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晶…”
“直到现在，你病了，需要人照顾的是你，但你却还是一把把我推开，你还是避开我，你还是当我是累赘！”
周渊羽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防，正在慢慢的崩塌，他把毯子拉过来蒙上头，沙哑而哽咽的声音从毯子里传出来：“小晶，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今天我就赖在这里，不回去了，除非大哥肯让我带你去医院。”
周渊羽霍地一手辉开毯子，把身体坐直，眼睛里有种骇人的光芒，“去医院去医院，大哥身无分文，看什么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信息也没回吗？因为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让人偷了！你非得让我说出来吗？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
“你回去吧。”
倪晶没有作声，转身走进房间，从衣橱里拿出薄外套，强制地给周渊羽穿上。
“你干什么？”
“穿好，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倪晶帮周渊羽拉好拉链，让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她一手抱在他腰上扶着周渊羽站起来。
“我不去。”
“今天就是要用拖的，我也找人把你拖过去！”
周渊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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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爱医院。
“怎么这么迟才过来？感冒加高烧，都四十度了，再迟就要肺炎了。”
“对不起医生。”
“先去打点滴吊针吧，药回去按时吃。今晚睡觉多盖点被子，把汗热出来。还有，感冒发烧胃口可能不好，吃点清淡的粥吧。”
“谢谢医生。”
坐在吊针区，周渊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点滴一滴一滴的滴下来。这点滴就像小锥，一下一下的击在他的心上，缓慢而规律的节奏让他发寒，让他窒息。四周的安静让他无来由地发慌，不知为何，却想起了小晶那年酒醉后的话“为什么…为什么被抛弃的总是我…”。
周渊羽斜斜看了倪晶一眼，她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旁边，正专注地看着点滴药瓶。他转回头，不敢再看倪晶，画面如电影快进一般匆匆闪过。
…
“大哥，你早餐？”
…
“大哥，你没有走，没有留下小晶一个人。”
…
“大哥，小晶在家等你。大哥得停学一年，小晶也停一年。小晶要等着大哥领小晶去上学，晚上接小晶放学。大哥，我们打勾勾可好？那样，大哥就不会反悔了。”
“好，咱们打勾勾，大哥以后早上带着小晶上学，晚上接小晶放学。”
…
“我有事啊，大哥。”
“呃？啥事？不舒服吗？要紧不？”
“不是，今天数学课我和你发信息让老师抓到了，不过他比较好，没收我手机，只是让我留下来写份检讨，所以我得写完了才可以走。”
“死丫头，吓我呀，害我白担心。”
“大哥，你凶我，呜呜呜…”
“小晶，你别哭啊，大哥一时着急口不择言，说错话了，我们的小晶最乖了，对不对，别哭了，好吧，大哥求求你了。”
“呵呵，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一次啦。”
“嗯，我都说了小晶最乖了。那你快点开始写吧，我在你们校门口等你。”
…
“大哥，你怎么总是这么宠我？”
“傻瓜，因为大哥最疼你了啊。”
“大哥，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误会啥，你本来就是大哥最疼的妹妹啊。”
“我不是你亲妹妹。”
“大哥一直当你是亲妹妹。”
“…”
“小晶困了？在大哥背上睡会吧，马上就到家了。”
“大哥…”
“嗯？”
“你这样…会让小晶陷进去的，陷进去出不来的。”
“什么？什么出不来？大哥现在不带你出来了吗，有大哥在你还怕什么？大哥带你回家，我们在回家路上了，好了，小晶乖，歇着睡会。”
“大哥带我回家。大哥，记得我们曾经打过勾勾不？你说你以后早上带着小晶上学，晚上接小晶放学。现在大哥要去别的地方念书了，再不能带小晶上学，接小晶放学了。”
“大哥一定会常常回来看小晶的。小晶也大了不是？要学会照顾自己了哦。虽然大哥现在不能天天和小晶一块上学放学，但在大哥心里，大哥会一直疼着你这个妹子。”
“我…情愿…大哥没有把我当妹妹看…”
“嗯？嗯？”
“我…我喜欢上大哥了…”
“小晶…”
“但是…但是大哥要走了，又是只剩下小晶一个。为什么…为什么被抛弃的总是我…”
…
“大哥，你就…你就…真…那么讨厌小晶吗？”
“…”
“自从你来这念书前，我说我喜欢你之后，你就一直避开我。我给你写信，你从来没有回过，我知道你都收到的。我给你电话，你总是说功课多，学习忙，三五分钟就把我电话挂了。难道我就这么的惹人厌吗？”
“我…”
“我还记得，我告诉你，我要考你以前的学校，你在电话里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最后才挤出一句话，那学校不好考。我知道，那是全国一流的学府，所有人都拼破头地要挤进去，但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考上，你在那个城市，你在那念过书。那趟电话后，我就再也联络不到你。前几天到学校报到，我是一个人来的，黎阿姨和周叔叔都说要陪我来，但我还是坚持一个人来，我要让他们知道，要让你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照顾，我不是累赘！”
“我…没说过你是累赘。”
“但你一直就把我当累赘！”
“小晶…”
“直到现在，你病了，需要人照顾的是你，但你却还是一把把我推开，你还是避开我，你还是当我是累赘！”
…
小晶清脆的声音变成锋利的小刀片，一下一下地剐着他的心，他无力地合上双眼。
再相逢（二）
“咦，奇怪了。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卓志杰看到殷诺毅坐在学院的竹林里发呆，好奇心就上来了。
“你想说什么？”
“在下有诸事想不通透，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有话就说，我没心情和你唱戏。”
“哈哈，那我说了。一，今天怎么不用背小学妹去医务室？”
“你怎么知道？”
“别急别急，等我问完嘛，二，今天怎么有空在这发呆？几个月不见跑一趟学校的人，现在倒天天回学校，现在还有空发呆了。你回答完我两个问题，我自然会回答你。”
“第一，她昨天是最后一天，拆药了。第二，我只是在想点事情。”
“想事情，我看你是想小学妹吧。至于我怎么知道，当然是有人给我抱怨咯，我想不听都不行。”
“欣彤？”
“除了她还有谁？她说你一连七天背着那学妹到医务室，还说有回她碰到你，说不到两句，你就急急走了。”
“她说话太冲，句句都盯着倪晶，我过意不去，也不好当场教训她，所以先走了。”
“她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看你那样对别人呵护倍至，她不冒火才怪呢。”
“我和倪晶只是学长与学妹的关系，和她也一样，她凭什么对人家发火！”
“我只是好心给你分析问题，你别连我也烧。”
殷诺毅不说话了。
“你不会是那么快爱上那小学妹了吧？”
殷诺毅没有回答卓志杰的问题。
“不说话？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认咯。”看他没反应，卓志杰就自己下结论了。
“爱还谈不上。”
“那有多喜欢？”
“只是想接近她罢了。”
“哈哈，那我祝你快快坠入爱河。”
“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星期。”
“凭你殷诺毅的外表，家世，现在还没接管公司，就不谈你事业吧，说学业，哪年不哪奖学金，虽然那点点钱你也不要，谁不迷上你啊？”
“我觉得她不像一般的女孩子。”
“她这么快就拒绝你了？”
“我又没给她表白，拒绝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
“别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吊我胃口呀。喂喂，殷诺毅，还没说完就跑！”
殷诺毅站起来，转身走出竹林，对上了一直安静站在他们身后的纪欣彤的眼睛。
“欣彤。”
“Hi，欣彤。”卓志杰也只好尴尬地跟着打招呼，刚才他和殷诺毅的对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
“诺毅、志杰。”纪欣彤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来表情，就像恰好路过的路人甲。
“咱们也很久没一起聚聚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玩玩如何？”卓志杰一手挽着殷诺毅，一手挽着纪欣彤吃力地一带二往前走。这样的平静肯定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先兆，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卓志杰只好做中间人，打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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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先到床上趟会，我去买点材料，回来给你做粥。”
可能是药力发作，周渊羽这回倒是很配合地没说一句话，倒到床上有种沉沉的无力感。
倪晶帮他拉好薄毯，轻轻地关上门。
兜了圈菜场和超市回去，倪晶拿着周渊羽的钥匙开门进去，他还在睡，额头冒了一圈汗，倪晶微笑着拿纸巾轻轻地按在上面吸掉，“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其实我多么渴望有一天你病了，虽然这想法不好，但那样可以让我照顾你，你不会避开我。”
等倪晶出去，关上房门，周渊羽才敢睁开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啊！小晶，大哥没有讨厌你，没有避开你，更没有把你当累赘。
当年你告诉大哥，说你喜欢上大哥了，我开始还以为你是对兄长的喜欢，后来听了晓美的话，我才害怕，我确定不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一直以为我对你是大哥对妹妹的爱护，我更怕让你陷进去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直到你告诉我，你要考到我的学校来，我才突然想明白我一直对你的宠爱呵护，是我希望想用自己来守护你，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
你到这来了，你离我那么的近，但那又如何？毕业两个多月了，因为当年的劳教所经历，我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三餐不济，我又如何照顾你，又如何给你幸福？
“喀嚓。”倪晶还是轻轻地开门，怕吵醒大哥。
周渊羽听到开门声，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倪晶摇了摇他身体，“大哥，鱼片粥做好了，起来先趁热吃了再睡吧。”
“哦。”周渊羽转过身。
倪晶立刻掂好靠枕让他坐起来，“我把粥端进来。”
清淡的鱼肉香气幽幽地从开着的房门传过来，好几天没吃过什么东西的周渊羽立刻觉得饥肠辘辘。
“慢点吃，小心烫。做法是我跟黎阿姨学的，应该合你口味。”
周渊羽看着倪晶甜甜的笑，拿着瓷碗的手有点发抖，心防已经轰然倒塌了，他强压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小晶，大哥已经听你的话去看医生了，也吃药了，你该放心回去了吧。”
“嗯，那好，大哥你晚上要盖好毯子，汗出来应该就好多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倪晶收拾了碗筷，帮周渊羽重新盖好毯子，才走出去。
门一关上，周渊羽立刻坐了起来。五斗柜的上面放了个新的男装钱包，下面压了张纸条。周渊羽走过去，拿起钱包，纸条上是小晶的留言：大哥，明天记得给我开门。——小晶。下面还画了个调皮的笑脸。周渊羽再打开钱包，里面放着一叠现金，照片处是他和小晶的合照。
“这丫头，肯定把这学期的生活费都给我了！”周渊羽气得抓了钥匙就奔下楼。
倪晶正在等公交车，看到匆忙赶下来的周渊羽，楞了一下。
周渊羽抓过倪晶的手，把钱包往她手里一塞，“这钱你拿回去，大哥的事自己想办法。”
“大哥，我还有钱，你先拿着用。”
“你是不是把老妈给你的生活费全给我了？”
再相逢（三）
“呃…我这次拿到奖学金，不需要黎阿姨的生活费的，但她偏要给，后来还悄悄塞到我行李里，正好现在我转给大哥了，我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哈哈哈哈。”
“你不要，自己拿去还给老妈。”
“黎阿姨太顽固了，不听我的。”
“我不管，反正这钱是老妈给你。”
倪晶眼珠子嘀咕转了一圈，笑嘻嘻地把钱包里的钱抽出五张，又把钱包放到周渊羽手上，“那好，黎阿姨的钱我自己还，现在我给你的是我奖学金的一半，不是黎阿姨的，你不能不要，大哥有难，我岂可袖手旁观，这叫分甘同味，祸福与共。”
“这我也不能要，你还要吃饭买书。”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真是食古不化！你再不收下，我就生气了！”见周渊羽没有动静，倪晶又补了一句：“我哭了啊！”，说完作势就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