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王爷!!早该知道,那种气度,如此不凡,绝非普通,果然,竟是王爷。

脑中灵光闪过,想起曾看过的历史,长孙在唐朝,绝对普通姓名,现是大唐贞观盛世,皇帝定当才是中年,若真如此,而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就是——长孙珑儿。

长孙炎煌,姓氏长孙,长孙家族唐期并无其它显赫之人,那么,长孙炎煌就是——长孙无忌之子?!!!

心中荡过一丝又一丝的震惊。如若真如此,在门梯观念如此强烈的唐朝,我和他之间,隔着的,岂止是一段朦胧的距离。

我抬头向他望去,今日的他,威严的衣官,整齐的发,眼神依然冷漠,勇敢去爱,真的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吗。

欧阳雪儿穿过围绕的众人,在长孙炎煌面前,放下清高与傲慢,放下脸上的冰霜,目光温柔似水,间或向四周那些官臣的女儿丢出警告的眼神,似在告诉其它人,长孙炎煌是她所有。红色的身影,藏青的缎袍,在人看来,的确,那样登对。

心,顿时有些乱了……

见他的眼神落在欧阳雪儿身上,冲她微微一笑,心中再次一酸。

今日的我,为了见他,已经洗尽那日的狼狈,尽展容颜,他,却没有察觉,是啊!厅中莺莺燕燕之多,万紫千红中,他居高临下的眼光,又怎会瞧出站在角落的我。

南宫博随众人上前,舞倾城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

她笑到:“我很喜欢,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语态尽是嘲弄。

舞倾城的话,顿时,让我回过神来!

我怎么了!他是长孙无忌之子,他是当今皇后的侄儿,那也不过只是他的命运,对于出身,谁也没有选择的权力,那样的位置,定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难以言喻的苦楚吧。

难过、失神、黯自伤心,不是我现在该有的情绪,仅仅因为这样,我便退缩,没有自信,那,便不是我了。

既然心动,便要争取。我为什么傻站在这里,躲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让自己被那些姹紫嫣红掩盖。思及此,我心中有了主意,一瞬间的黯然不复存在。

我看向舞倾城,说:“谢谢你的提醒,也许,现在真的不是我难过的时候。”

我向他走近,无视他人目光,抬起头,灿烂,露齿而笑:“长孙公子!!”

他们都叫他长孙王爷,带着敬畏,但我不!

果然,他的目光向我看了过来。

他的眼中有疑惑,疑惑什么。

欧阳雪儿开口了:“上官琉云!”

我笑:“欧阳小姐,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欧阳雪儿轻蔑的笑了:“原来,你是上官庄主的女儿,那日在湖边,你风采出尽,我怎么会不记得。”话中,藏着冷嘲热讽,是何用意。

我是上官城的女儿,这有何不对吗。

长孙炎煌听闻后,脸色一沉,眼中的怀疑越来越深。

欧阳雪儿的声音再次传来,说:“那日,你在湖边不顾危险救人,根本就是因为你早就知道,长孙大哥王爷的身份,那只不过是你攀龙附凤的把戏。枉我当日还略对你有一丝敬佩,一切,根本都是假的。”

脑中轰然一响,她的话,什么意思?她是说我和那些人串通好了,借此吸引长孙炎煌的注意。好一个欧阳雪儿,人心,真的难以猜测。

长孙炎煌,会相信她的话吗!

我将目光定定看向他,只要他眼中有一丝的信任,其它的人怎么想,我都不在乎。

但,他,让我失望了……他不相信,我的诚意。

既然如此,再留下去,又有何意义。

建立起来的信心一瞬间被他的置疑瓦解了,心里有了一丝清晰的酸楚和疼痛,凄然一笑,不想辩解,转身离去。

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长孙炎煌心中不觉有些心疼。

她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目光是那么清澈,为何,他没有开口否定雪儿伤人的话语,为何在她将渴望被信任的眼光投向他时,回给她的,却是一丝冷漠和怀疑。

他,伤害到她了吧,她的笑容中有着明显的酸楚。

看到她转身离去,他后悔了。

“琉云姑娘!”是长孙炎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顿了顿,本不想转身,却还是回头,问:“长孙王爷,不知还有何事?”虽笑意盈盈,但话语中,带着刻意的生疏和距离。

他看她骤然转变的语气和冷淡的眼神,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说:“近日洛阳传闻,倾城山庄上官城之女不但琴艺、唱腔了得,更是善于赋词,今日,可否为本王弹奏一曲。”

我抬头,疑惑,领悟,笑了!他,不是想要说这些吧,他是想让我留下。

还未回答,欧阳雪儿接过他的话:“长孙大哥,今日,难得你有如此雅兴,若论音律,雪儿自觉定不会逊色于上官姑娘,不如,让雪儿来为你弹奏吧。”

周围众人听闻,立即点头附合,一官臣说到:“听闻欧阳小姐也是艺琴了得,今日在此献艺,真是让我等万分感恩啊。”“我等不胜荣幸啊。”

好一群人,上官城会有何感言,我望向他,他竟然沉默。

欧阳朔向我看来,目光慈和,说:“老夫倒有个提议,不如让她们各自弹奏一曲吧。”说罢,他问上官城:“不知道上官庄主意下如何?”

上官城回过神来,说;“小女只是略懂一二,那些都只是传闻,不敢在诸位面前献丑啊。”

话音落下,我微微一笑,说道:“爹,欧阳大人,琉云才疏学浅,的确不敢在欧阳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但,琉云甘作小姐陪衬。”一句话,体体面面,谦逊极致。

“这……”上官城还在犹豫。

“上官庄主,你可是怕老夫等人不懂欣赏啊!”欧阳朔笑问。

上官城立刻辩解;“绝无此意!大人,只怕小女的曲子…”

欧阳雪儿说到:“上官庄主,既然我爹都已经答应了,你就不必说了。”说罢,她将脸转向我,轻轻挑了挑眉,一脸的不以为然:“还请上官姑娘多多指教!!”与此同时,众多敌视的目光向我射来,那些陌生的官臣之女,我与她们并无过节,初次相见,她们这目光,来得莫名,只怕是为了奉承欧阳雪儿吧。

 

厅内,一干人等在席位上坐定,船上丫环、下人鱼贯而入,端茶送食。

欧阳雪儿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试了试音,然后,一曲行云流水般的音顿时倾泻出来:

……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欧阳雪儿所唱的是汉乐府诗中的《上邪》!她的中音在这首曲子中发挥到了极致,带着一丝凄然与妩媚,似在向人倾诉衷肠,表明心迹。

终于,一曲终了,掌声不绝于耳,客套寒喧之声此起彼伏。

我接过下人手中递来的琴,四周还在喧哗,

欧阳雪儿一曲《上邪》,古典而极致的情歌,加上她对长孙炎煌的情意,唱得声声入耳,人们对我接下来的弹唱似已不感兴趣。此刻,此种场合,我定是不能唱出与她相同的旋律,类似的歌。

看着一片美景,湖面碧波盈盈,远处青山小楼,心中有了主意,微微欠身站起,提高音量:“今日良辰美景,相聚时刻,琉云以一曲朝花夕拾抒发心中所感,送给在座的各位。”

人,果然安静了下来。

欧阳雪儿的不以为然、舞倾城的讽笑、众人眼中的疑惑,在我划出一连串的音符后,不复存在。一阵欢快的前奏,珠落银盘的旋律,我没料到,柳琴的弹奏声竟令这首歌更加的圆润。

清亮的嗓音,缓缓而唱: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

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

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时光的背影如此悠悠

往日的岁月又上心头

朝来夕去的人海中

远方的人向你挥挥手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

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

苍茫的风雨何处游

让长江之水天际流

山外青山楼外楼

青山与小楼已不再有

紧闭的窗前你别等候

大雁飞过菊花香满楼

听一听看一看想一想

时光呀流水匆匆过

哭一哭笑一笑不用说

人生能有几回合

……

上官琉云眉间眼梢满是明朗,脸上挂着春风化雨的甜甜笑容,好一种快乐的神情。长孙炎煌不由微眯起双眼,她,又给了他一个意外。

她的歌,她的快乐,就像一阵清新的风,抚去了大厅内嘈杂声响,感染了在座的人,有些,和着她的旋律,轻轻在桌上打起了拍子。

一曲过后,掌声迟迟不起,尚在回味之中。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好一个时光流水匆匆过,人生能有几回合啊!”是欧阳朔。

众人被他的声音惊动,见欧阳朔真心夸赞,便随声附和。

起身道谢,人未站稳,官舫一阵震动,三个黑色蒙面的身影,带着满身肃杀的气氛,闯入厅内。待卫拨刀相见,相互对立,顿时,刀光剑影,血,四处飞溅。片刻,连声惨叫。

方才还活生生健全的人,变得残缺,在我身边倒下。

忘了害怕、忘了尖叫——

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一切,血腥的一面,真实在我眼前。

有些擅抖,人,死了!!!刚才,还如此鲜活。

刺客?行刺?古装剧中熟悉的场景。

他们身形敏捷,出手极快,似受过严格的训练。人,还在大片的倒下,那些待卫,不是他们的对手。

三人杀出重围,手中的剑,朝前方而去,目标,是欧阳朔。

望及上官城,我回神:“爹,小心!!!”

这一声爹,惊动了黑衣人,其中一人回首,目光冰冷,寒光闪过,浓浓杀气。剑飞速而来,后退两步,无法避开,心中漫延过一丝恐惧,命,要丧于此时了吗。

白色的身影飘来,是谁?挡在了我的身前,是谁?在耳边低语不要害怕,这怀抱,如此温暖,挡住了我的恐惧,手,温柔的环在我腰间,闪身,将我带离危险。

我抬头,震惊,是他!南宫博,心中顿时愕然!!

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说:“没事了!”

如此近的距离,他身上,竟有淡淡的青草味道,心中,竟有了一丝慌乱。

不可能。伸手,推开!

却发现,双手触及处,一片腥湿,手,沾满鲜血。

恐慌间,赫然发现,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前胸,那把原本应该刺在我身上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留下致命的伤痕。

他胸前的红印不断扩大,血,还在外流。

倒吸冷气!抬眼,难以置信。

他笑到:“别…害怕!!”笑容依旧,声音却越来越虚弱,似在极力隐忍着疼痛。

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眼泪,夺眶而出,唇,有些擅抖:“为什么?”

他的唇色越来越苍白,却强逞欢笑:“我还没听够…你的歌!怎能让你有事…不要…哭,我喜欢…喜欢你的笑…容!”说完,他的手,用力抬起,拭去我脸上的泪,动作轻柔怜惜,眼中透着一抹无谓,脸上深深的笑意,人,却慢慢的倒下。

泪,无可竭止的流下,淌满脸颊!心,震憾,我,何德何能,来承受,这样的情。

“琉云姑娘!!”焦急的声音传来,是长孙炎煌。

他眼中带着一抹乱狂与焦心,眉头紧紧拧起,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他此刻心中的盛怒,那双手在我肩上,紧紧的,用力的,捏痛了我的肩膀,他在紧张!!

“长孙……”我哽咽,心,乱得说不出话来。

长孙炎煌神色一凛,面色略微有些凝重。

舫上随行的大内待卫,舫边洛阳城的兵力、人力,奉力保护,刺客终寡不敌众,刺杀欧阳朔未果,不甘逃离,船上不少无辜伤亡。

一干人心惊胆颤向长孙炎煌和欧阳朔请罪:“臣等护驾不力,令王爷和大人受惊,请赐罪。”

欧阳朔见身受重伤的南宫博,神色有些惶然,大怒:“船上守卫森严,刺客竟能轻易闯入,将此次待卫统领行杖一百,押入大牢。”

“是!——”部分人得令退下。

欧阳朔又道:“余下的人,速送南宫公子回府。”

重伤昏迷的南宫博被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员带离,人人神色苍惶,紧跟其后。

 

一切,太突然了。地上的鲜血,红得刺眼。

如若不是为了救我,以他的身手,怎会受伤,那一剑,宁愿刺在我身上。而今,这份情,要如何去还。

湖面的风吹来,一个哆嗦,冷。

一双手,将我带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麝香味,若有若无,无意识的想要挣扎,却被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身体像要被碾碎一般,丝毫不能动弹,只听到耳边传来的急促心跳声。

是他,长孙炎煌,黑黑的双眸中有着深深的心疼,顿时,我心中的委屈倾泄而出。

伸手,紧紧环住,将头埋入他怀中,像孩子般,放声大哭。

他始终没有言语,只是更用力的圈紧双臂,一只手,在我发上轻轻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