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且略有些潮湿的泥土,一股浓郁的花香萦绕在周身,我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花海中。

“喜欢么?”弄玉笑着站在我身侧。

“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太激动了。

我无语凝咽,这个高兴啊,直拿袖子擦口水。啧啧…这些花得够芳华吃多少年哇。

倘若把义父带到此处,想必他一定会兴奋得难以自持,

再灌他一点点酒,会不会主动以身相许…

想着想着我就忒激动啊激动,竟有些意往神驰。

“对了,有人托我带件东西给你。”弄玉从马上掏了一个包袱扔到我怀里,笑眯眯的望着我,“打开看看。”

我疑惑的低头,掂在手里抓了抓。触感分外的不陌生,料子也眼熟得打紧儿…

“我今天又是要出宫一趟,夜里才能回来。”他浅浅的说着。

关我什么事啊…

兄台,你自不用与我说,三年不回我都没意见。

我毫不理会,盘腿而坐,双手慌忙的打开了结,结果…金粉抖出来撒了一身,包袱里隐约可见玉扳指,蝶簪…我小小疑惑了一下,用手拨了会儿,果然还有一盒胭脂…

“皇上的病还缺了一味药,我便打定主意去山里芳华隐居的宅里找,听说世间难寻的草药那里都有,这不…你义父听到了信儿便托我把这东西带给你。”

我低头,默默的在包袱里扒着。

终于…

找到了,吃食。

一时间热泪盈眶。

弄玉也撑手在我身旁坐下了,撩着袍子斜乜一眼,凝神望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低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怎就摊上了你这德性。”

我眯眼一笑,自顾自的又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你试一试饿了大半天不吃东西,保准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他眼神也愈发的温柔了起来,

手慢悠悠地伸在后头,悄然揽上了我的肩,抚上了我的发,无比柔情的摸着。

“回头我跟他们说去,不能这么饿着你。”

“不怪他们,我一不留神睡到晌午才起,饭自是没处吃了。”

他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芳华待你可真够好…”

我望着那包袱笑了,表情极傻:“你说这金粉从哪儿抠来的?”

他像是真在寻思,沉默了半晌,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正琢磨着圣上寝宫的金壁怎么被刮坏了这么多…”

我默然。

芳华果然做事简单。

打了个饱嗝,顺势掂量估计了一下小私藏品的价钱。

“吃饱了么?嗯…”他凑了过来,悄然问着。

我意犹未尽,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没心没肺地笑着:“皇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吃,这剩下的东西替我带回宅里吧,我住在他那儿这东西不好藏…对了,”我慢腾腾地挪着屁股,凑着身子靠近弄玉耳边,垂下眼,轻声说,“宅后院第三棵梧桐下埋了一坛子好酒,就说是我托你带给义父的。”

“张口闭口就是义父。你可有想过我…”

我失笑,从手边揪起一根狗尾巴草甩来甩去:“你想要什么自去那里拿便是了。”

“只怕我要的,你给不起。”

徒然间,那抚在我肩头的手却一把用力,将我整个都埋入他的怀里。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

四周扬起一片花雨,纷飞…

头没入花草中,他手撑着我耳侧,伏下身子望着我,笑了。

一声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想要你…”

[未完]

奸情二三事[三]

四周扬起一片花雨,纷飞…头没入花草中,他手撑着我耳侧,伏下身子望着我,笑了。一声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想要你…”我眯起眼睛望着他,他眼里七分玩笑三分认真,眉宇夹杂着柔情风流的神韵还透着戏谑。我抬起手,默默的摸上他的脸,愣了半晌:“…怎这般俊啊。”不光俊,脸也厚。大白天的,怎能说出这么诱拐黄花大闺女的话。他一笑,手摸着我的且贴抚在他脸上,像是很受用,目不转睛的望着我,轻声问:“对我的面相是满意的了,喜欢得紧?”极品…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嗯。这话没错,长得极为标致。”摸了一把,拧了下,他还破享受的眯起了眼,我斜睨数秒最后总结:“说不定是张人皮面具。”他怔忪了一下反应过来,脸都黑了,翻个身爬起来,笑得讪讪的:“真会破坏气氛。”我低头拍了一下袍子上的灰,脸也不抬,漫不经心的说:“你玩笑也开了,该说正经事了,这次缺的是什么药还非得去宅里寻,皇上的病还有得治么?”他掀着眼皮望着我:“我若说的是正事呢?”语气很淡,末了笑着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拒绝我。”我怔了。他脸却凑了过来,视线凝视着我,眸子里有如月辉般淡淡的忧愁,竟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假象…这是假象。暗地告诫自己,可仍旧抵挡不住美男的诱惑。我竟被看得一阵恍惚。他不声不息的靠了过来,手揽在我肩上,身子压下,突然侧头在我脸上偷亲了一口。我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脸侧湿热柔软的触感顷刻消失,徒然凉了,他唇离开了…睫毛遮住了眼,别过脸去,拿手撑着头,目不转睛的望着我。摸了一下脸,狐疑的望着他。他眼里的神采格外亮。哪儿还有半分忧虑气质…又被耍了。靠!

“你你你,给我等着…”我低头胡乱掀着袖子,掏药。看我不毒了你。他一手按住我的,伸着食指极有风度的摇了摇,轻声说:“我可没占你便宜,我亲的是咱的定情信物,谁知道你会天天把这皮戴在脸上,每次一看,都让我激动得难以自抑。”我无语,这皮不戴,我能混进宫么。什么时候,这人皮面具成定情信物了。您,忽悠吧。对了,这位仁兄似乎在拐着弯,试图转移话题。我逮住他的袖子,拉紧:“皇上的病为何拖了这么久,到底还有得治么?”难治的话还治个啥…干脆拐了义父回宅算了。

“世事难料,许多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笑了一下,“其实治并不难…况且还有芳华在不是么?”我笑了一下,不语。但,就我这几日的观察…芳华开的药方确实没问题,只是煮出来是什么样…能否入皇帝的肚子里,就很难说了。“你啊什么都好。”他脸上渐敛笑,收起了吊儿郎当,没了风流样人也变得正经起来,眼神温柔,“纵然有满肚子的花哨主意,但心思却全写在了脸上,这份单纯却是宫中少有的。”我怔了怔,强笑着,轻拍他的肩,柔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些反常。”“或许吧,但你也该听我的劝。” 他眼里少了笑意却多了份真挚,目光灼灼:“在这宫里哪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不要声张,不然对你自是没有好处。”我很不解的望着他。他笑了,就像第一次我看到他时,很圣贤的模样,一脸的关切且诚挚:“宫里复杂多变,人心难测,我不知道是否该任由你在宫中闯荡,或许这决定本身就是个错…”他的手抚上了我的发,“勺儿,听我的,你不适合这儿。”我有些不太习惯。见惯了他的不正经,如今煞费功夫的劝我,倒是头一回。到不说这几日替病痨皇上煎药的太监们如何怪异,凭他这一句话,看来,宫里是要出大事了。“不闲聊了,时候也不早了。”他站起了身,衣袍上的草屑也来不及弹,“虽然这是匹良驹,可来回跑一趟芳华的宅子也得费去大半天的光景。”“您终于想到还有人等你去拿药啊。”他嘴角一勾,潇洒地翻身上马,顿了顿,迟疑道:“倘若治完了皇上的病,你今后有何打算?”我掀着眼皮望着他,“我要和义父在一起,他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他笑了,俯下身子,在阳光下望着我说:“我有良田万顷,宅子数处,家底也不算薄,况且…他凑了过来,像是商量的口气,“我上无父母下无弟妹,还未娶亲,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弄太医,您再不走…怕是皇上这身子也等不到你的药了。”马被他拉着,像是也不耐了,转悠了几下,他握着缰绳,笑望着我:“勺儿,你要记住我的话。”末了,那个笑啊…意味深长,着实让人寻思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还真扬鞭,绝尘而去。又是溅了我一脸的灰。呸…呸完之后一愣,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半晌才反映过来。怒,真是,表里不一…这个词形容他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弄玉啊弄玉,人看着这么温柔…内心狠着呐。这么远的路,就把我一个人抛在这儿…这要怎么回房啊…花花草草的,又无人烟,这究竟是哪儿。我在茫茫花海里一路摸索…阳光渐渐弱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夕阳照得我背影无限惆怅。良驹,不愧是良驹。我只被弄玉虏在马上,趴着颠簸了那么一小会儿,可,待我徒步走回了宫内,寻到芳华住的大殿时,夜已深了…

第三十三章 变数

一轮皎月垂空,

芳华的大殿处却黑漆漆的,里面隐约透出点亮光,我偷偷潜了进去,把门合上,转身一看,只见几个小太监垂着首,在院里候着,声都不敢出,身子似乎在哆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话音还刚落。

黑暗中便传来一阵悉悉簌簌响起脚步声,猛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银亮刀光晃到了眼睛。

十几个侍卫抽着刀严阵以待。

我浑身一抖,还来不及退。

一个禁军统领般的人目光寒冷的扫射了一下,沉着声音:“把这儿的人全都给抓起来。”

啊…

抓?

干嘛抓芳华殿里的人。

还有,我才进屋…为啥也抓我…

被人钳着,肩膀生疼,可又不敢动用内力,在事情还没弄清之前将就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路上被带到了皇帝老儿的殿前,才发觉还有其他主子的太监宫女们也跪在那儿,一副战战兢兢小样子。

夜里有些凉,

大殿的门是敞开的,一股子药味从里面透了出来,

屋内没熏香,所有的灯都点燃了,光线很亮反倒觉得格外的空荡与寂寥,一席明黄的袍子拖在地上,那人跪在榻前,执着皇帝老儿的手,眼眶通红,声音哽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父皇…儿臣不孝。”

而榻上趟着的人却没了动静。

太子最终伏下,搂紧那人,身子颤栗着顺着榻慢慢滑下,神情悲怆极了,一副孝子模样,闻者皆无不为之感动的。

怎么,

这是出什么事了?我跪在地上呆看着,眨巴眼。

一个老太监拿袖子擦着眼,尖着嗓着拖长了音:“皇上驾崩。”

什么…

驾崩?!

空旷的大殿,寂静的苍穹传着低沉的钟声,在上空盘旋迟迟不息,压抑极了,听得人心都在抖。

我却被震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傻了似的看着这一庭院悲痛呜咽着的下人们,有几个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身子筛糠似的抖着。

“大胆,来者何人?”

“让开,让开…”

一抹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撩起袍子匆匆进了,叩首双手捧着一个匣子,呈上跪在地上:“臣迟来一步,臣罪该万死。”

后头也徐徐跟上了一个,却止住了步子,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阵乱糟的场面中,

唯有他仍旧保持眉宇间的那份宁静与美好,无论周围的气氛多么紧张压抑,他依旧淡雅而出脱。

“芳华你也来了。”韩子川轻颔首,徐徐笑了,末了转身缓缓坐下,手轻叩着桌面,眼里的笑意渐渐退去,望着一个人,“弄太医?”

“罪臣在。”

“这几日父皇病情好转,可今儿怎么就这么没声息地去了。”他语气轻柔听着很平稳但隐约中却有着风雨欲来的阵势,“我很想听这其中的缘由。”

“皇上的药向来是华公子开的方子,由微臣守着熬。臣下午便起程去寻药,才赶了回来。”他垂首磕头,低眼中却若有似无的看了芳华一眼。

弄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想把罪则全部…

我抬起头。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芳华却一脸的无动于衷。

不,说无动于衷还不如说是不上心,他一双明眸扫过那跪着的宫女太监,直望向我。

我一愣,心里这叫一个揪心。

这家伙,还没有被人陷害的觉悟感,光看我做甚…快说些什么啊,弄玉这明显是想把罪拖给你。

我内心焦躁,激动得想起身,却被那人握着肩狠狠压下。

“老实点。”

老实老实,我老实。

芳华神情一滞,波光转动在我身上,侧身似乎想说什么。

韩子川摆手,也没去接弄玉的话 ,沉吟了片刻,目光寒彻朝身旁的太监,厉声道:“今天负责熬药的太医是谁,把汤水呈上来。”

效率…

宫里头做事的人真有效率。

待我的双膝还未跪到酸涩发疼的时候,一个相貌忠厚的太医和两三个太监便被逮到了殿前。

用银针试过汤水,浅尝后。

老太医手颤着捏着银针又闻了一下,脸上十分诧异,苍老的声音格外悲怆:“微臣无能,请殿下将罪…下午的汤药是臣亲手准备的,臣一时疏忽,汤水不知被谁又往里加入一些炙魂香。”

“炙魂香?”韩子川轻扫了他一眼。

老太医吓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弄玉叹了口气,展着袖袍拨开了他,以身挡住,恭敬地朝太子拜了一下:“回殿下,此香需三种不同独特花草的嫩茎来配,且必须是十分新鲜的汁液,服用后有迷幻作用且药力极烈,常人尚可服食,可重病之人却承受不来。”

这东西我听说过…

茎刚摘下一两秒便要入药,也必须在八时辰内服用,服得愈早药效愈大。

“可宫内并为私藏这一类香,况且药力这般足,想必是精通医理的人掐好了时机从宫外头摘采药草做成后投入汤药中的,请殿下明察。”弄玉蹙眉,闻着手里沾着的药,一字字的说,“当然也不排除是太监宫女们。”

韩子川手撑着头,坐在椅上,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忠厚太医和太监们指了一下,“把他们拖出去,斩了。”

他像是笑着,语气很平淡地说了这关乎他人生死的话。

像是不是砍他们的头,而是叫他们去拔草。

“殿下,那底下这群奴才们该怎么处理?”旁边一个太监手插入袖,规矩的站着,低头轻声询问。

“带下去审,顺便一个个搜身看有无什么药,没在主子身旁伺候的或是跨出殿门的统统给刑部去严刑拷问。”

什么…

奶奶的,韩子川你也太狠了吧。

周身一阵小骚乱,眼看着那些侍卫就要来拖人了,我心里一禀,怔了怔,正琢磨着该不该奋起…反抗。

一个身形挡在了我前头,很淡的口气:“这小宫女我要留下。”

我恍惚的望着芳华的侧脸,

他手坚定的按在我的肩上,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对着韩子川轻声且肯定万分地说:“她一直贴身伺候我,不曾离开。”

弄玉诧异。

“你的人,我自然是不会动的。”韩子川笑了,说得分外轻巧。

我能明显感到芳华抓着我的那只手力道轻了不少,身子放松了些。

我望着他那让令人目眩神迷的脸,

只觉得一阵恍惚。

他为何要说这个慌。

万一被拆穿了,岂不是…

而弄玉却至始至终都在韩子川身后,我看不到他的神情,想起他与我所说的…有什么像是呼之欲出,不敢想,不想去细究。

皇宫…

真是个可笑的地方,

我垂下头,却偶然间瞟到了刻入地上的影子,全然愣住了。

抬头,诧异了。

辉煌的金壁,温馨的琉璃灯,落至在灯影下银光点点的帷帐,无风却有轻微的拂动。

我一呆,

似乎能听到极为微弱的呼吸声,绵长而无力,似乎随时就要中断一般。

我内力底子不薄,听觉子是比常人敏锐几成。

莫非…

驾崩之人并没死?

也不是没可能,皇帝老儿的病虽然严重,但或许能撑过炙魂香的药力,兴许只是间歇地停止心跳,若是这会儿救得及时,说不准还能保命。

突然芳华迈了几步上前,似乎要撩那帷帐。

韩子川手按上了他的肩,笑得很从容。

直至那微弱仅存的呼吸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