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探春意外地问。她还以为从城门到江边,会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呢。得益于隋炀帝的穷奢极侈,他们不用到海港,可以从运河入海。

“嗯,我先下去再扶你。”游诽点头,利落地下了马车,却挥开了三个丫头,伸出手握住探春。

“我自己可以下来的,哪里就娇贵成这样了。”探春嗔道,“让人家瞧见你一个大老爷们这样的殷勤小心,可叫人瞧得低了。”

“我就是要让人看看,茜香的王储有多宠爱他的王妃。”游诽轻笑,在她一脚跨出的时候,竟把她抱了起来。

探春的惊呼狠狠地卡在喉咙口,看来她应该习惯他时不时有违常理的举动才行。看着他一脸的促狭笑容,探春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王送行

“啊,快放下我。”探春忽然惊呼一声,飞红了脸。因为她看到贾政和贾宝玉父子,正束着手恭立在一旁。贾政素来自诩为正人君子,自然信奉非视勿视。可是贾宝玉却笑吟吟地看着探春,还不大不小地做了个鬼脸,让探春羞恼不已。

“遵命,娘子。”游诽在她的耳边调笑,却没有再乘机揩油,而是很正经地放了她下地,自己站在她的身旁。

“请王子、王妃安。”贾政和贾宝玉父子行下礼来,探春这才记起,自己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急忙上前扶起贾政和贾宝玉,仔细端祥,贾宝玉略显清减,精神倒还不错。贾政却显得苍老了不少,鬓边的发灰了至少一半。

被游诽插科打趣掉的离愁,一股脑儿地涌上来,竟是泪盈于睫。想要说几句场面话,也只是看着父兄无语凝噎。

好半天,才勉强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节的。就是王子,他也是个极随和的人。”

游诽很给她面子:“不错,岳父、舅兄,都起来罢。”

一家三口被他这个称呼吓了一跳,贾政已忙忙地又行礼如仪:“不敢当王子如此称呼。”

“贾大人是王妃的父亲,难道不是我的岳父吗?贾二爷是王妃的嫡亲哥哥,难道不是我的舅兄?”游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仿佛被中原的称呼搞昏了头。

“王子身份尊贵,下官不敢当此称呼。况且,王妃已入皇家宗谱,只有南安老郡王和南安太妃,才是她的父母。”贾政急忙谦谢。

“他们自然也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不必再推脱。”游诽笑笑,“妻子的父亲,当然是岳父大人。”

探春白了他一眼,谁敢当他的岳父啊贾宝玉也被这称呼惊了一下,不过只一会儿便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探春知道他在笑自己被游诽抱下来的场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在贾政视线不及的地方,贾宝玉是很活泼的,挤眉弄眼,把探春逗得笑了起来。

“两位王爷也来了。”游诽忽地一笑。

探春抬首,却见凉亭那边浩浩荡荡走来的一群人里,打头的竟是南安郡王和北静郡王两个。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竟忘了见礼。

游诽很顺手地就把探春的腰搂住:“两位王爷诸事繁忙,竟不想亲自送我和王妃起程,实在不敢当。”

他的这个动作,看在两位郡王的眼里,与挑衅没有什么大差别。水溶脚步微顿,南安郡王也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不过,两人都在朝廷上应付过无数大场面,倒不至于被人看出些什么来,很快又步调一致地朝着两人迎来。

探春急忙上前拜见,自然先见水溶,虽然他位列南安郡王之下,但探春与南安郡王有兄妹之名,也算是自己的家人,所以要缓一步。

北静郡王忙还了半礼

“兄长”探春叫得一声,就被南安郡王扶住。

“妹子不需多礼,母亲原要来送,只是太后宣了进宫。临上马车的时候,还千叮万嘱,请妹子此去珍重。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

探春看着他平静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分明最近他并没有上战场,可看着却总是多了两分沧桑和杀伐之气。一时之间,有点心酸,几乎忍不住泪。

水溶站在南安稍后一步,此时此刻,他与探春之间的距离,比南安郡王还要不如,更别提她身侧仿佛拿她当珍宝一样的游诽了。

“王子待公主必然是好的,六哥倒不用担心。”水溶笑道,可是心里却仿佛有一块地方倏然地空洞了。她终于嫁人,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把她装在心底的深处。她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可能再属于自己。看着他身旁那男人,俊眉秀目,却又一副霸道地把探春护在环里的样子,他知道应该为她高兴。可是,此刻他却只觉得心酸,实在高兴不起来。

游诽与两人互相见礼,虽然国有大小,但作为茜香王储,他的身份还是比郡王要高上那么一点儿。不过,他也不托大,竟以妹夫之礼与南安郡王相见。

“哥哥放心,探春是我的王妃,那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焉能待她不好?”

探春微微发窘,暗想哪有人说话这么直白?虽然有这样的心思,可也不能当着人说出来。急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却见他转过来的脸上,微露喜色,趁机握住了她的手。

南安郡王压低了声音:“若是王子待妹妹不好,小王万不敢把妹子交与王子的,她值得人珍爱。”

游诽目光坦然,勾唇微笑:“是,多谢王兄。”

这会儿,两人还要唇枪舌战探春又好笑又好气地睃了两人一眼,却见水溶的目光微带羡慕地看向游诽,心里微滞,转头看向贾政。却见他正垂首跪在一旁,急忙拉了拉游诽。

他素来识情知趣,莞尔笑道:“两位王爷一来,王妃的家人却又跪了一地。”

水溶这才偏过脸去:“都起来罢,今儿都是为公主送行而来,不如到凉亭去略坐。小王已备下薄酒,为王子和王妃饯行。”

探春连道“不敢”,她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两位郡王联袂为她“壮行”?、

游诽点头应道:“多谢王爷盛情,那我们夫妇就动之不恭了。”

水溶目光微黯,脸上却笑意不减。

探春跟在游诽身后,及至进了凉亭,彼此间又推让了半日。探春有些不大耐烦,中国人有时候就是客气得过了份。

最终还是游诽与探春双双坐了主位,水溶和南安郡王在两侧相陪。而贾政和贾宝玉诸人只得随侍在侧,凉亭不过摆了几张座位,他们自然只有站着的份儿。

探春见素日里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只垂首站在她的身后,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水溶最是心细,目光微转,便转向贾政:“政老是王妃的家人,今儿是代太妃前来送行,一同宽坐罢。”

贾政连忙推脱:“王子和王妃及两位郡王的面前,哪里有下官的座位。”

不久前,探春得封公主,贾政也官复原职,但皇帝给假,并没有实权。探春倒觉得这个安排好,免得再惹出祸事。

游诽笑道:“若是岳父不坐,我的王妃也坐不安席。”

贾政惶恐,急忙请罪,在游诽的笑容下,才在末座坐了下来,却还不敢坐实,只占了小半个屁股。

探春这才舒了口气,感激地对水溶笑了笑。他微微颔首,笑容依旧,却让探春看出两分伤感来,心里也有些黯然。

初恋,娇美如花,又怎会轻忘。

手心却传来了温热,原来是游诽在袖子底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探春偏头,看到他含笑温和的脸,心里一热,回以一个笑脸。从此以后,她的生命里,会有另一个男子,成为她的重心。

水溶端起了酒杯,探春看得眼熟,一下子认了出来,可不就是她往日去北静王府,时常用的那一套吗?心潮起伏,杯停嘴边,竟觉得难以下咽。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握住了脚脚:“夫妻一体,我来代王妃喝了罢。”

探春松开手,看着游诽把她的杯子接过去,仰首饮下,顿时反手握住了他的,心里十分安稳。这个男人,应该可以作为她的依靠吧?

水溶浅饮半杯,微笑道:“公主酒量甚洪,王子怕是不知?”

游诽也一脸的笑意:“虽知王妃海量,然而她今儿离乡去国,只怕酒入愁肠,愁上加愁。我们是夫妻,王妃的酒,小王代喝,也是正理。”

探春仔细咀嚼着“夫妻”二字,竟觉得十分温馨。虽尚未有滴酒下肚,也觉得浑身暖洋洋地有了薄醺微醉。

水溶虽然笑容不敛,但终究有几分勉强,只把剩下的半杯仰脖子喝下,照了照杯底。

南安郡王却对着游诽微微点头:“正是。此去路遥,又要坐船,妹子素来体弱,还望王子多加照顾。”

游诽正容:“请两位王爷放心,游诽虽不是经国纬世之才,但保护自己的王妃,责无旁贷,不消说得。”

南安郡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大笑:“好,如此甚好”

说罢,仰首满饮一杯。

游诽不甘示弱,也灌下了一杯。

探春偏首,看到贾宝玉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连忙悄声问道:“二哥,林姐姐如今怎么样?用了我的燕窝和山参,可有什么起色?”

“略见好转,只还不敢断药。”贾宝玉低声回答。

“我还理了一些燕窝,放在南安郡王府上,你什么时候去拿给林姐姐用。我不敢让太妃送到府里,怕被贪没了,落到林姐姐手上。多请两位太医瞧着,免得误诊。”

“王太医如今到了军中,并不在太医院。其他的太医也不熟,除了母亲生病,其他人也没有资格传响太医。冯紫英介绍的那个医生倒好,只是…”贾宝玉微微皱眉,“林妹妹身体比常人要弱些,有些药禁不起,如今只用燕窝调理着。难为你这会子还记挂,宫里出来的东西比市场上买的更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折柳惜别

探春笑道:“反正我也不用,若是不够了再设法去市场上收着些罢。就是价钱贵些,总是身子要紧。薛大哥哥虽是不堪大用,他那个兄弟倒还仔细。不过…还是你自个儿去市场上留意着些。”

“那倒不用,宝姐姐又送了一包燕窝与雪片糖,也尽够了。”贾宝玉笑着摇头,“你们送的比咱们家里剩的还要好些,用完了我再让贾芸去收些。”

“宝姐姐…”探春微蹙眉头,忽地眉心一跳,“她的燕窝暂且别用,哪怕去市场上买些稍稍质次一点儿的。”

贾宝玉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总是小心为上,我进宫前,林姐姐还活泼泼的呢”探春虽然怀疑贾宝玉的燕窝有问题,但没有证据,也不能瞎说,只能含糊过去。

“这个简单,我让贾菖和贾菱二人把那包燕窝拿到铺子里找坐堂的大夫看看,若果然里面有什么问题,哼”贾宝玉暗暗地发狠。

“我只是这么一猜罢了,林姐姐虽说来我们家的时候,体弱不禁。但这几年长开了,身子也强健得多,生病并非无因。况且,宝姐姐那里还是有些谋算的,还是仔细着的好。也不是说她…嗯,太太也一向不大喜欢林姐姐的,你小心着些。”

贾宝玉目露寒光:“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要回去细细地查了,若不然,林妹妹的一条命就被她们害了。”

探春见他心里明白,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也不定那燕窝就有问题,只是咱们小心为上。平时多宽宽林姐姐的心,铺子的事多交给她做不妨,我瞧着她倒是很有兴趣,比干坐在潇湘馆里养病要好。”

贾宝玉又迟疑了一会儿,看着探春又把话吞了下去。虽然他还有旁的怀疑,但探春面上却不好看。

“还有姨娘,请二哥代为照看。不过,她有时候就是容易被挑起糊涂的心思,也要防着才是。”探春心里一动,又交代了一句,“三弟倒是好的,虽有时候不必顽劣,心思倒还是纯良,若有些什么告诉他。”

“知道了,难为你还替我们想得这样的周到。”贾宝玉喟然长叹,“我瞧着王储待你虽是好的,可到底那里地不熟人不知的,你身边也只几个陪嫁的丫头得用些,更要用用。若有什么需要,写信回来,我替你设法办到。”

探春笑道:“咱们是兄妹,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姐妹们终究是散了。”贾宝玉叹息。

“只要你和林姐姐不散,那就好了。”探春做了个鬼脸。贾宝玉脸红,却仍是立场坚定地回答:“放心,我们散不了的。”

那就好。探春想,就是从优生优育的角度来讲,也不能让贾宝玉和薛宝钗这对姨表姐妹成婚。林黛玉和贾宝玉名义上虽说是姑表兄妹,可没有血缘关系…

“王子,吉时已至。”一个长随模样的人上来打了个千儿。

游诽长身而起:“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起程,多谢两位王爷亲自相送。若有机会再来中原,游诽再以礼拜见两位王爷。”

南安郡王和水溶也跟着站了起来,互相说了几句客气话。

贾宝玉红了眼圈:“三妹妹,保重。”

“你们也是。”探春匆匆说了一句,站了起来。忽地想起一事,忙道:“若是身边没有得力的丫鬟,不如求了太太自己找人牙子买,家里的那几个有旁的心思,反不得用。”

“知道了,你往后孤身在茜香,自己要小心,我们都帮不得你。”贾宝玉朝她微微点头。

探春一笑,目光瞥向游诽,见他脸浮笑意,心里一定。有他在,她对茜香国的未来,反倒充满了好奇和信心。

游诽走到她的身边,温言道:“走罢。”

“好。”探春对着水溶和南安点头示意,与游诽并肩走出两步,又稍稍落后。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她可不能与游诽走得并排。

可是游诽却对她这个小动作微微蹙眉,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畔:“都说了我们是一体的,你缩在我的身后做什么?”

探春悄声道:“这是规矩,女人要比男人落后半步。”

游诽不以为然:“那是你们的规矩,我们可没有这种说法。就是接受百官朝贺,你的位置也是跟我并排的。你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难道你真喜欢躲在男人的身后?”

探春莞尔:“知道了,你先放开手,我以后会一直站在你的身旁。”

她怎么忘了呢?茜香国现任的王,可是个女人。

众人跟在他们身后,送至江边。甲板早已安放妥当,探春回身,看着贾政,想再说些什么,却无语凝噎。

贾政垂目,恭敬地说道:“王妃一路顺风。”

探春怅然行礼:“父亲请多保重。”

“多谢王妃。”贾政忙着还了全礼。

看着贾政中规中矩的动作,探春只得勉强一笑,又跟水溶道别。

一别经年,再度相见,却是恍如隔世。她凝眸而看,终究垂了眼睑:“王爷素度对寒家相护之情,探春铭感五内。只可惜探春人微言轻,却无以为报,只能说‘多谢’二字。”

“我们两家,本是通家之好,不需客气。王妃…珍重。”水溶叹息一声,看着她目不转睛。游诽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说话。探春福了一福,又说了两句客套话。

南安郡王因为是新娘子的哥哥,亲自把她送过甲板。探春笑道:“哥哥请回,代我向母亲问安道谢。”

“嗯。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哥哥也是。”探春对南安郡王是真心感激,闻言点头。

他颔首微笑:“若有什么委屈,尽管差个人送信来。路途再遥,我也会替你作主。”

探春觉得眼睛迅速地有些模糊,感激地点头:“哥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这样的照顾。”

游诽却在一旁笑道:“放心,本王不会给郡王这个机会的。探春是我要的女人,我会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

探春大窘,这人说话怎么不分个场合呢?抬头却见南安郡王释然的神色,心里感动。

“风大,妹子进舱去罢,我这就下了。”南安郡王看着游诽的随从们已准备起锚,才转脸道。

“哥哥先下去罢,我在这里再看看你们。”探春却摇着头不动身,只是固执地看向南安郡王。

“今儿风大,你还是进去罢。”南安郡王看着探春身上的吉服,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

游诽笑道:“王爷就让她多看两眼吧,往后…就是回中原,也不是一两年事儿了。”

他回去就要亲政,在一两年之内恐怕是抽不出身陪探春回来的。因此,他说的时候,对探春抱歉地笑了笑。

探春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心喜。不过是一两年之内无法回来,三年五载之后,还有机会回来的,不是吗?这个结果,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预期。

南安郡王点了点头,又看了探春一眼,才与游诽见了礼走下甲板。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想起自与他相识以来,对自己的一力维护,探春的泪雾蒙上了眼帘。

尽管对于南安郡王与皇帝说起水溶欲求娶她的事,她隐隐觉得并不那么简单。但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后来种种,他待她没有一处不好,也就释然了。那些过往,又何必非要弄个水落石出?

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探春回头,见游诽笑意吟吟:“傻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冷热么?瞧瞧你的手,这样的冰。”

探春只想着多看看岸上的人影,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冷热。不过,一件披风,却还是让她连心都暖了过来。侍书她们也会替她想着添衣,但又怎及得上游诽花这份心思?他…到底是不同的。

“不许为别的男人掉泪”游诽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

探春转头看去,正要抢白两句,却见他看着自己的神色,并没有嘻笑,而是再没有过的一本正经,不由得一愣。他却微微笑了起来:“你只可以为我掉眼泪不过,我怎么也舍不得你因为我而掉眼泪,所以,你往后别再掉泪了。”

“跟我说绕口令…你当我喜欢哭啊”探春胡乱地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痕,一方帕子却已经对着他递了过来。

“谢谢。”探春不好意思地抹了两抹,忽然觉得手里的帕子眼熟得紧,正待再看,却被游诽一把抢了过去,脸上闪过可疑的红色,帕子直接被胡乱塞进了袖子。

船身的速度渐渐加快,探春也顾不上他的调侃,把头转向岸边。

绿柳葱茏,云层垂翼,岸上的人在眼里越来越小。眼睛不由得微微湿润,虽然她与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血亲,可相处了这么多年下来,怎么会没有感情?看在眼里的景,有些模模糊糊。迎着风却不敢伸手去拭,就怕一发不可收拾,泪流满面。

直到南安郡王、水溶和贾政父子一干人,都已经看不到,还是固执地盯着岸边的方向。眼睛虽然瞪得发酸,却连眨一下都不舍得。。.。

第一百八十章 唯黯然矣

“探春,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在这里。”身后一个温软的身子靠了过来,再度把她搂紧。探春回头,看到他的眸中盛满了怜惜,心里一酸,两行热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游诽掏了掏袖子,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帕子塞了回去。探春只看到帕子的一个角,忽然眼睛一亮,难怪那块帕子如此眼熟,那…分明就是自己送迎春的时候丢了的。她还以为是被迎春带走了,原来是遗落到了他的手里。

“…”游诽有点尴尬,干脆用袖子替她擦眼泪。

“扑嗤”探春忍俊不禁,很快拭干了泪,对他展开一个微笑,“不,我不会再哭了。别说往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回中原来的,就是不能回,茜香也是我的家。”

“家”,从来都是最暖人心窝的字眼儿。游诽深深地看了她两眼,心里软软的,忽地把她打横抱起。探春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我们那里,可不像你们中原有恁多规矩。做丈夫地抱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得很。这不是为了显示我的孔武有力吗?以后,你可得好好地习惯才是,因为我会经常有这样的举动,你一惊一乍可不行。”

探春红了脸,什么叫孔武有力啊?任谁看到他,会把他和这四个字联系起来吗?说是玉树临风、俊逸秀雅还差不多。

目光微转,果然见侍书和翠墨正攀在舱门处朝着外边儿笑,只有鸳鸯老成些,脸上却隐隐也有着笑意。

她又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攀了他的肩,犹把脸转向岸边。

“已经看不见了,我抱你回船舱。”游诽却没有动。

探春还想坚持,游诽的语气坚定了起来:“你落水得的病还没痊愈,如今再吹这么一阵大风,如何禁得起?我可不想到了茜香,给我的子民看到一个病西施一样的王妃,多丢面子不是?”

探春知道他是为她担心,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你放我下来,我们回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