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谢煊那人高马大的身板,再看看自己这才满十七岁的小女儿,他就实在担忧得很。

采薇愣了下,道:“季明他对我……挺好的。”

其实才过两天,这句挺好的,自然只是安慰父亲的托词。但就如谢煊先前自己所说,他也只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普通男人,不是吃人的怪物。实际上 她能感觉得出,谢煊这人的品行坏不到哪里去。只少对她还算尊重,知道自己并非心甘情愿,即使躺在一张床上,也没强行要求履行丈夫的权利。

在这个时代,又是那样的家庭,平心而论,已经很难得。当然,也可能是他对自己没有性趣,若是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江鹤年叹了口气,道:“爸爸老了,很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如今世道肯定还会再变,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更不知江家还能兴旺多少年,本想着只要你们几个孩子过得好,安安稳稳,就算以后不会大富大贵,我也安心。可是……可是让你嫁进了江家,我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这两日我总梦道你母亲,梦到她怪我没好好照顾你。”

采薇笑了笑,将信还会他手中:“爸爸,嫁谢家是我自己的选择,母亲她泉下有知,肯定不会怪你的。”顿了片刻,又说,“不过爸爸你说得对,世道肯定还会再变,咱们暂时能受谢家庇护,可以后是谁的天下也说不准。但只要咱们把实业做好,在百姓中打好声望,不管谁上台,肯定不敢动我们。”

江鹤年点头,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偌大的江山,从前是四海称臣,万国来朝,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采薇心说这还才是开始,往后几十年,还有更乱的,但这么悲观的话自然说不得,便笑着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江鹤年点点头:“没事,就算爸爸看不到那一天,只要你能看到就行。”

采薇微微一怔,江鹤年自然是看不到那一天,原本的江采薇大约也是看不到的,但她确实是看到了。

说了会儿话,江鹤年似乎是有些倦了,躺在榻上,拿起烟枪,自顾地点上烟,道:“小五,你出去找季明吧,爸爸歇一会儿。”

采薇皱眉看着父亲青灰的面色,道:“爸爸,你还是把大烟戒了吧,再抽下去,你的身体就该垮了。”

江鹤年点点头:“嗯,过段时日就戒。”

采薇给他将毯子搭在身上,忧心忡忡看了看这日渐苍老的男人,叹了口气,走出了门。

守在门口的程展,见她出来,不等她问,便道:“姑爷在水榭那边。”

采薇点头,沿着小道,朝荷池的方向走去。才刚刚踏上水上游廊,便见到水榭窗子内,谢煊正将玉哥儿举得老高,小孩子咯咯直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停下脚步,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里面的人,像是有感应般,忽然朝这边看来,朝她勾唇一笑后,将手中的小家伙往窗边一凑,玉哥儿瞧见了她,伸手用力摇晃,奶声奶气唤道:“小姑姑……”

采薇对她挥挥手,迈步走过去。

水榭里除了谢煊和玉哥儿,还有大哥和梦松。

云柏笑道:“跟爸爸说完话了?”

采薇嗯了一声,说:“大哥,你在爸爸身旁,多劝劝他把大烟戒了,我看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可真的不行。”

云柏叹了口气道:“每日都劝着呢,也戒了好几回,但几日不抽,就整夜整夜睡不着,精神头更差。我这也急着呢。”

采薇看他这焦灼的模样,道:“你也别急,慢慢来。”

云柏点头,问:“你们这是准备回去了?”

谢煊看了眼采薇,将黏着他的玉哥儿还给大嫂,道:“时日不早了,我明日还得回华亭,得回去早点休息。往后有空,再带采薇回来看你们。”

玉哥儿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姑父,抱着他的手臂,半晌才撒手。这倒是让采薇有些意外,毕竟谢煊模样实在不算是和蔼可亲。

*

这回门日一天折腾下来,不到九点人就困了。采薇早早上了床,正拿了一份新报纸在看,擦着头发的谢煊从浴室出来,道:“你不叫四喜上来给你收拾行李?”

采薇不明所以,问:“收拾行李做什么?”

谢煊道:“我明日使署有公务,一早就得出发,早上起来再收拾肯定来不及。”

采薇愣了下,轻描淡写道:“你去华亭是工作,我就不跟去打扰你了。”

谢煊擦头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蹙起,默了片刻又舒展开来,淡声道:“随你。”

采薇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煊:“不忙的话,半个月回来一次。”

采薇若有所思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随口问:“对了,这两日好像没怎么见到二哥,他也不常在家住吗?”

谢煊道:“他在闸北有寓所,平时公务繁忙,很少回来。”

采薇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开心,原先还担心跟谢家父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自在,现在看来,谢司令常驻南京,谢珺和谢煊也很少回家,家中就只有几个女人,这岂不是比在江家还自在。

谢煊放下毛巾,倾身上前,单手撑在床边,歪着头居高临下看她:“想什么呢?”

他温热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采薇不自觉往旁边挪了下,笑盈盈对上他的眼睛:“没什么。”

谢煊定定看了会儿她,轻笑一声,直起身:“我不在家,有事找陈叔,陈叔不方便的,找大嫂也行。”

第46章 二更

隔日, 采薇醒来时,谢煊早已经去了华亭。整个谢公馆除了佣人,就只剩下几个女眷,采薇只觉得神清气爽, 在房间里吃了早餐, 去婉清屋子里看了眉眉, 又去和谢莹说了会儿话,便叫上四喜准备出门。

“小姐,咱们要去哪里?”

采薇道:“去工厂。”

四喜愣了下:“不是月初才查账么?”

“不是查账,就是去看看。”她从父亲手中要来了工厂,自然是不能放任自流, 每月等着去查个账就行了。

“三少奶奶,你出去呐?”陈管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呵呵问。

采薇本是打算带着四喜直接出去的, 但看到陈管家, 方才想起自己谢家三少奶奶这个身份, 道:“我要去一下工厂, 麻烦陈叔给我调一下车。”

陈叔点头:“好嘞,家里还有一辆车,平日里小姐太太们出门用的, 我这就调给您。”

等车子开出来, 采薇发觉, 除了司机, 副驾驶上还有一个便装的卫兵。看来这是谢家太太小姐们出门的标配。在江家时除了生病那段时日, 江鹤年不让她随便出门外,平日里还是很自由的。这谢家对女眷看来管得很严,不过也不奇怪,虽然上海是谢家的势力范围,连青帮龙正翔那样的人物,在谢家面前也得装孙子,但吃了熊心豹子胆背地里想动他们的人,肯定也在少数。何况还有反袁的革命人士,如今正盯着谢家。

这样一想,她对于这种不自由,也就释然了。

她今日去的是纱厂,前些日子,对纱厂和布厂,她已经有了基本了解。这两家工厂是一体的。纱厂的纱主要就供应给自家的布厂。采薇到了工厂,把经理叫来,道:“张经理,你再去购买几张纱机,扩大纺纱量。从下个月开始,去周遭大量收购棉花,如今棉花便宜,有多少收购多少。”

张经理愣了下,不知她来得是哪一出:“五小姐,咱们布厂每个月的走货差不多是固定的。如今洋货盛行,我们这个走货量在华界已经算很高,你这一下又是加大生产量,又是囤棉花,布厂那边生产不过来不说,这要是以后棉价纱价一跌,我们这就亏大了。”

采薇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而作为一个穿越人士,知道不久之后,一战就开始了,资本主义国家忙着打仗,外货锐减,本土的纺织业将迎来一个发展**,纱价会大涨。这也是她当时问江鹤年要了纱厂布厂的原因。

她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是听说了下半年欧洲会打仗,外货到时候肯定锐减。咱们提前屯好货,到时候不用去找买家,自然有人上门要。”说完又补充一句,“我知道工厂流转资金不多,这个你不用管,拿到货把账给我,需要多少钱从我手中支。”她银行里有二十万大洋,足够囤货了。

张经理不太确定问:“五小姐,要不要跟老爷和大公子请示一下?”

采薇笑:“张经理是不相信我么?既然父亲已经把工厂给了我,以后你听我的就好,别再叨扰父亲和大哥了。”

张经理三十多岁,是工厂的元老,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本对她说的话不太确定,但是对上她她笃定的目光,也不知为何,很快就信服了,他点点头:“好的,那我这就去办。不过要囤棉花,工厂库房肯定是不够的。”

采薇思忖片刻:“你去找棉花供应商谈好价格就行,库房我去找。”

张经理笑着点头恭维道:“江小姐真是随了江先生真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采薇失笑,哪有什么天生,不过是咬牙锻炼出来的一点经验,以及作为未来的人,能占个先机罢了。

在工厂忙到了傍晚,才回到谢公馆。刚刚下车,便看到谢珺的车开进了大门。

她站在原地,等人下车,同他挥挥手打招呼;“二哥。”

谢珺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兰芝玉树一般,边摘下白手套边笑着朝她走过来:“你没跟三弟去华亭?”

“我怕跟过去打扰他工作。”采薇回得冠冕堂皇,又随口问,“你今日怎么有空回家?”

谢珺道:“刚刚忙完一阵,这几日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采薇笑着和他并排走进屋。

陈叔看到谢珺回来,似乎也有些意外:“二爷今日怎的这么早回来了?厨房里正在准备晚餐,二爷要加点什么吗?”

谢珺摇头:“随意就好。”又对采薇笑说,“谢家的厨子烧饭很快,我去叫你梅姨,你洗洗手坐一会儿,咱们就能吃饭了。”

*

采薇这是第二次见到梅姨太,上一回是前日早上,之后她就没怎么瞧见谢司令这位姨太太出门。比起谢司令另外两位姨太太,这位大姨太年纪有些大了,眼尾爬上了皱纹,鬓角染了白霜,但面容温和,看起来很慈爱,手中总是拿着佛珠。她听人说过,梅姨太虽然未出家,但是个信佛之人,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念经拜佛。因为吃素,她很少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谢珺五官生得十分英俊,和面容平凡的母亲长得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一眼看过去,不会怀疑这两人母子的身份,因为那温和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看到采薇,梅姨太拍拍扶着自己的儿子,笑眯眯道:“仲文,你看看咱家三少奶奶长得多好看,这眉眼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采薇笑说:“梅姨都说得我不好意思了。”

这时,婉清带着眉眉,谢莹和玉嫣也都来了餐厅。婉清依旧温婉,谢莹依旧热情,眉眉看到采薇,也是嘴甜地主动叫她三婶婶,只有玉嫣一脸冷淡。

虽然少了几个人,一桌子也算是热闹。因为都是女人和孩子,厨房也不知道二少爷回来,菜式比较简单清淡。

一桌子人,只有谢珺一个男人,但他很自然。先是用公筷从清蒸鳜鱼肚子上挑下一块软嫩的肉,放在眉眉的碗中,笑着道:“眉眉最爱吃的鱼,多吃点长高高。”

他的眼神和声音和蔼可亲,看起来就是很温和的男人。但不知怎么回事,小姑娘似乎并不像亲近冷脸冷眼的谢煊那样亲近他,甚至还有点怕他,得了鱼也不看他,只小声说了句“谢谢二叔”。

谢珺倒也不以为意,又给身旁的母亲布了些素菜:“妈,你常年吃素,饭菜就得多吃点。”

梅姨太笑盈盈道:“行了,你别管我,我好得很,倒是你自己,整日忙得人影都见不着,多吃点才行。”

采薇看着这对母子,笑道:“梅姨,二哥可真孝顺。”

梅姨太笑道:“是啊!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这么个懂事的儿子。”

谢莹笑嘻嘻说:“梅姨,二哥如今这么厉害,您以后只要好好享福就行,可别总操心了。”

梅姨太叹气:“带兵拿枪的,哪能不操心呢?”

谢珺有些无奈地笑:“妈,你真不用操心,我都有分寸的。”

梅姨太笑:“好啦好啦,大家好好吃饭。”

一顿饭,自然是其乐融融。只是采薇却愈发有点想象不出,像谢珺这样孝顺温和脾气好的男人,竟然是手握几万大军的上海镇守使,而且还这么年轻。

*

这日晚上,采薇叫四喜把谢煊的被子收起来,宽敞的大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忍不住兴奋地来回翻滚了几次,钻进被子像个小孩子一般直傻乐。

与此同时,在华亭使署休息室的谢煊,躺在简单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干脆爬起来拿出一根烟点上,目光瞥到门缝有一丝亮光,他愣了下,开门走出去,看到陈青山趴在茶几上,拿着一根笔,一会儿写几个字,一会儿又咬咬笔头。

“干什么呢?”

安静的房间乍然响起声音,陈青山吓了一跳,回头看向他道:“三少,你怎么起来了?”

谢煊挑挑眉,走到他旁边:“写信?”

陈青山点头:“给我北京的老娘写信。”

谢煊坐在茶几上,看了眼他那两排鸡爪子爬的字,笑道:“平日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写个信都绞尽脑汁。”

陈青山说:“没事,我慢慢来,熬夜也得写出来。”说完咬了咬笔头,灵光一闪般,又勉强憋出了一句话,写完得意地挑挑眉头,随口问,“三少,你也睡不着?”

谢煊吸了口烟,漫不经心道:“不是太困。”

陈青山坏笑道:“我看你这是刚娶了媳妇儿,在温柔乡待了两日不习惯了。话说回来,我要是能娶到像三少奶奶那么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恨不得天天拴在裤腰带上。”

谢煊将烟叼在口中,居高临下,凉凉地斜睨他。

陈青山摸摸鼻子心虚道:“我胡说八道的,三少你怎么可能是离不得女人的?”

谢煊淡声道:“你跟我来这边大半年了,过年也没回去,等这边不忙了,给你准个长假,回去看看你娘。”

陈青山猛得站起来,对他敬了个礼:“谢谢三少。”

谢煊轻笑:“赶紧写吧,早点写完早点休息,别耽误明日的训练。”

“收到。”

谢煊失笑摇摇头,起身回了内间,将还未抽完的烟灭掉,躺上床闭上了眼睛。

第47章 三更

因为要准备大量收购棉花, 还要购买纱机,增大纺纱量,采薇也不放心完全交给经理去做,于是每日都去工厂跟经理商量。

而且她还得开始寻找库房, 准备囤放即将从周围运进来的棉花。

谢家没人管她, 她觉得自己像条被放回大海的鱼, 自在得有种回到了百年之后的错觉。唯一在她预计之外的是,本来她以为谢家男人们很少在家,但这几日谢珺却如同朝九晚五一般,每天都会回来,而且会和家人一块吃饭。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 一来是谢珺说了正好近几日比较空闲,二来是谢家二少实在是一个温和礼貌的男人,连佣人们都很喜欢这位宽厚的二少爷。

加上谢家其他太太小姐出门不多, 大多也就是在霞飞路附近活动, 几乎不怎么用车, 她一个人占了谢家那辆车, 十分方便。

这日下午,她去印厂时,又碰到了上回见过的楚辞南, 正和经理商量下期杂志的印刷。他创办的《启蒙》杂志, 创刊号卖得非常好, 在上海城甚至引起了一阵小风波, 楚辞南这个名字, 也更广为人知。

见到采薇,楚公子拱手笑道:“江小姐,又见面了,上回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采薇笑说:“楚公子不用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楚公子的杂志,我已经拜读过,受益匪浅。”

楚辞南一脸谦虚:“江小姐过奖了,我也还在摸索中。”

采薇想了想道:“对了,楚公子下期的杂志已经排完版了吗?”

楚辞南摇头:“尚在收稿中,我近日来是跟林经理商量印数的事,承蒙上海人民看得起,第一期杂志不过两日就售罄,所以第二期我打算多印一点。”

采薇笑:“我记得楚公子杂志有广告位的对吗?”

楚辞南有些汗颜般讪讪笑了笑:“办杂志成本颇大,楚某也只能做点铜臭味的事,让江小姐见笑了。”

“不不不,楚公子误会了。”采薇失笑,“我是想问,你这一期广告位还有没有?我想登个广告。”

楚辞南愣了下,道:“江小姐要登广告?”

采薇点头,将找库房的事告诉他,又说:“我一个女子出门找房子不是太方便,所以想登个广告,方便又快捷。”

楚辞南连连道:“好好好,我回去就安排编辑给江小姐空出最好的广告位。”

采薇道:“那就多谢楚公子,费用多少?我现在给你,还是回头再给?”

楚辞南笑着摆手:“不用了,江小姐上回帮了我大忙,这点小事就当是楚某的酬谢。”

采薇笑:“公是公私是私,杂志也并非楚公子一个人的,我不能占你们这个便宜。”

楚辞南捂住脑门,笑道:“江小姐你真是太客气了。”他想了想又说,“不知江小姐今日方不方便,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采薇看着他那张和当年同桌几乎相似的面孔,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印厂附近就有一家洋人开的咖啡店。楚辞南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雇了一个高大的白俄保镖。两人到了咖啡厅,他的白俄保镖和谢家的便衣卫兵,便在外面候着。

两人在卡座坐定后,楚辞南看了看玻璃橱窗外的谢家卫兵,笑说:“我好像应该叫你谢太太才对。”

采薇笑道:“你还是叫我江小姐吧,这样显得我年轻点。”谢江两家联姻,全城皆知,楚辞南知道她江五小姐,自然也就是谢家的三少奶奶。

楚辞南闻言笑开:“那好,我以后还是继续叫你江小姐。”

也许是楚辞南长得像自己的故人,采薇不由自主对他有种亲近感,加上他又是个非常渊博风趣的人,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才道别。

*

只是没想到晚上吃过饭,夜幕刚刚降临时,她和四喜在花园里散步,忽然撞了同来花园的玉嫣。

这位表小姐显然来者不善,拦着她道:“三嫂,你刚刚进门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采薇不明所以,好笑道:“我怎么过分了?”

玉嫣道:“你天天霸占汽车,咱们其他人都用不了,还不是过分?”

采薇道:“我每天出门前问过陈叔,确定没人要用,我才用的?”

玉嫣说:“谁一早就知道要不要出门?再说了,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结了婚还天天往外跑?你这才进门几天,就不安于室了?”

采薇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道:“表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每天去哪里,阿文阿武是清清楚楚的。”阿文阿武就是司机和每天负责她安全的卫兵,正好是两兄弟。

玉嫣道:“是啊,有人跟着你都敢和男人约会?若是没人跟着,还不知做什么事呢?你不就仗着三表哥在华亭,管不着你吗?”

采薇抱臂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少女,笑说:“我看表妹也没裹小脚,怎么脑子跟裹了小脚一样。现在都是已经民国,我光明正大地和朋友喝杯咖啡,难不成你觉得我该浸猪笼?”

“你——”

采薇道:“还有……我也不是霸道的人,若是表妹要用汽车,提前说一声就好,我这个做表嫂的,肯定让给你。”

玉嫣恼火地哼了一声,转身蹭蹭往楼里跑去,跑到大厅,恰好撞到刚刚回家的谢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