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阴风吹了出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眯着眼睛,终究是看到了。

屋里光栈很暗,但确实有个影子,有些窈窕,甚至…可以说有些婀娜。

头上插的是什么啊?倒像是花簪。

女人?

一个女人…在这间房里?

不是说房里住的是宠男么?!

第十一章【三】

不是说房里住的是宠男么?!!

我一怒,为何是怒?我自己也一时不明白,一掌就把门给推开了。

屋里的这个人,似乎也被我吓住了。

隐隐有股霉坏的气味迎面直扑而来,经年的木地板踩上去有着很古老的声响,我一怔,心里有些发憷了。

…这,算不算是私闯啊。

光线很暗,这会儿静得吓人。隐约可以看到那楚楚动人的身影朝后退了几步,背对着我挽着袖子,掏了半晌,似乎是在寻什么东西…清脆的磨擦声,一点火光燃了。

朦胧的光,柔软。

我呆在那儿,怔怔的。

她俯身执手灯台,端着朝我看了一眼。

昏黄的灯…

一下子把这间屋子照亮了,当然也把我的脸照得个清清楚楚。

我有些心虚,拿袖子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尽量侧着脸躲在阴影中也趁机环顾了一下屋子,只见四周物什摆放得井井有条,像是被人布置过了,但丝毫没有人入住的迹象,有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现在天气有些凉了。

可那铺在床塌上的被褥却薄得可怜,而且还有些潮湿的气味。

“你是皇帝哥哥要册封的贵妃么?”一声怯怯的女声。

我提了神,还忍不住往上打量,梁上结的蜘蛛丝不少哇。

她又问了一遍。

我恩了一下,这才把视线追回到她的脸上。

或许是烛火的映射,这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极了,眉却极为好看,有些上扬,倘若蹙着,应该有些凌厉之气,可是这么美的女子却有些弱势,穿得很华美,头上的簪子比不得我册封时的头饰,却也极为贵重。

她笑了一下,轻声说:“你兴许不认识我。”抬手抚了一下鬓角,雪腕如玉,“我叫璇儿,是皇帝哥哥的妹妹。”

妹妹?

没听他说过…

她来这冷宫做什么。

我朝外头看了一眼,冷宫这一间间的房,也只有这间点了烛,或多或少还些人气,其他的都是黑漆漆的。

古怪,非常有古怪。

咦…

“冷宫里的那名男子呢?为何不见人影?”我冒失的问了一句。

她有些诧异的望着我,眼眸波光潋潋,像是在思索,半晌才说:“你说的是曾经住在这儿的华公子么?”

啊…

曾住?

“他又搬到何处了?”

她轻笑:“你若说的是芳华公子的话,五年前曾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不声不息的辞别出了宫。”

什么?!

出宫了…那我不久前见到的是鬼影么?

“上次浣洗房弄错了他的袍子,他还亲自来取来着,怎么会走了五年?”我疑了。

“那假的怎么能及芳华的十分之一。”她垂下头拿袖子轻拂着木案上的灰,慢悠悠地说,“你可知道皇帝哥哥收的男宠每个都叫华公子。”

我呆了。

不呆也没法子,这消息太震撼了。

心里一时间涌起了莫名的情绪…说不明道不清…总之,很是纠结。

她望了我一眼,嘴角勾着像是笑却又不是,轻声说,“芳华绝世,丰神如玉,任凭他人模仿如何神似,也远远不及他。只是没料到他就住在冷宫里不久后便生了一场病,没多少人理他,只有我常拾些花给他吃。自从他被皇帝哥哥赶到冷宫后,我就喜欢来这儿看看…他是个很和善且温柔的人,虽然话不多且自那场大病后他的话似乎也越来越少。对了…芳华公子他有时身休好些的时候,还唤我小黄。”

她低头絮叼着,面颊含春,像极了回忆往昔的少女。

等等…她说他叫芳华。

头皮一阵发麻…

这名字,好熟悉。

“你怎么了?”她略有关切地望着我。

我勉强笑了一下,头晕沉沉的。

但她每一句话,传入耳朵里都那么真切。

“曾有一度,我还哀求皇帝哥哥让我搬来和华公子一起住,可他没答应,后来宫里就不见华公子的影子了。”

她又凄楚一笑,我却觉得这种笑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似乎与她的身份不符…她应该…

应该怎么样?

我有些茫然…突然脑子里竟闪过一张到令人牙痒的臭屁孩的脸。

她望着我,唇角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最终没能忍住,似乎想说什么…

突然一团东西朝她扑来,搂住了她的腿。

“额娘,我饿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

门外一个麽麽还牵了另一个小娃儿。那个漂亮的孩子一双大眼睛盯着我,眯眼笑着。

“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美人儿朝我一笑,拎着小孩的手徐徐朝门外走。

她把烛火留给了我。

自己迎着月光走了…

突然觉得,少了烛火的映衬,在清冷的月辉下,她的袍子虽然依然华丽,但似乎有些旧,约莫七成新。

皇帝的妹妹…

日子也不好过么?

叹了气,执着灯,打量了一下这个所谓的冷宫。

这怕是她口中,芳华的居所了。

诺大的一间房,除了一张床榻,便只有桌子和两三个凳子,虽然极为简朴可这一切,却让我感到极为的安心。

桌上在醒目的地方放了一个壶,悄然将它捧在手里很轻…撅开一看,瓷内壁有些茶垢,可不知为何闻着却有股化不开的清新花香。

主人一定极风雅。

正有些楞,窗外却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声响。

第十二章【一】

窗外却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声响。

我喝斥:“谁在外头?”

一灯火映在致窗外格外的通透明亮,一个人在外头咳嗽了一声。

我心惊,眼皮陡然一跳。

竟有些期待外面的人…

细细簌簌的一阵响声过后,一个人穿着太监服便低头躬身进来了,提着宫灯,照得侧脸有些明晃晃,表情不太真切。

居然是小李子。

我撇嘴,也不顾及灰尘,转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的问:“你来这干什么 。”

“原来主子在这儿让奴才好找。方才在殿前晕了过去,才知道遇了刺客…全殿的奴才们都出来寻了,幸好有几个小太监说看到您往这边来了,这会儿您该饿了吧,膳食预备好了,主子随我去吧。”

我晤了一声,不吭声了。

他也静静站了,没说话儿。

我沉寂了一下,开了口,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沙哑:“这儿的…那个华公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搬出宫的?别再骗我了,我说的是芳华。”

他身形稳当,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修长的手指被宫灯映衬得很苍白,根根分明,他在紧张么…

我楞了一下,朦胧的烛火映在他脸上,他扯了一个笑,很勉强的笑容:“太上皇驾崩没多久,也就是华公子迁到冷宫一个半月后就离宫了,那时候皇上还没登基。”

“为何没听旁人说起这事儿,皇上也没提及。”我小蹙一下眉,沉吟。

他抬头望了一下我,唇抖动了,神情很复杂。

怎么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我板着脸。

他躬着身子,垂着头,手捏着袍子,最终没能忍住,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声音放得很低却也说得很溜:“这事儿本不该让我们这些下人们背地里嚼舌,但藏着掖着实在难受。其实…”他小蹙眉,掀着眼皮望我一眼,“其实在主子离开冷宫没多久,华公子后来也默默收拾东西辞别了。”

什么?!

关我什么事儿。

等…等等…我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脑子里白光一晃而过,却又抓不劳。

“你的意思是。”我握紧了他的手,蹙眉,小心谨慎地说,“我以前也住在冷宫里?”

他讪讪地拨开了我的手,退后一步:“正是这个理儿。”

难道我也是那失了宠的妃嫔?

他颔首,又补了一句:“那时候我与主子一起伺候过华公子。”

啊,什么乱七八糟…

我紧绷的身子此刻像断了弦般,全身松了下采,垂肩情绪低落。

…为何一点也没印象。

我捶捶头,默哀了一下,错了…我是对任何事都没了印象了怎么会记得住这一件。

小李子垂着头,偷偷瞄了我一眼。

我敛神,定了一下心,正襟危坐,咳嗽了一下,低着声音说:“你再给我说详细点儿,胡骗乱造我可饶不了你。”

“是。”他身子颤了一下,吐出的字倒是很清晰,“奴才一直跟在华公子身边,后来主子从太医院派到了华公子处贴身伺候他,那时候您圆脸小眼个子也不高长得着实不怎么样…”

“停停停,这儿打住,说下面的。”

他倾了倾身,垂下眼,慢悠悠的说:“可是谁知有一晚,皇上…不对,那时候还是太子爷。太子爷和华公子在畅饮,然后您和太子起了冲突在冷宫前院吵了起来,结果…太子爷一撕…”

他很应景儿似的,学着当年地模样把袖子那么一挥…我侧头一躲,桌上燃着的烛火都被他的袖风弄得摇曳不停。

我瞪了他一眼。

他忙垂下头,规规矩矩的立着,老老实实的补充:“被太子爷那么一弄,您的人皮面具就掉了,然后您就跑了。”

啊…

他很会避重就轻,可我怎么就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难不成这是段错综复杂的三角恋,而我就是破坏他们情谊的小三。

我怔了怔,回神看了一眼,正一脸看好戏般的看着我的小李子,心里一堵,就轻青踹了他一脚,冷着声音说:“我让你说华公子怎么走的,你怎么把话题扯到我头上来了…继续了,别停!再瞎说撕烂你的嘴皮。”

月色寂寥,朦朦胧胧照在他身上,这小子嘿嘿笑了几声,挠头:“您走后的那一晚,太子爷与华公子关在门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结果…后来,华公子就病了一场,太子爷每天都来,可每次都被华公子拒在门外。结果没过多久,华公子留了个字条,便走了。”

所以,后来皇上才五年没纳妃。

乃至华公子离宫的事也很少有人提及。

想到…皇上与我说的话,那神情,许是念旧柔情极了。

难不成,我就是那插足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小贱人…

被震撼到了。

我猛吸一口凉气,缓神。

“主子,您怎么了?”小李子忙上前搀扶。

“不碍事。”我别脸,轻声吩咐,“你今夜与我说的这些别再和他人说了,皇上那边也别提。”

莫让他又想起了旧人与旧事…

“奴才明白。”小李子身子似乎放松了,有些释怀,“华公子一直是个好人,奴才看得出他平日里待你也很好,难得您问起他,所以…就一时没管住嘴。”末了他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又补一句,“这么好的人…您不该忘了他。”

心里猛然一收缩,怦怦直跳了起来。

第十二章【二】

我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因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心跳眼皮跳。

难道是我小小良心在作祟么。

我做了万人唾弃的小人,却把前程往事全忘了,甘之如饴的享受起了现在的一切…

罪恶啊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