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似乎闭上了眼睛,呼吸也从急促变得均匀,我长叹一声,看着头顶上面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但是也晓得一点,一入江湖岁月催,河风吹老少年郎,生死之事,从来随意,奋斗由我,成就由天,看得开一点,未必不是好事。

不说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林豪不一会儿就陷入了睡眠状态,鼾声渐渐升起来,他显然在这段时间里受到了太多的痛苦,心里面也承担了许多压力,此刻与我交流之后,倒是安下了心来。

我在静室中沉默不语,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脱身的办法,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却听到铁门吱呀一声闷响,有人进来了,我这个角度看不到门,不过吸了吸鼻子,却笑得是那个化成小苏护士的毒医黑寡妇走了进来,她径直来到了我的跟前,盯着我一会,突然“噗嗤”一笑,竟然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趁老孙不在,我跟你谈一笔生意,你觉得如何?”

听到她的话语,我猛然睁开了眼睛,迟疑地说道:“生意,什么生意?”

☆、第九章 心灵鸡汤

我对于这个化名为苏紫颜的黑寡妇恨之入骨,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将我暗算了,并且将林豪毁容,而是因为老孙介绍她的时候,提及的那两桩案子,着实是有些丧心病狂,别看这女人年纪轻轻,但是在她的手上,可有上百条的人命。这样的变态倘若不能被绳之以法,这简直就是对我这些秘密战线从业人员的侮辱。

然而当她提出来,说要跟我做一门生意的时候,我那心脏不由得一阵剧烈跳动,晓得自己逃出去唯一的机会,可能就在眼前了。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理智早就不会被情绪所控制,听到这女人靠近前来,便故作镇定地皱眉问起此事细节,那黑寡妇拉了一把椅子到我跟前坐下,脑袋凑到我面前来,靠得十分近,此刻我才发现她原先那满脸的雀斑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皮肤,仔细一看,发现倒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而这女人将头凑到我的面前来,鼻子与我只有一指的距离,我甚至能看到了她的红唇,感受到口鼻之间吐露出来温润的气息。

凝视了我几秒钟之后,这女人竟然莞尔一笑,风情万种,充满魅惑地对我调笑道:“我漂亮么?”

紧身曲致的黑色衣服将她玲珑起伏的身材包裹,大眼睛、锥子脸,红唇上面有着许多成熟女性那种致命的诱惑力——面前这个女人或许长得颇为秀美,然而我却晓得这副皮囊之下所寄居的灵魂到底有多么丑陋,当下也是不为动容,平静地注视着她道:“相比较于这个问题,我更关心你刚才所说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黑寡妇不满地瞪了我一样,皱着鼻子说道:“真是个无趣的男人,跟那个家伙一样,难道茅山上面的道士都是这个德性?好了,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首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道程杨和老孙两人他们所想要对付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何人么?”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黑寡妇早有预料,并不意外,她也不隐瞒什么,直接告诉我道:“实话跟你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起初我只以为他们需要对付的,是法螺道场那些个玩弄奇门法阵的土包子,那个从小喽啰蹿起来,自谓老魔的家伙,却没想到那个家伙却是另有身份,他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利苍墓中逃脱的恶灵,也就是利苍墓主人的亡魂!”

我听到了,陡然心惊,失声喊道:“怎么可能,那利苍可是几千年前的老东西了?”

黑寡妇嘿然笑道:“我也是听他们私底下的谈话才了解的,这事错不了,十有八九。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两个再厉害,哪里可能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鬼对手?即便那老鬼沉眠多年,力量丧失许多,但是我还是觉得实在不靠谱,而如果他们两人失手了,答应的报酬我该跟谁要去?所以我想了好久,觉得身为茅山首徒的你,或许能够付给我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若是如此,作为交换,我或许能够帮你一些小忙……”

听到黑寡妇的如意算盘,我不由得苦笑道:“我身上有两把剑,一把乃认主的魔剑,另外一把叫做‘斩邪断瘟使院’,不过都被收走了,另外还有一份卦旗,这些估计都在程杨那老贼手上,我可没有能够跟你交换的东西。”

黑寡妇黝黑的眼睛四处一转,嘿然笑道:“有的东西是身外之物,别人能够带的走的,有的则是别人带不走的……”

经过黑寡妇的提醒,我眯着眼睛说道:“这么说你是想要从我身上,探听到一些修行的法门或者什么消息咯?实话告诉你,我这里自然有茅山的修行功法,不过倘若没有师父带着,你绝对会走入歧途。这些于你,都不过是鸡肋之物,根本是用不着的东西……”

“行了,不要说了!”

黑寡妇打断了我的话语,直接了当地说道:“法螺道场的那老魔锲而不舍地追逐玉简这么多年,而那玉简之上却根本什么都没有。你的事情,我曾经听老孙和程杨两个老家伙谈起过好几次,十几年前的那一场考古之中,尽管你将玉简交给了程杨,但是你一定是动了手脚,对不对?坦白说吧,那传说中的《临仙遣策》到底是不是被你拿了?我也不贪,你抄一份给我,倘若是真,我便在那两个家伙回来之前,放了你们!”

这女人三言两语,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瞧她这模样,似乎已经笃定了那消失的临仙遣策就在我的手上,而倘若我开口承认,她便冒险将我给放走一般。但我哪里能够相信这女人虚假的谎言,尽管她演得仿佛很逼真,但是我却晓得一点,那就是程杨和老孙既然已经找上了她,要么就是有所防备,要么就是绝对信任,必然都是有掣肘手段的,不管怎么说,黑寡妇都跟我不是一条心。

所以此刻的所有言语,都不过是想要骗我开口的假象而已,我倘若真的信了,恐怕就变成了冤大头,让人耻笑。

这不过是对方诓骗于我的另外一种手段,我心中刚刚燃起来的希望顿时又熄灭了去,不过却不动声色地顺着她说道:“我若有,早就招出来了,何必还受这么多些苦头?不过你若是真的想要些好处,我倒是有另外一物,可与你交换——此功法乃稀世之物,名曰‘道心种魔大法’,能够道魔双修,倘若能够有所领悟,功力必然飞速增长,比那虚无缥缈的临仙遣策,却也好过无数倍。你若有意,我可教你!”

我努力地夸赞着这门功法,然而那黑寡妇却嗤之以鼻地笑了:“你这法门,据我所知,其实当真也是一门奇术,当年邪灵教三大功法,便有其一席之地,不过自从后来邪灵右使被害,大家方才晓得,所谓道心种魔,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而已,除非你能够转世重修,要不然这法子,不过鸡肋——想用这来骗我,你太不真诚了!”

我的心思被黑寡妇给一语道破,也不慌张,而是平静地说道:“我所拥有的,都给你看了,你不要,我也没有办法,至于所谓的临仙遣策,我真没有——我哪怕是知道一点儿讯息,胡编乱造都可以,但是说真的,你这么聪明,我瞒不过你,便也不想做这无用功了。”

黑寡妇瞧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手指顶在了我的额头之上,愤然说道:“你这是不想活了,对吧?”

我趴在床上,唯有苦笑,闭目说道:“我此刻别无所求,只求速死,给个痛快就行!”

黑寡妇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却见她苹果一般饱满的臀部扭来扭去,声音却越发的低沉阴寒起来:“陈志程,你当真是个老顽固啊,我也不防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程杨那老头儿这两天为何不在么?实话跟你说,他此番前去跟法螺道场的老魔联络,准备用你的性命,来换取诅咒的解开,而倘若这件事情最终达成了协议的话,只怕到时候你面对的,将不是我这样善良的人类,而是那活了几千年的老鬼了……”

她的手已经搭在了铁门的把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说道:“你好好想一下吧,在我手上,或许能活,最坏的结果也能够安心死去,而你倘若是落在了利苍的手上,嘿嘿,只怕你这辈子、下辈子,那就要永世沉沦,受尽折磨了!哈、哈、哈……”

黑寡妇留下一句话,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和她合作的事情,接着扬长而去,留下沉默的我,在黑暗中,越发地愤怒起来。

足足过了三五分钟,我的呼吸方才归于宁静,这时我听到林豪的声音:“老、老大,话说,如果咬舌自尽的话,能不能成功?这事儿,你可曾有听人说过?”

林豪刚才应该是清醒的,也听到了黑寡妇与我的对话,这使得先前还信心满满的他此刻却只想着求死,我不由得苦笑了几声,然后告诉他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豪,你加入特勤一组,组里面的前辈教了你很多东西,而你也有了大的进步,而今天我教你两件道理,你仔细挺好了……”

林豪犹豫了一下,然后恭谨地问道:“老大,请讲。”

我说:“第一个道理,男人出来闯世界,靠得从来都是拳头和脑子,而不是这张脸面,此为其一;其二,永远都不要选择放弃,要坚持,只有坚持到最后,你才会发现,事情终究是跟你当初所想象的不一样,或许最后的胜利果实,其实是属于你的!”

林豪苦笑道:“老大,死到临头了,你就别再说心灵鸡汤了……”

我闭上眼睛,仔细地发散炁场,感应了一下周遭的情形,然后冷笑着说道:“王木匠,你是打算等我死了,你再现身,对么?”

☆、第十章 程杨现身

此间加诸在我身体之上的诸般束缚中,化功散将我体内劲气全数消融,而那插在我脊梁之上的鬼针则是锁住了我回气的通道,然而我本身经脉通达、洗髓伐经之后对周遭产生的炁感,却并没有被剥夺,当下也是将意志蔓延出去,立即感受到了藏在八卦异兽旗中那王木匠的气息。这气息虽弱,但我与它极为熟悉,却也是一阵狂喜,当下也是冷言将它激出。

王木匠天生怕死,而且桀骜不驯,不过被我师父操弄过一番之后,倒也表现出了十分恭顺的态度。果然,我这话音刚落,余光处,王木匠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便从墙上浮现了出来,一脸苦笑地说道:“嘿哟,陈小哥,你以为我愿意么?刚才门口有一老头在那儿蹲着呢,那家伙可是老江湖,稍微有一点儿异动,咱们可就都得交代在这儿了,我这不是小心么,你可别多想。”

王木匠只是寄宿在八卦异兽旗中,在被我师父降服之后,倒也能够自由出入,但是离开得不能太远,我听到他的这说法,倒也认可,抿了抿嘴唇,然后问道:“那两狗贼呢,现在干嘛去了?”

听到我的问话,王木匠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呃,那啥,旁边不远有一个房间,两人滚到一张床上去了,至于干什么,这个我倒也不晓得——要不然,我现在过去帮你看一眼?”

王木匠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怪笑,而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老孙左脸下那十几个黑色肉洞,上面的脓液以及钻来钻去的蛊虫,想起黑寡妇白嫩的娇躯在他身下翻滚不已,又想起刚才那婆娘居然还有点色诱我的意思,顿时就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连忙阻止了略有些小兴奋的王木匠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他们两人在外面,有没有说些什么?”

王木匠走到我床前来,摇了摇头道:“没敢离得太近,听得不是很仔细,不过你刚才咬死不说是对的,至少能活——嘿哟,看看,阎罗十三鬼针术,这手法有日子没有瞧见过了……”

“你懂?”听到王木匠一下子就叫出了我背后被施加的手段,我顿时就惊喜不已,赶忙问道:“能帮忙解决么?”

王木匠摇头苦笑道:“当年有几个苗巴子误入石林,我倒是看见过这事儿,后来将其中一个家伙给俘虏了,还亲自过问此事,略有些心得——千百年来,前来石林寻宝的人何其多也,老头子虽说只是个阵灵,但是了解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得多。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这阎罗十三鬼针术,因为顺序的不同,可有千百般的变化,倘若是落错了一针,那绝对就是瘫痪的下场,所以只有施针者方能解除,所以你指望我,那可是想多了……”

听到他这话儿,我顿时就苦起了脸来,示意捆在我身上的那绳子,能否解开?

王木匠凑过去瞧了一眼,哈哈笑了:“天山冰蚕丝,这玩意用来捆你,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看得出来,对方是相当看重你的,所以说,落在这样的有心人手上,你也没办法。这绳结是十字交叉捆绳术,我倒也是能解,不过有着那鬼针在,你寸步难行,解开了反而会暴露老头子我的行踪,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妄动。”

我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么,要不然这样吧,你出去,帮忙给我报个信?”

王木匠苦笑道:“陈小哥,你是不是被人当做猪一样捆着了,脑子也变成猪脑子了?你师父亲自作的法,我王木匠若是离开那八卦异兽旗十丈,顿时就灰飞烟灭,这荒郊野岭的,你让我去哪儿给你报信?这可是你作茧自缚,与我何干?”

听他抱怨,我苦笑不已,当初我师父是怕这老小子临阵脱逃,没有拼死之决心,方才会有如此限制,却不料事到如今,反倒是成了累赘,不过听到王木匠的话语,我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我们现在不在城里了?”

王木匠点了点头,说对,听两人聊天,说是一村子里,离公路也远,而且这地面也做了禁制,我若是随意闯荡,他们立刻就会发现。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王木匠说道:“切莫惊慌,他们是在等程杨那个老乌龟,你且藏在我的体内,静待时机,等到有机会了,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此时此刻,也只有如此了,尽管远离八卦异兽旗会让自己冒着极大的危险,但是王木匠却也豁出了去,并没有计较太多,虽然也唠叨几句,但还是乖乖地化作一条细线,滑入了我的鼻孔中,再沉浸到了我的丹田里去。我的丹田气海,此刻已经被那化功散给消融得一片虚无,王木匠落入其中之后,在我的脑海之中大惊小怪地叫了几声,接着便开始给我清除起了那化功散来。

那老家伙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寄居在八卦异兽旗中,除了法阵之外,倒也能够自我修行,此刻用气机推动,倒也将那歹毒无比的化功散给我一点一点消融,让我能够感受到空空荡荡的丹田之内,气劲回暖,重新有一丝一丝的力量回涌上来,不再那般痛苦。

有着王木匠在,我体内的化功散逐渐开始变得稀薄,虽说那效用依旧还在持续,但是我终究还是有了一线生机,不知不觉又过了许多时间,就在我感觉自己的修为似乎恢复了三分之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铁门发出了一阵响动之声,正在奋力与化功散对抗的王木匠就像受惊的小兔,赶紧沉寂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门吱呀的沉重响声开启,那紧紧封闭的铁门被推开了,我闭目假寐,不敢装作清醒的样子,而却听到有一个脚步声缓慢走到我跟前来,凝视了我许久,这才缓缓地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呢,咱们谈谈吧。”

听到这声音,我骤然睁开了眼睛,瞧见在我面前的这人,居然是几天都没有露过面的程杨教授。

老孙这个家伙虽然表现得极为阴毒,但是我却看得出来,他与程杨之间,更多的时候老孙像是一把剑,而真正的食脑者,出主意的人应该都是程杨这老匹夫,想必通过嫁祸于墨晗大师的手段,使得他遭受杀身之祸,继而将我给引到此间来的这一系列事情,则都是这狗东西策划的。想到这里,我看着这个四十来岁的家伙,心中就是一阵愤怒,恨不得有一把剑,陡然一挥,那张带着胜利者笑容的脸就从脖子上掉落下来。

被我死死瞪着,程杨教授显得格外平静,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前因后果,想必老孙都跟你讲过了;我也听说了,你宁愿死,也不肯将那天真正发生的事情给讲出来,那么我只有跟魔鬼做了一个交易,用你的性命,去换回我们的安宁。不过在出发之前,我还是想再问你一句,那临仙遣策,你到底有没有?”

我僵硬的脸上抽动了两下,然后哼声笑道:“跟魔鬼交易?我看你自己就是魔鬼吧?一个将自己亲外孙女给吃了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恶毒?”

被我这么讽刺着,那程杨教授却只是平静地自嘲一笑,然后说道:“老孙那张破嘴,还真的是什么都说,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为了活下来,人总是会比他自己所能够想象到的,更加坚强。不过你既然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就不再多问了,就这样吧,将你交给老魔,让他来折磨你吧,我就不操太多的心了。”

说完这话,程杨教授倒也不磨蹭,走到门前,对外面的人说道:“检查一下,看看他身上的禁制够不够,我去外面发动汽车,等完了你和老孙将他带上来,我们马上去十堰,我跟那帮家伙约了在那儿交易。”

门外那人却是黑寡妇,听到程杨老匹夫的吩咐,顿时就不满意了,抱怨道:“干嘛要跑那么远啊?”

程杨说道:“现在是咱求着别人,就不要指望着自己能有多方便。”

黑寡妇指着林豪说道:“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程杨回过头来看了奄奄一息的林豪一样,浑不在意地说道:“这个家伙没有用处了,弄死算了,注意啊,处理好一点,别弄脏了这房间,以后还得用呢。”说完这话,程杨匆匆离开,而黑寡妇则扭着屁股走了进来,先是检查了一下我的瞳孔,接着将我嘴撬开来看了两眼,然后手开始朝着我的背上摸了去,似乎在检查那鬼针的深度。

小心翼翼地检查完毕之后,她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注射器来,一把打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这依旧是麻象散,我立刻感觉到眼前一阵模糊,瞧见黑寡妇朝着林豪走了过去,我倏然心惊,奋力朝她喊道:“留他一命,我们的生意……”

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然昏死过去。

☆、第十一章 嗟来之食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了车上,很小的一个空间里面,我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面,鼻子里充满了鱼虾河鲜的腥气,而跟前不远处,则是端坐在前,闭目假寐的黑寡妇。车子还在行驶之中,车身不停地抖动,有一丝亮光从间隙透进来,让我能够想象得到,我们应该是在一个货车靠驾驶室的车厢夹层里面。

我意识醒过来了,但是身体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复了感觉,发现背脊之上的鬼针仍在,不过似乎已经完全潜入到了我的皮下,没有先前那种刺猬的感觉,即便我随意摆动身子,也不会被碰到。

我想这也许有可能是改进版的阎罗十三鬼针术吧,毕竟程杨和老孙这两个狗日的想要拿我的性命去跟法螺道场的老魔谈判,那就必须保证交接的时候,我还活着,所以才会变得如此谨慎。我醒过来之后,脑海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林豪到底有没有被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给处理掉,一时间有些心急如焚。

林豪是我的手下,也是我的小兄弟,他倘若真的死了,说句实话,我若是有半点儿机会,也一定会亲手将这三个人给弄死,以祭奠林豪的在天之灵。

即便是亲手将他们抓捕,送入白城子更符合行政手续,也更加合法,然而我却并不管这些零碎的事情,唯有杀,方才能够消解我心中的恨。

黄泉路上,一人太过寂寞,若是四个人,或许还能够赶得及,凑上一桌麻将。

黑暗中,我瞪着眼,感受到那车子在道路上飞驰着,这会儿估计正在走一条并不算很好的道路,过一会儿就转一个大弯,一路颠簸不平,再加上他们用来打掩护的那鱼虾水产实在是太过于腥臭,着实有些难受。似乎感受到了我目光的注视,一直闭着眼睛的黑寡妇突然醒了过来,看到我黑暗中的眼睛,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搭在了我脖子上面的血管处,接着诧异地说道:“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剂量,居然也只能迷昏你小半天了?”

尽管我看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感到恶心,但还是忍耐住了心中的厌恶,开口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黑寡妇的手从我的脖子往下滑,划过我的肱二头肌、胸肌和腹肌,终于在我腰间止住了,没有再次往下,大概感受了一番之后,这才说道:“你先前说自己修炼‘道心种魔大法’,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这回倒是觉得没有在骗我,要不然也不会有这般强悍的身体,估计也是魔气洗刷而致,快速的适应和复原能力,让你能够抵御大部分的药物——估计多打几次,那麻象散也撂不倒你了……”

“林豪怎么样了?”黑寡妇唠唠叨叨地说着,而我却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道。

那女人皱了一下眉头,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个小子啊,一个无用之人,留在世间也不过是浪费空气,我处理了,你放心,他死得很安详,打个哈欠就毙命了;接着我用化尸粉将他处理了,然后冲到了下水道里,相信没有人能够发现了吧?”

听到她漫不经心地说起了如何处理林豪的经过,我的心在滴血,牙齿紧紧咬着,被捆着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掌心的肉里去。

我心疼,无法释怀,才想要用肉体上面的痛苦来掩盖住这种痛苦,然而却越发地感觉到那种疼痛的独特。

我想杀人,想将面前这女人给剁成碎片。

然而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恰恰相反,我不但不能对这女人有任何动作,而且全身受制于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的性命才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想清楚了这一点,我便明白愤怒只不过是最懦弱的情绪,当下也是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而就在这时,我瞧见了黑寡妇脸上流露出来一抹戏谑的微笑,心中一动,突然生出许多希望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对,你没有杀了他,对么?”

黑寡妇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交出临仙遣策,你有什么需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摇了摇头,正要再问,那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黑寡妇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谨慎的表情,手往身下一抓,立刻掏出一团腥臭的布团堵在了我的嘴巴里,然后中指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耳朵则贴在了车壁之上,侧耳倾听着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沉下心思来仔细倾听,结果那声音全部都被卡车发动机的震动给盖过了。我看到黑暗中,那黑寡妇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心想着莫非是遇到了盘查,不过我落入敌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正纠结间,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那车子再次发动,朝前行驶而去,黑寡妇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开堵在我嘴里的那布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没想到你们的人还挺重视你的,这么偏的路,都有人设卡……”

她这么一说,我的心中立刻充满了懊悔,晓得刚才应该是我们的人在设岗盘查,说不定还有我们特勤一组的人,与我擦肩而过了呢;不过话说回来了,有人这样贴身看护着,我就算是想闹些幺蛾子,恐怕也会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接下来的时间,我再次跟黑寡妇套话,试图从她的嘴里盘问出林豪的消息来,结果这女人满嘴胡言乱语,一会儿说林豪被她分尸降解了,一会儿又说人还活着,我交出临仙遣策,他们就能够放过林豪,我听到耳边,心却沉了下去,抿着嘴,不再多言。

我不说话了,黑寡妇便闭目而眠了起来,路途毕竟漫漫,谁也不是铁打的。

黑寡妇假寐,而我则开始试图沟通起了王木匠来。除了林豪,我还担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并没有将八卦异兽旗给带在身边,倘若如此,只怕王木匠就有危险了,不过好在对方似乎还是挺介意从我手上夺去的法宝,也一直随身携带着,所以王木匠沉浸在我的丹田之中,倒也无碍,不过就是怕被这女人发现,感知到任何一点炁场异动,故而小心翼翼,不敢冒头。

旅途满满,时间颇长,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住了,接着夹层被打开,老孙唤黑寡妇下去吃饭,两人拉着小手儿离开,夹层再次被封锁住,在感知到敌人已经走远,我连忙呼唤着王木匠出来。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王木匠才浮现而出,对我说道:“着什么急,他们还没有走远呢。”

我顾不得与它扯淡,赶忙问起林豪的生死之事,王木匠却告诉我,它也不晓得,当时太危险了,它根本就不敢冒头。这回答可把我气坏了,但是就有点恼怒,说你还自号“天下阵灵第一人”呢,就这么胆小?王木匠却笑了,说老头子的主场在石林,你若是把我送回去,力量回复,这三个小杂鱼你看我拿不拿捏得住他们?

王木匠说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也无语了,问有什么好消息没有,要不然我可真的就绝望了。

那猥琐老头笑了笑,估量着那三人吃饭可得有一段时间,而他正好可以帮我把深嵌入背脊之上的鬼针给消解了,再留一点儿,充个样子。我这才一阵惊喜,问你懂解法了?王木匠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瞧我不太相信之后,这才又补充道:“那天临走的时候,那女人按照施针的顺序给你挨个儿检查过了,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够解开,不过风险也蛮大的,你看……”

我心中激动,别说七成,便是只有一成,我也要搏命,当下便吩咐王木匠赶紧行事,免得那些家伙吃饭回来了,发现我们。

王木匠走到了我的背后,一双虚无的手在脊梁之上揉挤按捏,不时还拍打我背上的肌肉,我闭上眼睛,仔细观想感受着,过了几分钟,但觉第一根鬼针脱离了我的身体,一口浊气吐出,顿时觉得热流从那穴道游过,人也精神了许多。有了第一根,接着就是第二、三、四根,王木匠到底是手艺人出身,无论是做木匠,还是拔鬼针,那都是一气呵成,毫无停滞,唯独到了最后两根的时候,他似乎才犹豫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用近乎粗鲁的方式将鬼针全部拔出,那针尖离体的一瞬间,我顿时感觉到浑身一阵舒畅,就好像绑在身上的一副千钧枷锁解开了一般,恨不得直接跳起来。

瞧见我浑身舒畅的模样,王木匠在我的耳边低语道:“淡定,淡定,你此刻气血受阻,修为未恢复,还被捆得死死,千万不要试图暴露自己的实力,要不然被对方发现了,一样是个‘死’字。”

王木匠这般一说,我方才收敛起来,这时那车厢又传来了声音,王木匠一扭身,朝着刚才黑寡妇坐着的箱子钻了进去。

它刚刚消失没多久,那门被打开了,老孙一脸不爽地走了进来,扔我脸上两馒头,奚落道:“喏,吃!”

☆、第十二章 交换血誓

且不谈老孙的这态度,以及我对他的仇恨程度,即便是他讲得颇为客气,瞧见他脸上钻来钻去的白色蛊虫,即便是好几天水米不沾了,我也依旧有些接受不了——天知道黑寡妇那女人是怎么克服这心里障碍,方才会跟这样恐怖的家伙在一群滚来滚去的呢?

当馒头滚落在地的时候,我看都没有看一眼,装出虚弱无力的样子,脑袋耷拉,仿佛马上就要死去一般,不做理睬。

见我即便是要晕死,也不愿意吃着嗟来之食,老孙冷哼了一声,将那夹层给锁好,然后坐在我跟前笑道:“要不是为了交到法螺道场手上的时候,得保证你不会死去,你以为我会好心给你带吃的?”

我一阵无语,知道老孙这是跟黑寡妇相互值班,轮流在夹层看守我。

对于像老孙或者黑寡妇这样的变态,过多的言语和求饶,都不过是自取其辱,我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还将有可能是被利苍附身的老魔,以及他手下那一帮法螺道场的人;当然,这三个家伙我也是不可能放过的。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前提,那就是我必须自由,方才能够站直腰杆说话,当下我也是将心神沉浸着,苦忍爪牙,潜伏在阴影中。

然而我不理老孙,那老小子却还来劲儿了,瞪着我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很恐怖,对吧?是不是觉得我身上的这些小虫子很恐怖?”

被这般问起,我倒也不能装睡了,睁开眼睛来,问道:“何出此言?”

老孙竟然伸出了右手,从自己脸上的孔洞里面拔出了一条细长的蛊虫来,这蛊虫长得宛若蚯蚓,不过通体呈莹白透明色,脑袋一点黑,一张嘴,仿佛有着巨大的咬合力,看着这种恶心的虫子,老孙却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怎么样,看着很美,对吧?说实话,要不是怕利苍那老魔头有意见,我真的很想在你身体里面养上这么两条,生息繁衍,让你也感受到那种极致的感受?”

我看着那虫子在我眼睛前的几公分处不断扭曲,平静地说道:“我既然已经是阶下之囚,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你可要记住,我是茅山首徒,是陶晋鸿的徒弟,所以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太多折辱的话,或者期待我求饶的话语,就不要再讲出来了。”

被我这么一说,老孙勃然变色道:“小子,你有种,你是不是觉得有陶晋鸿这样的靠山在,自己的安全感就爆棚了啊?”

我冷冷一笑道:“茅山即便是天下间顶级的道门,我师父即便是天下间有数的高手,但是也抵不过别人暗处的觑觎。作为阶下之囚,这一点我自然是有着觉悟的。不过我提醒你们一点,我的命格,可是落在了茅山观星台之上的,我若死了,先不谈宗教局的报复性行动,茅山刑堂长老刘学道,以及我师父都会获得你们的信息。利苍老魔恐怖,但是却终究恐怖不过茅山陶晋鸿!到时候,我希望三位能够逃脱得过他的追杀……”

我说得豁达,生死于我不过浮云一般,然而老孙却被我说得表情一阵阴郁了,似乎想要起身去前面与程杨等人商量,又不肯落了威风,一时间坐立不安,那种小人得志的气势顿时就低落了许多。

这模棱两可的说法让老孙忐忑,而我却心满意足地闭目而眠起来,小心地在心慌意乱的老孙旁边回气,让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过来。

时间漫漫,终于熬到了下一个时段,老孙匆匆离去,交接过后,却是黑寡妇回到了夹层来,不但给我带了肉包子,而且还端了一大碗鸡汤来,尽管没有敢将我给解开,但也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我腹中饥饿,自然也不会逞强拒绝,来者不拒,待我吃饱喝足了之后,那黑寡妇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跟老孙说的事情,可做得真?”

我舔了舔嘴唇上面的残渍,嘿然笑道:“你说呢?”

黑寡妇凝视着我好一会儿,这才对我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我告诉你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的那手下林豪,老娘并没有杀死他,不过此行倘若不顺利的话,我回不去,他便会活活饿死……”

黑寡妇开出了条件,而我则应诺道:“茅山临死之前的诅咒术,只能定位一人,倘若你能够向我起血誓,一定会保障林豪的话,我也可以向你保证,那一个人,绝对不是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茅山在修行界中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行走江湖的茅山道术,还是顶尖的茅山真修,都是鼎鼎有名、如雷贯耳,黑寡妇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自觉我这要求也并不算过分,于是当下也是跟我交换了血誓,双方完毕之后,她也没有在继续凌辱于我,而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身处暗室,不知岁月匆匆,如此走走停停数次之久,搬出了师父的我也获得了相对的尊重,倒也没有那么痛苦,毕竟行走江湖,对于某些秘而不宣的事情,多少也有些忌惮,无论是黑寡妇,还是老孙,都没有再那般咄咄逼人了,而在这期间我则小心翼翼地回复气血与精神,还和王木匠交流了两次,静待时机。

最后一次停驻,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耽搁,我被布条蒙住了双眼,带下了卡车,接着被安排到了一个满是稻谷气息的谷仓里面来,黑寡妇用了很长的时间给我进行捆绑,务必将我给捆在一根木头立柱之上,结结实实,毫无挣扎。完毕之后,她的手掌抚到了我的背脊之上,似乎准备再检查一下那十三根鬼针的情况,这时我的浑身都紧紧地崩了起来。

这可由不得我不害怕,要晓得黑寡妇等人最为依仗的阎罗十三鬼针术,其实早已被王木匠给解除了,而此刻留在我背脊上的,不过都是它弄的样子货而已,乍一看还不曾感觉,倘若让黑寡妇这始作俑者用手仔细一摸,那便什么都露陷了,不但我陷入绝境,王木匠也逃脱不得。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可是全身被束缚,哪里能够解脱,不过就在此时,屋子外面传来了老孙的喊声:“小苏妹子,你出来一下!”

黑寡妇的手停留在了我的肩胛骨上面,没有再往下滑动,接着便离开了,她走到了门口去,我侧耳倾听,却听到那老孙对黑寡妇低声说道:“老程现在去跟法螺道场的人约定交换的具体事宜,需要有人暗中跟着,有个照应,免得被对方黑吃黑了;我是个大老粗,手脚不精细,所以老程的意思是让你跟着他一起去,我在这里守着这小子,你们快去快回,好吧?”

黑寡妇并不情愿,哼声说道:“姓孙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两个家伙在想什么,还不是怕我私底下将这小子给放走了?”

老孙嘿嘿坏笑道:“可不,我一路上都在观察你呢,那小子长得跟唐国强那奶油小生一样,要我是女人,都得心动了。你这小浪蹄子指不定想爬上人家的大腿呢,我可得防着你一点……”

老孙说得不堪入耳,那黑寡妇啐了他一口,然后愤愤不平地说道:“老娘真的不想再管你们的闲事了,好处没捞着多少,反惹一身骚!告诉你,这次回来之后,立刻将书给我,然后我们一拍两散,各不相欠,如何?”老孙满口答应,而黑寡妇则离开了房子,我被绑在立柱之上,双眼被蒙住,动弹不得,唯有将气血不断鼓荡,让状态开始逐渐地回复过来。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老孙方才回返了来,坐在我的对面,也不与我言语,两人漠然以对,我一路疲惫,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一点儿小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感到一阵冷风吹来,浑身一阵哆嗦,这才感觉到黑暗之中,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孙似乎在翻东西,接着他“啊”的一声轻叫,我却听到哐啷一声响,竟然是我的魔剑掉落到了地上来。魔剑认主,想必是老孙想要妄动,使得他自己受到了伤害,我冷冷一笑,谁曾想蒙在眼睛的那布条被猛然拉开,一脸狰狞的老孙恶狠狠地瞪着我道:“你笑个几把?”

我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容,咬着牙说道:“有的东西,不是说在你手上,就归你了,至少地上那一把剑,这辈子都不可能属于你……”

老孙怪眼一翻,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小子,你别以为搬出你师父,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我他妈的就怕了你!我们既然能够避开那活了上千年的老鬼追踪,自然也不会怵你那劳什子茅山,惹火了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我咧嘴一笑,平静地说道:“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老孙的眼神在一瞬间就变得阴郁了起来,而突然之间,他扬眉说道:“不对,不对,你小子有问题!”

南无袈裟理科佛、 说:

今天有点儿事情得去忙,你们懂的,不加更,不过明天会加更,让大家好好宣泄一下这两天憋闷的心情。

对了,对于黑寡妇,你们说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

☆、第十三章 债不过夜

老孙这陡然而出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就有些心凉,晓得自己刚才也是有些太过得意了,一下子就便有些露出了马脚,当即脸色一顿,不再多言,却听到那老孙桀桀怪笑道:“我知道了,你害怕了,对不对?你怕自己落入利苍那千年老鬼的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不对?我想清楚了,哈哈,或许你先前说的那什么观星台,和临死诅咒真有其事,但是这些对于利苍那老鬼来说,那都不是事!所以,我便不用太过担心了,哈哈!”

想清楚了此节,老孙先前对我表面上维持的尊重不再,故态复萌,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领,抬手就是“啪、啪”两下,扇了我两巴掌,弄得我眼冒金星、双颊红肿之后,这才又愤然骂道:“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先前倘若不是老程研究你许久,说不定还弄不了你。不过现在你既然落在了我的手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话儿说完,老孙便冲上前来,对我噼里啪啦暴打一顿,反正此番与利苍的交易,只要留我一条性命便可,他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如此一顿拳打脚踢,虽然并未用上劲气,但是我却也不敢运气来抵御,只要凭着魔气洗涤的强悍体质硬生生地来扛住,没两下,一大口血就喷了出来。

我不能让老孙瞧出破绽,却也可以将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多些,当下也是阻断身体的血液流转,脸色倏然变得无比苍白,却仍旧嘴硬着疯狂大声喊道:“痛快,再来!这里,朝着心窝子这里擂两拳,直捣黄龙懂不懂,你个软蛋?”

我叫得凄厉,那老孙这才喘了一口气,嘿然笑着收手了:“你想死,自然会有人来招待你,刚才这一顿打,是让你记住骗了我老孙,那是什么下场。小子,碰上我算是你倒霉,哈哈……”

得意地笑过之后,老孙朝着我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接着回身走了几步,将地上的饮血寒光剑用布给包裹着,放回了他随身的长箱子里,又翻了翻,将装着八卦异兽旗的乾坤袋给拿了出来。这袋子上面描绘着华丽的符文,不过却只是有着收敛神光的作用而已,我瞧见他漫不经心地翻动着那些旗子,生怕藏身其中的王木匠被他给发现了,立即嘲讽道:“你别看了,这些东西,给你你都用不了——便如临仙遣策一样!”

“临仙遣策”是一个敏感词汇,乍然听到这话儿,老孙果然没有心思研究这几面破旗子,而是抬起头来,对着我寒声说道:“小子,你终于说了真话。那玩意,真的在你手上,对不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不是已经联络利苍老魔了么,既然已经将我给送回了那老鬼手上,那么物归原主,自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听到我这般撩拨,老孙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但绝对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被我这么真真假假的一说,顿时就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打我,怕弄死了没办法交代;而若是不理,那临仙遣策可是他这些年来一直的追求,为了那玩意他吃尽了人间苦头,倘若与之错身而过,只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如此一想,他顿时就不知所措、患得患失了,不过就在这时,却听到那门外传来了黑寡妇的声音:“老孙,人快过来了,程教授让我先赶回来,我们准备一下,免得一会儿动手吃亏了。”

听到黑寡妇的声音,老孙顿时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跑了出去,而这时我也一阵激动,眼看着利苍老魔就要来了,我此时不动,岂不是再也没有逃脱之期了?在老孙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黑寡妇探进头来看了我一眼,问他好老实吧?老孙倒也没有再谈及什么临仙遣策的事情,而是满肚子愤恨地骂道:“这小杂种,死到临头才知道怕,胡言乱语说了一通,蛊惑人心……”

接着他将刚才与我的对话跟黑寡妇说起,那女人听到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提醒老孙将我的眼睛给蒙上,一会儿倘若利苍老魔来了,恐怕就顾不上这家伙了。

老孙依言而为,返身过来,我的双眼被蒙住,当即便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接着老孙匆匆走了出去,我闻着满谷仓的粮食香气,心中低声唤起了“王木匠”的名字,一开始毫无回应,过了差不对三五分钟之后,我才感觉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一股阴寒的气息从我的肌肤上面滑了过去,原来将我全身给捆得紧紧的绳子也松开了一些来。

这样的变化无疑是让人欣喜的,要晓得黑寡妇给我捆上绳子的时候,花费的时候足以让人发疯,在修行界中来说,捆人是一种手艺活,有的结绳之法,非常人所能够理解。

谷仓之内,王木匠在争分夺秒地给我解开绳索,而谷仓之外,黑寡妇和老孙两人则忙活开了来,那法螺道场素来都以阵法闻名,他们的道场我曾经领教过,通过方位的变化和炁场的影响,使得人完全就在真实与虚幻之中迷失,最终被描符折纸这种玩意给击杀。面对着这样一帮子人,再用法阵来作限制,无疑是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感觉,不过他们似乎在另辟蹊径,通过虫蛊巫咒的方法,来做准备,倒也充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心急如焚,唯恐外面两人陡然响起我来,但凡进来看我一眼,我和王木匠都得跪在这里。

这种煎熬着实让人难过,但在与时间的赛跑当中,最终胜出的却是王木匠。

在双手被松开的那一霎那,我立刻将蒙在眼睛上面的黑布条给取了下来,黑暗中,重获自由的我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得颤抖,没有经历过疼痛与屈辱的人,是不懂得自由的可贵,说句丢脸的话,在那一刻,我只感觉自己的脸庞痒痒的,却是已经泪流满面了。紧紧握着双拳,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胸中蓬勃流过,倘若不是我刻意地控制自己,我甚至直接就发出了一声长啸来。

自由,这便是自由!

即便是面对着不可战胜的对手,我依然有选择死的权利,这便是自由的味道。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失神之后,我抑制住了自己激荡不休的心情,也让自己保持在了刚才的那一种状态中,不然外面的两个人感知得到我的变化。尽管此刻的我束缚全解,然而经受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我的身体里面充满了暗伤,这些疼痛和伤患此刻或许并无大碍,但倘若真的生死搏击之时,却能够成为致命的一点;除此之外,我体内残留的化功散依旧还存在,它并没有随着王木匠的消解而完全清除,有的残留,必须通过某种方式将其排除。

那种方式就是——呃,谷仓里面怎么没有手纸,真有点不习惯啊……

在迅速解决了体内残留的化功散之后,我再次运行了一下周天,感觉通畅无阻,那气行丹田之时,不再是空空荡荡,也没有任何阻碍,不过此刻的我却还不敢大肆周章地行气,毕竟门外还有老孙和黑寡妇这两个厉害的家伙,倘若被他们给感知到了,那身在暗处、出其不意的我便丧失了许多的优势。

重获自由的我只想着两件事情,第一件,一剑将老孙的头颅割下来,第二件,一件刺穿黑寡妇的咽喉。

我心中无数次地模拟,使用的剑招和陡然而出的那一下,都计划了好几遍。

这两人并不是寻常角色,倘若正面冲突,且不谈饱经折磨、暗伤累累的我是否能够战胜他们两人,即便是能够战而胜之,也必然会费许多周章,当下也是踮着脚走到了箱子跟前来,轻轻打开,将里面属于我的东西,包括魔剑、令旗、零碎法器和相关证件全数装好,别的不说,单讲那饮血寒光剑,当我的手掌抚摸到那剑柄之时,上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战栗,似乎是兴奋和喜悦,那种难以言妙的快感与我共鸣,久久未曾平息。

我收拾完毕,瞧见除了我的东西,巷子里面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黑沉木的雕像、令牌,养蛐蛐一般的罐子,以及一个装书的木盒,我想起了老孙和程杨这两个老小子从他们师父那儿拿到的那玩意,顿时忍不住出手去翻,王木匠低声制止了我:“这上面有机关,别碰,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我的手伸在了半空中,僵直着,赶紧收了回来,王木匠有赶紧催我道:“快走吧,外面两个人你都难应付,而且他们似乎还叫了法螺道场的人来!”

面对着王木匠的催促,我却冷冷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先不急,有的债,不能过夜。”

☆、第十四章 境界提升,秒杀老孙

既然恢复了自由,我却也不着急赶紧离开了,其一是因为我有了一搏之力,其二则是这里的所有人中,无论是程杨、老孙和黑寡妇,还是那个神秘莫测的老魔,这些都是我所要抓捕的凶手——已经死去了的于大师、生死未卜的林豪,为了他们,我都不能悄不作声地就溜了,倘若如此,恐怕从此又再难找到这几个人的消息。

王木匠怕死,然而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我,性子却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热衷冒险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从事这样的职业,我当下也是将那箱子给放好,然后蹑着脚步走到了谷仓的门前来。

这谷仓颇大,为了防潮,地下扑了一层砖,然后悬空着地板,稍有动静就会发出响声,所以我显得十分小心,透过木门的缝隙朝着外面张望,却瞧见老孙正在往院子的四周洒落某种黑色粉末,这些粉末有一种神奇的气息,使得它周遭的空气都与旁边不同,就像大火周围的那种温差变化一般。老孙在忙碌,而黑寡妇则跟在后面扎小旗子,这种旗子跟八卦异兽旗有许多相似,想来也是一种阵法关键。

在我的想象中,倘若那法螺道场的首领真的是被利苍所附身,那么无论是老孙,还是程杨或者黑寡妇,按理说应该都不是能够和那恶鬼平等谈判的角色,而像程杨这种谋定而后动的老匹夫,他们约定在此处交易,难道是另有凭恃?

我因为被解开得有些晚,所以瞧不见他们先前的布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过魔剑在手,我却也不着急,眯着眼睛,耐心等待着。

王木匠见劝不动我,气呼呼地钻进了八卦异兽旗之中去,而我则在等待一个机会。

我在看谁会过谷仓这边来监视我,无论是谁,我都有着细心在对方开门的那一霎那,将其性命给收割,一剑毙命。

自当年一字剑教会我怎么用剑开始,我学剑已有多年,有的是信心。

忙碌已经接近了尾声,老孙和黑寡妇检查了一遍,彼此点了点头,那老孙得意地笑道:“哼哼,那利苍老鬼纵便有千般本事,这一回只怕也逃脱不得我这手段了。老程这个家伙果然不愧是教授,比禽兽厉害多了。”

黑寡妇下意识地朝谷仓这边看了一眼,不放心地说道:“你可得看住那个家伙,没有他,利苍老魔可是不会入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