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颜宁那一缩,杨沐的嘴唇擦过颜宁的脸颊,有一种凉滑的触感,感觉极其微妙。这时的血不再是冲向心脏,而是全都冲向了大脑,杨沐脑中一热,嘴唇不由自主地觅向了另外两片唇瓣。先是碰了一下,颜宁已经傻得呆住了,杨沐见他没有反对,便又慢慢地凑上去,印上了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唇,触感柔软细滑。又感觉不够,便伸出舌头,用舌尖慢慢描摹那唇的形状,品尝它的味道。

颜宁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杨沐,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这时落到地上的灯笼已经被烛泪扑灭了,除了淡淡的星月之光,再没有任何光线。这种黑给了颜宁莫名的安全感,他想退开,但是又舍不得,鼻端是淡淡的酒香气,杨沐的唇舌温暖而温柔。他顿了一下,伸出双手圈住了杨沐的腰,闭上双眼,启唇接受杨沐的进入。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星月太美好,也许是夜色太温柔,也许是黑夜的包围太安全,总之,杨沐和颜宁都沉醉了。他们在黑夜中,看到了绚烂的鲜花在绽放,又仿佛有漫天的星流如雨般划过,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却仿佛置身于春暖花开的暖阳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呼吸急促起来,才恋恋不舍地分开。颜宁将脸埋进杨沐胸前,杨沐伸手摸了一下颜宁的头发,手滑到他的颈上,又托起他的脸,嘴唇在他脸上、眼睑上细细地啄了几下,喃喃地说:“颜宁,我此生定不负你。”

话语虽轻,却一字一句落进了颜宁的心里。

颜宁“嗯”了一声,轻轻地喘息了几下,突然起了一阵风,他打了个哆嗦。杨沐马上感觉到了:“冷了吗?我们回去吧。”

然后从地上捡起熄灭了的灯笼,一手牵着颜宁,就着淡淡的月光,往家去了。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分外香甜,梦里到处都是纷飞的桃花,几乎都能将对面的人淹没。

第64章 岁月静好

因为喝了点酒,又睡得比较晚,所以两人第二日竟起得迟了。

杨母和桂琴起来弄了早饭,都未见杨沐起床来,便去他屋里叫他。杨母进来,便看见儿子和颜宁合盖着一床被子睡着,颜宁的头挨着杨沐的肩,睡得正香。

杨母笑了一下,这哥俩感情真好。张口要叫,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仔细看了一下颜宁,那模样比姑娘家还俊,要是个姑娘,儿子恐怕早就娶回家了吧。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杨母猛地往后一退,险些站不稳。不会,不会,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杨母不住地安慰自己。

桂琴在外面问:“大娘,杨沐兄弟起来了没?”

杨母忙答:“就起来了,你将碗筷摆好,马上就来了。”

“好。”桂琴在门外应声。

杨沐此时也醒了,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边的颜宁,不过没有时间让他多想,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母亲:“娘,您来叫我们起床啊?昨晚喝了点酒,睡得太沉了。”

杨母收拾出一张笑脸:“是啊,你和颜宁都起来吧,该吃饭了。”说罢转身往外走。

杨沐一动,颜宁也醒来了,他看见杨母正转身离去,脸上一红,也没有开口叫住她,自己这样实在有失礼数。

于是连忙穿戴出来,恭恭敬敬给杨母请安:“伯母,实在太失礼了,还让您叫我起床。昨晚和同窗们一起,喝了不少酒,所以睡得太沉了些。”

杨母笑着看颜宁,觉得这孩子其实真不错,虽然他已经做到六品官了,对自己这个老婆子还是这么谦和有礼。“没什么,你们年轻人本来觉就多,能睡是一种福气啊。”

颜宁脸更红了:“让伯母见笑了。”

又见旁边有个妇人,想是昨晚给他们开门的桂琴,便笑着说:“这位想来就是桂琴姐了,常听杨沐说起你,小子这下有礼了。”

桂琴也是早知道颜宁的,现在一看杨沐这个好友,是个大官,既斯文俊秀,又彬彬有礼,真真让人喜欢,连忙还礼。

杨沐说:“娘,今天我和颜宁要去给四喜送亲,吃了早饭就去。”

杨母笑起来:“好,四喜丫头终于要出嫁了,真为她感到高兴。”

桂琴在杨村生活了一年多,四喜也常来看望杨母,所以也很熟悉,她也附和说:“就是啊,这么好的姑娘,总算嫁了个好人家,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三宝家在村东,院子是前两年新建的,很是敞亮,今天更是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天气非常晴朗,红彤彤的朝阳从东山上升起来,将阳光洒进这个被阴霾笼罩了大半年的小院。来来往往帮忙的左邻右舍,都说四喜的运气真好,成亲这天天气这么好,以后的日子一定会红红火火。

杨沐和颜宁听着,相视一笑。进了屋,三宝正在清点妹妹的嫁妆。杨沐和颜宁呈上自己礼物,杨沐的是一方端砚,颜宁的是一块徽墨。这些都是杨沐平日里收集的,本是留着他们自用的,但是吴严也没想出来要什么,他俩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更有意义的礼物。

这端砚和徽墨都是读书人的爱物,想着吴严又都用得着,所以割爱拿出来。这边送给四喜做了嫁妆,吴严那边就不给了,横竖这些都只有他用得着。

三宝那刚满了周岁不多久的儿子肉团扶着姑姑的大红嫁妆打圈圈,一个人跑得乐颠颠的。肉团人如其名,长得肉团团的,穿着一身大红袄子,相当地喜庆可爱。

颜宁很喜欢孩子,连忙跑过去逗他:“小肉团,来,叔叔抱。”

肉团已经到了认人的时候了,平时对抱他的人比较挑剔。他正兀自玩得乐陶陶的,这时候看见颜宁,停下来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漂亮叔叔,迟疑了一下,居然张开了双臂,扑进了颜宁张开的手臂里。

三宝停下来:“嘿,我儿子居然会让颜宁抱。”

杨沐看着颜宁抱着肉团,将他举到头顶上,逗得肉团咯咯直笑,不由得也泛出笑容:“看来肉团比较喜欢颜宁啊。”他记得自己前几日抱他,他还不大情愿呢。

三宝说:“肉团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抱他,这小子,人小鬼大。”

杨沐:“…”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

颜宁也听见了,笑道:“原来小肉团这么小就懂得爱美了?这一点不知随了谁?”

三宝嘿嘿憨笑:“反正不是我,我可从来没这毛病。”

杨沐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三宝答:“都差不多了。这些其实是老早就准备好的了,后来又添补了一些。”

颜宁一边逗肉团一边问:“一会儿迎亲队伍也该到了吧。”

“嗯,吉时快到了。”三宝说。

这时已经隐隐约约听见唢呐声和爆竹声了,外面有人在喊:“来了来了,接亲的队伍来了。”

孩子们全都涌出去看热闹,肉团在颜宁怀里也呆不住了,挣扎着要出去。

颜宁将他放下地,三宝叫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兆新,带着弟弟去,晚点带他去找婶婶,记住了啊。”

那孩子应了,弯腰抱起肉团,往院子外去了。

三宝领着杨沐和颜宁往新人那边去,一群媳妇大娘将四喜的闺房围得水泄不通,听四喜和小姐妹们在屋子里唱哭嫁歌。

三宝被一个年长者叫住,让他去外面准备迎亲。杨沐和颜宁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反正是来凑热闹的,就一起去看热闹吧。

吴村和杨村离得近,一般两村结亲时,都不会抄近路直接过来,而是尽量绕一大圈子,一则是为了喜庆热闹,二则也是为了掐好吉时。

杨沐和颜宁站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唢呐声和爆竹声由远及近。一群看热闹的孩子跑跑跳跳着过来了,嘴里嚷嚷“新郎官来喽”。紧接着吴严骑着高头大马从路弯那头出现了,这边也有人赶紧点上爆竹迎接,一时间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场面喧嚣无比。

吴严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满面笑容,显得神采奕奕。周围的人们看得艳羡不已,四喜这是交了好运了,居然最终嫁到吴家大院去了,还是吴家最有出息的儿子。

迎亲的过程繁琐而热闹,吴严费了老大功夫才接到新娘子,三宝背着妹妹上了花轿。迎亲队伍踩着吉时的点踏上了归程。

杨沐和颜宁跟在长长的嫁妆队伍之后,又沿迎亲队伍来时的路,拐拐绕绕,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吴家大院。

成亲的礼仪繁多,不是捉弄新郎的,就是为难新娘的,杨沐和颜宁看得直吐舌头,颜宁趁人不注意,挨着杨沐偷偷掐了一下他的手心,还剜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你不用受这等捉弄了。杨沐一脸笑嘻嘻的,仿佛是自己成亲一样那么开心。

吴家大院昨天就已经准备好了,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显得喜气洋洋的。吴家不比三宝家,大户人家亲戚多,此刻更是宾朋满座,院里院外都挤满了人。因为天气晴好,来的客人太多,酒席就都设在正厅和前院里,甚至院子外面都摆上了桌子,坐满了街坊邻居。

杨沐和颜宁挤在人群中,看新人拜完堂,然后和一群同窗陪着颜先生喝茶聊天。过了一会儿,杨沐站起来,说有点事走开一下,然后朝另外一桌走去。颜宁眼光随着他的身影,看他跟蒋管事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然后不知蒋管事说了什么笑了起来,杨沐耳朵根都红了。

过了一会,杨沐回来了。颜宁低头问:“那人是谁啊?”

杨沐说:“是吴严的舅舅,以前去菁州赶考的时候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

颜宁“哦”了一声,心里却说: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颜宁没有追问,杨沐自然也没说什么。其实就是蒋管事提起当年张舅爷想让杨沐做女婿的事,他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因为张舅爷的女儿兰月早已嫁人生子了。

而张舅爷是很遗憾杨沐没能做自己的半子的,虽然后来知道杨母病倒他还暗自庆幸过没将女儿嫁过去,但是现在杨母病好了,杨沐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并且还没有娶亲。自家女儿早已嫁人生子,女婿也不是不好,但是比起杨沐来,那真是差上不止一点半点啊。若是当初杨母病倒那会儿,他再去提一次亲,在金钱上给予一些帮助,兴许杨沐跟自己外甥一样,也早就是朝廷命官了。也许这就是命吧,张舅爷摇摇头,心里叹气。

中午的酒席主要是招待女方的亲戚,晚上的贺郎酒才是男方亲戚的正席,所以大家吃过午饭,又围坐在一起晒太阳、嗑瓜子聊天。有好玩的架起桌子推上了牌九,爱热闹的女宾们去了新人院子看嫁妆去了。

颜先生去午睡了。三宝等一干娘家亲戚吃过午饭都回去了,颜宁和杨沐因为又是吴严的朋友,所以继续留在吴家,等晚上闹洞房。

吴家大宅就是深广,即便是这么热闹的喜事,也都能找到清净之所。颜宁打量周围的书架,啧啧感叹:“吴家还真是有钱,居然有置办了这么大一个书房,这些书似乎都没怎么翻动过。这有钱人真是奢侈啊,把读书人视为性命的东西当做摆设。”

屋子里除了颜宁,就只有杨沐了。听他这么一说,杨沐笑起来:“等我赚到钱了,就给你造一座藏书楼,你想买多少都行。”

颜宁笑得一脸狡黠:“嘿嘿,这恐怕也是你自己的心愿吧。不过我还是很期待啊。”

他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坐进藤椅里,半倚半靠着翻起来。外面阳光很好,太阳略略西斜,有两束阳光从屋顶的明瓦投射下来,灰尘在光束里变得清晰可辨,上上下下地浮沉。有一束光正好落在颜宁的身上,那光照得颜宁的耳朵似乎都透明了。岁月如此静好。

杨沐看着光束里的颜宁出了神,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若是在那耳朵上亲一下,会不会变红呢?这么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又不由自主地亲了下去。

颜宁只觉得耳朵上突然温热了一下,猛然抬头一看,只见杨沐神游似的地站在自己身旁,那刚刚碰到自己是杨沐的唇?颜宁的耳朵果然腾地一下红了,嗔怪地白他一眼:“你又干嘛呢?这大白天的,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当心被人看见。”还好因为天冷,书房门是关着的。

杨沐“呵呵呵”傻笑起来,果然红了呢,真可爱。

颜宁卷起手中的书卷,抬高轻拍了一下杨沐的头:“傻了你?”

杨沐摇摇头,嘴角噙着笑,走到一边找书看去了。其实他的意识一直处于一种漂浮状态,眼前的字仿佛一个个都浮出了纸面,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但世界又都在自己的意念之中,什么都可以不去想,什么也不用去担忧,就只有颜宁,他坐在那儿,他是自己的。

第65章 渔乐

晚上喜宴上杨沐碰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那时候宴席还没有开始,杨沐陪着大家坐着说话。几名穿着狐裘的打扮得非常贵气的夫人说着话过来了,其中一个说:“啊呀,这不是杨相公吗?好久不见啊。”

杨沐抬头一看,连忙站起来行礼:“原来是张夫人,杨沐这下有礼了。”原来是吴严的舅母。

张夫人笑眯眯地:“杨相公还像以前那么懂礼节,听说你现在生意都做到京城去了?真是有出息啊。”

杨沐红了脸:“多谢张夫人谬赞,只是讨个生活而已。”

张夫人对身边的另几位夫人说:“不瞒诸位夫人,杨相公是严儿的同窗,当年和严儿一起中了秀才,那才学比严儿还好呢。当初我可是看中了要给我家兰月做女婿的,可惜后来…唉,不提了,我们兰儿没那个好命啊。”

这时她们已经已经离开了杨沐的桌子,但杨沐也得跟上啊,这会儿张夫人来了这么一句,让杨沐很是尴尬。那几位夫人都是吴夫人的姐妹,这时候都纷纷转过目光来打量杨沐,将杨沐看得满面通红。

张夫人又问:“杨相公,你如今成亲了没有?”

杨沐背脊一阵冷一阵热:“尚未。”

张夫人说:“呀,还没有娶亲啊,要不我给你寻一门亲吧。”

杨沐连忙说:“承蒙张夫人看得起,小子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

张夫人遗憾地叹口气,这么好的儿郎,给别人家做了女婿,还真是有些不甘哪。

这顿饭杨沐吃得七上八下的,总觉得颜宁的眼刀子不住地飞过来,莫非颜宁听到什么了,杨沐冷汗直流。

晚上喜宴结束之后,就是闹洞房。碍于吴严的身份,也没几个人真正去闹,只是象征性地闹了一会,然后都各自散了。

杨沐连忙向颜宁主动供认事实,因为他觉得这种莫须有的东西说出来不伤大雅,要是瞒下去反而要坏事。

颜宁听了他的解释,嘻嘻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看不出你人气还真是挺旺的,这么多人将想你做女婿呢,不错不错!”

杨沐苦着脸,这也不能怪自己吧,又不是主动去招惹的。

颜宁拍拍手:“成了,我看也没成什么气候,让那些三姑六婆去肖想吧。”

杨沐心里一松,脸上就要露出笑容来。

“不过——这几日你得听我的差遣,以消我心头不快。”

杨沐马上狗腿地点头哈腰:“诶,好嘞,听凭颜大人差遣。”

本来颜先生参加完吴严的婚礼,就准备要回去了,但是架不住几个学生竭力挽留,颜宁也表示很久没有回来了,想多留几天,于是便多留了两天。

尽管是冬天,但是也挡不住颜宁的游兴。好在天气晴好,杨沐陪着他去清溪垂钓,去玉荷湾荡舟,去藕田体验挖藕的痛苦与快乐。

说是垂钓,其实这种天哪里能钓到鱼,鱼儿都不吃饵了,不过是两个人坐在河堤下的背风处晒太阳罢了,最主要的是两人能够单独相处。

“可惜是冬天啊,这柳树也落光了,河水也冰冷的,鱼儿也不上钩了。”颜宁将头靠在杨沐肩上感叹,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记得那年夏天,我们随随便便就钓了两条大鲫鱼呢,那鲫鱼汤是又浓又香啊。我再也没有喝过那么浓那么鲜的鱼汤了。”

杨沐没有作声,也没有反驳他,那鱼汤之所以无与伦比的鲜浓,是因为当时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少,又隔了经年的岁月,用浓浓的怀恋之情炖制出来的。

过了许久,杨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今天给你再炖一锅鲫鱼汤吧,没有豆腐,我们放点萝卜丝。”

“好。”颜宁答,一会儿又睁着困惑的眼望着杨沐,“不过我们哪来的鲫鱼呢?”

杨沐说:“杨大伯家今天干鱼塘,走,我们去捉条大的来。”

颜宁好奇心顿起:“我们自己去捉鱼吗?好啊,现在就去。”

杨沐说:“我们去看看吧,天气太冷了,你就别下水了,看他们捉就好了。”

“那你呢?”

“杨大伯家的事,我总要去帮忙的。我们总是受着他们的恩情,能出力的时候端着不去,会被人说闲话的。”杨沐也是个壮劳力了,他和杨大伯家素来亲厚,没有不帮忙的理由。

“行,我去看你捉。好多年都没看到捉鱼了。”颜宁率先站起来,伸手拉起杨沐。于是地面上铺着的干稻草只剩下两个浅浅的臀印。

冬天干鱼塘是南方的一大特色,水乡尤甚。民间有个传统,年夜饭上一定要有一尾全鱼,以示年年有鱼(余),所以养鱼的人家会在腊月里,将养了一年甚至几年的鱼打捞出来,赶在年前卖出去。干鱼塘的场景很热闹,会有很多帮忙的人,也有很多买鱼的左邻右舍,当然会有更多看热闹的人,所以你只要看到田野里哪儿围了很多人,就差不离是在干鱼塘了。

杨沐拿着钓竿,领着颜宁往一处人群走去,那是杨大伯家的鱼塘,前年和去年只拉过大网,没有清底,所以今年清底的话,通常会有长了三四年的鱼,这些鱼会有七八斤甚至十来斤重。这样的情况是很为大家喜闻乐见的。

人们看见杨沐和颜宁,都纷纷笑着打招呼:“杨沐你也来了啊?”

杨沐笑一笑:“带朋友过来看看。”

一边对颜宁说:“一会儿我下去,你就在上边看着吧。”又在人群中看见了桂元,便唤了一声。桂元高兴地跑了过来:“杨叔叔,颜叔叔!”

“桂元这个钓竿给你,你先回去提个桶子来,一会儿我们要买鱼。提过来之后你就陪着颜叔叔玩,我下去帮忙捉鱼。”杨沐嘱咐桂元。

“好的。”桂元认真地点头,为杨沐交给他这个任务感到很光荣。

下边鱼塘的水已经快见底了,有两个人正在努力地车水。一群男人光着脚,将库管卷得老高,准备拉网捞鱼。网是结实的细绳大眼网,这样是为了网大鱼。

杨沐也脱了鞋袜,将库管卷到膝盖以上。

“冷不冷?”颜宁问他。

“还好,一会儿忙起来就不冷了。”杨沐说。

颜宁搂着杨沐脱下来的长外衣,心想幸亏不是在京城,否则不冻死才怪。

杨沐又添了一句:“没事的,真的。”

杨大伯年近花甲,却也老当益壮,裤子卷得高高的,此时正在下面指挥,看见杨沐:“铁蛋你也来了啊,太冷了,我们人手也够了,不用来帮忙的。”

话是这么说,人家这是在跟他客气呢,你能帮上多少忙是一回事,你去不去帮是另一回事,这就是人情味世故。所以杨沐笑起来:“大伯,不冷的,好歹我也算个壮劳力呢。”

杨大伯就是喜欢杨沐这点,这孩子特别懂得感恩,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少不了要给自己家捎带礼物,吃的、用的,甚至是药材补品,样样都不缺。

杨大伯笑眯眯的:“那好,你裤子穿得厚了点,卷不上去,那就拉最边上的网索吧。”最边上的网索,是不需要下深水和深泥的。

杨沐从善如流,接过网索,准备拉网。

剩下不多的水里已经有鱼在翻跳了,不过都是些受不得浑水呛的鳙鱼、白鲢和小鱼,大草鱼和大青鱼还都蛰伏在水底呢。

等所有的人都准备就绪,杨大伯发话了:“好了,我喊一二三,大家开始一起用力。一二三,走!”

杨沐拉着重重的渔网,踩着冰冷的泥水往水塘的那一头走去,虽然很吃力,但是很快乐,一种收获的快乐。

鱼们因为空间缩小的缘故开始翻腾跳跃,不停地撞击着网子,刹那间,整个渔网和水面都热闹起来。

岸上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惊喊,讨论。“哇,好大的青鱼,怕有十几斤重吧。”

小孩子的声音:“哇哇,我看到了,一条好大的金丝鲤鱼!”

“是的,我也看到了,有两条,都好大!”

“今年虽然干旱,但是杨大家的鱼看来并没有受很大的影响啊。”

“是啊,收获真不少。”

颜宁一会儿看看渔网中的鱼,一会儿瞅瞅杨沐,心里一边激动一边高兴,这里也有杨沐的功劳呢。

捉鱼的感觉是十分美妙的,尤其是当你伸出双手,两手都掐不住大鱼的腮壳时,那种挑战更有成就了。

杨沐看准了一条大鲫鱼,青黑色的背,银白色的肚皮,足有一两斤重,看起来鲜活无比,他伸手一抓,掐住了鲫鱼的腮壳,哈哈大笑:“颜宁,拿桶子来。”

颜宁连忙小心地提着桶子走过去。杨沐说:“好了,别再过来了,一会儿鞋子该湿了,我过来。”

颜宁看着那么多鱼,实在有点心痒:“要不我也脱了鞋子来吧,看起来很好玩啊。”

杨沐过来将大鲫鱼放进桶里:“得了,小爷,你从来没做过这事,别受了寒。乖乖上岸上去吧,这里都是泥水,仔细弄湿了鞋子。”

颜宁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提着大鲫鱼上了岸。

杨沐又下到水里,一手摁住一条大青鱼的头,一手抓住尾巴,往上一翻,将那条六七斤重的青鱼抓起来了,扔到盛鱼的竹筐里。他知道颜宁正看着自己抓鱼呢,要多抓一些以弥补他的遗憾。

抓完鱼,杨沐的脸上也沾上了泥水,衣服已经快辨不出原色了,外衣上沾满了泥浆和鱼身上的粘液。用颜宁的话来说:“你现在闻起来就如同一条大青鱼。”

杨沐也不计较,只呵呵笑,洗干净手脚,提着水桶里的鲫鱼领着颜宁和桂元回家去了。本来杨大伯叫他们晚上去他家吃全鱼宴的,但是颜宁惦记着杨沐的鱼汤,而第二天他就要回曲县去了,所以晚上杨沐要在自家为颜宁做鱼汤。

那条大鲫鱼本来是要买的,但是杨大娘白了杨沐一眼:“嗬,合着就该吃你家的东西,一条鲫鱼也要来跟我算账?再多抓几条回去。”

杨沐笑起来:“够了,够吃了,谢谢大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