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着的眉宇,感情流露得那么真切。

仿若是遇到了这世上最令人扼腕痛惜的事情。

怎么了?

难道…

我摸上了脸,又瞅了瞅自己胳膊小身子骨,低头往水里望去。

池面泛起阵阵涟漪,波光粼粼,隐约中眉目似乎不大一样,看不真切…

靠,

莫不是药水倒多了,弄得有瑕疵了?

镜子…

找镜子来照。

我倏地一下,起身,就准备往岸上爬去。

结果动作迈到一半,就愣住了。

韩子川更是被吓趴在了地上,一脸呆愣的望着我,“你你你你…”

我低头,

自己是裸着的…

这很正常,洗澡哪有穿衣服洗的。

只是,

这深山野林的,礼仪教化也淡了许多。平日里与义父二人呆着也习惯了,男女有别这一概念更在他十多年孜不倦的教育下而模糊了不少…

有时候偶尔泡个澡,也能正巧遇见芳华对岸抚琴奏个小曲儿,所以我也见怪不怪,日子久了,也能坦然挺胸,搓澡,做到敌不动我不动,径自各忙各的…

— —||

如今,这怕是报应了。

我和义父之间,来了个第三人,

什么都变了…

开始有人在我面前说男女有别了。

当我回神时,

韩子川已经一脸气竭的,瘫在青石上,姿势美极了,有气无力的半抬着袖子指着我,手指还一个劲儿的抖动,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了,“你…你你你居然是女的?

然后一双灵活的眼还不忘上下四处扫…

完全是一副受惊的小模样。

谁能告诉我,

他这是什么表情。

我是女的…

没错。

我从水里出来,给他白看了…

他倒是一副受惊吓,吃了亏的表情。

靠!

我眯起眼睛,摸着下巴,一脸不爽的朝他逼近。

“你你你,有话好说…男女授受不清。”他汗出甚多,湿透了衣服,极惶恐羞赧得耳根都红了。

我朝他俯下了身子,凑了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

我手在他身旁摸索,一抽,他身子一滚,跌到青石下面去了,“靠,你大爷的…躺在我衣服上,让我怎么穿啊。”

他一脸的悲愤。

想回嘴,却又匆忙转了身,蹲在地上,瑟缩的背对着我。

“…你是女子,怎能如此大胆。”

我低头,不慌不忙的系带,穿好男袍,极风流的迈着大步走到他身后,凑过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吊儿郎当地说,“义父可没把我当作一女儿身养。”

“勺弟!”他倏地转身,气急了。

我眼一弯,笑了。

他表情一震,立马软了下来,恍惚看了我一眼,“哼…好男不和女斗。”

风吹过,柳絮纷飞,竹叶摇曳。

竹香夹杂着清新的味道静静飘荡在四周的空气中。

第十六章 义父对峙

韩子川果然是好男不和女斗。

由我怎么戏弄他,他都垂着眼睑,我凑近了去看,他却别开了脸,“你…离我远一点。”

“切,我才不希罕呢。”我斜乜了他一眼,弯腰扯了一截草叼着,“逗你,还不如义父来得有趣。”

他一呆。

我伸着手撩开了袖袍,胡乱将湿发挽着,拿红木簪子插好。

“这十多年来,芳华当真没把你做女人养?”韩子川没来由的突然冒出了一句。

当时的太阳刚巧有些耀眼,我眯了眼睛,转身望着他。

他愣怔了一下,

像是看傻了…

半晌,视线才从我脸上缓缓移开,落至了我的头上。

“你的义父是芳华兽…对不对?”

我瘪瘪嘴,懒得搭理他,瞥了他一眼,继续走。

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头,二人一前一后,脚步都很轻柔,偶尔有落叶簌簌地声响,他的声音上扬,响亮如玉,“芳华避世而居,一人清静惯了,他却还收了你作养子。”

风徐徐的吹着,发扬起,空气中荡着甜甜的花香隐约还有一股独特的气味夹着药却又香着酥到了骨子里。

“他待你极好…”

韩子川的声音顿了一下,“竟然还把芳华木赠与了你。”

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我有了兴致,身形停滞了一下,用余光瞄到他极专注的望着我发间的簪子,他就站在柳树下,静止一动不动,像是化作了石头一般,脸上是柔和的笑容,眼神既兴奋又有些彷徨。

他这举止与表情,

隐隐让人觉得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错。

我迟疑了一下,摸了下簪子,却见他眼里神采一亮,我心里紧张,收了手,“…这簪子是芳华木做的?对我义父很重要么?”

他摇摇头,“你可以去问他。”

“你见过芳华木对不对?”我眯起眼睛望着他,想从他神情探出个究竟,“这簪子我天天戴,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他脸上想笑却又笑得愈发的苦涩,“芳华木珍贵得很,能解百毒,世人都在寻,我以前有幸也见过,不过你的这支不太一样,我也只是揣测,不敢枉自下判断,如今你身上的大变化,怕是与它也脱不了关系,所以我才能确信。”

我心里一窒,

他却拱了拱手,“我乏了,先走一步。”

身形竟有些仓皇失措。

切,

这人…毛病,

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工夫便走得没了影儿了。

我站着望了一会儿,慢悠悠回了宅子,合上门,抽了发间的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低头,凑近了,闻了一下,这会儿竟没有刚才那般的香了。

这真是芳华木么?看着也和普通的红木没两样啊。

握在手心里暖暖的…

从方才韩子川的神情上不难看出,他似乎还有所隐瞒,唉…究竟是什么呢,我叹了一口气,将簪子搁在案上,不经意间,突然瞅见了铜镜。心里一窒,迟疑了一下,徐徐走了过去,心情竟有些迫不及待。

说到底,这么久了,除了皮肤白了点儿,我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

铜镜映着着昏黄的人影,徐徐近了,也清晰了不少。

一抹身影,虽是穿着男袍,却遮不住那婀娜的身段,这般搭配竟揉杂着男子的风流与女子的柔弱,引人无限遐思,让人移不开眼。

这眉宇,轮廓。

竟比我以前,好看不知多少倍…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我身后传来。

“毒解了么?”

凭空多出了一个声音,让我一惊。

镜子里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立在我身后,那缀在眼角下的朱砂,衬着一双美目,让人觉得分外多情。

“义父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的,我竟一点也不知道。”

“来了也没多久,惦记着你,便来看看。”他揽上了我的肩,将我拉着正对他的眼,低头望着我,笑了。

眼神里满是温暖,

他离我那么近,呼吸的气息都拂在了我的脸颊上,痒痒的也让人有些不安,心里一阵乱的跳动,我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手撑在案上,却把一个什么东西,撞在了地上,发出好的声响。

“哎呀…”我低头。

什么东西掉了?

他却举手抚上了我的脸,指间摩挲着我的眉目,捧着我的脸。

我眨了眨,

他的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温柔,比春风都要拂过都要暖人心,“你的相貌与你父亲竟如此的相像…”

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芳华认识我的家人,难道…

“你与我父亲相熟?”

“那是以前的事了…”他淡淡一笑,略有些苦涩,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可我如今只依稀记得他的模样了。”

他不再说什么,拂着我遮住眼的发,只是沉默了。

我的心却恍若击鼓般,怦怦直跳。

他果然并不是无意中拾得我,并把我抚养长大…那次破庙的相遇,都是他的刻意为之,这么说来,那一天他是有意来寻人?

那黄土坟旁的骷髅…那遗留在他怀里的破布…

我蓦然的睁大了眼睛,忙往后移一大步,却撞上了木案,眉一蹙,腰痛极了,苦不堪言啊。

他拉住我的手,稍稍一用力,我竟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一笑,

像摸小孩一般的摸上了我的头。

“这么多年,性子也愈发的像他了。这么糊涂可不好,以后还得成家立业。”

成家立业?

笑话…

我一惊,立马来不及想遍破口而出,“那可不行。”

“为何?”他嘴角微微扬起。

因为,哪有听说一个女子成家立业,讨妻生子的。

“慢慢想,不急。”

他抚着我的发,扬着修长的眉,那眼里的神情似乎在说,你慢慢编谎…不急…

靠,

我低下头,“因为,”

眼珠滴溜溜的转,“我要陪芳华一辈子。”

说完像是被咬了舌头,老实地低下头,偷拿眼瞄他。

这是我第一次,唤他芳华。

他一笑,整张脸也柔和了起来,并没有因为我直称他名讳而生气,反倒是挺受用,眼角的朱砂却像是泪,声音也沉重化作了一声叹息没入了空气中,“谁又能陪谁一辈子…”

我一怔,

“再过几年,勺儿就快成年了。你与我不一样,不能总呆在我身边。”他感叹了一声,虽是这么说,下一秒又被拥入了他的怀里,我眯起眼睛享受,那是一个暖暖的怀抱,柔软的布料,阵阵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让人心里一悸,我抬头望着芳华,才有一丝的恍惚,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当初来的时候,我才与他齐膝,如今身子都能到他肩头了,他可却仍是我初次见他时候的模样,不曾改变。

— —||

叫他义父,还真吃亏了。

风徐徐的吹过,纸窗沙沙作响,隐约可以听见屋外韩子川走动的声响,似乎是准备将摆在外头晒着的药材收拾进屋。

芳华咦了一声,盯着某一处,放开了我,弯下了腰。“这东西虽摔不坏…”

他拾起了地上的簪子,吹了一下,“下回摔它时,却也别让我看见了。”说毕,挽着袖袍,细致地拿布擦了擦它,执在手里,举起就要给我别入发间。

我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