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笑了笑,道:“二哥这话就不对了,如果不是男人自己管不住自己,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红颜祸水?二哥不就只有二嫂一个女人,从来没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么?”

第87章一更

谢煊只是子弹擦伤, 算不上严重, 当晚就回了家。到了公馆才知道采薇去过了医院,可他不仅没见过她, 这个时候人还没回来,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在医院的卫兵看到她上了谢珺的车,倒是让他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但又因为是谢珺, 另一种莫名的担忧又隐隐涌上来。

他站在窗边, 有点烦躁的拿出一根烟点上, 肩头的这点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却莫名因为那疼痛而心浮气躁。公馆外响起汽车低低的轰鸣声, 两道灯光从大门外打进来。

门房的卫兵, 赶紧传来开门, 谢珺黑色的雪佛兰慢慢驶了进来。

车子停下, 谢珺先从驾驶座下来, 然后绕到对面, 替采薇打开车门,手掌绅士地抵在门框上方。

采薇拽着裙子下车, 笑道:“今晚真是麻烦二哥了。”

谢珺笑着摇头:“我难得出去兜个风, 还得多谢你。”他顿了下,又说, “医院的事别胡思乱想,若是老三当真欺负你, 我这个当哥哥的一定替你做主。”

采薇失笑:“女人嘛总是有点小心眼儿的, 吹了会儿风, 什么事就都没了。”

谢珺点头:“那进去吧,早点休息。”

采薇嗯了一声,转身往洋楼走去。谢珺稍稍落后她两步。

公馆昏沉的夜灯落在两人身上,在地面映出两道拉长的影子。谢珺稍稍走上前一步,两道斜斜的影子便像是帖子了一起。

谢煊正要转身离开窗边,却不经意瞥到谢珺的动作。他一派绅士地走在采薇旁边,目光定定看着地上的两道影子——两道看起来像是靠在一起的影子。

谢煊脸色一僵,心头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以至于烟头滚烫的烟灰落在的手背上,都浑然不觉。

回到楼上,采薇同谢珺挥挥手道别:“晚安,二哥。”

谢珺笑道:“晚安。”

刚刚上楼时,家里的佣人说谢煊已经出院回家,但此时两人的小套间内,却黑漆漆一片。她估摸着是人已经上床睡了,也就没开大灯,而是摸索着走到沙发,准备去开沙发旁的那盏立灯。

只是刚刚摸到沙发边,正要往立灯的方向挪去时,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轻呼着往前栽去。不过很快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住,没让她摔在地上,而是趴在了一双大腿上。

黑灯瞎火忽然来这么一出,采薇差点没吓破胆子,好在熟悉的气息,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气急败坏地胡乱拍了一下:“你有毛病吗?”

她这一巴掌拍得不偏不倚,正好拍在谢煊肩膀下方,扯得他伤口一疼,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采薇手忙脚乱爬起来时,谢煊已经伸手将立灯打开,黑漆漆的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你不开灯坐在沙发上干什么?是觉得吓人很有意思?”心有余悸的采薇瞪了他一眼,在旁边坐下,没好气抱怨。

谢煊不置可否,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她,问:“听陈叔说你去医院看我了,我怎么没看到你?”

采薇本来被吓了一遭就来气,听他提这个更是火上浇油,冷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跟老情人叙旧么?您这伤为人家受的,有人家关心不就够了,我去看你做什么?”

若是换做往常,她这样阴阳怪气说话,谢煊不是反唇相讥,就是故意顺着她的话再逗她几句。但今晚他听到这些,却脸色反常的无波无澜,只是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跟柳如烟不是你想的那样,换作任何人在我面前有危险,我都会推开。”

采薇笑了笑道:“谢煊,说起来你这个人也是挺坦荡,为什么在柳如烟这件事上就非得遮遮掩掩?你要跟平时一样坦坦荡荡,我还瞧得起你一点。”

谢煊失笑:“你非得让我承认和柳如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男女关系,才叫坦荡?”

采薇看着他不说话。

谢煊沉默片刻:“行,你要听我说给你听。当年我现在天津讲武堂学习,因为很累很苦,每个月回北京城,我就会跟朋友一块去八大胡同喝酒。小月仙当时是一家戏园子的伶人,有时候她也会陪我们喝酒。那时候大清已到强弩之末,但我那帮京城的公子哥朋友,整日也只知花天酒地,很多话跟他们聊不来,但是小月仙一个十几岁的戏子,却很懂我,我想什么不用说,她常常都猜得到,很多事她比男人还有见解。所以我把她当做朋友,要说……红颜知己也行。”

采薇想到当初呈毓贝勒对小月仙的描述——那是一朵“解语花”。男人本就肤浅,一张美人皮加上七巧玲珑心,谁不会成为裙下之臣?难怪前有呈毓谢煊后有龙正翔,对了,还有她家那个傻青竹。

谢煊继续道:“后来呈毓要纳她做妾,当时坊间传闻呈毓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癖好,家里接连死了两个小妾。小月仙本就卖艺不卖身,自是不答应。但呈毓一个贝勒爷怎么善罢甘休?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为了帮她,一怒之下将呈毓开枪打伤,还烧了那家戏园子。外面就传是我和贝勒爷抢女人。”

其实他说的和她所听到的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他不承认两人有什么私情,只承认是红颜知己罢了。

然而,董小宛柳如是李香君陈圆圆这些名妓的爱情故事,谁不是从男人的红颜知己开始?在开放的百年后,男女之间有没有纯友谊都不好说,更别提这个时代。

他看了眼谢煊,心想他之所以只承认红颜知己,无非是让自己那段救风尘的往事,显得冠冕堂皇一些。就跟当初的青竹一样,死不承认是自己是被柳如烟美色所惑,只说是同情人家遭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当然,也许他们连自己都已经说服。

采薇没再跟他争论,只淡淡点头:“我知道了。”

谢煊歪头看了她片刻,忽然又自嘲一笑:“然而你还是不相信我。看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贪图美色的风流种子。”

采薇道:“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你相信你自己就行。”

谢煊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今晚跟二哥去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采薇道:“去苏州河边转了转了。”

谢煊皱眉道:“孤男寡女出去算什么事儿?以后离他远一点。”

采薇简直被气笑了,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谢煊,你能不能别这么以己度人?你二哥其他事我不好说,但男女关系上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比我清楚?”

谢煊抬头对上她愤怒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深呼吸一口气道:“算了,我现在说什么你肯定都听不进去。”他站起身,“去休息吧。”

刚刚动了一步,就因为伤口的拉扯而吃痛地哼了声,他下意识看了眼采薇,对方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丝毫没有上来搀扶他的意思,而是冷漠地转身去了盥洗室。

谢煊看着她的背影,摇头闭了闭眼睛。

*

又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了半个多月,转眼进入了十一月底。全国上下都处于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包括看似安稳平常的谢公馆。

谢司令被一封电报召回了北京,两个姨太太自是跟着她一块北上。梅姨太则带着两个丫鬟回了田庄,说是身子不大好,去乡下休养。谢煊谢珺两兄弟也并不天天回来,偌大的谢公馆只有几个女眷和一众佣人听差,更加清静了。

采薇倒是不以为意,她白天大部时候在外面。刚刚帮婉清找到一间合适的铺面,正准备装潢之后,帮着她将店子开起来。

婉清的精神虽然不能说完全康复,但也好了大半,至少开店自食其力这件事,让她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这天采薇手上没什么事,早早回了公馆,吃了午饭后,就拿了本书,去后花园的长椅上看。

虽然天气早已经转寒,但南方一出太阳,就冷不到哪里去。她坐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看了没一会儿书,就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谢珺已经几天没回过公馆,今日难得没什么事,便早早回来。一进花园,就远远看到园子深处,坐在长椅上小憩的女孩儿。

他眯了眯眼睛,一步一步朝人走过去。采薇大概是睡得很熟,旁边有人靠近也没醒过来。

谢珺站在她身侧,微微低头定定看着她。女孩儿白皙的脸颊,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有种沉静而恬然的美好。

他忽然又想起那日在苏州,她在油纸伞下回头朝自己嫣然一笑的场景。

像是不由自主一般,谢珺将手伸向了采薇的脸颊。只是在距离半寸时,又猛然回过神,飞快收回了手。然后柔声唤道:“弟妹!”

采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满脸惺忪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二哥?”

谢珺笑了笑:“天气冷了,在外面睡觉小心着凉。”

采薇揉了揉额角,笑说:“本来是在看书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别说,还真是有点冷。”她站起身,“那我回房了。”

谢珺点头。

花园里这会儿只有两人,但是在不远处的北配楼阳台上,却有一个人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

婉清本是来阳台拿东西,不经意间遥遥瞥到花园深处睡着的女孩儿,担心她着凉,正要去拿条毯子送给她,但人还没转身,谢珺的身影便进入了她的视线。

谢珺对采薇的默默凝视,以及他那只伸出又收回的手,统统都落在了她眼中。

婉清是女人,自然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第88章二更

晚餐的时候, 谢煊也回来了。多了两个男人, 饭桌难得热闹。也不知玉嫣怎么就提到了姐姐玉芸,话头自然就说到了谢珺的婚事。

“二表哥, 我知道你对姐姐情深似海,但姐姐已经走了快三年,你也是时候再成个家了。”

谢珺笑回:“我成不成家不重要,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该说婆家了。明年就二十了, 都是老姑娘了。”

玉嫣哀怨一般看了眼谢煊, 道:“我明年才二十, 你都要三十了好吗?”

婉清笑着附和:“是啊,男人做再大的事业, 身边没个女人也不成。这上海滩名门闺秀多得是,你就当真一个人都看不上?”

谢珺笑着摇摇头:“大嫂说的哪里话?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哪有什么看不看得上的, 确实是因为太忙了,一时半会没工夫考虑这件事。”

谢煊抬头看向他, 笑说:“二哥这话我就不同意了, 虽然娶了妻子之后, 跟单身时肯定不一样,多花些时间在家里是必须的。但只要娶个好妻子贤内助,不仅不会给你添麻烦,还能帮你打理很多事情, 让你轻松很多。你看我们家采薇不就是么?”

说罢还转头看向身旁的采薇, 朝他弯唇笑了笑。

采薇木着脸斜他一眼, 没接他的话。

谢煊又继续道:“之前二哥说过相中过一个女孩子的,她现在人呢?若是还没成亲,就赶紧将人娶进来,家里也热闹些。”

谢珺做出无奈状,笑了笑:“也不是我想娶人家就愿嫁的,如今都是民国了,还是你情我愿比较好。”

采薇这回终于抬头,深以为然地接话道:“这个我同意,强扭的瓜到底是不甜的。”

说罢还故意看了眼谢煊。果不其然看到他被噎了下的表情,顿时心中一阵爽快。

谢珺笑着点头:“是啊,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自己的事有分寸的。”

玉嫣道:“虽然我不想二表哥把姐姐忘了,但还是希望你能赶紧娶个情投意合的表嫂进门,这样的话,姐姐泉下有知大概也会安心的。”

谢莹道:“二哥什么都好,就是感情上太死心眼,可惜二嫂没这个福分。”

采薇笑道:“莹莹说得没错,二哥得像季明学习学习,若是我哪天眼一闭,他第二天就能把填房娶进门。”

谢煊闻言脸一垮,冷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婉清也赶紧呸呸两声打圆场:“采薇你干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采薇完全没把谢煊的怒气放在眼中,她笑盈盈道:“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劝二哥别太死心眼儿。”

谢珺笑说:“你这例子举的可不恰当,看把三弟脸都吓白了。”

采薇瞟了眼谢煊,白倒不算白,但确实脸色铁青。她笑了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谢煊冷声道:“玩笑是你这么开的吗?”

采薇其实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开这种带着怨气的玩笑,很不合时宜,本想找个借口圆过去,但被他这么一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沉着脸继续吃饭。

于是接下来,桌上气氛就变得十分微妙,除了说今晚的菜如何,谁也没再说起其他的话题。

吃过饭后,采薇就寒着脸回了房间。她前脚进门,谢煊后脚便跟了进来,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你非得这样吗?”他沉着脸问。

采薇往沙发上一坐,似笑非笑道:“我怎么样了?”

谢煊走过来,蹙着眉头看着她:“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采薇不以为意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是戳中了你的心思还是怎样?还没完了?”

谢煊叹了口气,在她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放软语气:“你怎么想我不重要,但是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别开了。你才多大年纪,说这种话太晦气。真要说死,那肯定也是我先死。当然,我要死了,你重新嫁人,只要那个人是个良人,我在泉下有知也替你高兴。”

采薇本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吵架,正准备撒开火力迎战,没料到他忽然话锋一转。这语气不是在开玩笑,那双狭长的黑眸,看着自己时,也再真挚不过,她忽然就有点怔住了。何况,若是命运的轨迹没有发生转变,面前这个男人,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死去。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提到死,这种感觉不免让人觉得心惊胆战。以至于采薇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说这些干什么。”

谢煊道:“刚刚是我态度不对,你别生气了。”

采薇向来吃软不吃硬,他退了一步,她也就不好咄咄逼人,梗着脖子道:“刚刚当着一家人面,说那种话,也确实是我不对,你不用跟我道歉。”

谢煊挑挑眉笑开:“咱们今晚早点睡。”

*

这厢的花园里,谢珺正拿着把剪刀修剪草木枝。

婉清走过来,笑道:“二弟好雅兴,这么晚了还亲自打理园子。”

谢珺抬头看她看过来,温文尔雅一笑道:“若是没修剪好,指不定过不完这个冬天就死了,明年就开不了花了,我不放心全交给佣人。”

他生得身长玉立,站在夜灯下的草木中,有种清风朗月的君子之风。婉清嫁进谢家这么多年,要在这样的家庭好好生活,自然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上到谢司令下到佣人听差,她不说人人脾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但基本上都还算了解。只有谢珺这个人,她一直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

表面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温和宽厚,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一开始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就是看起来的那样。直到后来知晓了几件事,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却不得不叫她对面前这男人有了其他看法,只是依旧没看透一丝半点。以至于听到的风言风语,她也只能听听就算了。

她伸手摸了摸前面的一枝小花枝,道:“我记得玉芸最喜欢芍药花。”

谢珺点头:“嗯,没错,还有牡丹。她就喜欢这种浓烈的花。”说着请笑了笑,道,“我却喜欢清雅一点,为了让她开心,我院子里种了好多牡丹和芍药,只在边上种了些铃兰和茉莉。”

婉清道:“二弟是真疼玉芸。”她顿了顿,终于鼓足勇气一般,“只是玉芸跟我说过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问你什么。何况她人已经过世,我也就没再放在心上。只是今日大家提起她,我又想起这事,想了想还是决定来问问你,还望二弟别觉得我唐突。”

谢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她,笑着柔声道:“玉芸当年和大嫂关系好,想必是无话不谈的。她跟您说过什么,大嫂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要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婉清抿抿唇犹疑了片刻,才道:“那时候你们成亲已经大半年,有一次我和玉芸说话,开玩笑问起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有动静。她支支吾吾半天,后来悄悄告诉我,说你一直没跟她同房,问我该怎么办?”

谢珺听到他说这个,似乎并没觉得意外,也没觉得尴尬不自在,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才笑着回道:“既然大嫂问了,我也跟大嫂说句实话,家里人都以为我深爱玉芸,我自然也是爱她的,只不过是哥哥爱妹妹的那种爱。我和玉芸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后来她想嫁给我,我怕她伤心,便娶了她,想着这男女成婚,好多还是盲婚哑嫁,我和她到底知根知底,等做夫妻久了,这感情自然会慢慢转变过来。只是……”说到这里,他怅然般叹了口气,“我们到底还是缺了点缘分。”

婉清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一时惊愕地看向他。

谢珺又笑着道:“我知道大嫂可能很意外,毕竟家里人都以为我对玉芸的感情是男女之情。她人不在了,我也不好解释太多,这对她的名声反倒不好。”

婉清支支吾吾道:“我确实没料到是这样。”

谢珺道:“我没和她同房,也是因为心疼她,觉得在我对她的感情还没转变过来前,就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对她不公平。”

婉清讪讪道:“ 二弟这样确实是君子所为。”

谢珺笑着摇摇头,伸手剪掉跟前的一根枯枝,在婉清转身前,又云淡风轻般问了一句:“玉芸生前还跟大嫂说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悄悄话吗?”

婉清愣了下,摇头:“其他的就没有了。”

谢珺点头:“好的,大嫂早点回房休息吧。”

婉清道:“二弟也早点休息。”

她暗暗舒了口气,朝自己的配楼走去。

虽然这个推心置腹般的答案让她觉得很意外,但仔细一想,却也挑不出半点毛病。谢珺说的那番话可以说是合情又合理,甚至无不表明他是一个疼爱玉芸的好哥哥。

但她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甚至从脚底涌起了一层寒意。

第89章更新

过了两日, 采薇和婉清正要出门, 陈管家笑盈盈拿着一封信走进来,道:“大少奶奶, 刚刚收到的信,好像是从东北寄来的。”

母亲和弟弟跟着呈毓去了东北,这么久以来, 婉清一直还没收到他们的消息。看到是东北寄来的信, 自是欣喜不已, 赶紧接过来, 迫不及待打开。

但是脸上的笑容,在展开信纸之后, 很快就僵住。

采薇觉察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婉清怔忡了半晌,才摇摇头道:“没事, 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出门了。”

采薇蹙眉, 拉住她, 担忧地问:“大嫂,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婉清将信折好,摇摇头,轻声道:“采薇,你别问, 我想先一个人静静。”

采薇看她脸色惨白的模样, 估摸着是她母亲和弟弟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也不好逼问,只能小声交代她旁边的丫鬟佩儿好好照顾她。佩儿点头,扶着婉清回了配楼。

因为担心婉清,采薇只在工厂打了一路,很快就返回谢公馆,直奔婉清的北配楼。

房门开着,但只有佩儿在,看到她,小丫头指了指卧房的门,小声道:“大少奶奶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采薇皱眉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忧心忡忡问:“到底怎么了?”

佩儿咬了咬唇,红着眼睛道:“呈毓贝勒来信,说傅太太和傅少爷都没了。”

这消息不啻为一道晴天霹雳。采薇脸色大变,她本只想着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大的事。

虽然她跟傅家没关系,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早已把婉清当姐妹,她知道娘家对婉清的意义,那是她作为满清格格的根。当初傅老爷过世以及北京城的王府花园没了,差点让她钻牛角尖出了大事,如今刚刚好转得差不多,竟然又来这么一出。

采薇光是想想就有种悲怆感油然而生,命运仿佛在跟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格格,开着一次又一次的恶意玩笑,若是换成自己,恐怕也不太能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