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高声喊道:“有一个家伙,长得像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里面的赵蒙生,对,就是那个家伙,我说怎么长得好眼熟……”

岷山老母常年居于深山之中,哪里看过什么电影,赵雨这么说来,她顿时就有些懵,不知道那个赵蒙生到底长什么样,旁边的杨小懒口中却念叨了起来:“赵蒙生?演员是……唐国强咯?哦,对了,那家伙长得确实有唐国强那小白脸的几分韵味,如此说来——将你们两个给绑住的,就是茅山首徒陈志程了!”

“什么?茅山首徒?”旁人纷纷震惊,便连那神情倨傲的苏公子脸色也微微一变,开口说道:“茅山真的来人了么?”

茅山盛名,鼎鼎而立,众人皆有些恐惧,虽说先前有徐淡定的出现,但是他毕竟不过是一长老之子,跟茅山首徒的代表意义,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听到杨小懒口中说出这“陈志程”三字,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杨小懒赶忙解释道:“陈志程虽说是茅山首徒,但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不得真传的,现在给赶到了朝堂上面去,做了个小小的特勤组长,最近因为调查附近的孩童失踪案,这才找上门来的,跟茅山倒没太多的关系。”

她这般解释,旁人才松一口气,一个茅山弟子,和整个茅山,这里面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瞧见周遭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杨小懒却成心让他们坐过山车,又将昨夜在悬空阁楼上面对黄岐讲的那一套说辞,再次给众人说了起来。她执意想要将我给斩杀于此,于是便将我的功绩给大肆宣扬了一番,有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所做的,但是却将重瞳子、一字剑等人的作用给弱化掉,重点突出了我的作用,经过她的形容,我完全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杀人如麻的狂人。

听到我这般恶迹,旁人不但没有生出同仇敌忾的情感来,反而有点被吓唬到了,那顾奶奶低声说道:“你讲的这个人,我那天也曾经给老母汇报过了,真正凶悍的角色,只一剑,就破了我费尽心血炼制的纸将军,太厉害了,能不惹,咱还是不惹为好。”

周老七也疑惑了:“他既然是这样的性子,那咱们干嘛不拉拢他一下呢,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啊?”

这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杨小懒的脸都黑了,没想到不但没有说服这些人将我给弄死,反而生出这么多的古怪来,她转身朝岷山老母抱拳说道:“老母,此人不除,沧澜道场一日没有安宁,我恳请您老人家遣尽精兵,将这小子尽快给杀死了,要不然,我们终究会有一日都死在他的手里的。”

她说得真切,岷山老母却不动声色地瞧向了旁边的阎罗公子:“苏公子,你的意见呢?”

苏公子英俊的脸上微微一笑,嘴角咧开:“比起那个什么茅山首徒陈志程,我更关心沧澜道场到底有没有暴露,倘若方位给泄露出去了,我还是劝老母你尽快搬家,要不然终日被骚扰,这事儿谁都受不了,你说是不是?”

相比于杨小懒的请求,苏公子说的这话儿才是正在点子上,这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岷山老母走上前来,手一挥,赵中华便从地上径直站了起来,这老妇人伸出手,抓在小破烂的脖子上面,然后寒声说道:“回答我,打晕了他们两个的,是不是你们?你们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我这沧澜道场的位置了?”

赵中华睁开肿得厉害的双眼,看着面前这个黑屋萦绕的老母,艰难地说道:“没有啊,我们只是觉得这儿可疑,上次有兄弟在这里被人袭击,就过来盘查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洞天……”

他咬死了这个说法,然而岷山老母都不肯相信,这时那阎罗公子却一声轻笑,插嘴说道:“想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在撒谎,我倒是有一招可用。”

他肯出手,岷山老母自然是顺水推舟了,他将赵中华交给苏公子,而自己则回身来到了躺在担架上的黄岐身边,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伤口——想知道结果,一来是从这个俘虏的嘴中盘问而出,另外一个,其实也可以将黄岐给唤醒,如此双管齐下,反倒会变得甚是许多。她在检查一阵之后,挥挥手,嘱咐旁边的张嬷嬷准备一些工具,当场救治起来。

那边不管,阎罗公子苏剑飞则是将赵中华劝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出于个人角度来讲呢,我对你的胆量,其实还是蛮钦佩的,能够冒着生死,深入虎穴而来,当真是大英雄了;不过呢,这世间之事很复杂的,你年纪轻轻便丧命的话,很多美妙的事情,可就没有机会尝试了——据我观察,你还是处男吧?”

赵中华一愣,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想要跟他谈什么,半天才反应了一下:“啊?”

苏公子嘿嘿一笑,然后耸了耸肩膀,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开个玩笑啦,事实上,我有一门搜魂术,可以让你好好说实话,不过副作用比较多,轻则失忆,重则事后变成植物人,我看你年纪轻轻,也有一身修为,倘若是就这般躺在床上一生一世了,实在可惜,就忍不住劝劝你而已——真的,你不如考虑一下,说真话便好了,这样大家都方便一点?”

他虽然在笑,但言语之间却颇多阴寒,连旁边的岷山老母麾下数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赵中华哭丧着脸说道:“我讲的都是实话啦,你们又不听,我要是真的来过这里,早就带着大部队过来了,哪里还能让你们在这里猖狂?妈的,要知道变成这样,老子真的不应该过来……”

他喃喃言语着,指望靠着可怜的演技过关,却终究没有过得了那苏公子的眼睛,他回身跟岷山老母商量道:“老母,我得作法了,需要一个场所,你看?”

岷山老母手上多了十几根银针,将黄岐扎成了刺猬,听得此言,回手一指,对着那石台之上说道:“若是作法,那儿最合适。”

苏公子点了点头,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去,而自有人将赵中华拖向了石台那儿,想到赵中华马上就要给人当作案板上面的猪肉一般宰割,我豁然站了起来,而这时努尔却一把抓着我的肩膀,脸色显得异常的平静:“志程,我来,一会儿我趁乱将小破烂带走,你继续潜伏在这里,见机不对,立刻逃走,不要与他们硬拼。”

说完这话,容不得我拒绝,他便身子一矮,朝着外面蹿了出去。

努尔有杀威赶神棍,倒也是一个办法,我不与他争执,继续回到窗边,瞧见混乱的人群之中,末尾处突然多了一个黑影,跟着其中的一个家伙,且行且走,宛如影子。努尔此术了得,却没有人发现队伍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高台之上,但见苏公子将赵中华置于平台中心,接着双脚一跺,口中高呼道:“风来!”

一股阴风平地吹起,无数狰狞扭曲的鬼脸浮现着空中,宛如万鬼争渡,恐怖非凡。

果真不愧是阴魔之子。

赵中华陷入绝望。

第四十五章 好一个巫门棍郎

苏剑飞一出手,我便晓得他这阎罗公子的名气当真不是白叫的,而岷山老母对这苏公子的敬意,也并不仅仅只因为他老娘是阴魔的缘故,只见他双手一招,立刻风起云涌,无数的黑雾怨灵便将整个平台给遮掩住了,不过这滔天凶焰一起,那平台之上并非没有反应,岩洞之上轰隆隆,竟然睁开了一只眼睛来,凝视其中,而正在忙着给黄岐解毒的岷山老母挥手打出一记光华,这才将那石眼之怒给消解了去。

苏公子稍微一愣,这才晓得岷山老母的这沧澜道场倒也另有玄机,不过他并不追究,而是将手举过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来。

不愧是“阎罗公子”,这手段,当真有些茅山鬼王梅浪的气势了。

苏公子将这黑雾翻滚、吞吐不定的巨大骷髅给高高举起,然后寒声问跪在跟前的赵中华道:“告诉我,陈志程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沧澜道场的具体地址?说实话,不然这一下进去,你这辈子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赵中华那小年轻赤裸着上身,被五花大绑着跪倒在石台之上,瞧见头上这恐怖的气势,晓得这是那苏公子故意摆出来吓唬人用的,顿时就慌了神,一脸慌张地说道:“哥,大哥,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我哪里晓得你们这里别有洞天啊,就是徐淡定那家伙说这边很可疑,让我们没事过来晃荡一下,我要是知道撞到您,绝对不会听那狗日的话……”

他表面上慌里慌张,但却满嘴瞎话,倒也没有变节的意思,苏公子似乎被他给诓住了,愣了一下神,将那巨大的骷髅头缓慢下移,寒声说道:“小伙子,你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也低估了我的阅历,你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这让我很失望,亲手毁了一个在修行上面很有前途的年轻人,这是一种罪过,我以前做得很多,现在良心发现了,却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不给我机会。既如此,那么我就……”

他放下了一只手,搭在赵中华满是伤痕的肩膀上,轻轻说道:“不客气了!”

这句话一说完,他那显著的鹰钩鼻也低些下来,张开的五指猛然一握,就朝着赵中华的脑袋灌注而去。

所有人都仰首以待,等待着苏公子施展着神奇的手段,让赵中华开口,而就在此刻,却有一道身影倏然而起,冲上了石台,抱着五花大绑的赵中华,朝着另外一边滚去。这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苏公子携千钧之力,猛然而下,却瞧见目标人物骤然滚落一旁,而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够预定的,一时间也收不住势,那被拉伸扭曲的骷髅头轰然而下,直接撞击到了石台之上。

这沧澜道场倘若是古代巴人的遗迹,那么这石台必然是祭祀之处,从刚才头顶上那石壁裂开的眼睛,便能够瞧得分明,上面也是有所禁制的,被苏公子这么一撞,岷山老母也没有反应过来,便猛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道传递而来,反倒是将苏公子给震得跌落了台下去。

当瞧见风度翩翩的苏公子滚落下来,所有人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想起了一个问题:我靠,刚才那个黑影子,到底是谁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那个鞭打赵中华一夜的侏儒,他离得最近,虽说腿短胳膊小,但是却敏感地想起了现在正好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刻,从腰间掏出鞭子,使劲儿一扬,空中一个炸响,接着那鞭子绑住了石台突出的一角,人便倏然而去,朝着石台对面飞跃而去。侏儒天生矮小,因为旁人讶异的目光,大都不合群,不过这类人倘若是被逼到极致,修行起来都很恐怖——我迄今还记得当年在青城山脚下,从大胖子朱作良体内飞出的那个身影。

这样的家伙,自然是岷山老母麾下精英,他想抢个头功,然而刚刚越到对面,陡然间却伸出了一根棍子来,一棍朝天而起。

这根凹凸不平的黄色旧木棍看着一点儿都不起眼,然而当它突兀出现,微微一震之时,那侏儒却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厉声尖叫一翻,手中的长鞭一抖,人便落到了另外一边去。然而就在他刚刚落定之时,一只血淋淋的手攀爬上了石台,接着一个身影倏然而起,一把将这侏儒给扑在了地上。

这人便是刚才被五花大绑、看着仿佛没有反抗之力的赵中华,此刻的他刚刚被努尔给放了出来,满腔怒火,瞧见这个对自己用尽鞭刑的侏儒,自然是毫不客气,一双手宛如铁箍,将他的脖子死死掐着,一副讨命鬼的模样。

赵中华虽说有一股子血勇之气,但精力到底还是被耗损许多,而那侏儒也不是等闲之辈,小小的躯体里面仿佛蕴含着莫大的能量,拼命地挣扎着,随时都有可能逃脱掌控,这情形一时形成胶着,然而岷山老母一方却是反应过来,顾瞎子、周老七、温驼子、顾奶奶等人都带着其余人等相继冲上了平台,反而是岷山老母和杨小懒保持镇定,冷眼瞧着这陡然而生的变故。

“周子键……”

“五哥……”

来人纷纷喊着那侏儒的名字,想要上前来救,结果手提一根杀威赶神棍的努尔从台下猛然冲将上来,兜头便是给了最前面的那周老七一棍。这一棍势如龙,携着沧桑之气,猛然而上,那周老七哪里能够抵挡,横臂来挡,结果一声脆响,虽说他手上有那护臂,但是铮然的金属声响起之后,他却如同一口布袋般从上而下的跌落了去。

那“五哥”便是他所喊出来的,可见侏儒应该与他是兄弟关系,难怪冲得如此靠前,而努尔一棍在手,舞动如龙,竟然将那十多个冲上台来的诸人都给挡在周围,一番棍影而过,却是又有两人栽落到了台下去。

好一个巫门棍郎,棍扫八方,看得我热血沸腾,恨不能也拔剑冲将上去,与他并肩而战。

这血翻涌,但理智告诉我终究是陷于敌营,但见在努尔的镇场下,被那侏儒周子键折磨得有些脱力的赵中华最后终于将那家伙掐死,侏儒两腿一蹬,不再动弹,而此时苏公子、长袍神秘人以及岷山老母这边的一大堆人,则都围到了石台跟前来,那岷山老母到底是一方枭雄,倏然而至,站在了努尔跟前,喝令众人先停手,然后喊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沧澜道场?”

她麾下诸人将努尔和赵中华团团围住,心中安定,正想探清楚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手是什么来历,却没想到努尔刚才之所以跟台上这堆人应付,却是在通过杀威赶神棍与某种灵物沟通,拖延时间,当岷山老母移步台上来的时候,他手中的杀威赶神棍已然黄光大亮,俯身拉着有些虚脱的赵中华,努尔朝着岷山老母冷笑一声,然后抬起棍子,朝着地上猛然一戳。

轰!

石台猛地一震动,但见有光华从地上升起来,笼罩着他们两人,接着那实物瞬间化作了虚影,消失于无形之中。

当这幻影出现的那一霎那,几乎所有人都忍耐不住地想要出手了,然而却都落到了空处,努尔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让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足足过了好个呼吸之后,岷山老母这才抓狂地喊道:“人呢?妈的,人呢?”

杀威赶神棍能够依托所谓山神的媒介快速转移,虽说这手段并不是无限使用的,但是只一下,便能够让所有人都傻眼,在骂了几句脏话之后,岷山老母终于反应过来,抬起了头,然后朝着头顶上面喊了一声古怪的咒文,突然间整个空间都是一震,从那石台上面有一股力道朝着四周传播而去,接着我瞧见空间陡然变得昏暗,炁场变动,仿佛变得封闭了起来。

岷山老母居于此处,一来是得了巴人遗迹,二来恐怕是经营多年,已经将这儿打磨成了一处偌大的法阵道场了。

只可惜她启用得太晚了,此刻的努尔恐怕已经带着赵中华跑出去了。

不过这一点岷山老母并不知晓,而是对着周围的手下厉声吩咐道:“隐藏身形的小小遁术,就想在我这里放肆,简直就是在找死,我启动了沧澜法阵,他们跑不了的,你们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那些人应诺,开始朝着四周散开,而盛怒的岷山老母气冲冲地骂道:“刚才使棍的那个小子,有谁知道来历么?”

对我最为了解的杨小懒走上前来,回禀道:“那个人应该是陈志程从小的好兄弟,叫做梁努尔,外号好像叫做巫门棍郎,是苗疆三十六峒的苗人,最是神秘不过……”

她给岷山老母和苏公子等人讲解起了努尔的情形,而我已然没有办法再打量那边了,因为我瞧见那个顾瞎子已经带着一票人马,朝着我藏身的这一片屋子搜查过来。

第四十六章 割席断交

从窗口处瞧见顾瞎子带着人搜了过来,我左右看了一下,脚一蹬,一个纵身就跳上了房梁上面去。

早在努尔提出刚才的那个方案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整个沧澜道场其实是在一个古怪的天坑之中,这个地方能够容纳上千的人,我们所处的这片建筑群落却好是无人居住的地区,我藏身于房梁之上,隐于黑暗之中,倘若不仔细,应该是找不到我的。这般算计着,我蹲身在角落,将呼吸均匀地控制住,尽量让自己融入倒这个环境之中去,很快,我就听到了脚步声在屋子外面响了起来,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有人朝着这里面走了进来。

为了避免太过敏感的家伙注意,我眯上了眼睛,只用余光打量,瞧见有两个家伙走进了我藏身的这个房间里来,打量了一番,然后朝着外面禀报道:“这里没有。”

因为岷山老母处于极度焦躁之中,他们也想赶快将那两个逃走的家伙给找出来,所以检查得也没有多仔细,尽管有一个家伙下意识地扫量了一下房梁,但是却并没有注意到蹲在黑暗之中的我。他们出了门,然而却给人拦住了,说话的是顾瞎子:“这边没有?你们有没有好好检查?”

汇报的那个人很肯定地说道:“房间里空空如也,扫过去,一目了然,什么都瞧见了啊……”

他这敷衍了事的态度让顾瞎子十分不满意,推了他一把,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就是你们这个鸟样子,才让人潜到眼皮子底下都没有发现,我日你先人,就不能认真一点?你们晓不晓得,要是我们这里暴露了,你们这些龟儿子都得给老子搬家,拖家带口,滚得远远的去……”

顾瞎子平日里与人开玩笑惯了,那些人倒也不怕他,嘻嘻笑道:“搬家好啊,刚才那个高鼻梁的公子哥儿不是邪灵教的么?实在混不下去了,带着我们这一堆人投奔邪灵教去,说不定能够抱得上大腿,也好过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里过日子呀?”

三人去而复返,顾瞎子在我身下转悠了几圈,一步一步地走到窗边去,突然间,我的余光中,瞧见了他鼻子在微微动弹。

我想到了小颜师妹送给我的那香囊。

这味道虽说很淡,但是对于一个视力几乎丧失的瞎子来说,却像是黑暗中的指明灯,很容易就分辨出来的。就在这时,顾瞎子似乎有所察觉,脑袋上扬,朝着我藏身的房梁之上瞧了过来。我心中苦笑,原本想在这里能够多拖一点时间,就拖一会儿,尽量等到援兵的到来,却不曾想到这岷山老母麾下的奇人异士何其多也,这顾瞎子竟然能够凭着微末不可闻的香味,就找到了我。

而此刻,离努尔逃走还不到三分钟。

不过发现我,并不代表着是一件好事,顾瞎子在抬头的那一刻,便已经预兆着他霉运临身的到来,蓄势以待的我像一只大鹰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飞出,将那两个跟班的脖子划破,让他们的呼喊声叫不出来,而顾瞎子显然要比他的手下反应迅速许多,拄在手里的拐杖就像一把长剑,朝着我这里刺来。

魔剑与这精铁拐杖交击,发出了叮铃铃的响声,我感受到了顾瞎子那坚定不移的反抗力度,也晓得悄无声息地杀掉他,已经不可能完成。

在出拐一挡之后,顾瞎子很聪明地没有继续与我过早,而是用身子将那窗口给撞开,接着向外面一跃而出,朝着还没有散开的众人高呼求救道:“这里有敌人,快来救我,快……”

当他朝着石台方向狂奔的时候,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阴寒,接着火辣辣的剑伤蔓延到了脖子上,一种如潮水蔓延的无力感侵袭了全身,顾瞎子感觉眼前一黑,这一回可不是弱视的那种黑暗,而像是整个生命走到了尾声时的那种痛苦,接着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朝着石台方向努力地伸出了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顾瞎子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绚烂多彩的颜色。接着,就是黑暗的深渊……

尽管已经掩盖不了我暴露的事实,但是我依旧还是将发现我的顾瞎子给斩杀了,饮过血的魔剑一阵红光弥漫,而我瞧了一眼还在高台上面谈论的岷山老母、苏公子和杨小懒等人,毫不犹豫地朝着出口石阶那里冲去。

我见机不对,立刻想逃,然而这儿是对头的老巢,哪里有这么好突围,还没有等我冲出十米,周围一片呼喊声,接着前方就围堵上了至少二十人,此刻的我已然将长剑拔出,拖剑而从,但有挡者,一剑斩过去。

这力道甚猛,前两个被我一剑给劈飞,第三个给我猛力绞了一下,接着一剑将喉咙抹了,抱着喷血的脖子跪倒在地。

这一路冲锋,当真是恣意妄然,然而在面对第四人的时候,我终于碰到了敌手,那长剑叮铃而响,所有的攻击却是准确无比地被对方挡下,那力道虽说并不算强,但是也勉强抵住了我的冲势,我定睛一瞧,却是跟在苏公子身边的那个黑袍人,两把绣春刀,布下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我这边一受阻,四周的攻击便是连绵而来,我挥剑来挡,三两下,突然头顶上一阵旋风而落,当即施展那真武八卦剑,将周身布得严实,却瞧见一道黑影划过,却是那岷山老母含怒出手,落在了我的前方。

朝着出口的方向被堵,我也不想四面受敌,朝着旁边飞走几步,来到了一处天坑旁边的山壁前,背靠着那结实的石壁,我将饮血寒光剑微微一抖,嗡嗡作响。

我这边做了防御姿态,周围的人也忌惮我刚才暴起之时卷起的那一股恐怖旋风,将我团团围住,一身黑袍的杨小懒越众而出,仔细打量了一下我,失声喊道:“陈志程?”

这一声充满了惊惶和意外,以及没缘由的怨恨,我一阵疾奔,呼吸略有些紊乱,一边平复气息,一边沉声说道:“好久不见了,小懒师姐。”

我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自然不会与她恶言恶语,不过我这称呼显然让杨小懒有些不能接受,她骤然听到,浑身一震,原本惊疑的脸上立刻变得无比坚定,然后寒声说道:“你这个弑师的逆徒,别叫我小懒师姐,你不配!”

她的痛骂并没有让我产生多少不快,面对着跟前不断围堵上来的人群,我横剑而立,平静地说道:“你可别这么说,这世间能够称得上我师父的,唯有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一人尔。至于杨二丑,呵呵,他不过就是想找一个魔鼎而已,不要说得自己有多发善心,也不要觉得为了生存而奋起反抗的我有多大逆不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当初倘若不是你们将我给绑架了,何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杨二丑又何至于死?”

我冷静的反驳让杨小懒抓狂了,她指着我痛骂道:“住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当初要不是我爹给你洗髓伐经,你能够有今天?”

这时岷山老母、苏公子和其余高手已然呈扇形地将我给围住,而我的头上似乎也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天坑之上,七八米处,似乎也有人在那儿埋伏着,面对着这重重围困,我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儿惊惶来,淡然说道:“杨小懒,说了这么多,你不过就是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杀了我而已。你我有故,你曾欺辱于我,也曾交好于我,过往的点滴,我都将它当做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藏在心中,而你爹的死,终究不过是死在了自己的欲望里罢了……”

这话儿说着,我伸出剑,在地上划了一条线,然后说道:“时光匆匆去,过往不可追,我与你之间的昨日,便如这线的两断,从此之后,恩断义绝。”

割席断交,我坦然面对,而杨小懒则激动得浑身颤抖,那一张衰老与年轻相冲突的恐怖脸孔不断扭曲,眼睛却像聚光灯一般地凝聚,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充满了森寒,厉声叫道:“我要你死,去死!”

她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子陡然间往后一仰,身上竟然浮现出一头苍老的黑色人脸来,接着十来只手从她的身上长出来,并非实物,都是黑雾凝聚的灵物,将她一下子装扮得如同人面蜘蛛一般。此刻的杨小懒双目赤红,头上的帽子滑落下来,银白色的头发丝猛然一扬,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瞧见旁边想要一齐冲上来的众人却被岷山老母扬起的手势给阻止了。

咦,这老巫婆是想让我跟杨小懒单独较量么?

我瞧见不但岷山老母这边没有上前,就连那邪灵教的苏公子和手持双刀的蒙面黑衣都没有行动,心中正是疑惑,却见杨小懒的身子往后面退了一下,然后像一头扑食的青蛙,朝着我这边倏然扑来。

我心中凛然,一剑刺去。

疾!

第四十七章 一人,战八方

杨小懒疾扑而来,骤发即至,我挥剑而就,准备刺向她的胸口,然而这女人的身子在空中竟然控制自如,陡然一沉,避开了我的剑势,接着身上弥漫而出的那些黑色爪牙猛然探出,朝着我的身上刺来。

她来得如此凶狠,我自然不会与她硬拼,朝着旁边挪动几步,瞧见杨小懒骤然扑倒了我刚才背靠贴身的墙面上,一瞬间,那凹凸不平的墙面上顿时就浮现出七八个冒着黑烟的空洞出来,却是被她身上那七手八脚给悍然戳破了去的,着实有些让人惊讶,这女人这些年来,却是有了不小的进步,怪不得那岷山老母能够接纳于她,而且还依为臂膀。

杨小懒一击不成,却也并不罢休,手往腰间一抹,竟然弄出了一根黑色长鞭来,这长鞭与寻常鞭子有许多不用,上面蚕丝透亮,里面似乎还有某种荒古遗种的筋骨之物,使劲儿往空中甩一个炸响,边有滚滚雷音而来。

我瞧见这长鞭并非邪物,隐隐之间还有雷霆正朔的道统,心中骇然,口中却回道:“好你个杨小懒,你手上这鞭子,应该不是你的吧?”

杨小懒一鞭在手,抖落一番,雷音炸响,却是颇为得意,一边缠战而来,一边得意说道:“这牧神鞭也是你茅山十宝之一,能驱亡灵恶鬼,赶遍天下间阴灵之物,你若是死在它的手下,岂不是因缘际会,死得其所?哈哈哈……”

她厉声狂笑,我则挥剑抵挡,口中大声喊道:“好一个茅山十宝,这玩意想必是你那哥哥杨知修给你的吧?他倒也是好心机,竟然谋得这珍奇异宝,给了你这女子。真的不知道倘若被人知晓了,他在茅山上,可还混得下去么?杨小懒,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哥在茅山前途大好,你莫要再与妖邪为伍了,到时候毁了他的前程,可就不妙!”

听到我提起了杨知修,杨小懒的鞭势便攻得更疾了,一边向前,一边骂道:“别提那个没良心的蠢货,他的前途,关我屁事?当初要不是他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我爹怎么会走火入魔,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奔波,辛劳炼尸?”

杨小懒虽得她哥护翼,但是怨念却一直存在,这是她这类人的通病,别人越伸出援手,她便越觉得别人欠她的——不但别人欠她,全世界都欠她几百块钱。我晓得杨知修无法扰乱杨小懒的心神,一边以真武八卦剑护住周围,防备着岷山老母等人趁乱出手,一边高声喊道:“既然杨知修没有被你看在眼里,那么黄鹏飞呢?就是拜入我师弟杨坤鹏门下的那孩子,你作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

漫天鞭影一朝收,满头银发、枯树皮一般脸面的杨小懒骤然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持剑而立的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虽说以一个啥也不知晓的小屁孩来威胁他的母亲,这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为了拖延时间,我倒也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见多了生死,我最终不过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瞧见杨小懒受到了影响,嘴角一咧,平静地说道:“你看看,人终究还是有一些牵挂的,比如你,已然为人父母了,为何不给小孩做一些表率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要不然小鹏飞以后会很惨的……”

杨小懒咬牙切齿地说道:“陈二蛋!你他妈的真的惹怒我了……”

这话语仿佛是从地狱里面浮现出来的一般,森寒无比,她说得有多恨,便表明她对自己的孩子有多爱。这一份母亲的情谊着实让人感动,不过相比之下,她却参与了拐卖几百名儿童的案子,这内外之别,当真是让人恶心。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变得如铁一般的硬,剑朝着远处指去,也寒声说道:“当我提到你儿子的时候,你终于愤怒了,但是当你们拐走这些孩子时,有没有为他们的父母亲人想过?当你杀害那弱小生命滋养身体时,有没有为那支离破碎的家庭想过?杨小懒,作恶之途,你走得太远了,别跟我扯几把蛋,有什么罩杯,赶紧给我露出来!”

“黑莲业火!”

愤怒到极点的杨小懒猛然一挥手,空中便有一朵幽幽绽放的黑色雪莲陡然出现,脸盆一般大的花瓣上面有跳跃不定的火焰,充满了恐怖的因果气息,让人畏惧,将此物作法而出,杨小懒的精气神好像跌落了一个台阶,脸上却骤然得意起来:“看到没有,这是从天山神池宫求得的黑莲业火,任何沾染尘世因果的家伙,一旦被这火焰给灼烧了,都死无葬身之地——桀桀桀,你死去吧,一死百了,就不会有人去伤害我的鹏飞了!”

我瞧着头顶这朵黑色雪莲,心中莫名多了几份恐惧,瞧见她猛然挥手前指,那玩意朝着我兜头而来,也下不了死拼一场的勇气,而是纵身一跳,借助着那剑的力量,直接腾身飞上了天坑之上。

这天坑边缘处埋伏着四五个家伙,都是岷山老母的手下,原本是想从后面飞身纵扑而下,却不想到我竟然攀爬了上来,纷纷出手来袭,然而这些人哪里能够是我的对手,我长剑一绞,手中兵器立刻跌落开去,而这时我已然感到身后一片冰寒与灼热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立刻错身而过,然后直接揪住一人,朝着我身后甩飞而去。

那黑莲业火朝着我循迹而来,结果被我抛飞的人给挡住,它终究是死物,并不通灵,遇人即烧,火焰陡然飞腾而起。

好一个黑莲业火,我瞧见这人在那一瞬间就被那黑色给浸染,它并不是像火焰一样,将人给燃烧了去,而是如同融进了黑墨水一般的水池,那人竟然就给黑莲业火给分解了,接着整个人便僵直不动了,黑色弥漫全身。我吓了一大跳,这所谓业火,其实是佛教说法,谓恶业害身如火,也通常说是地狱焚烧罪人之火,比凡间之火强上百倍,也痛苦百倍。

这时杨小懒也从下方冲了上来,手掐法诀,继续指挥那黑莲业火来将我给点燃。

我对如何压制这业火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却也不着急,跟前还有几个人,不慌不忙地挤入人群中,但凡有一大朵黑色雪莲飘飞而来,便揪住一人上去抵挡,如此几个起落,杨小懒催发而出的黑莲业火皆找到了主人,不但没有伤得我分毫,而且将自己的同伴给焚尸几个。我这般的手段让在上面埋伏我的人惊惶万分,一开始还准备硬着头皮与我战一场,结果到了最后,心中惶恐,直接朝着下面跳下,跑开了去。

我抵挡了几回,大约摸清楚了这手段,在将最后一个没有跳下天坑的家伙扔向黑莲业火之后,脚尖一点,人低伏,便朝着杨小懒贴身而战。

杨小懒使的那鞭子有风雷之威,然而却并不擅近战,叮铃当啷一阵激斗,她终究不如我这般在生死之间有那么多的经历,一时也有些慌张,而我毕竟修为要高过她不少,倘若不是防备别人出手,我也不用费这么多的劲儿,一旦全神贯注,发了威,杨小懒便是步步而退,最后我鼓动风眼,一剑刺去,杨小懒左臂受伤,跌落了天坑之下去。

不过她跌落下去,却有人立刻冲上来将其扶起,一直未曾出手的岷山老母陡然飘飞于空,离我不远不近,幽幽说道:“陈志程,你是怎么进来的?”

面对着这样的老牌大拿,我也未曾露怯,毕竟我的起点很高,手底下见过的高手也并不算少,坦然说道:“沧澜道场嘛,黄岐说的咯,这个废物嘴巴松得很,我随便一问,他就交了底——我就奇怪了,这样的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收进来的,这么不严谨,就真的不怕死?”

我这是在挑拨岷山老母跟杨小懒之间的关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心中警兆陡升,猛地一偏头,却见一根带着黑气的细剑从斜侧里刺出,只取我的后脑勺。我心中惊魂,从天坑上面一跃而下,却见那苏公子出手偷袭不成,疾奔而下了来,而岷山老母也没有再讲规矩,手中一阵风,朝着我飞来——陡然间,七八个高手朝着我一齐围攻,就准备将我给速战而下。

一瞬间就陷入了重围,这是我想象中最坏的结果,当下也是将手中长剑猛挥,清池宫十三剑招中最犀利的一招“依然秋水长天”,陡然生出。

众人皆退,而我身上则多出了四五道细碎的伤口。

身陷重围。

我平移到了靠近岩壁的位置,然后手摸向了怀里——能否苟延残喘,坚持到我的兄弟们带兵来援,就靠这同为茅山十宝的八卦异兽旗了!

钉!

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且为我镇住八方来客!

第四十八章 莫冲动,自己人

与杨小懒手中的牧神鞭一样,我这八卦异兽旗也名列茅山十宝之中,而且还是我师父亲手交到我的手中,那郑重其事的模样,让我认识到这玩意着实珍贵,面对着岷山老母与邪灵使者一众人等的围攻,我又不是像天下十大那般横扫一切的卓绝人物,所以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掷出此物,给陷入巨大危机的我拖一点儿时间。

所谓法器,并不是说可以凭借着它横行无忌,这玩意是有灵性的,只有等到使用者有驾驭能力的时候,才能够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倘若是能力不够,更多的可能是小孩捧着宝物过集市,出来的时候,人被揍,物被偷。

也会有法器并不认同拥有者的情况,在别人手中是神兵凶器,而在自己手上则是破烂一堆。

我与八卦异兽旗的缘分起于下茅山时与师父的临别所赠,来路清明,但是却不能与这玩意有太多的共鸣,毕竟此物之前的主人便是我师父陶晋鸿,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如此更替,那法器的意识中要说不憋屈,那绝对是假话,不过由于意识被压制,却也本本分分地发挥着它的作用,钉住四方八位之后,令旗之上描绘封印的八种异兽,狮子、鹿、马、龙、麒麟、咬钱蟾蜍、貅、鳌,从中浮现而起,将众人的攻击都给挡了回去。

然而虽说一一封挡,但是那八卦异兽旗诸般灵兽布下的炁墙却轰然而动,肉眼并不能见闻,但是身处其中,意志链接法阵,便能够感受到其中那恐怖的压力,也晓得我所面对的这一群人,并非随便可以应付的角色。

在这些人群之中,最厉害的自然就是此间沧澜道场的主人岷山老母,她先前让客卿杨小懒与我单独较量,一来是想要试一试我的底细,二来也是将此间道场的屏障给封锁仔细,不可出现刚才那种乌龙,最后还有一点不足外人道的地方,那便是她与杨小懒之间虽说亲密无间,很多事情都由着杨小懒来操作,但是近几日那娘们终究表现得太过出位,喧宾夺主了,不敲打敲打,她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谁头儿了。

然而她精打细算的小算盘却似乎出现了一些差错,虽说此刻的我并没有逃走,但是弄出这么一个乌龟壳,着实让人诧异。

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这情况实在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于是岷山老母手指就像拨琴一般地揉动,一股又一股汹涌的气息朝着这翻飞不定的八卦异兽阵中射来,虽说系数都被那些翻腾不已的八异兽给抵住,但是随着时间延续,她对这法阵的掌握就越完善,信心也不由得油然而生起来。

岷山老母不断出击,而另外一个麻烦人物却是那个叫做苏剑飞的家伙,这个有着鹰脸一般的男人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来,那是一把宛如西洋刺剑一样的东西,剑柄微微一抖,前方的剑尖部分就小频率地直抖,发出了嗡嗡的声音来,这玩意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威胁,然而他却将这频率把握地极其稳定,所有的颤抖都了然于心。

通过这样的频率震动,苏公子从中获得了一种绝妙的力量,每一次刺剑而来,都比旁人有超出十倍的威胁。

八卦异兽旗所蕴含的,只是一个防御和禁锢的法阵,那八种异兽只能被动的防御,并不能对攻击自己的地方予以主动还击,眼看着他们两人越来越把握到这其中的变化和奥妙,我有些头疼,不知道要不要主动出击,要不然等到了时间的节点,法阵难以支撑的时候,恐怕就有些晚了。

这玩意只是我与、苏公子、岷山老母以及其余几个次一级高手心中的体悟,而在旁人的眼中,却是我将这令旗一布,稳稳当当地安居其中,而这些大佬倾尽力量,却也难有成效,不由得一阵心惊,并没有合围的激动,反而凭空生出几许担忧和恐惧来。

战场纷乱,无数人倾尽全力,然而表象之下所隐藏的部分,没有几人能够看透,但是我却是越来越惊心,前番我曾经有经历过这八卦异兽阵摇摇欲坠的情形,然而面对的是那巨穴深坑的非人生物,虽说力道势猛,但终究脑子不够,而此刻我所面对的,则是当今天下邪道之中一流的高手,无论是心智还是修为,都是堪称卓绝之辈,瞧着那周遭传来的那声声哀鸣,我便晓得这法阵撑不过十分钟。

我眉头皱起,而岷山老母显然不会给我喘息的机会,但见她试探结束了之后,飘身往后,大声喝道:“都闪开!”

这老婆子一言九鼎,哪有几人敢不听,一时间我周遭诸人都退开了一定的距离,这黑压压的人群往后,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轻松感,反而是巨浪来袭之前的那种空虚,然后捏着长剑的手汗出如浆,心脏结实地跳个不停。

岷山老母的手段并不是赤膊上前,而是将心神寄托在了头顶之上的岩石去,一种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出现,我们头顶上的岩石突然裂开了一条缝来,接着里面有眼球一般的东西浮现。这玩意在刚才苏公子飞身上来高台之上的时候出现过一次,让人惊悸,而此刻再次出现,显然就是沧澜道场的核心,恐怕也是古代巴人遗迹留下来的宝贝传承。

我能够扛得过去么?

就在我心中疑问生出的时候,八卦异兽旗之上突然一动,从那透明不可见的炁墙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属于八异兽中任何一种的模样来,这东西呈现人形,还没有小白狐儿高,矮个儿大饼脸,一脸褶子肉,眼睛的亮光里透着一股猥琐龌龊的劲儿,却正是当初在黄河九曲天坑中被我强行镇压、纳入八卦异兽旗中熔炼的石林阵灵。

这玩意是当年蒙古萨满斩杀无数奴隶的怨念,经过法阵凝练而成,上千年的阴风洗涤,再加上萨满之意,让它变成了藏在石林深处的蒙古西征秘宝守护阵灵,黄河石林魔蜥作乱,便是有它一份恶念,本来还想为所欲为,将我们那一对人马给泯灭于此,结果被我算计了一番,最后竟然展现出了贪生怕死的习性,交代出了黑化夫人,苟延残喘了下来。

那是我受了重伤,事后又是忙乱,顾不上它,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几次召唤,却不见此物踪影,只以为它的意志被那混沌无序的异兽吞噬了,却不料在这至关紧要的时候,它却突然出现了来。

这家伙,出来干嘛?

我心中急躁,手中的魔剑自然是颤抖不已,蕴含着巨大的劲道,也散发出了很强大的压力,那猥琐老头形象的阵灵一爬出来,顿时就吓得浑身发抖,不过它却还是强行压住心中恐惧,朝着我喊道:“英雄,英雄小哥,莫冲动,自己人,嘿嘿,自己人。”

这老头儿长得十分猥琐,在我心中刘老三已经够猥琐了,他妈的比刘老三还猥琐十倍,此刻已是至关紧要的时分,头顶上的那只石眼已然施加出了巨大的压力来,法阵随时都有可能奔溃,我哪里有闲情跟这家伙扯淡,长剑一指,寒声喊道:“废话少讲,你要是准备捣乱,我一剑结果了你的性命,灰飞烟灭;要是扯淡,我一剑弄死你,不留渣渣——好了,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好!我跟你讲,我苟活千年,对阵法之处略有心得,这令旗灭了,我死,不灭,我才有得活路——啊,别别别,我就是想说,要帮手不?”

我满身的凶煞之气震得那猥琐老头一句囫囵话儿都没有讲出来,心中盘算的各种筹码也没有派上用场,讲到最后,它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心中大喜,扬剑喊道:“你他妈这不是废话么?当然要!赶紧,要怎么做?”

我头顶的那石眼已经盯上了我来,而岷山老母已然开始了癫狂的扶乩,似乎与那沧澜道场的主体沟通到了最后关头,我亟不可待,而这猥琐老头也被我手中魔剑吓得心惊胆跳,哆嗦着嘴皮子说道:“那啥,咳咳,你将操控这八卦异兽旗的主动权交给我,挺好的法器,搁你手上就像小孩子玩刀,糟蹋了这好玩意儿……”

一说到自己的擅长,那家伙似乎又有些趾高气扬了起来,我顾不得它这语气里的变化,一剑逼到了它额头几厘米处,寒声质疑:“你确定不会将这法阵放开,将我弄死?”

阵灵老头被我这一下也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也发飙了,跳着脚骂道:“我艹你爷爷的,就好像你撑得住一样?爱信不信,要死一起死!”

它这一发飙,我反而确信了,左手一点额头,念诵师父传授的咒诀,将主动权交给了那猥琐老头,而就在这一刹那,岷山老母蓄势已久的手段终于爆发,一股磅礴的力量从那石眼之中狂涌而出,朝着我这法阵轰然落下。

我整个心灵就处于一种惊悸状态,而这时却听到跟前的那猥琐老头厉声喊道:“你娘咧,土鳖!”

第四十九章 不过是战

猥琐阵灵一声怒喝,却见因为速度缓慢,仅在下方盘旋的那头鳖灵猛然一抬头,那又短又粗的脑袋朝着上方嗷嗷一叫,却见一阵气息爆炸而起,接着我瞧见它瞬间变大,巨大的鳖壳将整个八卦异兽阵给笼罩住,接着艮卦飞速附上,给这硬壳注入力量,而这边刚刚一形成,那股从石眼之中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然倾泻而下,砸落在了这虚拟的硬壳之上。

一方是矛,一方为盾。

轰、隆、隆!

炸响一起,整个炁场便是一阵强烈晃动,我站立不稳,身子抖动,不过好歹没有跌落在地,丢进面子。石眼和巨鳖,这双方的较力并不是一瞬之间的,在一阵巨动之后,开始持续地僵持起来,就刚才的那个力道,倘若是我主持这八卦异兽阵,只怕已然破了,然而此刻的僵持却让我欣喜若狂,将魔剑给收了回来,朝着那猥琐老头喊道:“哎呀,哎呀,挺厉害的嘛你。”

猥琐阵灵双手朝天举起,努力地顶着那巨大的压力,一点一点地往上,然后吹胡子瞪眼,得意地说道:“那当然,老子在玩这个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面——哦,错了,你娘都还没有生出来呢。我跟你讲,不是我吹,要是在我的地盘上,这些家伙,来一个灭一个,来一伙灭一伙,都不带喘气的……”

这突然冒出来的猥琐阵灵虽说本是不错,但却是个话痨,实在难以想象它以前是个什么模样,不是怨灵聚集吗,怎么回事啊这个样子?

祥林嫂附身么?

我没有再理会它,而是抬头朝着外间瞧去,却见那岷山老母浑身癫狂如疯魔,身子不断抖动,那麻衣飘飘,无数人应和,砸落在鳖壳上面的力道越发地沉重了。不过他们那边虽是凶猛,但是更多的人脸上也浮现出了惊讶来,想不到我竟然这般难缠,连岷山老母结合沧澜道场的力量,都打开不了局面。苏公子也疑惑了,走到了受伤的杨小懒旁边,似乎想要跟这娘子盘问点信息出来。

一番僵持之后,那石眼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越来越大,眼看着这玩意又有些乏力了,我低头朝那阵灵喊道:“扛不住了对不对,现在怎么办?”

阵灵老头猛然将拳头一收,厉声喊道:“莫慌,兵走马龙,左狮子,右麒麟,诸般凶手,出击而上!”

它竟然能够指使这些仅仅只是防御的旗灵,主动出击?

我心中巨震,但见被阵灵老头点了名的四头异兽竟然也猛然一震,浑身撑大数倍,接着朝着那一股土黄色光华袭来的力道撕咬而去,瞧见那化形凶悍的模样,让我竟然生出了几分错觉来,感觉这些旗灵活生生的,就在眼前一般。阵灵老头双手在空中不断点拨,调兵遣将,当真是厉害非凡,而此刻的我也已经身心给重新聚拢在了巅峰状态,信心倍增,朝着它大声喊道:“能撑多久?”

阵灵老头嘴一撇,朗声说道:“若是在以前……”

我长剑一指,大声骂道:“废话少说!”

唠叨的它立刻改了口:“不晓得,这道场之中凝聚的阵法力量远远超出了这旗子的承受能力,若是你,一分钟都挡不住,而我也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阵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顶多就只能是十个你,而且还不能产生变故!”

十个我,那也就是十分钟咯?

我心中欢喜,然而这时那苏公子已然跟杨小懒交谈完毕,手中的长剑一抖,竟然又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这一回他手中的剑已然颤抖到了极致,一种高频率的抖动竟然产生出一种撕裂空间的效果,那阵灵老头瞧见了,朝着我厉声喊道:“阻止他,不然咱们都要完蛋了!”

他叫得惊悸,我也是没有再犹豫,箭步朝前冲去,阵灵老头手一拨,分开了法阵,我便如箭一般地与苏公子撞到了一起。

叮、叮、叮、叮!

双剑交击,铮然的剑击之声不绝于耳,苏公子并不介意与我短兵相接,他手中的刺剑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舞弄出漫天星光来,却藏匿在黑暗之后,等待着最后的一击。我在短瞬之间,与苏公子交手几个回合,感觉此人的修为或许没我坚实,但是剑走偏锋,求得是一个“奇、险、快”,就是比一个反应速度,暴风骤雨,稍微一不留意,那刺剑就有可能将我的心脏给戳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