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好像没什么话要说的样子,我寻思着是不是可以出去找点吃的东西,太兴奋导致消化系统工作超常,所以有点饿了。

刚刚向外挪了两步,春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我,却不说话,只是上下地继续打量我,直看得我心里发毛,身上发痒,手脚开始觉得没地方放,才说:“这次南巡,日子早已经定了,就是明天,你好好准备一下吧,回头早点睡觉,省得明天起不得早。”

我连忙点头,心里最初的忐忑稍稍缓解,才想到这其实是我的屋子,她还没走,我当然也不应该出去了。

大约也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春景倒笑了,拍了拍我说:“外面不像宫里这样,虽然自由,但是伺候的人却少,时时处处多用心伺候才是,不要只惦记着玩。”

我连忙点头。

看着我收好了行李,春景才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乾清宫是永远不会如储秀宫那样宁静祥和的,大家的年纪虽然都差不多,但是心里想的恐怕就差得多了,不知道明天南巡究竟会跟去多少人,不过估计我这出头的鸟儿,是当定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我。

心里的兴奋劲去了很多,不过康熙的心思,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弄得清楚呢?我不过是个笨人,当然懒得揣摩聪明人的心思了,船到桥头就自然直,明天怎么样是明天的事情,今天要做的是找点点心吃。

屋子里粗略地看了看,前几天弄的油茶还有剩,只是没有开水,少不得出去找些了。走出房门没几步,隔壁的屋子里低低的谈笑声就传进了耳朵,别人的事情我本无心去听,但是,“婉然”两个字却让我止步。

“婉然这丫头倒是个有主意的,平时看着笨手笨脚的,才在御前没几天,倒叫咱们万岁爷另眼相看了。”

“别胡说,这话也是胡说的吗?”呵斥的声音是春景的。

“姑姑,我哪里有胡说,您是御前的老人儿了,这木兰秋狝,咱们御前的也不是都有资格跟着,何况南巡,统共跟着的不过三百来人,除了大臣、侍卫,跟着服侍的总不过只几个人,她才来几天,就偏能去?”

“就是,我也听说,这婉然是万岁爷自己点了名叫调来的呢。这事情,可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了。”又一个声音加入。

“那又怎么样?瓜尔佳氏出了名的出美女,不说和主子年纪轻轻,圣眷正隆,就是婉然,那模样生得如何,大家也是都看到的,只怕这次回来,更大的恩典在后头呢。”

“真真的都长大了,我的话也不听了,这主子的事情,是你们可以这么背后胡说的吗?还不给我打住了,也不摸摸看都长了几个脑袋。”春景有点恼了似的说,回应她的却是低低的笑声。

“好姑姑,这会儿宫门都要关了,谁会过来偷听,再说咱们也没说什么。这回万岁爷带了她去,你还怕这东西六宫里,不说出花来了。”

“就是…”

“别人说是别人说,别人掉脑袋你也跟着不成?只在这里胡说,天也不早了,不当值就早些睡吧。”

屋里的人还在嘀咕,我却猛然警醒,悄然退回到自己的房中,同住的如意今晚当值,屋子里只有我自己,看着桌上的油茶,却已经没了胃口,心里却只反复地想刚刚听到的话。

原来,他们竟然都是这么想的,这次跟着南巡,就是康熙对我有了什么想法,更大的恩典,封我做个妃嫔吗?我的天呀,这些古代人都在想什么,是我想得太单纯还是他们想得太复杂?

康熙现年五十岁,婉然今年十五岁,按照古代早婚早育的事实推算,康熙做我祖父都够了,就是按照现代的标准衡量,做父亲也是只大不小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们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算了,我和他们有代沟,按照三年一个代沟来计算,三百年,天呀,一百个代沟,果然没法子沟通,脑袋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想随他们便好了,至于我,还是睡觉吧。

康熙的这次出巡,据说依旧和过去一样,轻车减从,跟随的除了几个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大臣之外,还有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除了他们之外,就是御前侍卫还有数量不多的禁军、太医以及几个御前的宫女、太监。

这次南巡,第一站依旧是山东,在通州登舟,一路沿运河而下,第一天看水,清雅,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嘛。

第二天,有点无聊,除了水还是水,要么就是远处的山或是树。

第三天,反正不用当值,索性待在自己的仓里,好在龙舟面积极大,我还有个小房间,御前当值还没有轮到,不如睡觉,梦里的世界,只怕还丰富多彩一些。

刚刚见到周公,房门就被敲响了,我有些恼火地起身,虽然这船里几乎人人都比我有身份,但是扰人清梦却很不道德。

门被大力地拉开,门口站着的是一脸笑容的十三阿哥。

“有事吗?”我侧身让他进来,一边揉眼睛一边问。

“也没什么,前两天看你每天在船上兴致勃勃地四处看,也没打扰你,倒是今天一直没瞧见你,四哥说你一准是厌烦了,躲起来睡觉了,我还不信,原来还真是在偷懒睡觉。”

“我也不知道坐船这么没意思,这几天你们在做什么?”忽然想到,这些经常坐船出远门的人一定有自己的消遣方法,早该去问问的。

“皇阿玛会召我们去问治河的情况,会处理京城来的奏折和事情呀,不然就是下棋,你会下棋吗?太闷的话,到我们那里下一盘如何?”

“下棋?什么棋?”我问。

“什么棋,当然是围棋,不然你以为呢?”十三阿哥笑着拍了拍我的头,“醒醒吧,和你说了半天的话,怎么还是迷迷糊糊的。”

“我不会。”我沮丧地说,围棋和国际象棋是常见的棋中,我完全没有涉及的,只知道金边银角石肚子,其他的全然不知。

“我教你,四哥也可以教你,走吧。”和前几次见到的十三阿哥比较,现在的这个最活泼,话也多了,笑容也多了,飞扬的神采中透露出了豪爽的气息,真好。

直觉地就准备跟他走,还好到了门口想起来,这船上,除了眼前这个可爱的十三阿哥之外,还有四阿哥和太子,他们肯定是在一块的,胤禛倒也罢了,虽然每次见到他,总是觉得他冷得吓人,不过说实话,除了每次遇到他总是会出各种状况之外,他本人到是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不过太子就不同了,这个家伙总让我想到静双,害死我朋友的人,即便是太子又怎样,还是个坏人,我不想看到他。

“我想起来了,我有点头痛,还是改天吧。”到了门口,我忽然捂着头折了回去,借口烂了点,不过管用就行。

“头痛?严重吗?我叫太医来看看好不好。”十三阿哥果然好说话,马上就信了。

“太医就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了。”我连忙说,太医来了还不露馅。

“那就快躺一会儿吧。”可爱的十三伸手扶我,然后又很紧张地坐在边上看着我。

“你不用回去吗?”我问。

“没什么事情了,我在哪里也都是待着,在这里,可能待得更舒服一些。”他老实地回答。

“对了,上次就要你讲讲山东的见闻,一直没有机会,不如,你现在讲讲好不好。”想到了好玩的事情,我的眼睛当然闪闪发光,也就忘记了自己本来是要装病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呀!头痛还乱动,还是躺着吧,我说给你听就是了。”十三阿哥忙让我躺下,才稳稳地开口。

山东是什么样子呢?泰山有多雄伟,济南又是怎样的风光明媚,从十三阿哥嘴里娓娓道来,比过去从书上看来的更加有趣动听,特别是说到地方的特色小吃,更是让我直流口水,恨不得马上到了山东,立即就去大吃一顿。

“上次我曾经溜出去,在一家小酒馆里,跟人拼酒,山东人和咱们有相似的地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越是豪爽的人,就越有好多的朋友,那次我们连干了十几碗,真是痛快。”说起这些平时不能随便和人提起却又是得意的场景,十三阿哥的神色更加的跳脱,我仿佛也看到了一个与过去忧伤的少年不同的十三,挥洒自如,浑然天成的豪气,这是成长带给他的吗?看来我真要重新认识他了,一个努力长大的胤祥。

“这次有机会,你带我一起溜出去好不好?我——最好找身男装给我,咱们也去那样的酒馆,大喝上三百杯才叫痛快呢!”我高兴地坐了起来,撸了撸袖子,有跃跃欲试的冲动。

“婉然,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很不一样,和这宫里的女孩子很不同。”看到我搞笑的动作,胤祥露出了些迷茫的神情。

“怎么不一样,要我说,这人生就应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最好还能有一匹快马,一把好剑,行走江湖,管天下不平之事,快意恩仇。然后还要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徜徉于山水之间,弹弹琴,吹吹笛子,享受一下生活,那样才好呢!”我高兴地说着,也许这是每个人的梦吧,生活得自在快意,纵横天下的梦。

“这是你想要的生活?”胤祥一愣之下,双眸却更加清亮。

“是呀,还有人这么想吗?”我歪着头看他。

“当然了。”

“是谁?”

“是谁重要吗?”

“很重要,这可是我生平的知己呀,我可以和他可以一起好好切磋一下,怎么把这样的生活变成现实。”我兴奋地说。

“可以成为现实吗?”胤祥问。

“当然了,只要想到了就要去做,然后就变成现实了。”我说。

“但愿吧,婉然,如果这样的生活可以变成现实,但是,却要你用现在的生活去交换,你会怎么做?”还是胤祥问。

“怎么做,当然是毫不犹豫地交换了。”我忍不住也拍了拍胤祥的脑袋,现在的生活怎么了,不过是给人做奴才,有了自己做主人的机会,怎么会不换呢?不换是傻子。

“你说的生活,不比现在的锦衣玉食,甚至可能是饥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这样你也愿意?”胤祥牢牢地盯着我,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也没什么呀,生活本来就是该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只要活得自由自在就好了,难道不是吗?”

“…”胤祥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是,眼里的光芒却不变,蕴涵着动人心魄的神采。

“其实,十三阿哥,现在我觉得你好像有些不同了。”我说了自己的感觉。

胤祥一愣,但是很快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其实还是一样,我还是我,不会改变,现在是,将来也是,真的,婉然,我只是你认识的我。”

“那我们一言为定了。”我笑,不管胤祥是从前那个忧伤的孩子,还是眼前这个已经懂得看到更广阔天空的男孩,我只想我们依旧是这样,不必为了岁月的流转而强迫自己。

“什么一言为定?”一个声音却忽然在门口传来,我和胤祥都是一惊,再看时,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个身穿宝蓝长衫的青年倚门而立,意态是说不出的潇洒,但是神情却又是说不出的淡漠。

“四阿哥吉祥。”我赶紧站起,恭敬地施礼。

“四哥,你怎么来了?”胤祥也连忙站起来。

“起来吧。”胤禛的声音总是冷飕飕的,“太子爷正到处找你呢,要和你下棋。”我规矩地站起,当然知道,胤禛后面的话并不是对我说的。

“是吗,四哥,那我先过去了。”胤祥向我点了点头,匆忙地走了出去,太子是储君,与他们既是兄弟,更是君臣,这就是帝王家,凡事要先国后家,难怪他们兄弟后来为了皇位争得死去活来,根本是从小就缺乏亲情教育。

听说太子正在四处找自己,十三阿哥也不敢怠慢,只能冲我点点头,匆匆便去了,狭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四阿哥两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我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其实严格说来,眼前这位未来的雍正皇帝也没对我怎么样过,尽管初次见面害我跌交,不过后来却也结结实实地挨过我一个大雪团;再见面害我扭伤了脚,但是之前也被我不分青红皂白地劈头一顿指责,说起来,他后来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了回去,也算帮了我的忙;甚至上一次,还救了我,不过也被我弄得狼狈不堪地去接见朝鲜使节…

仔细地比较,虽然每次受伤的总是我,不过,好像我也并不算吃亏,只是站在他面前依旧让我觉得不舒服。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当他看我的时候,总是让我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人会不自觉地紧张,想要做点什么甚至说些什么来掩饰这一刻的心情。说什么又做什么呢?我并不十分清楚,所以往往会信口开河,只是为了掩饰这一刻的窘迫。

当我们彼此沉默的时候,仔细看,其实他的眼睛和他的兄弟们一样的,很漂亮的黑眼睛,明亮睿智,但是,又很不一样。

八阿哥的眼睛永远是平静而温暖的,在他的目光中,人总是觉得如沐春风般的舒服惬意,而当那目光更专注一些时,就难免就会脸红心跳,虽然回避那目光,但是心里却有着丝丝的期待。

十三阿哥呢?我从来不会回避他的目光,无论是十六岁某一天人后的倔犟和自卑,还是十七岁人前的爽朗,他的目光中似乎总有一种——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在吸引着人靠近,接触虽然不多,但是,却是感觉很舒服的那种。

还有十四阿哥,曾经顽皮天真却又情深意切的目光,永远如同刀刻般留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在我古代生活开始的最初,他的目光和注视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你在我的脸上看到什么了?”清冷却又有着戏谑口吻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成功地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我从虚幻的神游中拉了回来,再看胤禛,却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了我的床上。

脸在一阵阵地发热,估计是红的可以了,我真是没用,这个时候也能神游太虚,面对这么个难缠的主儿,还偏偏要出纰漏,现在好了,没及时地阻止他,瞧着他的样子,怕也是要在这里小坐了,倒霉。

“四阿哥有什么吩咐?要不要去传跟您的人?”我小心地看好了退路,才尽职尽责地询问。

“嗯?几天不见,你倒是忽然懂得规矩了,难得,看来,人果然是要好好调教的,到了乾清宫,野丫头也可以变得——知道进退。”眼角余光中,胤禛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对了,就是平静,不仅语气,连神色也是,除了那并不掩饰的讥讽之外,平静得可以让听他说话的人发狂。

“多谢四阿哥夸奖!”我咬牙切齿,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跑来说这样的话,不过,先前对他的一点点感激,现在是化为乌有了,该死的家伙,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却偏偏来找茬。

“夸奖?不敢,皇阿玛身边的人,怎么轮得到我夸奖。”胤禛的声音压了下来,感觉上,就像是在牙缝中一个一个挤出的字,“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婉然,从前实在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发现,在皇宫里生活,仅仅靠着八弟、九弟、十四弟他们还是不够的,不过你也的确聪明,这么快就找到了最好的靠山。”

“什么?”我面色一变,纵使是再迟钝,此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他在说什么?我的手段,什么手段?又是什么靠山?

临行前,乾清宫里那些宫女的话忽然又在我耳边回响,原来,在所有人眼中,我不过是这样,仗着自己的好皮囊在后宫给自己争一席之地?原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有点眩晕的感觉,人竟不支地后退了两步,轻轻靠在了船舱的一侧,我忽然很想大笑,落到了这么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的生存只能依附于男人,我怎么就忘记了呢?何况我还落到了皇宫,皇宫里,宫女原本就是皇帝的女人,别人要这么去想,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不介意乾清宫的流言蜚语,因为我知道并不是那样,见康熙的次数不多,但是我骨子里,也不是一个无知懵懂的十四岁女孩,康熙每次看我的时候神情都很奇怪,但是,那却不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神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和别人不一样,但绝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有了这样的认知,我就不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只要自己过得快乐,又何必在意别人呢?但是,今天,我却忽然有了在意的感觉,觉得心里很难受,一团火一样的东西在胸膛燃烧,似乎随时都会爆发似的。

“四阿哥既然都想到了,那您是不是也该避避嫌呢?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眼下虽然不是在宫里,但是您在这里逗留,似乎也很不合适呢。”我抬头,尽量控制自己的火气,但是眼睛依旧是有种要喷火似的感觉。

胤禛的身子猛地一僵,浓眉皱了起来,目光也瞬间犀利起来,似乎要穿透我一般。

“那,奴婢恭送四阿哥。”作势蹲下身,话不投机,多说无益。

“你——好——!”半晌,胤禛终于又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眼神开始变得深不见底,有点像是狂怒的前兆,但是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我——不,是奴婢,当然好了,而且,恐怕以后会更好,不过话说回来,好或不好,似乎也和您很不相干吧。”我忍不住再抬头,挑衅地看着他,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又怎么样,可见的二十年里,这天下还轮不到你做主,凭什么来对我冷嘲热讽,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你——”胤禛的神情真是有趣,刚刚是冷漠,接着是狂怒,现在,在对峙的瞬间之后,忽然挑了挑眉,笑了,冷漠,不,称得上是冷酷的笑容,定格在他俊美的脸上,让人的心猛地一惊。

我本能地想要后退,但是船舱实在是狭小,并没有太多回旋的空间,我仓促地后退,腰重重地撞在了唯一的一张椅子的角上,一阵钻心的痛让我眼前发黑。

但是更快的,胤禛猛地站起身,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臂,在我惊呼的同时拉起我,重重地吻上了我的唇。

“放手!”瞬间的状况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我用尽全力挣扎,出乎意料的是,他用力拉起我之后,竟然就松开了对我手臂的钳制,于是,啪的一声,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我的手已经狠狠地在他的脸上造出了一声脆响。

响声过后,是一阵死一般的宁静,他的手依旧交叠着固定在我的腰间,神色却是一片茫然。而我只是看着刚刚闯祸的右手,站在那里发呆。

宁静持续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片刻之后,胤禛的大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渐渐收紧的力道让我第一次感到恐怖,眼前金星乱冒,四肢的力气却如同被抽空了一般,最后的记忆是,我的手耗尽了近乎全部的力气,终于搭到了胤禛那只疯狂的手臂上,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去拉开他的手,只能任自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不知过了多久,应该不是很久吧,意识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这是活着还是死掉了,怎么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睁开眼睛,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边有一张男人的脸,很漂亮,浓浓的眉,黑得深不见底的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记得人们说过,嘴唇薄的男人多半无情,一个无情却又俊美的男人,好熟悉,是谁呢?

“你——是谁?我——死了吗?”我开口,声音却有些哑,而且说话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痛。

“婉然!你还好吧?醒醒,你没死,快醒醒!”

“婉然?谁是婉然?”我愣了一会儿,我不是司徒晓吗?怎么…幸好,失去的意识渐渐回到脑海中,看东西也好像重新有了焦距一般,我——没死,那么身边的人…我猛地转了转头,身边的人一侧的脸颊上红了一片,不正是吃了我一巴掌的未来雍正皇帝胤禛吗?

“你怎么样,婉然,你还好吧?”见我长久地看着他,胤禛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我,终于在冷漠和狂躁之外,在他的脸上又看到了新的神情,虽然付出的代价大一些。

代价,是的,刚刚差点被他掐死,太可怕了,我真没想到,他可以如此的可怕,是了,他是雍正呀,清朝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制造了恐怖的文字狱的家伙,而且杀人的理由往往是可笑的,但是,他是天,没有人可以反抗、反驳,我竟然去招惹他,看来没死,还真不是一般的命大,不过看看他红红的左边脸颊,出去这个船舱,被任何人看到,我还不是死路一条。

“你怎么不掐死我?”对于死亡的巨大恐惧,让我忽然哭了出来,刚刚死里逃生,却还是难免一死,怎么这么苦命。

“很疼吗?别哭了,你哭什么?”胤禛的语气是无奈甚至有些难耐。

“你还不如干脆掐死我。”我继续哭,“至少比斩首会好些。”

“斩首?谁要斩首?你不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会怕斩首?”胤禛完全无奈地摇头,“别哭了,没人要砍你的头。”

“你不杀我?可我打了你。”我一边顺便用胤禛的衣袖猛擦眼泪,一边偷眼看他。

“还敢说,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我,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胤禛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那还不是要杀我。”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还不想死,我还没看到江南,我还没吃够好吃的东西,我还没回家去,我还…

“闭嘴!”胤禛被我哭得有些忍无可忍了,只好怒喝一声。哭声戛然而止。

“我要杀你,刚刚也不会放手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次是我不对在先,而且你也…就不提了,不过这样的事情,没有下一次了,不然,我一定不放过你。现在,不想掉脑袋,你最好是赶紧去找些冰来给我,我不方便出去。”

对了,冰,我怎么忘记了,可以消肿的。

为了掩饰自己留在他脸上的指痕,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赶紧准备出去找冰,没想到才一站起来,眼前却猛地一阵发黑,人竟然随即就跌了下去。

没有预期的和地面的亲密接触,我只是倒在了一个人的怀中“我刚刚被你气昏了,力道大了,究竟伤到了你,还是老实地躺会吧。”他的声音出奇的轻柔,我很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一丝力气。

朦胧地睡了一会儿,小小的舱里有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也许是胤禛走了吧,心里忽然觉得很委屈,这可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呀,根本没有人权,明明是他轻薄我,到头来,我还要担心自己因为正当防卫而被喀嚓了,没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