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看站在面前的是冷面的龙霄云，立刻吓得喊道：“龙…龙帮主…饶命！”
“九剑山庄养的就是像你这种酒囊饭袋？”龙霄云不屑地睨他一眼，转而对黑依说，“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说完他扯着我的手腕往屋外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的手一直握在我的手腕上，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传递过来。二人一直走到河边，他不理会空中洒落的雨滴，径自在草地上坐下。因为他拉着我的手，所以我也就势坐在他身旁。
“这个疤痕怎么来的？”他略微撩起我的袖子，轻轻摸着我手腕上的那个伤。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以前所有的事我都没有记忆，这种感觉始终让我无法释怀，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牵挂着不能放下似的。
他不再说话，静默地看着水面。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是这样难以捉摸。
隔日，于庆来竹屋拜访。
“秦姑娘，我听说了你中毒之事，深感歉疚。”于庆抱拳一揖，“若有需要我效劳的事，姑娘只管吩咐。”
“于舵主有心了。”我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恐怕没什么人能帮我。”
“秦姑娘不要过早气馁，帮主一定能替你拿回解药。”他的言辞之中对龙霄云依旧十分敬重。
“于舵主，有一事我一直不明。当日公子要断你右臂，因何你一丝怨念也没有？”抛开中毒之事，我转念问道。
“呵呵，”于庆爽朗一笑，回道，“于某贱命一条，本就是帮主所赐，又怎么在乎区区一只手臂。”
“此话怎讲？”
“七年前若不是帮主出手相救，于某及妻儿早已命丧黄泉。”他简略地说。
龙霄云也会救人？他看起来并不像如此好心之人。又或者是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
“秦姑娘，帮主今早已亲自出马去找简萧，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回。”他见我沉思，以为我在为自己担忧，便开口劝慰。
“他亲自去找简萧了？”我喃喃自语。龙霄云武功之高，自是不需要我为其担忧的，可是为什么我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去何处找简萧？”我抬起头问于庆。
“九剑山庄。”
糟了！事情怕是另有蹊跷！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预感从何而来。
“于舵主，请你带我上一趟九剑山庄。”我毅然道。
第六章：黑依之死
再到九剑山庄，我心里颇有感触，若不是当时简萧被我说动，我怕是已被人凌辱至死。而那简萧如此轻易地放了我，恐怕不只是因为我所说的话。
果然只见山庄之门大开，其中空无一人，不见简萧也不见龙霄云。
我和于庆对视一眼，知道事情不妙。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于庆，龙霄云在我手上，你若想救他，限你在戌时之前带上我庄之家传秘芨到乌山！”
一句话后，便再无声响。
我看向于庆，问道：“什么秘芨？”
“九剑山庄的传家秘芨，历来只传每任庄主，我在崖下的简剑身上搜到。”于庆解释道。
“此秘芨现在何处？”我问。
“我已交给帮主。”
龙霄云既然没有带在身上，那么只有回去问黑依了。
*******
重回到竹屋，黑依果然知道秘芨所在，于是我们三人便上了乌山。
这乌山便是简剑当日葬身的地方。到了半山腰，我们就看见了简萧，还有被绑于大树树干上的龙霄云。他身上有多处伤口，衣服上血迹斑斑，看来早前简萧便已虐他泄愤。
虽然伤痕累累，但是龙霄云看起来依旧傲气凛然，脸上照常没有什么表情。他上九剑山庄之时太过自信，没有料到简萧已在山庄外布下埋伏，他还未踏入大门便已有无数暗器袭来，本来以他的武功避开这些并没有问题，只是他算漏了一样东西，钢丝网。避过暗器之时他没能避过钢丝网的笼罩。想不到他龙霄云竟为了一个女人心绪不稳，一向缜密的心思也出了纰漏。
“站住！东西带来了？”简萧见我们走近，开口制止了我们的脚步。
我把手中的秘芨一扬，说：“在这里。”
“哼，你这个贱人，若昨日我相信了你，我就真当瞎了眼。”简萧呸了一声，继而得意地说，“不过幸好你回去通风报信，不然龙霄云也不会就这样到山庄内，让我瓮中捉鳖。”说完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一句，“要不是龙霄云太过托大，单枪匹马而来，我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未必这么容易将他抓住。”
“废话少说，给你秘芨，你放人。”我冷声道。
“好，够干脆。你一个人过来。”说着，他移步到龙霄云身边，用剑指着他的喉咙。
我转头看了于庆一眼，他对我点点头。按照我们的计划，黑依已藏身于暗处，待关键时刻再出手救人。
“你最好言而有信。”我走近简萧，把秘芨递了过去。
简萧拿到秘芨翻了几页，大声一笑：“哈哈，确是真的秘芨！”他手中的剑却没有收回的意思。
“既然你已经拿到手，该放人了。”我说。
“哼，”他阴险地看着我，“你该不是这么天真，真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了龙霄云吧？放了他，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早料到他不会遵守承诺放人。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看看你的手掌。”我凉凉地说。
他把秘芨放入怀中，翻手一看手掌，大惊！
“你下毒？！”
“只准你对我下毒了？”我诡魅一笑，继续说，“这毒叫胭脂红，你看那红色是不是很像胭脂？它的毒性罕见，一个时辰之内你的手掌就会开始腐烂，然后是手腕，手臂，直至整个sheng体。”
“你想怎样？”他的脸色大变。
“放了龙霄云，我就给你解药，否则你就等着全身溃烂而死吧。”
见他还在犹豫，我便加了一句：“我身上的毒不是也还没解，你依旧处于上风不是？”其实那秘芨上的粉末是真的胭脂，并非剧毒，因为时间匆忙，我只有用上一招兵不厌诈。
他好似有些被我说动，转头看了看龙霄云。但龙霄云凌厉的眼神却使他改变了主意。
“我先杀了龙霄云再跟你要解药也不迟！”说着举起剑来刺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还未来得及动作，只听得一声闷哼，温热的鲜血飞溅到我脸上。
定睛一看，竟是黑依挡了那致命的一剑！
而就在那一剑的瞬间，于庆已悄然上前割开了绑着龙霄云的绳子。
简萧看到龙霄云被救，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迅速出招和龙霄云打了起来。
不出十招，龙霄云的剑已经架在简萧的脖子上。
此时黑依已经躺倒在地上陷入昏迷，鲜血自她左胸口汩汩流出。龙霄云看了黑依一眼，唰的一声砍下了简萧的右臂！
“啊！…”惨叫声立时响起。
“解药呢？”龙霄云冷冷地问。
简萧用左手巍巍颤颤地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龙霄云，嘴上求饶道：“饶…饶命…”
龙霄云接过小瓶子，打开嗅了嗅，然后重新盖上。
“于庆，这里由你善后。”龙霄云对于庆命令道，然后一把抱起黑依，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
龙霄云不顾自己身上多处的伤，一路将黑依抱回了竹屋。虽然路上他已替黑依点了穴止血，但是黑依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白如纸。
“她的情况如何？”龙霄云将黑依抱到内屋的床上，我站于床边问道。
他并不看我，神情凝重，伸手去替黑依把脉。
“霄…霄云…”这时黑依突然清醒了过来，虚弱地叫着龙霄云的名字，“我…我可以这样叫你一次吗？”
龙霄云并未回答，只是问道：“你觉得怎样？”
“公子…，黑依怕是再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了。”她费力地自床上坐起来，眼神迷离地看着龙霄云。
“黑依，你不会有事的，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多说话了。”我开口安慰她。
她好似听不到我说话，一径看着龙霄云。“黑依在公子身边十八年，从未开口向公子请求过任何事。”她停顿了一下，微微仰着头凝视龙霄云，“现在黑依想向公子讨一个心愿。”
龙霄云点点头，说：“你说。”
“可否…”她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绯红，“可否请公子给黑依一个吻，让黑依安心地去。”
我在一旁愣了愣，但是没有说话。
龙霄云看着黑依的眼神里有一丝罕见的沉痛。他低下头去，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虽然只有短短一秒钟，但黑依却已觉得满足，她恍惚地露出娇柔的笑容，身子慢慢滑落，头颅无力地落在枕上，再无声息。
…
第七章：得知下落
与黑依日夜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从未见她笑过，想不到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却也是最后一次。我的心里有酸楚，虽然并不是十分了解她的内心世界，但现在也知道了她定然深爱着龙霄云。十多年来她默默守在他身边，怀揣的是怎样一份心情？女子一旦陷入爱里，是不是就会甘愿让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去。
我远远的看着站在河边的龙霄云，不去打扰。自那日黑依死去，他已有二天没有开口说话。虽然平日他的话也并不多，但却不同于现在的静默。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否有哀悼，是否在回忆，都无从得知。他不是会与人倾诉心事的人，总是把自己包裹在冰冷的外衣之下。
默默看着他英挺的背影，我莫名有一种心疼的情绪浮上心头。是不是应该去安慰他，或者至少与他说说话？当我正要上前时，却看见了另一个人早我一步。
是那个叫颜佳的女子。她走至龙霄云身后，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他。那不是一个带有情欲的拥抱，而是一个温柔抚慰的拥抱。龙霄没有抗拒，也没有转过身，他们二个人只是静静地维持着那样一个姿势。
我掉头回到竹屋内，不想再看那一幕。我想，大概在以前我就不是一个大量的人吧，我不能接受一个男子有三妻四妾，不能容忍感情被分割。是因为我太小气吗？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觉得理当如此，一个夫一个妻才是天经地义。
坐在屋内的桌边，我陷入沉思。没有发觉不知何时身边已站了一个人。
“秦姑娘。”
抬头一看，是那颜佳。
“颜姑娘。”我抬头应了一声，却没有看见龙霄云。
“他已回龙府。”颜佳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么说道。
“嗯，”我点点头，“颜姑娘是有话和我说？”
“是的。”她笑了笑，素颜的脸看起来仍旧很美，“龙霄云他近日心情不好，要请秦姑娘多看着点。”
她似乎习惯直呼龙霄云的名字，没有呢称“霄云”或“云”，但听起来却自有一股熟捻亲昵的味道在其中。
“我想我并无能力开解他。”我淡淡地说。这是实话，我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近一步相处，他的冷然是一个原因，我不想过于靠近也是一个原因。
“不管怎样，你多加留意就好了。”她说，“黑依在他身边已有十八年，他们之间有深厚的情谊，龙霄云其实一直没有把她当作下人看待。”
“黑依自出生便在公子身边？”我看了她一眼，问。
“是的，黑依是弃婴，龙霄云十岁那年拣到她。我想他心里已把她看做妹妹。”
她似乎十分了解龙霄云，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见我不语，颜佳又说：“你是不是好奇我和龙霄云的关系？”
我猛然抬头。这个女子竟如此聪慧和直率。
她又朝我笑了笑，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们二年前订下婚约，但是龙霄云那家伙就是一直不上我颜府把婚期定下来。”她状似懊恼地嘟了下嘴。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好像在一瞬间掉进了寒潭里。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开口问道：“你，不介意我的存在？”
她哈哈一笑，回答说：“我哪介意得过来，他身边的女人不知凡几。而且，从我认识他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一只翱翔在广阔天空的雄鹰，不会被任何人绑住，所以我不想也不会去那么做。”
我真正感到无话可说。只有像她这样的女子才能做龙霄云的红颜知己吧，而我这样善嫉没有雅量的女子，只应固守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我在为龙霄云略感伤神的时候，我不会知道在另一端也有人在为我伤神。
*
时间过得越久，石枫便越加焦急。然儿不在这些时日，他时时想起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点滴。第一次相遇在嫣然楼她美妙的歌声，第二次她赤裸地置身于木桶时绯红的脸颊，还有在石家堡中那个意外却让他悸动的吻，所有的一切都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思量了很久，他终于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趁着夜色，他独自一人上苏门找苏冰。
“有一件事，我请求你帮忙。”石枫看向苏冰，诚挚地说。
“倒是稀奇，堂堂的石家堡二公子居然会开口求我一个小女子。”石枫会主动找她，已经足够让她觉得惊讶，想不到他一开口就是请求。
“我知道昔日是我对你不住，但此次我们暂且撇开旧事，我与你做一个买卖。”石枫不理会苏冰嘲讽的话语，继续说，“我需要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粉，能够让人立时昏迷。”
“先不说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就说这毒，若是你要用来对付武功高强之人，怕是无用，身怀绝技的人警觉性极高，你撒出药粉之时他早已闭气。”苏冰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但说的却是实话。
“那么可有一种毒能够制服武功极高之人？”石枫微皱着眉，问。
“当然有。你以为我苏门是浪得虚名吗？”苏冰傲然地看了石枫一眼，然后说，“你先说说你要拿什么来与我做交换。”
“一件事。只要你帮我，你可以要我做任何一件事。”为了救然儿，无论什么代价他都再所不惜。这段时间然儿音迅全无，他敢断定她必定在龙霄云手中。虽然不知道龙霄云为何没有一点动静，但时间拖得越久然儿就越危险。
“好。成交。”苏冰爽快地答应，但又问道，“你要这毒何用？”
“救人。”石枫简略地回答。
“救谁？”她再追问。
“这是我自己的事。”石枫不愿意再多透露。
“哼，不说便罢，与我自是不相干。”苏冰冷哼一声，不屑地说。
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要救的该不会是秦然吧？”她想起那天去竹屋抓秦然的事。
“你怎会知道？”石枫眼神一变，凌厉地看向苏冰。
“我知道的不只如此，我还知道她身在何处。”她说道，略显得意地看着石枫。
“她在何处？！”石枫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第八章：达成协议
“不必心急。这个买卖我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苏冰看着石枫惊喜的表情，好整以暇地说。
“我既已答应会为你做一件事，自是不会反悔。”石枫收敛脸上的表情，沉声说道。
“好，若我所说的条件你应允，我就告知你秦然的所在。”苏冰也不再继续卖关子。
“你说。”
“我要你今生不得再娶，也不可纳妾。”她冷冷地说，眼中有隐藏不住的丝丝恨意。
她的话一出，石枫有片刻愣住。今生不娶就意味着他曾经允诺过然儿的事无法实现，可是现在的情况又由不得他不同意。
“好，我答应你。”他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毅然回道。
“发誓。”苏冰凝视着石枫，心里思绪翻腾，他竟为了那一个青楼女子愿意牺牲到这样的地步！
“我石枫现在发誓，若我违背今日所说的话将不得好死。”他说得斩钉截铁，可心里却有一阵隐痛。
“好，好极。”苏冰满意一笑，继而低着头轻声喃喃自语，“心心，你看见了么？姐姐今日为你报仇了，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她顾自沉思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你听好。城北灵山之下，灵河之边，竹屋。”
石枫点头，再问道：“那毒药呢？”
苏冰自腰间的锦囊中掏出一个精致小瓶，说：“这是苏门特制的软筋散，只要这药粉沾上人的sheng体，就会侵入肌肤，任凭武功再好的人都会立时软绵无力。”
石枫沉默地接过，便转身离去。
他没有看见在他身后，有一道愤恨而又爱恋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
我坐在河边，看着水中的脸发呆。
我是谁？我的过去真如龙霄云所说的那样乏善可陈吗？为什么我心里总是隐隐有一丝牵挂？牵挂谁呢？是不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过来。我知道来的人是龙霄云，他的声音他的语气他的脚步我都已经深深记得。
“秦小然。”他在背后叫我。
“龙霄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很想就这样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转过头看他，他没有对我的称呼表示不满，好像并不在意。
“黑依不在，这几天我会住在竹屋。”他就像说黑依只是外出办事一样。
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要与我住在一起？那…，是不是表示会发生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