他没有真的去对付南宫墨宇和林玉蝉,就是体谅她了,所以,这个错,她是要认的。

☆、第235章 和事老

李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地上滚了好几个酒瓶,可惜这些酒都索然无味,他的嘴已经被玉液酒养刁了。

人都是这样,在没有遇上真正能让自己心动的人或物之前,一切都可以将就,一旦拥有过,就连将就也变得很难。

阿德和海公公在外头唉声叹气,好端端的,这是又怎么了?

“让你去请顾公子,你请了吗?”海公公问道。

阿德道:“怎么没请?都跑了两趟了,让他赶紧来救火。”

“那怎么还没来?”

“我怎么知道?我跑了两趟顾府都没见到顾公子,顾家人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出诊去了,我怎么找?只好给他留下话。”阿德诉苦道。

海公公也无语了,愁苦的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还让我来救火?”两人正愁眉不展,只见顾恒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问。

阿德指指房门,小声道:“殿下中午回来就把自个儿关在屋里,别的都没要,只让把府里的酒都搬进去,还不让小的在里面伺候,小的没辙了,只好求顾公子您出马。”

顾恒眉头一拧,说的好像挺严重的啊!

“为了何事?”

要他来灭火,他总得先弄清楚起火原因!

阿德垮着脸摇摇头:“小的也不清楚,就知道上午殿下去见了那位,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顾恒苦笑,跟朱媛媛闹别扭了!也真够出息的。

与情之一事上,还有谁比他更悲惨的吗?人家好歹知道心仪的对象姓甚名谁,知道她在哪里。而他呢,什么都不知道,就白白的苦苦的想了人家三年。

“行了,我知道了。”顾恒上前推门,门倒是没闩上,一推就开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差点没把人给闷厥过去。

顾恒捏着鼻子,先去开窗,透透气。

把朝南的窗户全都打开,一阵清风入户,空气终于清新了起来。

顾恒四下里看了看,看到李澈歪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地上乱七八糟的滚着酒坛子,还有砸碎了的,精美的波斯地毯上都是酒渍,难怪酒味这么重。

而李澈,怀里抱着个酒瓮,视线落在虚空处,空洞而茫然,对他视而不见。

“幸好打翻的不是醋坛子,那酸味儿我可闻不来。”顾恒边揶揄着,把倒在地上的酒坛子都扶起来。

李澈依然没反应。

顾恒道:“你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叫阿德去弄两个菜来,我陪你喝。”

“顾恒,我想一个人呆着。”李澈开口,低低的,不带一丝感**彩,一如他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干嘛呀?你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天塌了了还是地陷了?来,跟兄弟我说说。”顾恒拉了张椅子过去,坐下来。

李澈抱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半进半出的,酒水顺着脖子淌入衣襟。

“好了好了,少喝点,到底怎么了?跟媛媛闹别扭了?”顾恒从他手里把酒坛子抢过来。

李澈也随便他抢走,长臂一捞,又捞过来一个酒坛子。

“你说你跟女人置什么气?不是自找苦吃吗?你跟女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你看我爹,在外面多威风,一回家还不是得跟我娘举白旗,咱们做男人的,就得大度一点,让着她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顾恒苦口婆心的劝道。

对这种事,他是见惯不怪,他老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否则就是个没完没了。

甭管女人是对是错,道理永远在她们那边,你错也是错,对也是错。

李澈嘴角一斜,勾勒出一抹苦笑。

事情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在宫里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哪怕是夫妻之间,兄弟父子之间,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实在是厌恶透了。

所以,他总希望能找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对待的人,彼此相爱,互相信任。

他以为他找到了,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现在他不是计较骗不骗的事情,而是媛媛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不管顾恒怎么开解怎么劝,李澈就是一个劲的喝闷酒,顾恒没辙了,眼睁睁看着他烂醉如泥,只能唉声叹气。

算了,醉,一觉睡醒也许就雨过天晴了。

从齐王府出来,顾恒又去了朱媛媛哪儿。

他费了半天口水,还没搞清楚症结所在,李澈根本不搭理他,他只能去问朱媛媛。

这跟当大夫治病救人是一个道理,你总得先弄明白病因才好开方子,劝架也一样,你得先弄清楚他们为什么吵架。

谁知到了朱媛媛家,杨朵朵说公子一回来就睡下了,这会儿连晚饭都没吃,还不让人去打搅。

顾恒无语,这两人可真有意思啊,一个气的喝闷酒,一个气的连饭也不吃了。

“你们就由着他?”顾恒皱眉道。

杨朵朵弱弱道:“我们劝不动,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行了,你去弄点吃的送过来,我还没吃晚饭呢!”顾恒径直向朱媛媛的房间走去,砰砰砰的敲门。

“杨晨,开门,是我,我刚从齐王府过来。”

朱媛媛压根就没睡着,听到顾恒说他刚从齐王府来,立马起来开门。

“他怎么样?”朱媛媛开口就问。

顾恒心说,总算有个愿意开口的,那就好办了。

顾恒苦笑道:“你没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吗?就是在他那熏的。”

“他喝酒啦?”朱媛媛心一沉,生气喝闷酒会伤身的。

顾恒道:“岂止喝了,还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朱媛媛弱弱地问:“他说什么了吗?”

顾恒留了个心眼:“他满嘴胡话,我听的云里雾里,媛媛,你们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朱媛媛懊恼道:“我骗了他。”

顾恒顺杆子爬:“他反反复复也就这一句,问题是你骗了他什么?搞得他这般难过,我跟他从小玩到大,就没见过他这样,你别看他什么都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很敏感,认死理。”

☆、第236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恒没来之前,朱媛媛就一直在想她和李澈的事情,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她和李澈之间不是那种轰轰烈烈,山崩海啸的感情,她也不喜欢那样的,她追求的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李澈说喜欢她,她也不讨厌他,李澈总说她是他的女人,她慢慢地也就默认了,两人开始为了在一起而努力。

她相信他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在一起就会吵架,会有矛盾。

可哪对夫妻不吵架?

她的爸爸和妈妈感情那么要好,还不是隔三差五要吵上一架,过后又成双入对,磕磕绊绊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

她觉得有误会有矛盾都很正常,解释清楚就行了。

信任是需要磨合的,感情也是需要经历风雨才会更加深刻。

经过这次的事,她认识到自己存在的问题,太自我,觉得什么都能自己掌控,而忽略了李澈的感受。

那三句问话,是李澈在表达他的不满。

责备她不信任他,不了解他。

也是,他的身份摆在那,无极门对他来说是禁忌,是死敌。而他喜欢的女人却跟无极门的人有纠葛,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被人利用了?会不会认为她和南宫是一条贼船上的人?甚至她的欺瞒都会蒙上一层阴谋的色彩。

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但他并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没有带人去围剿南宫他们,而是来问她。这说明,他还是选择信任她。

可她又做了什么?

已经那么明显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欺瞒,她是脑子抽了才会那样说的!

如果当时她就承认,再跟他解释清楚,他还会这么生气吗?

本来这个时候顾恒出现,从中转圜一下,把她的想法告诉李澈,是个不错的法子,然而林玉蝉是顾恒心心念念的人啊!

朱媛媛踌躇再三,道:“我有两个朋友,他们曾经误入歧途,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李澈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所以来问我,我想着人家都已经金盆洗手了,何必再提往事,所以就隐瞒了下来。”

顾恒好奇道:“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朋友?谁啊?”

“是谁你就别管了,我只能说他们不是坏人,事情就是这样,李澈认为我欺骗了他,不信任他,所以生气了。”

“只是这样?”顾恒追问道。

朱媛媛诚恳地点头:“就是这样。”

顾恒翻了个白眼,靠在了椅背上:“就这么点屁大的事儿?你们两就闹成这样,害得我跑东跑西,好话说尽,李澈这厮也太小心眼了。”

“也不能说他小心眼,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应该跟他好好说清楚的。”

顾恒啧啧道:“李澈能找到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女人是他的福气,他还耍起性子来了。”

“行,这事就交给我了,明天我好好说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像我,喜欢上一个人,可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若是她肯来骗我,我都要笑哈哈了。”顾恒自嘲地苦笑。

“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李澈对你那是真心真意。你知道他这几天在忙什么吗?”顾恒想了想,还是要帮李澈说说好话的。

朱媛媛怏怏道:“忙什么?”

“在找那个跟你长的很像的女子啊,他说你失忆了,连自己的父母都想不起来,太可怜了,说不定那个跟你长的很像的女子与你有关系,找到她,或许就能帮你找回失去的记忆,当然,也算顺便帮我一个忙。”顾恒道。

朱媛媛怔愕,李澈都没跟她说起啊!

“觉得意外?你们两啊,明明都那么为对方着想,一个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一个呢,偷偷地为你做这做那,却非要搞的两人都这么难受,还要我这个朋友为你们操心。”顾恒摇头叹息。

“跟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我起初是不看好你们的,毕竟你们的身份太悬殊,要走的路必定很艰辛,要面对的问题也很多,可李澈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让他动心并且不顾一切的人,而你的确也让我看到了你值得他这么做。”

“媛媛,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一路走下去。”顾恒诚挚地说道。

他是欣赏朱媛媛,但他首先是李澈的朋友,他不希望李澈受伤害,李澈是个可怜的娃,这一点没人比他更了解。

朱媛媛动容道:“只要他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

“公子,饭菜来了。”杨朵朵适时的出现。

顾恒从椅子上跳起来:“赶紧赶紧,我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朱媛媛只好陪着顾恒喝了小半碗米粥。

醉了有醉了的好处,起码醉了就不会心烦难受,可是醒来依旧要面对问题,而且,还外加一个副作用,头疼的厉害。

海公公按着顾恒开的方子熬了醒酒汤,伺候他喝下,小心翼翼地说:“殿下,请恕老奴自作主张,让人去礼部给您请了半日假。”

李澈扶着脑袋,觉得头胀的快爆炸了。

哑着嗓子道:“怎么只请半天,你该请一天才是。”

今天他是懒得出门了。

海公公觍着笑脸说:“老奴是说殿下您有点不舒服,若是上午能好起来,下午就去当差,若是还不见好,下午继续请。”

李澈嘴角一牵,笑了笑:“老奸巨猾。”

海公公欣然笑纳这个贬义词,听得出来,殿下可没有贬他的意思,殿下这是在夸他呢!

“哦,对了,顾公子早上已经来过了,见您还没醒,他说先去办点事儿,晚些再过来。”

李澈道:“他来了,就说我出去了。”

昨晚他就被顾恒唠叨的头疼,这个家伙什么都不了解,还在那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讲。

“怎么?想躲着我?我又没惹你,你躲我干嘛?”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顾恒大步迈了进来。

李澈心中哀嚎,给了他一记白眼:“嫌你啰嗦呗!”

“我来是因为某人让我带话,既然你嫌我啰嗦,那我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走了。”顾恒作势就要转身。

☆、第237章 我要见林玉蝉

“站住!”李澈朝海公公递了个眼色。

海公公忙道:“顾公子,您坐,老奴去给您上茶。”

海公公躬身退下。

顾恒得了便宜卖乖:“咦?不是嫌我啰嗦么?”

李澈没好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恒拿乔道:“我只是给人传话的,你不想听,我可以不说啊,来,我给你把把脉,看你最近肝火比较旺…”

李澈差点一脚踹过去,咬牙切齿道:“你说不说?”

“想听啊,你求我啊!”顾恒不怕死的昂着下巴,挑着眉毛,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李澈对这种给一缕阳光就灿烂的家伙也是无语了,闷哼一声:“爱说不说。”

顾恒这才见好就收,撩起衣摆,施施然地坐下,慢条斯理道:“某人呢,昨天喝的烂醉如泥,某人呢则是玩绝食,你说你们到底是在折腾对我还是折腾你们自己?”

李澈皱眉,那丫头干嘛不吃饭?他又没把南宫墨宇抓起来。

“不过你放心,经过我一番开导,以情动之,以理服之,她已经没事儿了。”

“关我什么事?”李澈嗤鼻道,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你看看你,就说媛媛比你明白事理多了,你的心胸还不如一个女人广阔,她说了,这次的事,是她的不对,但我觉得她也没什么不对,有句话不是说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善意的欺瞒也是为了大家好。当皇帝还有几个做乞丐的亲戚,谁还没有几个有点过去的朋友?你又不是提刑司又不是刑部的人,你管她朋友曾经是什么人?大不了,你让她以后少跟那些人来往不就得了?犯不着为这种事跟她置气跟自己过不去不是?”顾恒数落道。

李澈张了张嘴,心说:你知道什么?那仅仅是有点过去的人吗?那是无极门的余孽,一旦身份暴露,不但媛媛逃脱不了干系,连带着他这个齐王都要受到攻讦。

要知道,李洛可是见过林玉蝉画像的。

媛媛怎么说也在官场呆了大半年,这点轻重都不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媛媛瞒着你,是不信任你,我跟你说,她那是讲义气,你想,她对朋友都尚且能如此,对你就更不用说了,我敢肯定,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不会背叛你。”

“看问题,不能只看一面,能找到这样既聪慧,又能干,又有情义的女子,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哎…我想我前世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这一世注定要为情所苦。”说着说着,顾恒不禁摇头叹气。

见顾恒又为那女子愁苦,李澈有点心虚,现在他似乎能体会媛媛的心情了。

他也不敢告诉顾恒真相。

难道要告诉他,你喜欢的女人其实是无极门的余孽?还是说,你喜欢的人早就有心仪之人了?

朱媛媛或许是考虑到不想给林玉蝉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但何尝不是为了顾恒着想?

就如顾恒说的,欺瞒,有时候的确是不得已而为。

这样一想,李澈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人就是这样,一旦钻了牛角尖,想到的都是不好的事情,一旦解开了这个结,很多事情就慢慢地理顺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动,并没有给过媛媛拒绝他的机会。他不敢去想,自己的所做所想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过,他不会再勉强她,他要的是媛媛的真心,而不仅仅是在一起,却貌合神离。

“有缘自然会相见的。”李澈反过来安慰顾恒。

顾恒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我和她的缘分太浅。”

三天后,朱媛媛去凤台阁之前,特意来到齐王府,她没进去,只是远远地看着这座她曾经呆了两个月的地方。

已经是第四天了,已经超过了他们曾经约定的最长的生气期限,可李澈一直没来找她。她去过礼部,礼部的人说他身体不适,请假了。

现在她站在这里,依然记得从这个大门进去到吟风轩的路线,可她却只能站在这里。

以前她不知,想见他一面竟是这般困难。

当然她也可以找顾恒,可她不想再让人看她的笑话。虽然她知道顾恒不会笑话他,其实是她自己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也有她的骄傲,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或许不介意在彼此面前低一下头,但在外人面前,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昂着高贵的头颅。

等了好一会儿,再不去凤台阁就要迟到了,朱媛媛这才黯然转身。

这几天,朱媛媛的情绪低落,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是消极怠工,但朱媛媛正好相反,空下来,只会让她满脑子胡思乱想,所以,她跟个拼命三郎一样努力工作,不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一进编修房,就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奋笔疾书,不说一句话,不喝一口茶,屁股都不挪动一下,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下值。

吴启山都看出她有些不对劲了,沉默寡言,脸色苍白。这小子不是心理上有问题,就是身体上出了毛病。

虽然他最擅于压榨手下,那是在可压榨的范围之内,年轻人嘛,多干点又不会怎么样。

但明显的,杨晨这样的状态就好比一根绷的太紧的弦,要是一味拉扯,是会断掉的,要适时的松一松才行。

于是,中午吴启山把朱媛媛派去了印刷社,去看看那边的进展,今天就不用回编修房了。

意在放他半天假。

朱媛媛去了趟印刷社,那边还在排版,没什么特殊的问题,老吴又不让她回编修房了,朱媛媛就准备去绸缎铺。

走着走着,蓦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走过头了,而前面不远就是绿柳巷。

想起来自己这几天都没来看玉蝉姐,朱媛媛重重地吐了吐了口气,径直往巷子里走去。

而此时,李澈就坐在南宫墨宇的客厅里。南宫墨宇和林玉蝉俱是警惕的看着李澈。

齐王造访已是让人意外,而李澈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林玉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