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和秦然妹妹的事情可有进展了？”
我本无意偷听别人对话，想默默走开就好，但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忍不住停留在原地。
“她的性子很倔，勉强不得。”
“需要我去劝劝她吗？其实咱们石家堡人人都待她很好，她没理由不应允才是呀，是不是我对她不够友善呢？”
“你不要多心，与你无关。”
“可是我替夫君着急呢，我的身子一向不好，嫁入石家也有三年了，一直未有所出，如果秦然妹妹愿意进门，说不定很快就可以为夫君生个娃娃呢。”
“你也说你自己身子不好了，那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呵呵，夫君别为我担心，近段时间我一直好着呢。”
听到这里我已经没有好奇心了，也许人家夫妻俩接下去要说点体己话，我还是回避的好。
谁知我刚起身准备走，背后就响起一句话。
“不听了？不是正听得起劲么？”
回头一看，是那娇艳的林思宁。
打从晚饭前的照面开始，我就感觉到她对我没有好感，不过却也没料到现在她会立马让我难堪。
她这响亮的一声自然是惊动了假山后面的那二人，他们绕过假山走到凉亭内。
“秦然妹妹。”林思容还是好脾气地对我善意一笑。
石拓看了看我，并不说话。
林思宁见他们都无责怪我的意思，就继续说道：“姐姐，姐夫，我正睡不着四处走走，谁知道让我不小心逮到一个****者呢。”
“思宁，你不也同样听到了。”
石拓这话显然是在袒护我。我看了他一眼，给他一个表示谢谢的微笑。
林思宁听石拓这么说，愣了一下，转而对林思容撒娇：“姐姐你看，姐夫偏心。”
林思容却只是息事宁人地说：“好了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下也不早了，大家都回房就寝吧。”
林思宁不服气地跺了下脚，转身先走了。
我看她渐渐走远了，才说：“抱歉，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有人在假山后面。”
“一桩小事，秦然妹妹不需要放在心上。”林思容好声对我说。
“嗯，那我就先回房了。”我对他们点点头便离开了。
很难去描述，当我看到他们夫妻俩站在一起那相衬的模样时的心情。看得出来石拓虽然不擅甜言蜜语，但对林思容十分呵护。回想起我与他的那一夜，心里一时间就会五味杂陈，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逃避去想，不想就没有烦恼。
回到房间，还是感觉没有睡意，倚在窗旁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这里的夜空很漂亮，没有光害没有污染，抬头看去就是一片黑色丝绒里嵌着颗颗钻石，各自闪耀灿烂着。
还在看着天空，忽然听到有敲门声。
“谁？”
这么晚了，按照这朝代的人的习惯应该都睡觉了吧。
“我。”
像这种不报名字的说法肯定就是石拓了。
我把门打开，站在门边，说：“这么晚还不睡，找我有事？”
“不请我进去？”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还是不要了，有话就在这说好了。”
倒不是我很懂得这里的礼数，而是向来直觉性地认为这人身上带着危险的气息。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你一个姑娘家的闺房门口，你就觉得不会引起非议了么？”
说着他就径自走进屋内。
其实本来我就没觉得自己在石家堡会有什么好名声，出身青楼，莫名在石家堡住下，无名无份，本来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我把门关上，说：“你有事想和我谈？”
“没有事情要谈，只是想聊天，行不行？”
我微微一笑，说：“行，不过下次请你挑一个好一点的时间。”
我回想起刚才石拓和林思容对话时的口气，再想想他对我说话时的口气，发现并不一样。他在我面前更放松一些，恣意一些，似乎不太设防，好像什么都可以谈的样子。
“我也想，不过你最近似乎忙得很，一下要照顾二弟，一下又和三弟去逛市集，要找你倒还不容易了。”
他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略微侧身，用左边脸对着我。
“忙的是你才对吧，我在石家堡住了这么多天，碰见你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
“这么说你是在抱怨了？想见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有斜线三条出现，外加一只乌鸦飞过。
这人今晚是怎么了，该不是发春吧？汗…
“你想得倒美，我不过是在想，总是碰不到你我多么清净啊，但愿以后也都如此。”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他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
很少看到他笑，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虽然右半边脸有些煞风景，但是看习惯了也就觉得那是天生属于他的一部分，并不突兀。
“你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
“是。看到你心情就更好。”
…我错了，我之前才刚认为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但现在就发现其实他很会说情话。
“你今晚真的不太一样。”
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闻到自他身上飘来的酒味。之前在花园凉亭的时候因为彼此站得较远没有发现原来他喝了不少酒。
“你喝醉了？”我问。
“没有。”他说着又露出一个微笑。
喝醉了的人总说自己没醉。平时的石拓不会有这么多笑容，不会看起来这么孩子气。
我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谁知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再用力一扯，把我拉进他的怀里。铛一声，茶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我在他的怀里使劲挣扎，但他的双臂牢牢地箍住我。
“石拓，放开我！”
他不理会，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安稳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一只手握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抚着我的右手手腕，然后在那个烙伤上落下轻轻一吻。
“还疼吗？”他的声音很轻，口吻里有罕见的温柔。
我的眼眶突然有点湿，最怕有人用这么温柔怜惜的声音和我说话，从现代到古代，我一直都要求自己用坚强的样子去面对生活，所以一旦有人待我好，我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就会浮现出来。
“不疼了。你先放开我。”
“不放，永远不放。”他依旧温柔地说，嘴角挂着孩子气的笑。
说完他把头倚在我的脖子边，就不再有动作和声音。
过了一会儿，我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推了推他，没有反应。转头一看，他居然睡着了！
…
第十四章：溺水风波
石拓就在我房间内的椅子上睡了一夜，我实在搬不动他，又不想把他吵醒，只好让他那么大个子的人屈就在一张硬梆梆的椅子上睡了。我自己其实也睡得不安稳，衣服也没脱，就倚靠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因为睡得浅，所以他醒来的时候我马上就察觉了。
“呃，你醒啦。”
这情景多少有点尴尬，一大早才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大男人在自己房间里。虽然曾有过类似的场景，但那时是无奈之举，完全不一样。
“嗯。”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扭动扭动脖子，说，“这椅子太硬了，你房间里应该摆张躺椅。”
“你还好意思说，又没有人邀请你来睡这椅子。”
“大清早你就打算跟我斗嘴了？”他说话的口气有和昨夜类似的亲昵，但脸上已经没有那种孩子气的笑容。
“谁有这个精神，你快出去，我要梳洗了。”
把他推到门口，门一开，居然看到石枫！
“石枫…”
我弱弱地喊了一声，还没想到要怎么解释他就一声不响地走了。
太郁闷了，石枫怎么会一大清早站在我房间门口？还有，为什么我第一直觉就是要和他解释？
我转头看了看还站在身边的石拓，他一点表情也没有，并且也不看我，停留了二秒钟也顾自走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整个上午我的心情都很糟，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发呆，偏偏这时候林思宁还来找我麻烦。
“哟，传说中的秦美人在这赏花呢。”她摇曳着腰支径自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
我懒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想搭话，希望她识趣点自己走开。
“听姐姐说，昨夜姐夫没有回卧房睡，看来你那青楼带出来的手段不简单哪！”她见我不说话，就用话激我。
看在林思容的面子上，我不想跟她吵，干脆闭上眼睛趴在石桌上。
“怎么？昨夜太累了？用什么招数伺候姐夫了？听说青楼里的姑娘个个都身藏绝技呢。”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我抬起头狠狠瞪她一眼，正准备回嘴，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句严厉的声音。
“思宁，你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林家的家教你都扔到九霄云外了吗？”
只见林思容款款走来，一向温柔的美丽容颜上带着些许怒意。
“姐姐，我又没有胡说，她确实是个青楼女子，姐夫昨夜也确实没有回卧房嘛！”林思宁不服输地辩道。
“秦然妹妹现在已经是石家堡的人，从前的事你提它来做什么？夫君在秦然妹妹的房间过夜也是正常的事，若不是秦然妹妹自己不应允，她现在早已经是夫君的二夫人。从今以后你对她要向对姐姐一样尊重。”
对林思宁说完之后，林思容对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说：“秦然妹妹不要生气，我这妹妹太没规矩，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对她摆摆手，表示算了。
林思宁瞟了我一眼，不甘愿地撇过头去。
“秦然妹妹若不生气了，可愿意陪我到湖边走走？”
对着林思容的温柔美丽的脸，我什么气都生不起来，就点点头说：“好。”
“姐姐，我也要去。”林思宁插嘴说。
“那你可不许再胡说话。”林思容告诫地说。
“好啦，最多我不说话就是了。”林思宁挽着她姐姐的手，娇软地回答。她很懂得怎样同她姐姐撒娇。
跟她们姐妹俩逛湖实在是很无聊的事。到了湖边，林思容拉着我的手说：“秦然妹妹，你住进石家堡也有段时间了，为什么不考虑嫁给夫君呢？你别看夫君好似很严肃的样子，其实他人很好的，也一定会疼惜妹妹你。”
要怎么跟林思容说呢，以她的观念肯定不能理解我的想法，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是看她不顺眼，或者是想把她的位置挤掉。
我还在想，却突然感到背后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一个站不稳就往湖面倾去。林思容原本就拉着我的手，因此也被我带着往前倾。我好不容易站稳了脚，却感觉到林思容的手从我手中滑了出去，扑通一声她已经掉进了湖里！
在她掉入湖之前的那一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看到林思宁在后面轻轻地推了林思容一下。
来不及追究责任，我赶忙朝四周喊：“来人啊，救命！”
可是我旁边有更大声的音量响起：“快来人啊，有人杀人了！”
顾不得理会她，我焦急地看了看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看着湖里面林思容浮出水面的头颅又沉了下去，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我的水性不太好，在现代的游泳池里要有救生圈才敢下水，但现下这种危机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在湖里拼命用手推水和用脚蹬水，好不容易游到林思容身边抓住她的手，可是她的另一只手却死命地圈住我的脖子。我知道这是溺水的人正常的反应，但是我拉不开她的手，慢慢的我和她一起往下沉，往下沉…
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将我托起，我的脑袋浮出了水面。随即被救回了岸上。
是石拓和石枫。把我和林思容救了上来。
我猛咳了几下，吐了几口水出来，觉得胸腔顺畅了些。转头看旁边草地上的林思容，她的脸色已经有些青紫，sheng体有些微抽搐。这情景一看我就知道情况危机，若再不进行急救她一定活不回来！
我立刻伸手去掰开她的嘴巴，看是否有淤泥和杂草，这需要先清除。
“你在干什么！”
耳边是林思宁的尖叫，我顾不得，只是快速抬头对石拓和石枫说一句：“相信我。”
我一腿跪着，另一腿屈膝，将林思容放在我屈膝的大腿上。左手扶着她的头，将她的嘴向下，右手压在她的背部，让水排出。见她还是昏迷不醒，我只好将她翻身仰卧，一手捏住她的鼻子，另一手托着她的下颚，猛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她的嘴将气吹入。吹完一口气后，松开捏住她鼻子的手，用手压一下她的胸部，帮助她呼气。如此有规律地反复，大约二三分钟后，她终于咳了二下，开始能够顺畅呼吸。
我顿时如释重负，这才有时间对石拓他们解释：“刚刚我所做的是对溺水者的急救，现在她的命是救回来了，但是你们最好还是赶紧找程善行来替她看一看。”
我本以为已经把林思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谁知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昏迷不醒。据程善行说，林思容一直身子弱，时常会感染风寒，这一入水等于要了她的半条命。他说得很玄乎，但是听口气应该是有把握救回她。
后来他听了石拓转述我对林思容的急救举动，用很怪异的眼神看了看我，说：“想不到你还懂医术。”
我也不知道他身为这个朝代的人，懂不懂人工呼吸这个原理，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概算是夸我了。这个人难得对我有一句好话。
溺水的事情发生后林思宁一直没有说话，也许她没有想到会把自己的姐姐害得这么惨，所以脸上的有懊悔的神情。
我回自己房间换了干净的衣服，就再去看林思容。石拓石枫石毅都在，三兄弟表情都很肃穆。林思宁也在，她的眼眶有些红，大抵刚刚哭过。
我一进屋，四个人都看向我。
“秦然，这事是怎么发生的？”石拓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
我看了林思宁一眼，说：“你应该问她，她做过什么，希望她有勇气坦白。”
听了我的话，林思宁立刻尖声喊起来：“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一愣，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脸继续陷害我，本以为她已经有悔意，没想到是我错估了人性！
我看向石拓，觉得无话好说。
“秦然，我要你说，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说一遍。”
从石拓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他相信我还是相信林思宁。
“好。我只说这一遍，相信谁由你们自己判断。”我说，“我与石夫人在湖边说话，林思宁姑娘在我们一旁。忽然之间我感到背后有人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往前倾去，当时石夫人正拉着我的手，所以也她站不稳，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下，石夫人就掉入了湖中。之后我下水想救她，然后反被你们救了。”
我简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看向石拓。
“思宁。现在轮你说。”石拓的表情依旧没有变，淡淡地说。
“姐夫，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把姐姐推进湖里，她可是我的亲姐姐啊！而且，秦姑娘她说姐姐正拉着她的手，那姐姐掉进湖里，她怎么就没掉进去呢？这不是很不合理吗？”林思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擦眼角的眼泪。
听完我和林思宁不同的说法后，石拓没有再说话。他坐在床边，默默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思容。我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握着林思容的手。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我也在湖里面差点溺水上不来，但是没有人慰问我一句。我救了林思容，也没有人谢我一句。只有罪名好似就要我来背了。
“看来现在这里是不欢迎我了。我先回房了，迟些再来看她。”不是我赌气，而是这种气氛实在令人不舒服。
我径自退了出去，往自己房间大步走去。听到背后有人追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石枫和石毅。
“秦然，你不要生大哥的气，他只是担心大嫂。”石毅说。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生气。”
“三弟，我有事要和秦然谈，你先去帮大哥照看大嫂。”石枫没有先和我说话，而是对石毅这么说道。
石毅疑惑地看了看石枫，又看了看我，但没说什么就走开了。
“你没事吧？”看石毅走远了，石枫才对我说话。
“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我是问，你的sheng体没事吧？你也溺了水。”
我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在这么HL的时候还有人记得关心我。
“没事，我是铜墙铁壁，不会受伤。”我自嘲地轻轻一笑。
他看着我，忽然伸手过来摸了摸的我头发，说：“你总是这样，以为什么都可以自己扛。”
我不语。
“早上…”他没把话说完，但已经足够我明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