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刻钟左右,那条黑影终于追上了马匹,马上依然没有人影,只是速度慢了许多,黑影向马腹处扫了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身形疾射入黑暗之中…没过多长时间,那条黑影蓦然出来,他四周打量了一番,讶然自语道:“难道是我估计错误?”他向四周又看了一遍,这才再次融入黑暗之中。

又是一刻钟过去,从路旁的草丛里钻出来一条身影,她抖了抖头上的乱草,不满的嘟囔道:“原来是个老头,难道是赫连家族的?”

这个人正是萌萌,刚才在拐过弯道的时候,她缩身藏到马腹之下,当黑影停下来四处搜寻的时候,马匹已经疾驰出去一段距离,在脱离黑影搜索范围之后,她这才窜到旁边藏好,没想到那黑影也想明白了,只不过是迟了一步,最后不死心还想诈她一次。

“只可惜剩下的路要用两条腿走了。”失去坐骑的萌萌无精打采地向赫连堡走去。

赫连堡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气得胡子撅起老高,正冲着赫边百里发火。

“真是岂有此理,我知道你是在努力修炼,可该做的事情总有人去做,这些事情都是由你负责,为什么竟然不知道淮阳城的事情?”他沉声问道。

“是百里无能贸然惊动叔爷清修,百里实在过意不去”赫连百里连忙跪倒在地。

近年来,在淮阳城出现大量低品级的巫丹,刚开始的时候,赫连家族并不在意,低品级的巫丹家族自己就有一位炼丹师可以炼制,其它店铺通过各自的进货途径出售巫丹也没什么稀奇。

但是,时间一长他们就发觉不对了,首先是那个店铺原本只是个小铺面,也就是说,它的背后没有什么硬扎的后台,其次是供货量很大,甚至已经超过了赫连家族的那位炼丹师,甚至还有不少家族子弟特地前去那里购买…最后,他们推断出一个极为接近的事实,那就是有一名炼丹师在支侍这家店铺。

炼丹师是一个极为吃香的职业,赫连家族砸进去了不知道多少钱财,才培养出一个自己的炼丹师,如果能够再邀请一位加入,对于家族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

说来也是巧,家族的这位老祖恰好出关,又是个好动的性子,便去了淮阳城一趟,恰好安排在店中的眼线报告萌萌出现——这也是误打误撞,萌萌是化过妆的,那个伙计并没有见过之前的萌萌,但她冲着左天宇亮了一下装药的葫芦,两个人又神神秘秘的进了里面,自然是被他们怀疑了。

不过,所有人都认为萌萌不过是那位炼丹师派出来的联络人,而且他们是想邀请那位炼丹师,而不是掳掠,所以并没有对萌萌下手,否则以这位老祖的本事,拿下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正因为有这层顾虑,所以萌萌才有了逃脱的机会,让那老祖觉得大失颜面,而这承担怒火的责任,就要有有人来承受。

“清修个屁”

老者双眼一翻,丝毫不给他面子:“你可知道那个联络人骑的是什么马?”

“莫非是什么宝马?”赫连百里有些不解道。

“是我赫连堡中的马。”老者冷冷地道。

“啊?”

赫连百里愣住了,老祖的话当然不会有错,赫连家族的马匹都是有印记的,如果那个联络人骑的真是赫连家族的马匹,就说明她跟赫连家族有关,甚至就是住在赫连堡中的,如此一来,那个炼丹师…“唉,叔爷,若是您当时将那马匹拦下,孙儿或可将其查出。”

“你的意思倒是我办事不力了?”老者怒道…其实他也知道这事情是自己办砸了,如果真的留下马,查起来也好查,可是马厩里的马多了,每天骑着来来往往的人更多,根本没办法查,她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孙儿不敢。”赫连百里哪敢辩驳。

“谅你也不敢”

老者哼了一声,又道:“那个小家伙应该是个女娃娃,大约十来岁,这下应该好确定了吧?”说完,他气哼哼地走了。

目送老者的背影离开,赫连百里一声苦笑,满脸的无奈——在赫连堡中,符合这个条件的女孩不少,怎么排查?

在赫连百里那儿发生的事情,萌萌自然是懵然不知,她返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那匹马倒是不用担心走矢,这种经过训练的马匹,都是识路的。

而等到第二天,角门下塞进来个纸条,上面的内容就是那匹马已经物归原主的意思,让她放心。不过,萌萌担心的却是左宗宇,昨天不知道被什么人跟踪,万一影响到她托左天宇帮自己办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

“小姐,再过几天就是祭祖的日子了,那件事情怎么办?”吃早饭的时候,秦妈妈担忧地道。

“什么事啊?”萌萌装着没听明白。

“你这孩子,怎么没心没肺的?难道你真的给人家做妾室?”秦妈妈瞪着她道。

“怎么会呢?”

萌萌嬉皮笑脸地将一块鸡腿肉夹到秦妈碗里:“秦妈妈,以前是咱没本事、没钱,所以受人欺负还得忍着。”

“我知道你现在长本事了,难道还学会赚钱了?”秦妈妈嗔道。

“当然。”

萌萌将一张晶卡夹在手上,向秦妈妈炫耀:“你瞧,这里的钱足够我们几辈子都花不完。”

“小、小姐,你这是哪来的这么多钱?”秦妈妈看了里面的金额,舌头都有些短了。

“当然是卖药了。”萌萌将卖巫丹的事情说了一变。

秦妈妈早知道她会炼制巫丹,却也没想到能达到这一步,闻言不禁老泪纵横:“这一定是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小姐”

“小姐,这回我就放心了,离开之后不用担心坐吃山空,可我们怎么逃出去呢?”秦妈妈担心地问道。

赫连家族势力庞大,一旦发现她们逃跑,必然会追索的,萌萌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要提前布置。

“秦妈妈,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距离祭典没几天了,我想这样…”萌萌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不行,小姐不走我也什么地方都不去”秦妈妈听完一个劲儿的摇头,阿虎也不同意。

“秦妈妈,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三个人同时走,目标太大,而且祭祖那天我必须出现,事后我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等家族发现之后,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追索。”

萌萌心里还有一个计划,她要给自己的老爹留下一个烦——亲父女也要明算帐的。

好说歹说,秦妈妈总算是答应了她的方案,老太太也清楚,自己的身体可不如萌萌,长行跋涉早点儿出发,也可以不拖累她,而且萌萌这也不是逃命,只是逃婚罢了。

第二天,就有人看到萌萌满脸忧色的带着阿虎去药堂抓药,于是所有的邻居都知道秦妈妈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锻冶铺的赫连克带着打好的一对寒铁锤来看望老太太,回去之后也是唉声叹气,说是老太太恐怕挺不过这一关了。

“小姐,你给我吃的是啥药?”秦妈妈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色…如果不是她清楚自己的状况,但看那脸色,似乎真得了重病一般。

“一种叫做‘敛气散’的玩意儿。”萌萌嘿嘿一笑,这敛气散本来就是外面卖的骗人东西,没想到今天也能派上用场。

“小姐小姐”

出去买药的阿虎匆匆地跑了进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小姐,这东西不知道怎么跑进我的衣袋里了。”

萌萌伸手接过,将纸条展开来看完之后,脸上现出喜色:“秦妈妈,可以行动了”。

第三百七十九节 狙杀

清冷的风掠过原野,带起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道,一辆乌蓬车歪歪斜斜地倒在道边,拉车的牲口躺在地上,肚腹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流出的血在身下积成了一个血洼。一双了无生气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苍白的天空,再加上周围半米高下的野草,四周流动着一种凄凉晦迷的气息。

在车辕上爬着一具尸体,是这辆蓬车的车夫,他的手上还紧攥着大鞭,鲜血顺着他胸前的杀口滴滴嗒嗒地落在地面上,慢慢汇入马血当中。

在车子后面还有一名巫者装束的中年人,他双目凸瞪,嘴巴微微张开,全身上下布满了创口,左胸处的剑伤应该就是致他于死地的一击。

在距离篷车十余米的地方,跪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十余岁的女孩,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在他们前面不耐烦地踱着步子,这个年轻人长得原本不错——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双星目炯炯有神,在一身青袍的映衬下,更显得如同玉树临风一般,可此时却是一脸的阴骛,神情可怖。

四名大汉几乎将篷车翻了个遍,显然是找什么东西,但还苦索未得,年轻人已经不耐烦了,冷声道:“怎么样?找着没有?”

正在篷车里找东西的一个汉子跳出来,陪着笑脸道:“回禀少少爷,还没有见到,小的再找找看。”

眉毛一挑,那个年轻人缓步来到跪着的中年夫妇之前,他语气冷峭得不泛一点人味的道:“钱仲平,你说老实话,那本《天龙驭水诀》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略显憨厚的面庞上透露出几许无奈,中年人哆哆嗦嗦地道:“这位…少爷,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天龙驭水诀》,我们这一家三口都是无法修炼任何巫诀的体质,若是有这《天龙驭水诀》,也早就献给了少爷”

“说得不错。”

那个少爷点点头,来到中年人面前…‘啪’,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中年人的脸上,中年人立即鼻口喷血,翻滚在地上。

跪在旁边的那个妇人立即哭嚎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扑在丈夫身边,悲恸地抽噎着:“你们…怎可如此毒打他?我…我丈夫说的全是…真话…你们不是已经检查了吗?”

年轻人仍然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道:“我只相信结果,我要你们交出来,就必须要交出来,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如何、如何。”

“为什么?”妇人悲愤地质问。

“因为,我有这个实力”年轻人悠然答道。

“少爷,我们都找遍了,没有现东西。”一名大汉来到近前毕恭毕敬地禀报。

“废物”年轻人瞪了他一眼,那名大汉立即遍体流汗,眼中露出惧色。

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霞,空中已经冒出了几缕星光,他哼了一声道:“今天晚上必须赶到赫连堡,你们这不是存心耽误本少爷的事吗?”

他的目光在中年夫妇身上扫了一圈,又落在那女孩身上,“这丫头生得倒是水灵的,你们把她弄过来。”

两名大汉过去跟抓小激似的将那女孩抓了过来——主要是女孩挣扎得太厉害。

“你…你想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能…”钱仲平惊慌失措地大喊,那个女人要扑过来抢回自己的女儿,却被一名大汉一脚踹倒,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号不已。

“这丫头皮肤不错,只可惜年龄太小,把她的胳膊给我砍下来”年轻人脸色一变,冷声叱道。

“是,少爷”

一名大汉抽出佩刀,就向女孩的手臂砍去。

‘噗’

血光乍起,一条手臂掉落,旋即向起一声惨呼,只是掉落在地上的却是那大汉的手臂,鲜血淋了女孩一头一脸,而另处一个抓着女孩手臂的大汉也松开了手,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眉心突然现出一道血痕,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什么人?”年轻人脸色一变,能够悄无声息的在他面前将两名手下一伤一残,实力已经不在他之下了。他现在有些后悔,不应该将那两名家族中派来的保镖先派去赫连堡。

一个黑衣人影倏忽地出现在他面前:“你就是万罗城的符天彪?”

年轻人一愣,心中顿时一沉,对方既然知道他的名字,恐怕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心里迅地思忖,口中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符家子弟,难道就不怕我万罗城的追杀吗?而且我这次是来赫连堡提亲的,你敢动我分毫,就要面对赫连家族与符氏家族的双重追杀”他的目光闪烁,似有所恃。

“如果你不来赫连家族,或许死不了”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话音方落,长剑倏地出鞘、后挥,一气呵成,两个正要从后面起突袭的大汉闷哼一声仰天而倒,咽喉已经被利器割裂。

“你…”符天彪又惊又怒,黑衣人出剑太快,他只看到剑光闪了两闪,两名手下便倒毙…一股寒气顺着背脊升起,他已经在惶惊不安了,他觉得喉咙里又苦又干,不知怎的,连一双手都沁出了粘粘的冷汗。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虽然符天彪已经是三品巫师,可他完全是海量巫丹喂出来的,而且以他的家世,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所有的麻烦在露出苗头之前便有人替他摆平,黑衣人这种杀伐果断的剑法,根本就不是他这一个膏粱子弟能够比拟的。

仅仅这一剑,符天彪就知道自己决非对手,他虽然纨绔,却并非不会审时度势,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的家庭,他的亲人,他的以前种种值得追怀的某些往事,于是,他的表情在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恍惚与迷离了,泛着悠悠的怔忡,微微的僵窒,仿佛他已不自觉随这件事情的开始,使其身份变成壁上观了,似乎他已和目前定铸的形势脱离了干系。

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他,本来她只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人,毕竟他虽然做过恶事,但都非她所见,可刚才…她目睹了事情的生,为自己考虑,她也不能容这个人活下去,既然家族如此对待自己,那她也要给家族添份堵,为自己、也为母亲出口气。

“你…是赫连家族的人?”

符天彪的嗓音有些嘶哑,“我听说那个女孩虽然是赫连百里的女儿,可只是个庶女,到底为什么会惹得有人要杀我,难道…”

“你倒是聪明,不要耽搁时间了。”黑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这个纨绔并不是蠢才。

符天彪的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旋即又现出一抹苦笑:“是不是如果我现在回头也不行?”

“既然来了,又何必走?”黑衣人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怜悯,无论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终究死得有些…冤枉。

“嘿嘿,说得对。”

符天彪取出一柄镶珠嵌玉的长剑,剑锋上吞吐着莹莹寒光:“来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黑衣人微微摇头:“可惜了一柄巫兵,竟被你弄得如此俗气”

“呸,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符天彪忽然暴怒,大喝一声,身形闪动,剑光呼啸从四面八射罩向黑衣人,而他的身体仿佛陀螺一般围绕着黑衣人乱转,一道道剑光如闪电般地射出,而位于中心位置的的黑衣人振剑出点点寒星,只听到一连串的‘叮叮…’声响,最后竟然连成了一声。

“符天彪,如果你只有这点能量,那这场战斗就可以结束了”黑衣人清叱一声,长剑一抖,剑光宛若一颗拖着焰尾的巨大流星向符天彪飞射。

符天彪在这一刹那间感觉到死亡的降临,他大叫一声,长剑在身前布下了无数层细密的光网。可是他布下的剑光就彷佛蜘蛛网,而黑衣人的长剑就如同一道璀璨的星光,摧枯拉朽般撕裂了无数道剑网。

“不要杀我”

符天彪大叫一声,身体向后跃去,长剑迎面掷向黑衣人。

黑衣人站在原地,长剑挥出,‘当’的一声挑开飞来的长剑,左臂遥遥击出一拳…一团闪亮如星辰的光华轰然击中符天彪的前胸,只听到他身上骨骼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整个胸膛都平平的陷了下去。就见他张开嘴,一口黑色的血块连同数十片碎肉一起吐了出来,整个人软绵绵的落在地上,已经是没了声息。

黑衣人脚尖一挑,旁边的一柄刀飞起,噗的一声刺入那个断臂大汉的胸口,他张开嘴,‘呵、呵’两声,终于不甘地死去。

“你们,”

黑衣人的目光看向那对中年夫妇和女孩:“他的身上应该有不少钱,足够补偿你们的损失,估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以免惹祸上身。”

那一家三口惶惑地张望了一眼满地的死尸,中年人忽然从妇人头上拔出一支头簪双手奉给黑衣人:“恩公对我们一家有活命之恩,这根家传之物还请收下”

“不必了,既是家传之物,你们就留着吧。”黑衣人说道。

“象以齿焚身,我们保管不了这东西,还是送给有能力保管它的人为好。”中年人似乎是想开了。

好一个明智的选择

黑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簪子,身形起个起落,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三百八十节 祭祖

月到中天,清冷的月光倾洒在赫连堡的堡墙上,几名巡夜的护卫低语着从城墙上走过…就在他们走过去没多久,一个黑影如同大鸟一般从堡墙上冲天而起,她越过堡墙向堡中飞落,那些护卫没有丝毫的觉。

黑影对堡中极为熟悉,在房屋院舍之间穿行,片刻之间便进去一个院子。她进屋之后将灯点着,然后除下了蒙面巾,露出的面容正是萌萌——没错,入夜时分杀死符天彪的正是她。

符天彪前来赫连堡的时间和路线都是赫连明珠提供的,原本她只想重创这个人,但在看了符天彪的暴行之后,她对这个人的反感已经飙升到了极致,终于下了杀手。现在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在两天之前,她已经通过特殊渠道将秦妈妈和阿虎送走,如果估计无误,明天祭祖之后她那位父亲将会通知她订婚的消息,而符天彪的死讯应该是稍晚一些传来…估计家族那些人会头疼的吧?听说符天彪还是大夫人的亲外甥,哼

她换下夜行衣,想了一下,到灶间将这套东西塞进去,然后点了一把火烧掉,毕竟这东西不太合适,万一有人见到黑衣人杀符天彪那一幕,很容易联想到自己身上。

一切搞定之后,她想起那个中年人给自己的一根头簪,“家传之宝,不就是一根铜簪吗?”萌萌好奇地把玩着这根簪子,察看半晌之后,捏着头部轻轻一旋,便将这铜簪分开两截,一个薄如蝉翼的纸卷从里面掉了出来。

她展开纸卷,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若非她眼神好,还真是看不清楚。

《天龙驭水诀》,是一种巫术。巫术,同样要以巫力为基础,但不是很强,巫力只是一个媒介,利用巫力勾动天地间同属性的能量以各种方式攻击对手。

一直以来,萌萌总是被误导,以为巫术比不得巫武,其实不怪她,赫连家族以巫武起家,当然不大看得起巫术,而且巫术的修炼很艰难,如果没有好的天赋或者传承,想成就确实不如巫武快捷。只是她没有想过自己修炼的《炼星诀》是一门与众不同的传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她的肉体,也改变着她的精神。

“有意思。”萌萌双手一合,那张薄纸已经变成了碎屑,但内容已经被她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了,而且立即就开始修炼…

当——

凌晨卯时左右,悠扬的钟声在赫连堡内响起,方才还宁静的赫连堡霎时沸腾起来,萌萌也从修炼的房中出来,穿戴好秦妈妈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向外赶去。

一些经济上比较贫穷的人家自然是步行前往,而有钱人家或乘车、或乘马,大街上竟似过节般的热闹。萌萌心里有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熟人打招呼,一边注意周围有无异常的情况。

“萌萌,上车”

一辆马车在身旁停下,车窗掀起一角,露出赫连明珠的小脸。

“呵呵,有车坐好啊。”萌萌一笑,便上了马车。

马车再次行驶,车厢里只有赫连明珠一个人,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吱声,过了半晌,还是赫连明珠先沉不住气,开口道:“萌萌,昨天你去了?”

“上哪儿?”萌萌装糊涂。

“那个符天彪,你的未婚夫。”赫连明珠坏笑。

“你要死了”萌萌大怒,张牙舞爪地作势。

“呵呵。”赫连明珠也还以颜色——对挠。

半晌,车厢里才安静下来,响起喁喁细语声。

赫连家族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是在东北部的祠堂前广场进行的,当然,只有一些家族耆老才有资格进祠堂,其他人都是在外面广场上列队。

每年这个时候,除了确实有要事不克分身的人之外,所有家族子弟都要参加,这个时候是家族最强大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那真是一网打尽,元气尽伤。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在赫连堡内外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昨天夜里如果不是萌萌知道守卫的作息时间,恐怕也无法轻易入堡。

按照惯例,当然是先将祭品给列祖列宗献上,而等祭品摆放完毕之后,接下来是排位,也就是等会给祖宗上香的顺序。最前面自然是老人和族里的男丁,然后才轮到妇孺。萌萌虽然是庶出,但也是赫连百里的女儿,位置上倒是不会错的,只是她在那些兄弟姊妹面前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只能站在最后。

萌萌对于排位是无所谓的,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轻视自己的人刮目相看,至于现在…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难道就为了抢一个向木头牌子叩头的位置?

漫长而无聊的祭祖大典终于结束,不出萌萌所料,就在她准备离开广场的时候,一个侍女找到她,说是她的父亲让她过去一趟。

“孩儿见过父亲。”萌萌有些僵硬地行了一礼,抬头看着那个满脸胡子的英伟男人…他就是赫连百里,萌萌曾经在远处看到过他,可在她的记忆里,这位父亲似乎从来没有主动见过自己。她的目光又看向赫连百里身旁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就是大夫人,不知道在得知自己亲外甥的死讯之后,是不是还能如此淡定。

“你就是萌萌?”赫连百里瞪着眼睛看着这个面容似乎相识的女孩子,萌萌的面容触动了他的神经,想起了一个在他的记忆里消失了许多年的身影。

“她当然是萌萌,百里,快将喜讯告诉她吧。”大夫人的脸色有些阴沉。

“噢。”

赫连百里没缘由地犹豫了一下:“萌萌,为父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是万罗城符家的老2符天彪。”

“哦。”

萌萌做出惊讶害羞的样子:“是正妻吗?”

“咳…”

赫连百里顿时一阵咳嗽,老脸虽然有胡子挡着,也是一阵臊红,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去符天彪那里虽然是妾室,可他会待你很好的。”大夫人接过话说道。

“我上面不是还有几位姐姐吗?可以让她们先出嫁嘛。”萌萌还是装迷糊。

赫连百里有些恼羞成怒:“这是父母安排的婚事,由不得你挑三拣四”

“既然父亲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征求女儿的意见?”萌萌淡淡地道。

又被噎了一下,赫连百里阴沉着脸道:“征求你的意见?哼这是通知你,符天彪今天就会过来,你在家里等着,哪也不要去”

“是,父亲,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收拾一下好见客。”萌萌低着头说道。

“下去吧。”

赫连百里觉得有古怪,却又想不到是怎么回事,想了一会儿,也只得命她离去。

就在萌萌回家不久,两名半百的老者带着符天彪的尸体进入赫连堡,不一会儿功夫,家族的执法队就派到了外面,扮成一个假小子模样的萌萌匆匆走出堡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执法队员,嘴角微微一咧:“提亲的人到了吧?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赫连堡的大厅里,赫连雄、赫连百里还有赫连家族中几位说得上话的人都在这儿,唯一的女人是大夫人,眼睛都哭红了,地上躺的那个是她的亲外甥,现在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尸体边上还有两名五十来岁的老者,面目阴沉地站在那里,就像是跟谁赌气。

“两位稍安勿躁,符贤侄是在我赫连家族附近被杀害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有责任找出凶手”赫连雄沉声说道。

万罗城符家虽然未必就比赫连家强大,可对方同样也不怕赫连家,如今对方的嫡系子弟在赫连家族范围内出事,如果不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交待…想到结果,赫连雄也有些头痛。

“死者身上的钱和武器都没有被洗劫,说明凶手并非是临时起意的强盗。”赫连百里别看相貌粗鲁,分析事情却是头头是道,“他根本就是冲着符贤侄的。”

“百里,依你看是什么人做的?”赫连雄问道。

“杀人的原因无外乎是利益或者仇怨,从这两方面下手,或许会有线索。”赫连百里沉吟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巫者急匆匆地进入厅中,在赫连百里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赫连百里听完后,脸色立即难看起来。

“百里,什么事情?”赫连雄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沉声问道。

“这个…是萌萌不见了。”赫连百里低声说道。这名巫者是大夫人派去监视萌萌的,他当时觉得没这个必要,没想到还真被大夫人说中了。

“就是跟符公子订婚的赫连萌萌?”赫连雄问道。

“是。”赫连百里点点头。

“她为什么会不见了?”赫连皱起了眉头。

“大概…大概是她不太愿意吧。”赫连百里难得的口吃了。

“难道你们没有…荒唐”

赫连雄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了,立即喝斥道:“还不派人给找回来,还有,派人搜索方圆百里之内的可疑人物,一定要找到杀害符公子的凶手”

第三百八十一节脱身

整个赫连堡都动起来了,执法队从四门齐出,连家族中的长老人物都惊动起来了。

家族的子弟逃婚,这是赫连家族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虽然这次婚约还未正式举行仪式,但家主亲自通知,就等于是已经决定了,对于这么一个古老的家族而言,这是相当于叛祖的大罪;第二件更是让人震惊,前来提亲的万罗城符家的二公子符天彪被人击杀在距离赫连堡不是很远的地方,这简直就是在赫连家族的脸上搧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且因为萌萌的出走,符家对于赫连家族那是恨意滔天,如果不是赫连百里的大夫人与符家也有亲戚关系,恐怕两家就彻底决裂了,尽管如此,符家还是要求赫连家查出凶手并交出萌萌,同时还要证明二者之间没有联系,这一连串的变故让首当其冲的赫连百里焦头烂额。

“不可能,四个城门都没有发现她出去的踪迹吗?”大夫人怒气冲冲地问道。

“绝对没有,今天是祭祖大典,四门多进少出,就没有骑马出去的。”回报的执法队员说道。

“那个服侍她的秦老太太和阿虎呢?”大夫人又问道。

“听说秦老太太前几天就病了,今天…今天去的时候就没发现。”执法队员期期艾艾地说道。

“糊涂”

大夫人啪的一摔杯子:“既然她是有心逃跑,那一定会乔装打扮地离开,而且她出门不骑马,不代表着她不会把马匹藏在城外的树林里,你们是怎么找人的?”

“是,夫人,我们立即去搜索。”执法队员狼狈地退出去。

不一会儿,又是几队人马从四门出去,家族执法队几乎全体出动了,许多人都聚集在堡门附近,猜测着追捕的结果。

在距离赫连堡十里外的一片树林前,一队执法队员停在那里,一名队员从树林里出来禀报:“队长,里面发现马蹄印。”

“走,进去看看,大家小心一些,这个赫连萌萌也是一位九品巫士,说不准还另有突破,大意不得。”队长吩咐着,一行人下了马进入林中。

“队长,就在这里。”一名队员指着林间的空地说道。

那名队长来到近前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里了你们看,这棵树上有系过缰绳的痕迹,这些蹄印是马匹来会踱动造成的,而这些是马匹出去的时候造成的。”

“队长,你怎么就确定她是骑这匹马离开的。你们看,这些在树周围的蹄印轻而浮,说明上面没有载重。但这一行通向外面的蹄印比较沉重,明显是负载了。”

“队长高明”队员们群起拍马。

“快追吧。”

队长带着众人冲出树林,上了各自的马匹,循着蹄印追去…一个来时辰之后,马蹄印忽然折向入了一片山谷,众人纳闷地追了过去,却发现一匹马正在那里悠闲地啃着青草,众人近前看时,不禁面面相觑——在马背上,固定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估摸着也有百余斤左右的重量。

伊斯克尔行省镇江城。

六月天,动辄淫雨霏霏,天气不仅不凉爽,反而有些闷潮,浑身的不舒服。江上烟雨朦胧,偶或出现一两天险恶的风涛,也为期甚短暂,不至于成灾。

客舱靠上了南码头,此地的旅客纷纷下船,镇江城是伊斯克尔行省的第二大城市,登岸的旅客不少,一身男装的萌萌提了个不大的包裹跳上码头,她警惕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密集的人流当中。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扮成男装总有些女孩气,她用姜汁染了脸,再加上身材瘦削,显出几分病容,而且身上衣衫普通,很难从她的外表看出他的身份。

她随着人流进了镇江城,踏入行人嘈杂的北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