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开上前一步道:“我那小玩意本不值一提,路将军若不介意,能否将头上发簪作为谢礼?”他虽不知道路绵为何到头来会帮他说话,但心里却莫名升起一小簇火苗,忽明忽暗地挣扎着,想要照亮整个心房。

路绵想了想,拔下簪子扔给他。

沈云开心中一喜,却听她又说道:“也好,这样就两不相欠了。还请沈公子以后不要在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未婚夫会不高兴。”

天堂到地狱,不过转瞬时间。

路绵跑出去追厉从善,一直到出了大门口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四处不见人,倒见着停了辆马车。她一眼认出这是柳家酒肆的马车,忙跑过去掀起帘子往里看,果然瞧见厉从善靠着车壁坐着,正愤愤不平地看着她。

她爬上车,讪笑道:“原来你还在等着我。”

厉从善阴阳怪气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儿,不想回去?”又哼了一声,冷冷吩咐道,“小山,回酒肆。”

路绵听到外边清脆地应了一声,也不晓得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马车慢慢地行驶着,车厢里有淡淡的酒香。

路绵扑在厉从善身上,讨好道:“生气啦?”又解释,“我就是看在拿了他东西的份上,才帮他圆了这个谎,也算是没白拿人家的,你说是不是?别生气啦,反正玉珏也已经到手了,我以后都不会见他了。”

厉从善还是生气,“本就应该让太子给他个教训,否则我们离开之后,他还是会继续缠着‘你’。”

路绵听出他的意思,突然异想天开道:“厉二,不如…不如我们成了亲再走,好不好?”

 

第56章

 

“成亲??”宋徽之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在酒肆等了个通宵,终于等到厉从善将路绵带了回来,两人回来后不仅一字不提昨夜的遭遇,将玉珏扔给他以后竟说要准备成亲。他觉得这两人简直是疯了,他自己也快疯了,现在哪有时间去成什么亲?本就在危险关头不说,如果到时候他们走了,剩下原来的两个魂魄清醒过来发现居然莫名其妙和对方成了亲,又该如何解释?

路绵笑眯眯地说:“这可是按着你的提议来的,你说要让沈云开绝了对我的心思,那么我一旦和厉二成了亲,沈云开不就彻底没戏了。”

宋徽之表情呆滞,还没缓过神,“话虽这么说,到时候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要怎么跟醒过来的那两个解释?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厉从善道:“不用你操心,我们自会留下书信给他们解释清楚。”

宋徽之一拍额头,叹了口气,思索着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就随你们吧,正好太子殿下如今也在,不如就请他做个证婚人,回头皇上责怪起来,也有人替你们承担承担。”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一群人完全是坑太子坑习惯了。

路绵本意也是如此,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管她和厉从善能不能顺利回去,二人成了亲,也算不辜负了这一番离奇的遭遇。

厉从善搂了搂路绵,低声说:“你留在这儿和宋徽之看看那玉珏是不是有奇特之处,我先回去安排婚礼事宜,稍晚些再过来陪你一道去见太子。”说话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怎么也盖不住,说完就往外走,步子又急又轻快。

宋徽之低头看手里的玉珏,嘀嘀咕咕道:“你们两啊真是不叫人省心,成亲又不是过家家,一两天怎么准备得过来。万一刺激了沈云开,他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怎么办?万一你们回去的关键不在这玉珏上怎么办?岂不是把时间都浪费了。”

“你怎么有那么多问题,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我隐约觉着这回应该能成。”路绵凑过去盯着玉珏,里头越发亮了,光晕流窜地愈发厉害,如同风起云涌般。

宋徽之原本暴躁抓狂的情绪,在他仔细看过玉珏之后,又稍微平静了一点,“应该就是这玩意搞的鬼,我得想法子把它给破了。”他皱着眉想了想,忽然又道,“之前你们都是第三日才被召回去,那边力量不够,才会失败。假如这次,由我将你们送回去呢…”

路绵一愣,“你不是说不能插手?”

“若是那边也在施术法,我当然不能插手。”宋徽之扬着下巴用眼角余光看她,攥着玉珏又道,“如果提前一天送你们回去,就只有我来动手了,也不会和那边有冲突。”说完又紧紧皱起眉头,开始质疑自己,“奇怪了,这法子我怎么从前就没想到?!”

像是在永不停歇的死循环中终于找到了个突破口,宋徽之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个破破旧旧的小册子,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查着。

路绵没有打扰他,拿过玉珏看着,这东西握在手心里是温热的感觉,看起来除了玉质上乘,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难怪宋徽之在查询线索的时候会漏下它。

又过了半晌,宋徽之啪地将册子合起来,抬起头两眼发光地看着她,“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兴奋地站起身,来回踱步,“臭和尚,死秃驴,就知道耍花样玩阴险,呵呵呵呵呵,就那么点本事也敢和我们宋家斗!”

路绵听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你这又是骂谁呢?”

“就是送这玩意给沈云开的老秃驴!”宋徽之扑过来把玉珏抢了过去,咬牙切齿道,“原来他和我们宋家是宿敌,他哪里是要救沈云开,分明是想叫我们宋家绝后!”

这事情经过真真是九转十八弯,路绵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徽之冷笑道:“这老秃驴当年和我爷爷比试落了下乘,一气之下出家做了和尚,没想到做了和尚也不清净,成日想着怎么坑害我们宋家。我虽不知道他一开始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把这玉珏送给沈云开肯定是不存好心。”

路绵瞠口结舌,“那你怎么到现在才知道是他送的玉珏?”

“那什么,我这不是着了他的道儿么。”宋徽之老脸微红,一挥手又道,“罢了,跟你讲你也听不懂。”把玉珏往怀里藏了藏,贼模贼样地问她,“我要回家一趟,你是在酒肆里等着厉军师回来,还是跟着我走?”

此时已近正午,酒肆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在包厢里还能隐约听到楼下此起彼伏呼朋唤友的声音,十分热闹喧哗。

路绵也有些脸红,道:“你回去也有事儿,厉二也在忙,过会儿太子哥哥该过来了,我想在这儿等他商量商量成亲的事情。”

宋徽之咧着一口大白牙看着她,“路将军去了次那边,回来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越发没羞没臊了。”在路绵发火前又急忙补救道,“不过能够看到你们两个成亲,我着实是欣慰,厉军师什么都好,就是追女孩子的手段太糟糕,我看着都替他着急。”

路绵心里深以为然,嘴上却说:“这倒是,哪儿有宋大人追女孩子的手段厉害呢。”她瞥了眼门口,偷偷暗笑。

宋徽之不知已落入圈套,得意洋洋,“这是当然,他若早听我的,你二人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能修成正果。”

路绵诡谲一笑,歪过脑袋朝他身后喊了句,“柳姐姐你可听见了罢?”

宋徽之被她笑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回过头一看,那柳三娘正环着双臂站在门口,阴测测地将他看着,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他心里暗道不好,居然一不留心被路绵摆了一道,刷得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转回去对柳三娘讨好地笑笑。

那柳三娘板着脸道:“奴家这小店可容不得宋大人您这尊大佛,不如您还是收拾收拾,出门右拐,往东柳巷子里去找找乐子罢。”

东柳巷子是有名的花街,宋徽之偷偷摸摸也去过两回。

路绵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似不经意地提起,“好像宋大人在倚香楼也有个包厢,什么时候带咱们去见识见识?”

柳三娘一听这话便绷不住了,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三娘!”宋徽之急急喊了一声,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又朝路绵气急败坏道,“路将军啊路将军,我可是哪儿得罪了你?为何你就是见不得我过两天舒心日子!”说罢又喊了柳三娘数声,性急忙慌地追过去哄了。

路绵回桌旁安安稳稳坐了,心道宋徽之这是活该,谁叫他总撺掇厉从善去逛窑子。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等到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出现,路绵还来不及开心,一眼又瞧见太子屁股后头亦步亦趋跟着的沈云开。

露了一半的笑容立马又收了回去。

路绵恭恭敬敬地给路泽斟了杯茶,“太子哥哥,我和厉二商量好了,我们明天就要成亲。”她说话时眼角余光观察着沈云开,就见他脸色一下白了,顿了顿,又专心盯着路泽,“太子哥哥,我们想请你做证婚人,好不好?”

路泽喝着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怎么忽然想到要成亲了?”他原以为路绵没有这么快能开窍,厉从善虽好,但他还是想再磨炼他几年看看。

沈云开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心揪成一团,可是他没有开口的资格。

路绵拽着路泽衣袖打感情牌,“哥哥,你也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凶险万分,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意外…我和厉二情投意合,反正我是非他不嫁的,若是这辈子还没嫁给心上人我就…岂不是死不瞑目。”

“这种话岂是能浑说的?!”路泽把杯子重重搁下,动了火,“我明日就秉请父皇,让李将军来替了你,战场本就不该是你待的地方!”

沈云开适时道:“李将军骁勇善战,想必齐景也非是他的对手。”

“打仗不打仗的晚些再讨论,”路绵瞪着大眼睛,急吼吼的,“哎呀太子哥哥,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呢,我想和厉二成亲!”

路泽莞尔一笑,伸手捏她鼻尖,“这么大姑娘了,还不知羞。”继而又端起茶杯,意味深长道,“急什么,我又没说不答应你们。”

沈云开急了,“殿下,若被皇上知道此事,怕是不妥!”

路泽冷睨他一眼,眸色沉沉,“有何不妥?父皇即便怪罪下来也由我一力承担,更何况厉将军本就是朝廷肱骨之臣,皇妹与厉从善更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也称得上是良配,父皇就算是晓得了,也只会替皇妹高兴。”

路绵听他一番话语喜笑颜开,“多谢太子哥哥成全。”

而沈云开再心有不甘,也只能低头违心道贺。

 

第57章

 

不过一夜的时间,原本朴素的将军府邸张灯结彩,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而路将军要结亲这一事也传遍了大街小巷。一大早就有百姓上门送礼的,小药站在门口按着路绵的嘱咐,挑了些不贵重的一一收了,算是不辜负百姓们一片心意。

路绵一早起身梳妆,成亲仪式办的简单,也就没有那么多繁琐复杂的规矩。她由着妆娘在自己脸上涂脂抹粉,心里又紧张又欣喜,正胡思乱想着,脑子里又冒出昨夜宋徽之讲的话。

在得知玉珏被毁的瞬间,路绵确确实实地松了口气,虽然还不能确定这玩意是不是罪魁祸首,但少一样威胁总归是好的。宋徽之还道今夜子时就会施术法将二人魂魄送回去,听他口气倒是有十足的把握,但路绵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这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一长二短,略有些急促。

妆娘愣了一愣,“这时候会有谁过来?按着规矩新嫁娘可是不能见外人的。”她嘟哝着放下梳子过去开了门,接着便没了声响。

路绵回过头,正好瞧见沈云开一记手刀将妆娘放倒,她蹭得站起来戒备地盯着他,“沈云开,今天是本将军的大好日子,你若识趣的就赶紧离开,别逼我动手。”说话间她已摸了支金钗藏入袖中,以备不时之用。

沈云开神情略有憔悴,眉眼郁郁,他大摇大摆走进来,在离路绵几步远处站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将军褪下戎装换上红妆,果真叫人惊艳,我的眼光真是不错。”他看着她,又忍着怒气道,“只是将军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外头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吉时将到。

路绵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大高兴,皱眉道:“本将军的眼光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还请沈公子早些离开,今儿将军府不欢迎你。”

沈云开呵呵笑了两声,略显惨淡,背着手又走近一步,“路绵,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他伸手比划了个到自己腰的高度,“厉从善除了比我早认识你那么几年,他还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机会?

他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眼角的泪痣愈发红得妖冶。

路绵倒很淡定,“沈公子,你口口声声说一早就已经认识我,可对于我来说,你不过是个才见过两三面的陌生人罢了。”她顿了顿,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更何况在我眼中,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沈公子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沈云开愤愤地又靠近一步,路绵毫不犹豫地拔出袖中金钗,“沈公子这是要跟本将军动手了?你可别忘了,太子殿下还在前厅坐着。”

两人争锋相对,毫不退让。

沈云开满心的火气没地儿撒,他刚认识路绵那会儿还是个毛头小子,路绵还是个满山乱跑的野姑娘。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一瞧见她心里头高兴,看着她一路从野姑娘成了大将军,顺带也看着厉从善从愣头青变成闻名天下的大军师。他一早就知道厉从善是个祸害,可是他提防不住,其实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他还是不甘心,虽然他生在沈家,就已经输了。

路绵又道:“沈公子要是有心,就去前厅喝几杯水酒,要是想捣乱,本将军劝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今儿是她的大日子,她可不想被人给破坏了。

沈云开心如死灰,偏还摆出一副傲娇脸,冷哼一声,“好,我且看着你们如何白头到老!”一甩衣袖,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走得这么干脆利落,路绵反而有点懵,把金钗扔回梳妆盒里,慢慢坐下来开始思考。然而屁股刚挨到凳子,立马又火烧似得跳起来,她三两步跑到门边扶起妆娘,紧张道:“醒一醒,妆还没画完呢,你醒一醒啊!”

被沈云开这么一搅和,剩下的半面妆只能由路绵自己画完,等最后搁下眉笔的时候,她对着镜子幽幽叹了口气:好你个沈云开,心机x。

吉时已到,小药进来准备扶路绵出去行礼。

她进屋时看到妆娘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吓了一跳,跑过去紧紧抓住路绵的胳膊,期期艾艾道:“将军,我的好将军哎,你可别是寻思着要逃婚吧?!外头客人都已经到了,太子殿下也等着了,关键时候您可千万不能走啊!”

路绵哭笑不得,手臂往回挣了挣,没挣脱,“瞎想什么呢,妆娘…她就是身子不适歇息一会儿罢了。行了我们出去吧,别吵着她了。”

小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扶着她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急问:“将军,您的红盖头呢?”

路绵拦住小药要回去取的动作,继续和她往大厅走,毫不在乎道:“要那劳什子做什么,盖着红盖头路都看不清楚,到时候拜错了堂可怎么是好。”

小药捂着嘴笑,“您就爱别出心裁,不过一会儿太子殿下责怪起来,我可不背这黑锅。”

这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后院里除了她们两个,压根没有别的人影,故而也还没有人瞧见不盖红盖头的新娘子。

路绵听见小药这么嬉笑了一句,立刻信心满满地说道:“太子哥哥定不会为这些个小事责怪于我,你且放心吧。”

小药摇头叹气道:“太子殿下就是太惯着您。”

路绵笑得十分自得。

旁的新娘子是步步生莲,而路绵走起路却是步步生风,她走得极快,拐过这条走廊便到前厅。四周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大多是军中的将士和城中百姓,他们瞧见路绵这副打扮并不觉得惊异,反而乐呵呵地向她拱手道喜。

离前厅越近,路绵的情绪越发起伏不定,她似乎从没感受过这种复杂的心绪,心潮澎湃得简直一个大浪就要将她扑晕过去。越走越近,情绪越难自控,她紧紧握住小药的手,脑袋里忽然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小药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小声安慰道:“将军您别紧张,快看,厉军师在那儿等着您呢。”

路绵抬眼望去,但见人群中厉从善一席红衣俊美无双,笑吟吟地看着她,眸色深深,情意缱绻。他缓缓走过来,从小药手中接过她的手,继而攥在手心。四周人群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然而路绵却只听见他凑过来,在她耳边低低说的一句话。

他说:“绵绵,我终于如愿以偿。”

路绵心里一松,回望着他笑了一笑,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回握住厉从善的手,两人朝太子殿下走去,端坐高堂的太子殿下头一次微微红了眼眶,“你二人既已结为夫妻,以后便要好好在一起,父皇那边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他说完之后又嘱咐厉从善,“妹妹向来艰辛,你要好生待她。”

厉从善侧头深深看了一眼路绵,回道:“殿下放心,我与绵绵同生同死,再不会分离。”

太子殿下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

乐起,有人高喊行礼。

时隔多年再回到大秦,路绵终于觉得自己的生命中不仅仅只有杀戮,从前所执着的那些仿佛都不重要了,这里有她爱的人,也有爱着她的人。

一拜高堂,路绵甚幸自己还有爱护着她的亲人。

二拜天地,路绵看到春暖花开后枝头盎然生机,不管寒冬如何漫长,终有一日会消退。就像是岁月的长河中人来人往,有人不过片刻驻足,而有人却为她长久停留。

最后夫妻对拜,对上厉从善漆黑双眸的刹那间,她觉得——这便是永恒。

 

第58章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去四年。

路绵常常回想起自己和厉从善在大秦成亲的那一幕,回味起各种甜蜜心酸,复杂难以言喻。那时两人到最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从头来过,所以当睁开眼发现回到现代的时候,互相望着对方激动得热泪盈眶。

两人正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倒是把进房察看两人情况的宋中镛给吓了一跳。

结局自然是大团圆的,沈云开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厉从善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在宋家修养了一段时间就回了学校,从此往后就是平平淡淡的大学生涯,厉从善依旧是学霸,而路绵也经历着挂科补考重修。

索性最终还是顺利毕了业,两人都没有继续深造,各自为事业打拼。路绵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去培训班教小孩子英语,厉从善则成为了律师中的精英。

近日,厉从善觉得颇有些烦恼。

原本他选择一毕业就找工作挣钱,纯粹是为了早些能够和路绵结婚,能给她一个安稳舒适的家庭。可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钱包也已经准备好了,偏偏路绵三番四次不答应他的求婚,拒绝的理由层出不穷,令他难以招架。

宋中镛抬了抬眼镜,给他出了个主意,“学霸啊,要不你干脆就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娃儿都有了,学霸嫂想不嫁都不行。”

厉从善觉得也该是破釜沉舟的时候了,当机立断安排一番,之后约路绵晚上吃饭。

路绵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郑袖逛街,她一向神经大条,也没听出他口气有点异样,三两句答应下就挂断了电话。转头笑眯眯地和郑袖说:“晚上我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厉二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叫我把时间空出来。”

郑袖把视线从手里的裙子挪到她脸上,“肯定是跟你商量结婚的事情,我说你就别拖着了,小心他被别的女人给抢走。”

路绵哼了一声,“抢得走才怪。”

“对了,前几天我听人说,邵明娜住院了,好像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差点把室友给砍了。”郑袖心有余悸地讲,“不过她也怪可怜的,都没能顺利毕业,签好的offer也黄了,从医院出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个光景。”

路绵默了默,将话题岔开了去,“你呢,你和宋中镛怎么样了?”

郑袖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是副咬牙切齿的面孔,“别提他了,外头不晓得有多少个干姐姐干妹妹,前两天还被我捉到跟个大波妹逛街。算了算了,这种男人我无福消受,已经决定跟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这件事路绵也从厉从善口中得知了,其实是个误会,但宋中镛的确有些小花花肠子,外头好姐姐好妹妹地喊着,以为没有什么实际行动郑袖也不会怎样。可她却不这么认为,要是逼急了,郑袖也绝非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

两头都已经劝过,路绵叹口气拍拍她肩,“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吧。”

聊着聊着又拐进一家古董店,郑袖嚷着再过几天就是她亲娘的生日,要给她买个手镯。立刻就有店员领着她去挑了,路绵闲来无事,就在店铺里瞎逛。

蓦地看到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卷,停下脚步。

这是一幅古代人物画,画上弦月当空,月下古木参天,有一男子身着白衣立于树下,负手微微仰头望月。画上只见男子背影,身姿挺拔,墨发如瀑,以一支古朴的发簪松松挽起。画旁还写着两句诗“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并无落款,只注明是大秦十二年所作。

路绵怔怔看了半晌,直到郑袖将她拉了出去,还有些回不过神。

应该是他吧…

晚上在厉从善的公寓里吃饭,照例是他做饭,他洗碗。吃完饭看到厉从善围上围裙在厨房里收拾,她自个儿在客厅里也待不住,磨磨蹭蹭地过去伸手环着他的腰,这般那般地把今天在古董店所见跟他讲了一遍。

厉从善洗碗的动作没停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么说宋徽之最后还是救了他一命,他原本在大秦十年就该因为谋反而死了。”

路绵想的却是,“既然结局已经改变了,宋徽之也应当解脱了吧。”

厉从善道:“何止是解脱,或许他和柳三娘也终于可以成一段好姻缘。”说到这里,不免又侧过脸抱怨她,“绵绵,你到底什么时候愿意成全我?”

路绵笑嘻嘻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她不是不愿意嫁,只是想先把家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处理干净,再开开心心地嫁给他。而她母亲拖了这么多年,前几天终于回国,也把上一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其实不过就是个朱砂痣和白月光的故事,没有谁干涉谁的感情,不过她母亲作为路啸得不到的白月光,总是更让人牵挂些,想必路玥母亲的怨恨也是因此而来。 厉从善得不到回复,又“嗯?”了一声。 路绵下巴搁在他肩上,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底涌起柔软的情愫,她伸手到他眼前,五指调皮地晃了晃,问他:“戒指呢?” “戒、戒指?” 厉从善惊喜得手里的碗都掉了,激动得无以复加,满是泡沫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个紫色绒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镶满碎钻的精致戒指,他惯常淡定从容的面孔这会子却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帮你戴上吗?” 路绵鼻子有点儿酸涩,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了,“嗯…” 厉从善生怕她反悔,立刻拿出戒指就往她手指上套,到最后弄得两人手上全是泡沫,路绵嫌弃地在他衣服上抹了抹,看着戒指又笑了,“厉二,我们结婚吧。” “好…”厉从善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稀世珍宝般久久不愿松开,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眼眶有些红,“谢谢你,绵绵…” 谢谢你在我深爱你之时,也恰好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