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不可言 作者:日光生

【内容简介】

冒所谓缘分,就是即便相亲时放了。你的鸽子,醉酒时调戏你醒来时无视你,但是绕来绕去,还是会一再遇见你。

九条方妙言和三一杯任晓川,明明是两个风华绝代的妙人儿,却因一系列乌龙成为相亲界的万年滞销货。而两人的每次相遇,都会成为误会从一生的搅局。

一次豪华游轮之旅,九条迎来了相亲史上最灿烂的一朵桃花!神秘美男龙海。兜转三人之间多年的情缘,终于正式开场。

一人生孤寂,因爱而剩的男女究竟该各带各的心事留守、各带各的情怀买醉,还是该并肩调戏人间,携手走一程欢乐人生珞?

【文案】

[1]方妙言,俗称九条,即将二十六岁,A大博士在读,专业生化,曾经是A大的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再之前是A大附中的学生,她也就是所谓的A大土鳖,毕了三次业,都没能离开同一个屋檐,在一座象牙塔里爬上爬下没出迈过门槛。随着她学历的增长,家里人开始逐个犯难,生怕她以第三种人的性别嫁不出家门。伴随着奶奶的忧愁一小撮热心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开始给她张罗相亲这回事。于是,就有了任晓川的出场。

[2]任晓川,别称三杯,昵称小三,今年二十六岁出点头,加州伯克利大学毕业,巴黎高科国立桥路学院在混,也许混成设计师就回国,或者混成设计师不回国,没准的事,介绍人称,等两人好上了,让他们自个商量。结果,他们俩没好上,压根就没见上。

[3]龙海,外号龙大仙以及老虎、龙王之类。要长相有长相,要品行有品行,要钱估计也有大把的钱,明明没上船还能及时出现在海景房内,没准还能驾筋斗云…

[4]顾朝南,其实,此男的屡次神秘出场只是因为我比较喜欢他,我是真得很喜欢他啊。神呐。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妙言,任晓川 ┃ 配角:龙海,顾朝南,莫西西,许文茜,许文迪,叶安然 ┃ 其它:

作者日光生的已出版作品:《笑容依旧》《姹紫嫣红开遍》等。

第一章

九条第一次遇见三杯时她没机会认识他,九条第二次遇见三杯时她还不想认识他,九条第三次遇见三杯时还以为那是第一次,所谓处女遇。

九条是个外号,得名有个典故,十六岁时替对门肠胃反应剧烈的哥哥打了几圈麻将,在众人坚决不信邪的执念下,邪乎了一个晚上,所谓新人手壮连连坐庄,更加邪乎其邪的是,一整个儿晚上把把都是自摸九条。从此对门哥哥和他的朋友见面就叫她九条,后来,她妈妈也总是九条长九条短的叫着,再后来,家里的大人们都随着她妈妈昵称她为九条,再再后来泛滥到认识她的人都叫她九条。叫着叫着,连她自己都忘记还有个真名实姓存在在那里,以至于三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张口就说,我叫九条。她在三杯面前自我介绍过很多次,只一次例外,其余统统叫九条,三杯也就遂了她的心愿,压根就没把九条当艺名看。

其实九条的大名很好听,一听就知道是个集中了美好愿望之后诞生的名字,并且怎么看怎么听都像是个大家闺秀,她叫妙言,方妙言。莫西西说,妙言这个名字好,把你的性质贴在名字里都不带拐个弯的,只可惜取了反。

当然,三杯本来也不应该叫三杯的,他本名叫任晓川。主要都是他自己挑选的遗传基因不够优良,从懂事开始,但凡是喝酒,不论是啤酒白酒红酒还是女士香槟,不论是大杯中杯小杯还是瓶子盖,永远是三杯倒,也不是真的倒,就是精神思想的塌陷,一旦倒下就意识模糊,直至无限杯数都能被硬生生灌下去,只是不再能算做人类,顶多是块肉,挺好看的一块肉,斯斯文文裹着布的肉。

三杯第三次遇上九条的时候,也就是九条认知中的第一次相遇。

那晚他被许文迪拖去参加某个即将结婚的兄弟的终极活动,所谓最后的疯狂,开始闹腾之前他在脑海中歌唱了一遍团结就是力量,但是,吃着吃着喝着喝着,团结就成了摆脱不了的抵抗,三杯被一群人成功的灌了三杯之后,又被逼着喝了若干杯。他的大脑一早就沦陷,可是自然的号召却不管他那一套,该来的总归要来的,他就只得晃晃悠悠的独自去了洗手间,完事之后又晃晃悠悠的往回走。他能看到的东西具是天花乱坠,胡乱的冲着一包厢就推了门进去,进去以后还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目标明确却脚下绊算的接近了沙发,一头栽了下去,开始睡觉。

一屋子的女人都看傻了,不知道这小子是惹了什么样的冤家遭了哪般的毒手,能醉成这样程度的人也算是稀有物种了。在一众的同情和疑惑里,只有九条精神抖擞,“哎,哎,我自摸了,你们看哪呢,快给钱。”

她这么大音量的吆喝,所有人立即撇开视线里的醉人开始逐个还魂,也许是九条的声音具有奇效,熟睡中的任晓川也跟着看了过来,忽然像对歌似的来了一句,“嘿,嘿,这不是九条么嘿。”

众人才恍然大悟,感情人家帅哥不是走错了洞房,醉酒小哥哥是专门来寻仇的。

莫西西瞪着大眼睛问她:“九条,你什么时候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九条的眼睛也不小瞪起来两眼真是明,“瞎说什么呢,我像是那种拍拍屁股就走的人么。”

莫西西偏着头寻思:“着看着倒是不像,看着像是追着别人屁股讨债的主。可是你说,人家好端端的一帅哥,干嘛喝成这样来找你啊。”

九条看了看歪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三杯,眼神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扫荡了好几回,最终结论是:“不认识啊。”

莫西西跟着她一起打量:“别说,长得还真不错,醉成这德行了还衣冠楚楚着呢,一脸的贤良淑德纯洁模样,比那个谁谁谁好多了。”

“谁谁谁啊?”九条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三杯也点点头,“这谁招来的,你们花钱雇的?”

莫西西抓了一把麻将牌就使劲砸她,“你没看出那衬衫什么牌子么,你没看出那袖扣什么牌子么,你没看出那块表什么牌子么,我们三个倒是有那心了,可是我们花钱顾得起么,我们出巷子卖血卖肉都肯定顾不起,就算是你心情不好我们也不至于为了给你找乐子倾家荡产啊,你自个缺心眼我们可不能跟着一块缺。”

九条气得鼻孔都要喷火了:“你这死女人,你出巷子谁敢买你啊。知道我心情不好还一个劲拿话挤兑我,你算什么朋友,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自己惹来的?”伸手冲着三杯大声嚷嚷,“喂,说你呢,你走错了你知道吗。”

三杯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又叫了一句:“九条别闹了,是我啊。”听着甭提多么舒缓多么深情了。

这下九条真的愤怒了,所谓跳进黄河也不用洗了,“你到底是谁,哪凉快哪待着去!”

莫西西指着她假惺惺的教训着:“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帅哥呢,这年头帅哥是多么难得一见的珍稀动物,蹲在马路边还千年等一回呢,何况你等都没等人家自个送上门来了,守株待兔也没有你这么好命的,都捡了便宜了,怎么还能对人家这么凶,赶快去套近乎发展一下。”一边说还一边挥手鼓舞群众,“你们俩说是不是。”

其余两个人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猛烈的点起头来。

九条一脸的莫名其妙:“没看见他都醉成那样了,你们能消停点吗,别再把歹念当成信仰行么?赶紧把人家送回去,说不定他亲妈妈正心急如焚的挨家找他呢。”

徐玉洁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趴在桌子上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朱宁同志也笑得大约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实在不行了,拉起徐玉洁说:“走吧,咱去找服务生来把迷途王子弄回正道。”她们一开门,莫西西也嚷着一起去,三个人到了走廊才敢放声笑出来。

徐玉洁埋怨说:“西西,你过分了啊,九条她好歹是个失恋的人,又喝的有点醉,你别老呛着她。”

莫西西白了她一眼,“九条那个缺心少肺的你还不了解她么,她跟那男的认识了统共没三天,感情能有多深厚?她那不是失恋,说白了就是把人家气走了然后找咱出来玩的。”一边说一边大咧咧的拍朱宁的背,“你这从哪里找来的,真挺帅,还有气质,进场效果也好,装醉,哈哈,装得还挺像。”

朱宁紧着眨眼睛,“不是你找的?你不是撺掇给九条介绍你听闻来的那个新生人类么?莫非不是?”

莫西西一摊手,“当然不是,我说的那个麻醉师他今天有事来不了,而且那人我见过,不是里面那个啊。”

两个人再看向徐玉洁,也是摆手:“这事不是我干的,你们不是嫌弃教师男么,别的我又不认识。”

这下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仨人全傻眼,里面那人哪来的?别是真的喝醉闯进来的吧,再让同样醉里寻欢的九条把人家调戏了,那笑话就闹大了。莫西西还是一脸疑惑,“不是你找的,也不是你找的,那他是怎么认识九条的?”

三个小姐妹在走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九条那边的情况是这样的。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三杯对面,使劲把他摇起来质问:“你谁啊?”

三杯反问:“你谁啊?”

九条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不带你这样翻脸不认人的,刚才叫得好像我是你落跑媳妇似的,一转眼不认识我了,你缺不缺德啊。”

三杯眯眯着眼睛,又问了一句:“你谁啊,说话怎么那么冲。”

九条说:“我就是九条。我还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的呢。”

三杯还是眯着眼睛:“九条?现在流行这样的名字?现在的小姐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九条这算什么名字。我还叫发财呢。”

九条白眼球瞥他,“九条怎么不好听了,不好听你还还叫得那么带劲。”又一想,不对,刚才那句话的关键在于,谁是小姐了?!你喝醉了跑到姑奶奶地盘上撒欢,居然嫌九条不好听!不过小模样长得倒不赖,浓眉大眼鼻梁挺拔个头也不矮,于是二乎劲上来,装酸逗他:“什么小姐啊!我是你老婆!”

三杯吓了一跳,眼睛终于睁开了,“我老婆?从哪冒出来的?”

九条转着眼珠说:“地底下。”

三杯乐了,“老婆你真有本事。”

九条不乐了,赶紧让这小子从哪来回哪去,“本事有个屁用,又不是真能上天入地。”冲着他小腿又踹了一脚,“你叫什么啊?有手机吗?”

“我老婆不知道我叫什么?你这老婆怎么当的。”三杯完全入戏,伸手捏她脸蛋,“改天休了你,我叫三杯,记住了啊。”

莫西西三个人正贴着门口使劲偷听呢,许文迪从她们背后走过来,语气诚恳,“打扰一下。”莫西西满脸的不爽:谁这么找抽,都知道是打扰了还凑过来干嘛。等她回过头看到许文迪那张脸后,一个劲的在心里暗自庆幸那句埋怨话没有说出口是多么的明智,甭管是美女还是丑女在帅哥面前焕发淑女风范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于是,她温柔的回望,温柔的启唇:“先生,什么事?”

朱宁在心里都要笑抽风了,徐玉洁使劲的掐着她的胳膊也是摇晃的厉害。

许文迪哪里会知道她们内心的波澜,认真的比划了一下,“你们看见一个大约180左右,穿着蓝色条格衬衫,有点醉醺醺的男人了么?”

莫西西和华宁对视了一下,也是认真极了:“可能看见了,是不是DG的衬衫,别着GUCCI袖扣,并且不是有一点醉醺醺吧?”

女人对名牌比对男人还敏感,许文迪笑了:“可能就是他,你们是在哪里看见的?”

莫西西温婉的一笑,指了指:“里面。”

包厢门推开,一朝透了走道光,莫西西就开始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又紫。她明显看到了许文迪眼神停在麻将桌上时闪烁着的原来如此。大概以为她们是一窝吃饱了没事干的少妇在华庭包厢打麻将只为了消遣时光,关键是现场还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躺着易拉罐,硬从KTV买来的响铃,还有她之前抄家伙砸九条弄得满桌满地的麻将牌,而倒在那里的三杯十足雇来的小白脸生来受辱的样子。

莫西西楞了半晌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国粹。”她说麻将。

许文迪大约也觉得自己之前的眼神过于冒犯了,笑得很礼貌,重复了一遍:“是国粹。”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麻将。

俩人礼尚往来之后齐齐望向歪在沙发里的三杯,以及坐在三杯对面满脸怒色的九条。许文迪走过去像妈妈哄孩子回家一般:“小三,该走了。”

三杯正和九条通电流,忽然抬头看见了他,笑嘻嘻的说:“小迪迪,你来了。”

九条噗哧就笑出来,也抬头看着许文迪,一脸的生生憋回去的笑容。小弟弟?挺帅一男人怎么叫那么龌龊的名字,这个外号后面究竟有什么辛酸故事啊。她虽然没说出来,但是许文迪已然理解了她的想法,窘意顿生,急忙伸手去拉三杯的胳膊打算把他带走再好好收拾。可是三杯根本就不起来,还指着九条好声好气的说话:“不对,你占我便宜。”压根就不像撒酒疯,怎么看怎么听都是一谦谦君子,表情温润,语气柔和,他说你占我便宜,跟说女士优先一样,不论色相还是语调都十分儒雅动人,只是内容上稍嫌不堪。

莫西西的心一下子就偏袒了过去,她不知道九条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九条一旦没心没肺起来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的,更何况她今天在失恋的名义下喝了那么多的酒,赶紧上去拉扯住正要发飙的九条,“这是干嘛呢。”

许文迪也是了解三杯的,他知道三杯从来不是个善主,看起来一身温和,其实满肚子坏水,人家美女都被他气得要爆发了,他还在这给人家栽赃呢,也第一时间扯住三杯,“你发什么酒疯。”

九条指着三杯说得义愤填膺:“我干嘛,你问他,他一口一个老婆的叫着,究竟是谁占谁便宜啊。”

莫西西看了看三杯,觉得此人斯文得紧,看不出竟是如此道貌岸然,立即回归了原始战线:“九条别气了,他一个醉鬼你犯不着跟他生气。”

许文迪虽然知道喝醉了的三杯破坏力很强,可是乱认老婆的事情一时半会他还是干不出来的,忙解释:“也许你听错了,他这个人平时挺正常的。”

九条还没大动静反应呢,莫西西先不干了:“什么叫挺正常?看上我家九条是不正常的行为么?”

许文迪和莫西西就像是两位家长在教育打架的孩子,一面数落着自家孩子的不是,一面不肯吃亏的护着犊子。

然许文迪终于知道什么是越描越黑,终于知道什么是女人的歪理,所幸保持了一贯礼貌的作风,表现得十分风度,谦逊的笑了笑:“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了。”说着架起三杯就往外拖。可是嫌命长的三杯到了门口还不忘挑衅,“九条,我说九条,沙发上有好多硬币,你走的时候可别忘了收。”许文迪也好奇的回头补了一眼,之前没注意,果然,不止是满屋子的麻将牌易拉罐,还有满屋子的一元硬币,闪闪发亮。

莫西西“啪”的就把门给关上了,丢人啊,太丢人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九条这死丫头心情一不好就找人陪她打麻将,也不打大的,就喜欢打一块钱,还一定得是硬币,她自己坚持说是拿在手上有种筹码的感觉,手感职业才能勾引出内力。他们每次开牌局之前九条都去饭店前台换硬币,搞得跟去打大型游戏机似的,台词也照搬,伸手过去“老板,来两百块钱的币”,简直一点形象都不顾。

许文迪把三杯架走后,朱宁问:“九条,你把人家怎么着了。”

九条稀松平常的说:“他叫我老婆我还不得把便宜占回来么。”

朱宁又问:“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是吃亏的人,你都怎么占回来的?”

九条十分严肃:“我让他叫我大爷。他叫三杯,我叫九条,三六九,三是孙子,九是大爷。你们说,我没犯逻辑错误吧。”

莫西西到底忍不住了,笑得直撒欢:“九条,能认识你我简直三生有幸,那么复杂的逻辑错误都能让你给想出来。”

九条也笑得花枝乱颤,一只胳膊甩过去搭在莫西西的肩膀上:“得了吧,你一准在心里难过呢,就你那花痴样,一准对小弟弟同志怦然了吧,一准在心里后悔了吧,一准觉得我影响你美好的淑女形象了吧。”

“哎,离我远点,你满嘴酒味。”莫西西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弟弟和小三养眼还行可是跟咱不对路,咱是正经的大姑娘啊,咱不包二爷和正太。”

第二章

隔天九条应邀去参加学姐的婚礼,在学校的时候学姐特别照顾她,全方位的关心几乎是面面俱到的,从刚入学时请她吃冰棍到保研时帮她打通八方人脉,在她伤心欲绝的夜晚伸出过友爱之手,甚至手上过剩的追随者也大方的转让过一两个,好心当前质量另当别论。九条是知恩图报的人,学姐大婚,无论心境如何欲绝也得是喜气洋洋的来,无论处境如何落魄也得是大红包高高挂。九条还没有毕业,是一枚挂着在读博士的牌子宅到地老天荒的主,博士的工资零得让人发指,她又懒,除了父母的赞助没有固定的大规模收入。

九条到场的时候新娘子刚好被接来,白色的婚纱红色的小高跟,身材好得让魔鬼嫉妒,笑起来甜甜两个酒窝,垂眸顾盼,眼波流转。九条看得直发愣,魏学长怎么那么好命,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关键是还对他还死心塌地。众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往大堂里走,九条选择性愚钝,她一向掌握不好挤的要领,人潮汹涌,她难得穿了三寸小高跟,站还站不稳呢,人群一拥过来她就摇摇欲坠。终于要倒不倒的,也没往好地方摔,直接扑到一男人怀里了,那男人扶住她,特别绅士的冲她笑:“你没事吧。”

九条想,除非你是株仙人掌摸不得碰不得,否则我能有什么事,她最不待见男人动辄以为自己是万人迷的生物,逮谁冲谁笑,好像随时随地发情似的。九条不是普通女子,其实应该说不是正常女人,她觉得男人处处绅士,处处温和就等同于处处留情处处作奸犯科,统统归入禽兽类,统统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犯桃花。她直起身子,拍了拍胳膊,端正的说:“我很好,谢谢。”

自作多情男突然仔细看了看她,寻见多开心的事儿了一样:“这不是九条小姐么?”

九条定睛辨认:“你是?小弟弟?”

许文迪面目表情停滞片刻,伸手到她面前,依旧友好:“许文迪。”

九条觉得这名字耳熟,把手伸过去象征性的握了握:“叫我九条就行。”

许文迪开玩笑说:“道上的都这么称呼?”

九条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点点头:“当然,带头大哥给取的嘛。”

许文迪礼貌的笑了笑,心里想,这女人一副娇花照水的样子怎么会是二百五的筋骨呢,指指远处说:“小三他也来了,在那边呢。”

九条忘性比记性好多了,尤其在记人名方面,瞪着眼睛问:“小三是谁?”这世界变化真快,咱俩没多熟,怎么还能蹦出个三儿来呢。这要是让莫西西听见了免不了一顿拷问。

“就是前天喝醉走错到你们包厢的那个。”许文迪又补充说,“那天你也有点醉,恐怕没记清楚。”

九条点点头敷衍着:“哦,想起来了。”

许文迪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那天真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他会醉得那么离谱,后来我把他送回家他还一路都叫着‘老婆’‘老婆’呢,这要是真被他老婆听见了得多感动啊。”这有口无心的话造成的损失是惨重的。

九条觉得小弟弟这人挺好,就是话忒多了点。

落座以后,作为半大龄女青年九条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经意往许文迪的那桌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三杯,他穿着浅色的西装带着粉紫色的袋巾,明明人人都衣冠在桌,可是三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远远望过去跟景观似的,清俊非常。九条摇头,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是个有媳妇的主。

酒席行进到一半时新娘去换衣服,专门走过来拉着九条一起去了休息室,九条眨巴着眼睛一脸春心荡漾,“学姐,你今天实在是太好看了。”

学姐正在补妆,还没来得及谦虚,有个人推门进来,听见她的台词,接茬说:“是漂亮,跟天使似的。”

她一看是许文迪,又补了一句:“比天使还好看,至少是天使长。”

许文茜笑起来,弯腰捧了捧她的脸,转身去捉许文迪,满面笑容:“快来认识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妙言,方妙言。这是我弟弟许文迪。”

九条暗自想明白了,怪不得觉得许文迪听着耳熟呢,原来和许文茜本是同根生。两个人象征性的握了握手,像两国首脑会晤似的一脸的安定团结。

许文茜继续兴致高昂:“妙言和你一样大,那年新生报到的时候她背着一个斜肩带的的nike包,跟你出国的时候背的那个一模一样,我一看见她就亲切,性格又好,跟我特别投缘。”

九条和许文迪对视了片刻,恍然明白原来学姐照顾她这么多年,全是因为那个包啊,全是因为和我有同样一个包的你啊。

许文茜又转头跟她说:“我弟弟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的学士和硕士,在那边工作了两年刚回国,别看他长得有点严肃,是眉毛太浓了显得,其实人特别随和,就是偶尔有点孩子气。”

九条又和许文迪对视了一下,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有眉有目事情一点就通透。许文迪笑了笑:“姐,你赶紧换衣服补妆吧,外面的人都闹腾着要见天使长呢,我姐夫一个人在外面镇压不过来。”

许文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又笑着冲九条招手:“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等她们俩从更衣室走出来时,沙发上坐了两个人,多出来一个三杯。他走过来看了看许文茜,做了刺目的手势说:“哇,实在太耀眼了。”

许文茜笑容中透着母性,“你呀。”又转身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老邻居了,任晓川,跟文迪一块长大的。这是我学妹。”

九条和许文迪再三再四的对上了眼,暗波涌动。学姐的心思真是一不小心就被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讲了一个感人的包包的故事,现在就只有五个字,连姓名都不肯透露,生怕流了外人田似的。只是任晓川这名字怎么也那么耳熟啊。

三杯装得像模像样,规规矩矩打了招呼:“你好,任晓川。”许文迪心里早乐开了花,不是你叫人家老婆的时候啦。

九条彬彬回敬:“你好,方妙言。”

方、妙、言?任晓川左边胸腔里的某样器官忽然抽搐。“你是…方妙言?A大的?”

“是A大的。怎么了?”

任晓川微微露齿笑了,没怎么,当然没怎么,就只是终于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而已,伟大的九条同志。看你还打算躲到哪里去!

要说这件事情的渊源实在有够流长,需要追溯到他们的第二次相遇,以及本来应该发生的第二次相遇,注意,这两个第二次并没有重合,而是本来应该发生的没有发生,而本来应该相遇的还是相遇了。

为了故事的正常开展,需要先交代一下背景知识。方妙言,俗称九条,即将二十六岁,A大博士在读,专业生化,曾经是A大的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再之前是A大附中的学生,她也就是所谓的A大土鳖,毕了三次业,都没能离开同一个屋檐,在一座象牙塔里爬上爬下没出迈过门槛。随着她学历的增长,家里人开始逐个犯难,生怕她以第三种人的性别嫁不出家门。伴随着奶奶的忧愁一小撮热心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开始给她张罗相亲这回事。于是,就有了任晓川的出场。

任晓川,别称三杯,昵称小三,今年二十六岁出点头,加州伯克利大学毕业,巴黎高科国立桥路学院在混,也许混成设计师就回国,或者混成设计师不回国,没准的事,介绍人称,等两人好上了,让他们自个商量。

结果,他们俩没好上,压根就没见上,九条同学一个没想开半途折返了。给任晓川发了短信,“我先走了,看你在那里也是一脸被逼的样子。相见不如不见。方妙言。”三杯看完了短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本来也没拿相亲当回事,他姑姑让他来,他就来了,听说那姑娘柳叶眉,巴掌脸,樱桃小嘴一点点,见见美女总归是无所畏惧的,谁还指望能成,就是来应付差事,于是他来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等了半天,美女没见着,还直接被人家拒了,被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人家还说“相见不如不见”,这是什么鬼话,他忽然失落得很。他想也许是他表现出来的心不在焉让人家姑娘失望了?

事实上,是他多虑了。九条根本就没能成功的走过来,她走着走着发现把庞阿姨给的字条弄没了,翻来翻去找不着,她记不起究竟是哪家咖啡馆了,岳阳路上大大小小的咖啡馆少说也有五十家,让她上哪去找任晓川啊,她猜想这也许就是天意。于是她发动小脑智商,用想象力描绘了一幅短信出来,发完短信才发现自己的智商是多么的有限,明明可以直接问任晓川具体的接头地点的,可是发出去的短信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是浅显易懂的。她咬了咬牙,狠狠心把庞阿姨的描述中火树银花的青年才俊甩甩头忘了,就当是见过了,不合适。

然后她跟迷途少女一般在路上踢石子闲逛,晃荡到了中山北路酒吧一条街时,已是华灯初上,霓虹灯千般招摇万般暧昧。她挑了一家走进去,其实她知道自己酒量有限,后来事实证明了她和三杯比起来仍旧没什么优势,顾朝南曾经嘱咐过她,千万不要跟男人一块喝酒。她进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她喝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她喝醉了又见了几个人就和她没关系了,总之她的意识没有违背顾朝南的意愿。

那时候,刚回国的任晓川档期很满,走马观花似的顿顿饭都有兄弟召唤,所以被方妙言放了鸽子后,萎靡了三秒钟不到就重新振作,直接奔去下一个集结地了。没想到饭后硬是被拉着去了酒吧,任晓川十分清楚自己是个几斤几两的角色,心里一直在敲小鼓。一进酒吧门就看见吧台边有美女在被人搭讪,那便是九条的正式出场了,搭讪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她惹急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她已经醉过了头,路在脚下可是路在摇晃,任晓川本来好心想要扶她一把,不知道后面是谁撞了他一下,于是九条就直接被扶进怀里了。

任晓川灵光乍现,大声说了一句:“这不是李阿姨家的二妞吗?”回过头跟兄弟们交代,“我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家等会再来,不然一个女孩子喝醉了容易被欺负。”

兄弟们集体起哄:“别骗人了,你打哪来的妹妹啊?你该不会被巴黎的浪漫空气搞得肺部污染这会又上头了吧。”

他笃定首尾呼应说:“邻居家的妹妹。”

喝醉了的九条挺配合,歪在他怀里,叫了一句:“二哥。”

还真是二妞对二哥,越看越乐呵。兄弟们眉来眼去的换了口气:“你不欺负人家就是好事了,一定好好把妹妹送回去啊,不要急着回来了。”

正中任晓川下怀,他心里得意得很,表面还一副很担心九条的表情:“那我们先走了。”

半抱半扶的拉扯着九条出了酒吧大门,用哄的语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住哪啊?”如果他再加上一句“你今年多大啦”就是十足的胡子大叔在拐骗未成年少女。

九条趴在他胸前嘤嘤着:“二哥,我是九条啊。”

“九条?”任晓川想,还真有人叫这名字,当家长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这孩子长到这么大一定没少被笑话,好好一女孩子叫了麻将名,比方妙言更吸引他眼球,方妙言撑死了像一烂俗的言情女主,可是九条听着像超生游击队之子,一条二条排队下来到了她。

任晓川好歹把她拖上了车,安置在后排,又问了一遍:“你住哪?”

九条说:“我住你家。”翻了个身,继续,“对面啊。”

任晓川提气,“你不能住我家,我不能毁你清白。”又叹气,“你也不能住我家对面啊,我家对面还是我家。”

九条直起身伸手要抱他,他把她戳回去,她又努力坐起来,然后任晓川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死抱住驾驶座,多么的庆幸那不是自己,否则已经被勒死了也说不定。这年头陌生女人的来信都不能看,别说陌生女人的拥抱了,实在太可怕。他们俩瞎折腾了半天,他问东,她答西,她身上连个包都没有,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他最后决定把她送到宾馆,然后让她自行处理。他猜测这世上恐怕再没有像他一样倒霉的人了,轻易在路边捡了个道具,跑完过场后发现没地方还了,死沉死沉的还得自己举着。

路上九条发话说:“我今天去相亲了。”

巧了,三杯一手开车,一手松了松领带说:“我也去了。”

九条又说:“那个人不好,没有你好。”

三杯想,你比我好,我连人家姑娘面都没见着。使坏问:“那个人哪里不好了?”

九条想了想说:“他没有你手大。”

三杯不知道她唧唧歪歪的究竟把他当成谁了,甭管当成谁了,这个喝醉的女人忽然勾起了他那么点隐隐的同情。他在想,今天该跟他相亲的方妙言是不是心里也有个老相好,所以面都不肯见的绝尘而去。还有许文茜,会不会也是因为别人手大就念念不忘死心塌地了?就执意不肯看他了?就想不到他的手也已经长大了?女人的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混帐逻辑。

三杯问:“手大了就值得惦记了?”

九条说:“对。记一辈子。”

三杯又问:“我手也不小,怎么没人惦记呢?”

隔了半晌,三杯都以为九条睡着了,她才幽幽的冒出了一句:“不要把自己当孔雀,其实你是一只火鸡。”

第三章

三杯把话说得敞亮:“上次真不好意思。”

九条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没事,大家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