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在花荫下小睡,皇甫钦远远看见,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年华的头倚在青石枕上,青丝如流泉,秋海棠落了一身。她的睡颜十分安详,修长的眉如柳,微卷的睫如扇,一瓣海棠打了一个旋儿,飘落在她的额心,如一滴血红的朱砂痣。

皇甫钦望着年华的红唇,她的红唇泛着柔和如珍珠的光泽,他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如果,能趁她睡着时,一亲芳泽,就是待会儿被她一掌拍死,他也认命了。

皇甫钦向年华靠近,靠近…

突然,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抱住了皇甫钦的腿,他低头望去,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呃,皇长子殿下…”

宁琅张开口,白齿森森,毫不留情地咬向皇甫鸾的大腿。

“啊啊啊——”皇甫钦痛得发出一声惨叫,惊飞了一林子栖鸟。

这一天,年华狩猎,收获颇丰。她让厨师将野味做成佳肴,宴请皇甫钦。鹿肉涂上宫廷秘制的香料,以火炭精心烤熟,配以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佐以东皇山中的时鲜野果,美味却不奢华的一场饕餮盛宴。

皇甫钦享用得很愉快,“小华请小王享用佳肴,小王为小华弹一曲古琴,怎么样?”

年华饮尽夜光杯中的美酒,笑了:“久闻九王爷乃音律国手,能得一闻天籁,不胜荣幸。”

皇甫钦起身,挥手让帘后的琴师退下,自己坐在古琴前。

“铮——铮——铮——”皇甫钦十指按弦,调试琴音。

珍珠帘后,一身云色白衣,端坐琴台前的皇甫钦,让年华依稀想起了云风白。犹记得,他曾在秋雨中为她弹一曲《葬花雨》。那时,她没有听出悠然闲适的泠泠琴声中,深藏着铭心刻骨的脉脉情丝。

年华一时怔住,失神了许久。等她回过神来,听清皇甫钦弹奏的曲子时,脸色微微一变。她似欲开口,但是想了想,又忍住,耐着性子将曲子听完。

皇甫钦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他笑着挑帘而出,回到原来的席位,“小华,小王弹得如何?”

年华笑道,“九王爷琴艺精湛,自然是天籁妙音。只是,您的曲目似乎选错了。”

“哦?这一曲《凤求凰》,是小王特意选的曲目,小华不喜欢么?”

“这里没有凰,您求错了。”

“小华,之前在北冥晋王府,小王说过想娶你。此次来玉京,小王就是为求你这只凰。”

“为什么?”年华冷冷道。原来,这就是他来太平宫的目的。

“因为,小王需要你。”皇甫钦道。从得知年华带着皇甫鸾平安回到玉京的那一刻起,皇甫钦就更坚定了得到年华的决心。与郁安侯交锋两次,两次都能占得上风的人,放眼九州,不会超过三个。九州中流传着一个谶言:年华乃是将星临世,得风华者,得天下。这个谶言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是年华确实具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从对抗诸侯来说,皇甫钦需要年华;皇甫鸾作为一个远嫁的公主,想要在云波诡谲的玉京立足,稳固母仪天下的皇后地位,也离不开年华的势力做后盾。从平衡北冥和玉京的联姻关系来说,皇甫钦需要年华。

“恐怕,我不需要九王爷。”年华笑了,拒绝。

皇甫钦也笑了,薄唇勾起一抹冷弧,“也许,你不需要小王,但是玉京却需要北冥的援兵攻取禁灵。”

年华沉默了。

皇甫钦继续道:“听说,开战之前,你还立下了军令状?从战局上看,禁灵这一战,将会是持久战。能不能及时补充兵力去前线,决定了是不是能够攻下禁灵。从这一战来看,你是需要小王的,不是么?”

年华抬头望向皇甫钦:“我们可以合作,不一定要联姻。攻下禁灵,对北冥也有利。”

皇甫钦一展折扇,笑得花痴:“小王爱你,想取你为妻。”

年华也笑了,笑得有些悲哀,“九王爷总将‘喜欢’‘爱’挂在嘴边,可是您真的懂得爱么?你曾真正爱过一个人么?”

皇甫钦一怔:“什么是‘爱’?”

天下皆知,皇甫钦爱美人。从慕少艾的年纪起,他的身边就美姬如云,从不缺乏女人。他也总是将‘爱’挂在嘴边,但他却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爱。他爱美人,却不爱人。

“爱,是一件既痛苦,又快乐的事情。爱一个人爱到深处时,理智全无,不得解脱,为了他可以忍受一切辛酸苦难,甚至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年华静静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一阵一阵地疼痛。她爱宁湛,就是这样的心情。可是,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爱很累,很无望,很悲哀。这真是爱?还是,只是一场虚妄的执念。

“这就是‘爱”么?小王虽然没有爱过,但是会试着‘爱’你。”皇甫钦认真地道。万花丛中过,却不曾爱过,他也想真正地去爱一个人。

年华苦笑:“九王爷不必把‘爱’放在年华身上,我不值得九王爷错爱…”

“小华,你要怎样才肯答应小王的求婚?”年华一再拒绝,皇甫钦并不放弃。

年华无奈,推出了宁湛当挡箭牌:“除非圣上下旨赐婚,年华身为朝臣,自然不会违抗圣命。”

皇甫钦一合折扇,笑了:“呵呵,小华,帝君已经同意了…”

年华脸色瞬间煞白:“你…你说什么?”

“小王向帝君提出娶你为妻,就出兵援战。帝君同意了,说只要你不反对,他立刻就下旨为你我赐婚。小王来太平宫,也是帝君的建议…小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不,我没事…哈哈,我没事,没事…”年华突然笑了,笑声如哭,心冷如死。宁湛又一次拿她当棋子了。他不愧是帝王心性,凉薄无情啊。

玉京。皇宫。

承光殿。御书房。

宁湛坐在御座上,百里策侍立在旁,下首跪着澹台坤和一名暗红衣裳的女子。

宁湛问道:“太平宫里是怎样的情形?”

澹台坤道:“听宫人们说,皇甫九王爷每天都在长乐殿外为年将军弹《凤求凰》,年将军皆闭门不见。皇甫九王爷也不气馁,每天必在殿外弹上一曲…”

宁湛以手指敲击桌案,神色阴沉,看不出喜怒。良久,他将目光扫向暗红衣衫的女子,“你就是‘蛊后’红娘子?”

红衣女子深深俯首,声音暗哑如磨砂:“草民正是红娘子。”

“抬起头来。”

红娘子抬起头,她高耸入云的发髻下,是一张高鼻深目的脸。从外表看,她的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但实际上,她已经是花甲老妇。她眼碧如猫瞳,血红的唇始终带着一抹诡笑。“蛊后”红娘子,出生南疆皓国,蛊毒之术举世无双,在江湖中无人能出其右。因为澹台坤的引荐,红娘子被宁湛重金招安,来玉京为帝王效命。

“你会使操控人心的蛊术?”宁湛问红娘子。

“回圣上,草民略通一二。只要在那人身上中下傀儡蛊蛹,那他的一行一止莫不如同牵线的傀儡,听命于蛊虫的控制。”

宁湛沉色:“朕不要她变成一个没有心的傀儡,朕要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她,但是朕也要她永远也不会背叛朕,永远听朕的命令。”

红娘子碧瞳微睨,想了想,道:“噬心蛊也许可以满足圣上的愿望。噬心蛊不会改变那个人,但可以控制他的行为。”

“种下噬心蛊,会被当事人察觉吗?”

红娘子笑了:“圣上放心,以草民的蛊术修为,不是此道高手,绝对难以察觉。再者,噬心蛊只是一种有趣的小玩意儿,不是至毒、至烈,致命的魔物。中了噬心蛊,平时与常人无异,只有草民施术时,才会蛊虫噬心而疯,待草民停止施术,则又与常人无异了。”

“噬心蛊可解吗?”

“可以。”

“那好,红娘子,明日你随朕去太平宫。”

“遵命。”红娘子俯首。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遵命。”澹台坤和红娘子一起退下。

风吹珠帘动,宁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太傅,朕很矛盾。”宁湛对站在他身边的百里策道。他既希望年华答应嫁给皇甫钦,又不希望她答应嫁给皇甫钦。他爱年华,却又要把她推给别的男人。因为情势所迫,更因为他的野心。

百里策从容地道:“您不需要矛盾。纵横捭阖策,终输美人卷。此计如果成功,不只禁灵,北冥也唾手可得。”

宁湛皱眉:“可是,朕有预感,朕会彻底地失去她…”

“自古成大事者,绝不耽溺儿女情长。圣上切不可优柔寡断。”

宁湛笑了,有些悲哀:“太傅说得没错。成大事者,就该无情。”

年华,对不起,为了江山,我只能牺牲你…

年华,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等到六国平定,天下归一,我一定和你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就像我们曾经说好的那样…

年华,原谅我…

129 山海

东皇山。太平宫。长乐殿。

“铮——铮——铮——”轻扬的古琴声从殿外飘来,曲子是《凤求凰》。

年华端着酒杯,坐在窗边发愣。不知名的落花随风飘来,落在清酒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年将军,九王爷每天都在殿外弹琴,您真的不见他吗?”女侍上官心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宫人们都已经知道,皇甫钦在向年华求亲,只是不知道年华为什么不答应。皇甫钦风雅俊朗,又是北冥九王爷,从每天在长乐殿外弹《凤求凰》,风雨无阻来看,也是一个痴情之人。他和年华站在一起,怎么看也是金童玉女,神仙眷侣。宫人们都同情皇甫钦,觉得年华铁石心肠。

“随他去…”年华喝了一口酒,苦涩到难以入喉,她还是强行咽下了。

上官心儿想了想,开口:“年将军,按照出行的行期,您前天就应该回玉京了。您继续呆在太平宫,真的不要紧么?”

“我很累,不想回玉京。”年华淡淡地道。

上官心儿道:‘可是,逾期不返,圣上会不会降罪?”

“降罪?”年华自嘲地笑了。在宁湛眼中,如今的她还是有用的棋子,他怎么会降罪呢?等到她对他再无用处的那一天,他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吧?

殿外的琴声戛然而止,年华和上官心儿有些奇怪。一名宫人走进长乐殿跪报:“禀年将军,圣上驾临太平宫。”

按照礼仪,年华必须出宫迎驾。

“知道了。”年华冷笑,仍旧懒洋洋地坐着,并不起身。

上官心儿见状,小心地提醒:“您不去迎驾么?万一龙颜大怒…”

年华冷笑:“放心,帝君对于可用的棋子,脾气会很好,度量也会很大…”

半个时辰后,长乐殿外的回廊中响起了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许忠尖细的嗓音传来:“圣上驾到——”

年华仍旧静静地坐着,盯着博山香炉中腾起的烟雾,仿佛没有听见外面的喧嚣。上官心儿和宫人们急忙出殿迎驾。

“奴婢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人们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

听脚步声,宁湛已经走进了长乐殿。年华拿起一坛梨花白,单手撑住栏杆,从窗口跃了出去。她不想看见宁湛,也不想再听他的那些裹在糖衣里的谎言。

“年将军为何不来接驾?”宁湛走在长乐殿的回廊中,问引路的上官心儿。

上官心儿赶紧道:“这个,年将军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

“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宁湛关切地问道。

上官心儿冷汗:“这个,可能也许大概是…”

宁湛走进暖阁,博山香炉烟气氤氲,云母屏风巍然静立,地上的酒坛乱七八糟,美人靠上空空如也,唯剩一扇窗户在左右摇晃…

“年将军去哪儿了?”宁湛皱眉。

上官心儿冷汗如雨:“这、这…刚才,年将军明明都还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

宁湛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外面写意如画的山景,“想必,她是不想见朕,从窗户走了吧。”

许忠冷声道:“这太不象话了,成何体统!”

上官心儿吓了一跳,咋舌:“窗外可是山壁,离地面有十几丈高呢…”

宁湛苦笑。她想躲他,这点山壁怎么难得了她?她想逃离他,千军万马也困不住她。他想束缚她,留住她,财富、权势、铁镣、囚笼都没有用,唯有留住她的爱,她的心,让她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她是一个痴情的人,他是一个绝情的人,她注定是他的俘虏。

“太平宫最高的地方在哪里?”宁湛望着云雾缭绕的山景,问道。从小,她心情失落时,总爱远离人群,独自呆在最高的地方。

“山海亭。”一名宫人垂首回答。

太平宫。山海亭。

几棵巨松静立在悬崖边,远处山峦重叠,云海翻涌。因为地势高绝,山海亭是太平宫中观赏日出,日落的绝佳之处。

年华坐在山海亭中,寒风吹拂发丝,衣袂,有一点冷。她饮着梨花白,借酒消愁,一醉忘忧。石径上传来脚步声,年华回头一看,皱眉:“你怎么来了?”

皇甫钦拿着古琴,笑眯眯地道:“帝君忽至太平宫,打断了小王的琴曲。小王见你独自来到山海亭,就跟来弹完这一曲。小王是一个很有恒心的人,不达目的,不会中途而废。”

年华“扑哧”一声笑了,望着皇甫钦,“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从玉京到西荒,他也是这般锲而不舍地跟着我。”年华的神色突然黯淡,心中悲苦,“只可惜,我是一个不祥之人,累得他几次险些丧命。”

皇甫钦笑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换做小王,也愿意为小华而死…”

“哈哈,九王爷你又在说笑了。”年华始终不相信皇甫钦对她有情。在她看来,皇甫钦想娶她,不过是为了政治目的,不过是为了他的野心。她也从来没有爱过他,今后也不会爱。他们的关系,仅仅只是各为其主的战场敌手,如此而已。

皇甫钦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在年华对面坐下,将古琴放在石桌上,伸手拨弦。

“且慢。”琴音将起时,年华伸手按住琴弦,笑了:“如此山海万里,云波瑰丽的景色在眼前,《凤求凰》未免小气了一些,弹一曲《破阵子》如何?”

“也好。”皇甫钦笑道。

“铮——铮铮——”古琴声激昂清越,响彻云海山峦。年华静静地听着,一扫这些时日的心灰意懒,胸中顿生豪迈之情。

一曲终了,山风凛冽。

年华仰头饮了一口酒。

皇甫钦劈手夺过酒坛,也饮了一口:“不知为何,豪情顿生,想饮烈酒。”

年华笑了:“观山海之景,听破阵之曲,自然生豪迈之情。”

皇甫钦也笑了:“豪情之余,也有缱绻。能和小华在这山海亭中相对而坐,同饮一坛酒,小王十分满足了。”

“我已经忘了什么是缱绻…”年华淡淡地道。心死之人,哪里还有缱绻?

“小华,你太自苦了。你明明知道你求的东西,帝君永远也不会给你,可是你却自欺欺人,作茧自缚。挣脱束缚你的茧,跟小王去北冥,重新开始。小王绝不会做第二个帝君。”皇甫钦褪下一贯的嬉笑,认真地道。

也许,是因为皇甫钦玩世不恭惯了,他突然如此严肃认真,让年华有些无所适从:“九王爷,您又在说笑了…”

“小王没有说笑。年华,嫁给小王,跟小王去北冥。”

年华望着皇甫钦,久久没有说话。

“小王虽然不懂得爱,但是会学着爱你…”

良久,年华摇头:“不,我不爱你。”

“你会爱上小王。我有自信让你爱上我。比起帝君,你我才是完美的一对。以你的勇武胆识,加上小王的智慧谋略,九州八荒都会尽入你我囊中…”

年华闻言,凄然一笑,自嘲地道:“如果,我不是风华将军,九王爷一定不会学着爱我。罢了,罢了,九王爷,您看见对面绝壁上盛开的兰花了么?”

皇甫钦循着年华所指望去,栖霞烟峦,碧山云树间,有洁白的幽兰盛开在绝壁石缝间,清雅脱俗,不染尘垢。

“看见了。”

“如果,你能将那株幽兰摘下,我就和你去北冥。”

绝壁高千仞,幽兰长在石缝中,下面深不见底,周围云海浮沉。绝壁飞鸟难至,失足则亡,即使是轻功绝世的高手,恐怕也不敢攀下山崖摘花。

“此言当真?”皇甫钦问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您必须亲自去摘,这种事情让旁人代劳,未免太失诚意。”皇甫钦不会武功,连骑马也会摔倒,怎么看他也不会不要命地攀下山崖去采花。

“好,一言为定。”皇甫钦笑眯眯地答应。

“呃?!”年华本想让皇甫钦知难而退,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应下了。以皇甫钦狡诈如狐的个性,想必不会下山崖,而是要玩诡计。不管怎样,只要自己火眼金睛,还怕他施妖法?

“好,一言为定,以酒为盟。”年华饮了一口酒,豪迈应承。喝过之后,她将酒坛递给皇甫钦。

皇甫钦不接酒坛,笑道:“这个盟酒,应该喝得特别一点。”

皇甫钦倏然吻向年华的唇。

年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唇上一片柔软。

皇甫钦正暗喜偷香成功,冷不防眼前一片黑影闪过。

“啪!”年华扬掌,脆生生的一记耳光,正中皇甫钦的左脸。皇甫钦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呜呜,小华你出手真快真狠…”皇甫钦捂着脸嚎。

“你去死!”年华咬牙切齿。

皇甫钦和年华吵闹间,没有注意另一个人登上了山海亭,正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那人一袭九龙华服,衣袂翩飞,有些寂寥,落寞。

宁湛让宫人在山下等候,独自登上了山海亭。他本以为,和小时候一样,他会在最高的地方看见一个失落悲伤地年华。他就会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她的失落和悲伤。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远远看见的是年华和皇甫钦一起说笑。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年华指着对面山崖,让皇甫钦看,大约是在赏景吧。

他心中有些怅然,有些落寞,有些嫉妒。待得走近了,恰好看见皇甫钦亲吻年华的一幕,他停住了脚步,胸中有妒火熊熊燃烧。他感到被情人抛弃,被世界孤立,痛苦和寂寞让他一瞬间无法呼吸。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皇甫钦死。

不过,这些情绪只在内心翻涌,从表面上看,他仍是那个俊面含笑,从容优雅的帝王。

年华蓦然间看见宁湛,有些微的吃惊,看清他从容微笑的模样,心中狠狠地一痛。他看见了刚才的一幕,却是无动于衷。即使看见她和皇甫钦在一起,他也不生气。他果然…已经不爱她了…

皇甫钦循着年华的目光回头,看见了宁湛,笑了笑,从容行礼:“皇甫钦参见帝君。不知帝君忽至,有失迎迓。”

宁湛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皇甫钦死。他笑着走上前,扶起皇甫钦:“呵呵,皇甫卿家免礼。你和年将军在此赏景,气氛融洽,倒是朕来煞了风景…”

皇甫钦笑了:“微臣脸上掌痕犹在,何来融洽之说,让帝君见笑了。”

年华心中气恨宁湛,冷冷地道:“刚才不融洽,现在更煞风景。末将先告退了。”

“年华…”宁湛出声想要阻止,但年华仿佛没听见,下山去了。

宁湛和皇甫钦站在山海亭前。

宁湛笑道:“在太平宫的日子,皇甫卿家可曾赢得美人心?”

皇甫钦没有回答宁湛的问题,淡淡地道:“微臣很佩服帝君。”

宁湛挑眉,“皇甫卿家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