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传说,仓库

残月如血。

望着头顶上那轮弯弯的月牙,无论是我,还是周遭的人,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

身为修行者的我们。自然知道血月代表着什么,那是杀戮、死亡、恐惧、战争的预兆,是代表着生灵消逝的天象,是月亮潮汐的叹息,它的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无数人性命的失去。

什么会导致如此情况的发生呢?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花舞娘,依韵公子语气严肃地说道:“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谋算着什么呢?”

一脸老态的花舞娘显得十分沮丧颓废,眼帘一掀,十分平静地说道:“这个,好像并不在我们的约定范围之内,我可以拒绝回答。”

依韵公子毫不客气地说道:“那是你和陈老大的约定,跟我无关。”

这话儿说得花舞娘勃然变色,冲着我怒气匆匆地喊道:“姓陈的,你难道想要过河拆桥?”

我把握着方向盘,安然自若地说道:“花舞娘,合作是相互的,你若是故意将这种重要信息漏过,显然是包藏祸心,即便是我有心维护你。也是不能服众的,依韵公子又不是我的手下,他的意志,我决定不了,而是取决于你的合作态度。”

瞧见我好不妥协,甚至一点儿畏惧之色都没有,花舞娘深吸一口气,突然笑道:“告诉你们,其实也无妨。”

此言方罢。她望着一眼天上的血月,平静地说道:“巴干达巫神当年被镇压之后,身体四分五裂,后来经过无数信徒一代又一代的探访和调查,终于探知了九处地方,藏得有巴干达巫神的遗骸,巫典之中曾有启示录,当末法时代的时候。巴干达巫神会重临世间,通过原来身体的媒介,重获新生,统领一众教徒,推翻旧秩序,重建新世界……”

她故意地停顿了一下。而我则平静地开着车子,回答道:“所以呢?”

“阁骨岛中圣坛之下的圣物,经过确认,是巴干达巫神的毁灭左眼,也是最有可能获得巫神意识降临的媒介,当年在被探知之后,我师父派了卜桑师兄过来镇守此处,而他则四处奔走,准备收集各处的圣骸——事实上,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打入红色高棉的内部,借助其势力行事,更是冒险北上,前往了北边的巨龙国度,拿到了巴干达巫神的头颅……”

“那这血月,是什么原因?”

“我师父的眼界宽阔无比,不过他太疯狂了,竟然想要将巴干达巫神的整体部分都召回世间来,而我和卜桑师兄等一部分人却并不赞同,因为一旦巫神临世,我们将失去手中所有的权力,变成了它的奴隶和走狗,这样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卜桑师兄暗地里筹划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催促着巫神临世的时间提前,此刻的它并非完全体,必须要借助于我们的力量,这样双方都有制约,方才能够和谐相处……”

通过与花舞娘的对话,我终于大概地摸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轮廓。

康克由有自己的谋算,而作为他的徒弟,卜桑、花舞娘以及死去的扎克等人却怀着另外的心思,权力是美味的毒药,尝过它味道的人,很少有愿意失去的。

这时他们内部之间的分歧,而卜桑则利用各种手段和谋划,将巴干达巫神给提前召唤临世了。

如果我们不能及时逃离此处,那么即将面对的,就是一个不完全体的巴干达巫神。

这无疑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一个传说中的巫神,即便是众人并不熟悉的邪恶存在,也并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够抗衡的,它也不应该由我们来处理,还是留给东南亚那层出不穷的降头师和白巫僧来解决吧。

想通此节,车速越发快了几分,我油门一轰,不讲道理地飞速而去。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卜桑的海边别院,那是一处算得上阁骨岛最美丽的海滩畔边,比之前智饭和尚暂住的地方,显得更加奢华和精致,一栋栋充满东方风情和西方建筑之美的小别墅耸立其间,而在外围,则有围墙将诸般美景全部霸占,门口处有岗哨,而且看样子还是防卫森严。

车子来到大门处停下,摇下窗户,花舞娘冲着门岗喊了一声,有一个精悍的光头汉子走了出来,与她交流。

双方在说着话,而布鱼在旁边给我不动声色地小声翻译着。

大意是光头汉子并没有认出花舞娘到底是谁,而当得知她的身份之后,大惊失色,而花舞娘将一份代表着自己身份的腰牌递出,那人便信了,赶紧放开门岗,让“身受重伤”的花舞娘赶紧回房去“找药”,并且“运功疗伤”。

临走之时,光头汉子还问花舞娘,说师父已经出去接应她了,是否要通知他回来?

花舞娘说不用,他扎克师叔还在原地,让他师父与扎克一起,前去追杀袭击者,至于她,如果没有什么要事,最好别打扰她,若是耽搁了她的治疗,修为减损,可饶不了他。

那人唯唯诺诺,不敢多言,放了我们进来。

花舞娘听到布鱼一直在跟我翻译两人的对话,为了避嫌,还特意跟我解释了一句:“这是卜桑的二徒弟,吴哥籍华人李小林,绰号光头林,办事最是沉稳有力,相比行为跳脱、不守规矩的瓦罗阿,这小子才最得卜桑的欢心,被安排在这里,负责别院的安全工作……”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花舞娘又接着说道:“这条路尽头的那间仓库,就是外面砌着石墙的那儿,就关着秦鲁海。”

我点头,又问道:“船呢?”

花舞娘指着沙滩远处说道:“那里有个临时码头,旁边应该有两艘船,你随便挑一艘就行。”

花舞娘的合作态度让我十分满意,车子一直开到了比周围别墅明显大上几倍的仓库跟前来,接着被一阵刺眼的探照灯给逼停,我朝外扫量了一眼,口中说道:“四个人,手上的步枪是仿AK系列的半自动步枪,其中一个身上有信号弹,斜上角三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有狙击手——尾巴妞,狙击手你能处理么?”

小白狐儿朝着外面瞧了一眼,应了一声,身子就倏然不见了,显然已经是趁着黑暗摸了出去。

我给小白狐儿留了一点儿时间,一直等到那四个武装人员提着枪,小心翼翼地走到跟前来的时候,方才打开门,让花舞娘去应付他们。

这四个武装人员显然并不是光头林那般的角色,并没有认出完全变了模样的花舞娘,而瞧见我、布鱼和依韵公子从车上依次下来,更是戒备心提起,枪口指着我们,口中不断地威胁着,有一人还折回仓库,准备拉响警铃。

就在那人转身的一刹那,我和布鱼便动了。

尽管被枪口指着,这种来自于苏联伟大枪械师卡拉什尼科夫设计的凶器能够在瞬间将三十发子弹射入体内,但是人终究还是需要一点儿反应时间的,更何况是这种几乎没有经历过严酷战事的武装人员,故而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脖子就给我们齐齐拧断,瘫软在地。

虽然没有事先沟通,但依韵公子也是没有片刻犹豫,战神剑轻灵无比地切断了第三人的神经中枢。

回头准备拉响警铃的那个家伙听到身后有异动,转过头来,迎面便是一道寒光。

战神剑毫无阻碍,宛如刺入豆腐一般的,插进了那人的额头上去。

将这四人解决,我的目光朝着发现的两个狙击点瞧去,却见小白狐儿在第二个狙击点上面,冲着我扬起了大拇指。

花舞娘一脸震惊地看着杀完人之后,表现得淡然自若的我们,脸色十分难堪。

尽管有预料过结局,但是瞧见我们这般专业而果断地将守卫解决,一点儿麻烦都没有,却也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我从其中一人的腰间拿到了钥匙,而布鱼则从后备箱将智饭和尚给扛了出来,打开仓库的门房,依韵公子一路向前,手中的青铜战神剑不断被鲜血洗刷,终于在花舞娘的指点下,来到了一处幽暗的房间里。

里面黑漆漆的,不过往里面瞧去的时候,却能够看见一抹红色的凶光浮现。

我用钥匙打开厚重的铁门,在拉开之前,对旁边喊了一声:“布鱼,准备。”

布鱼点头,而我则将铁门一拉,等待了两秒钟,一股腥风拂面而来,秦伯一脸凶戾地冲出牢房,而早有准备的我和依韵公子则双双将其按到在地。

这秦伯有着天下十大的实力,一身修为惊若天人,一旦发起狂来,即便是我和依韵公子,也压制不得他片刻。

好在布鱼及时出现,将自己身上的驱邪符拍在了他的身上,挣扎方才消减。

四人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喘息,然而就在此时,我却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四周望去,却没有瞧见那花舞娘的身影。

这娘们,居然还想逃?

真以为我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么?

第三十九章 底细被探,虚空之眼

我朝着门口低声喊了一声:“尾巴妞……”

我的一声招呼,仓库尽头处却是出现了一个身影,小白狐儿将那花舞娘给倒提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她猛然扔在地上。不屑地说道:“想着我面前耍花样,简直就是活腻味了。”

瞧见地上宛若死人一般的花舞娘,我缓步踱到了她的面前,冷冷地说道:“怎么想的,明明马上就要自由了。偏偏一定要犯贱?”

花舞娘面如死灰,不过却不甘心地说道:“杀气,我从你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杀气,你是不会放过我的……”

杀气,我有么?

我揉了揉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回转过身去,瞧见秦伯脸上的疯狂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手贴着胸口处的驱邪符,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对我满怀感激地说道:“小陈兄弟,又是你救了我……”

我耸了耸肩膀,安慰地挥了挥手。然后说道:“无妨,秦伯你身体还好?”

秦伯活动了一下手脚,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他们应该还是想要利用我的身体,所以倒也没有作太多的伤害,倒也无事。”

秦伯无事,地上另外两人也爬了起来,双方简单地沟通一番之后,决定事不宜迟,要走。得趁早。

布鱼捡起了昏死过去的智饭和尚,扛在肩上,而小白狐儿则将一脸绝望的花舞娘给揪着来到了我的跟前来,对我说道:“哥哥,这臭娘们,要怎么处理?”

我返身往仓库门口走,边走便吩咐道:“带着一起走,说不定还能当做护身符。”

被小白狐儿揪着头发的花舞娘怨毒地冲着我喊道:“姓陈的。你是发过血誓的,你若是不放过我,就会毕生受到巴干达巫神的死亡阴影所笼罩,永世不得解脱……”

我毫不介意地说道:“是,我是发过誓,不顾违约在先的是你!”

花舞娘摇头。疯狂地笑道:“我带你们找到了秦鲁海,给你们指点了出海之船的去处,我并没有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懂么?”

我冷笑了一声,敢情是在这儿给我下套呢,当下也是平静地点头说道:“哦,既然如此,那我放过你也无妨。”

这话儿说完,秦伯推开了仓库大门,朝着外面瞧了一眼。

外面四下寂静,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时间紧迫,我们不再停留,而是朝着简易码头方向匆匆而行,至于花舞娘,小白狐儿适时将她的嘴巴给捂住,不让她发出任何动静来。

事实上,在我答应完成承诺之后,那花舞娘又生出几分生还的希望来,倒也变得十分配合。

一行五人,加两个俘虏,趁着夜色,从房子的阴影处不断地缓步前进,很快就离开了别院的范围,一路来到了简易码头处,放眼望去,果然能够瞧见两艘游艇般的小船,这玩意看着精致小巧,不过搭载着我们渡海,却是绰绰有余。

毕竟有着布鱼这般的角色在,即便是一片木筏,我也有信心能够横漂到海对面去。

走在细腻的沙滩之上,眼看着那简易码头越来越近,我们的心情无比轻快,逃脱生天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而我还将智饭和尚这个目的最终给擒到了手中。

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辛苦,似乎都得到了回报,也变得不是那般的艰辛。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走到简易码头处,登船离岸的时候,突然有四五道探照灯的灯光,从各个地方射了过来,将我们给照得透亮。

在这刺眼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背靠背地站立。

我们的目光四处游弋,寻找着随时出现的敌人。

从别院的一处道路中,出现了一列人来,为首的那人,穿着规规矩矩的藏青色长袍,短须,又黑又瘦,唯有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远远地打量过来,口中朗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几位朋友既然不远万里来到我阁骨岛,为何走的时候,也不通知一下主人家?若是知道各位要走,我这个地主,怎么着也要摆一场送行宴,为各位践行!”

说话的这人,却是那康克由的大弟子卜桑。

这个家伙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我此番前来南洋,唯一重视的敌人就是被王红旗称赞数次的康克由,至于别人,在我眼中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个胆敢谋算自己师父的家伙,显然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厉害人物,小视天下豪杰,当真不是一件好习惯。

对方既然用探照灯将沙滩照得如同白昼,而且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必然是有所凭恃的,我们也没有在事情暴露之后,转身就朝着远处的游轮跑去,而是背靠背地小心防范,而由我转过身来,朝着这人遥遥拱手说道:“卜桑巫师,今日血光大盛,诸事不宜,我们就不便叨扰了,就此离开便是。”

那卜桑似笑非笑地说道:“离开?诸位是想开着我的船走?那船可贵着呢,我是不会同意外借的。”

我将手背在身后,与身后几人做着手势,而我则平静地跟对方扯淡道:“多少钱,开个价。”

我如此的豪爽,让卜桑显得有些诧异,他的目光一阵凝聚,许久之后,方才徐徐说道:“也对,能够出得起一百万美金买我那小师弟康桑坎下落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穷鬼。”

听到他说出这般详细的数据,我便知道夺命妖姬那边的消息已经闯入了这家伙的耳中。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之事,要晓得巴干达巫派在这东南亚扎根数十年,尽管近年来已经有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趋势,不过终究还是比我们这些外来户的消息渠道灵通许多。

与卜桑言语交锋的时候,我时刻注意着两件事情,第一件,那就是到底有多少枪手在将准心锁定在我们这些人的身上。

第二件。那即是先前将秦伯和依韵公子一下放倒的那张诡异巨脸,此刻是否也会再次浮现?

很快我就发现,站在毫无遮掩可言的空旷沙滩上,我们基本上都是被当做了靶子,至于那一张诡异巨脸,我倒是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征兆,唯一觉得一点,那就是卜桑之所以这般毫无顾忌地出现,一定是有所凭恃的。

双方交谈几句之后,卜桑开始跟我们谈起条件来。

首先一点,将人留下,无论是修为尽损的花舞娘,还是长期处于昏迷状态的智饭和尚,其次让我们缴械投降,不然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这要求,并不是在谈判,而是在劝降。

面对着对方强硬的态度,我的眉头一挑,并未有说话,而对我意图心领神会的小白狐儿则扬起手中的剑,一剑飞去,花舞娘的左臂便给卸了下来。

鲜血嘶嘶,她那手中的天璇剑跟我的饮血寒光剑并不能比,根本就控不住鲜血。

花舞娘惨叫连连,而对面的卜桑却是面无改色地看着,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却不管,淡定地提出了我的条件来:“智饭我得留下,回去交差,至于花舞娘,我可以置之不理,是死是生,都没有太多的关系,重要的事情是,那艘船,现在归老子的了。”

双方的述求南辕北辙,各有一套说辞,卜桑瞧见我一副坚定无比的模样,冷笑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来,拍了一拍。

随着他的拍打,我们头顶的天空突然飘来了一片乌云,接着雷声轰鸣,徐徐而来,电闪雷鸣之间,无数闪电将我们的脸色变得莫测迷离,而卜桑则幽幽地说道:“既然不答应我提出来的条件,就让它,来跟你们谈谈吧……”

他的话儿虚无缥缈,紧接着口中开始念诵起了经决来,呜、吧、喃、巫、啊、吧……

在这般的喝念之中,云层开始慢慢地压低,几乎就要砸到了头顶上来,我下意识地抽出了饮血寒光剑,凭借着里面强大的龙气,给我鼓足了劲儿。

轰、隆、隆……

一道巨大无匹的闪电从头顶上骤然生出,紧接着就像一条电蛇一般,从云层的中心处汇聚而出,最后直接击打进了我们身后的海水里面去。

经过这闪电的轰击,我能够感受到几米高的浪头掀起,无数浪花的碎珠纷纷洒落而来。

蓝色的电弧将整个空间都闪耀得一片诡异。

这是在断我们的后路,防止我们从海中逃遁,所以提前将这大一片的海域都给通上了电,一旦逃入其中,说不得就变成了一条电晕的大头鱼。

数道让人脸色惨白的闪电之后,云层之中突然低垂下一大坨的东西来。

我定睛一看,却见那竟然是一颗宛如汽车般大小的巨型眼睛,瞳孔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它都仿佛在注视着任何人一般,而在这硕大眼球的下方,则有无数章鱼触角般的软组织,在虚空之处不断挥舞游弋着,仿佛游于水中。

天啊,这难道就是我先前在血潭底下刺中的那只眼球么?

第四十章 融合,解脱

对,这就是那颗眼球,只不过它变大了无数倍,半透明的玻璃体中流光溢彩。仿佛有着无数恐怖的力量在里面流动,而当我仔细瞧过去的时候,对方巨大的瞳孔陡然一张一缩,朝着我眯眼瞧来,让我浑身宛如跌入冰窖之中。止不住地直打哆嗦。

我们一路奔逃,毫不停歇,就是不想与不属于这个世界、充满神性的鬼东西正面冲突。

然而却终究没有想到,命运就是这般曲折,最终我们还是撞到了这玩意儿的面前来。

还能跑么?

不能,那么既然不能,唯有硬着头皮去面对吧,在我们那地界有这么一句老话,叫做“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人生不过一世,草木不过一秋,就算是死,我他妈的也不愿意怂死。

就是干,不要怂!

我心中翻江倒海,自我暗示几番之后。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而脸上却是淡定无比,丝毫不流露出来。

我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卜桑冷冷笑道:“好你个卜桑,真能够算计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这老情人花舞娘给活剐了,将你师父的儿子康桑坎给先弄死?”

有着云层浮下来的那只虚空巨眼撑腰,卜桑显得格外自信,冷酷地说道:“你都说是老情人了。瞧她那副恶心样,你觉得我还会碰她么?要不是往日的一点儿交情,我甚至连提她的心思都没有;至于康桑坎这小子,去了中国多年,什么本事没有学会,吃喝嫖赌的功夫倒是憋出了内伤来,真的是给我师父丢脸,这样的水货你若是帮我给杀了。我少不得还要感谢你一番……”

听到这般伤人的话语,花舞娘的眼眉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根本就毫不在乎。

她并不计较,反倒是昏死久矣的智饭和尚居然在这个时候适时醒来,还被布鱼扛在肩上的他双手被缚。不过一张嘴却没闲着,冲着卜桑大声吼道:“卜桑你个龟儿子,当年要不是我父亲将你从村子里挑出来,你不是早就饿死,就是死在了那万人坑、集中营里面了,哪里能有今天的锦衣玉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玩意,亏我父亲对你这么信任,你居然这么对我,我艹……”

则智饭和尚的嘴皮子本就灵活,这是我之前就已经领教过的,此刻听到他痛骂卜桑,不知道为何,我总有一种看到狗咬狗的乐趣。

智饭和尚破口大骂,而卜桑的脾气却是好得很,淡然听着,过了许久,平静地说道:“康师弟,师父送你去中国,是希望你能够融汇中原佛教与我南洋术法于一体,发扬光大,传承衣钵,而你不但学无所成,而且惹事的本领倒是增长不少,这一位茅山首徒,在中国近年来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在江湖之地位,如日中天,你居然惹到了他,岂不是找死?我既然救不了你,就只能帮你报仇了——巴干达巫神,子民卜桑请求你,帮我拿下这些仇敌,扬我教威……”

这一句话,完全就是在翻脸了,听到卜桑的命令,又想到自己却是还在敌人的手上,智饭和尚慌张地大声喊道:“卜桑,卜桑,我还在敌人手上呢,这事儿若是让我父亲知道了,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相比于智饭和尚的歇斯底里、色厉内荏,卜桑却显得十分淡定,悠悠地说道:“能跟在我身边的,自然是我亲信,至于忠诚于你父亲的,已经完全融入神灵的身体里去了……”

听到他说这话,再想起巢穴之中无数被融入红色液体之中的信徒,以及增长无数倍的虚空巨眼,我不由得生出一阵冷汗。

好一招铲除异己,借刀杀人。

当时我们若是跑得慢,估计也要被这虚空巨眼给融合,成为了它身体的一部分了吧?

那个时候的卜桑,说不定就藏在暗处,监控着我们的一言一行,只不过是出了一些问题,方才将我们这些变量,给漏了出去,成为了计划之中的唯一漏洞。

在我想来,估计卜桑也没有想到智饭和尚会如此脓包,让我们从后门给逃脱了吧?

此乃猜测,不必深究,因为那虚空巨眼在得到了卜桑的吩咐之后,居然十分顺从地听了话,朝着我们这边缓缓地移动过来。

这巨眼足有一头大象一般的体型,挥舞着章鱼一般的臂膀,缓慢游来,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人胸中发闷,竟然有一点儿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特备是被它直勾勾地看着,瞳孔里面透露出来的冰冷寒意,当真让人痛苦。

如坠冰窟!

我浑身僵直,不过在适应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凭借着一身魔功,又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扬剑而上,想着管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只要你一旦进入我的攻击范围,我就让你好好瞧一瞧厉害。

然而那虚空之眼在离我们二十米远的地方,居然悬空而停,不再前进。

它虽然停住了前进,然而却并不停歇,附着在眼球之上的章鱼软臂全部朝下,接着身体开始飞速自旋起来。

我不懂它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几秒钟之后,我瞧见这玩意的下方,突然滴落了好几坨的黏液来,这黏液一落地,就化作了俞千八、瓦罗阿、达桑巫师等在巢穴里已然死去,不过修为厉害的高手来。

这些人浑身赤裸,透着血光,头颅部分还算完整,但是脖子之下,却仿佛活活剥去了一层皮,露出下面黑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筋来,十分可怖。

这虚空巨眼就像拧抹布一样,先后滴落了十五滴。

出了俞千八、瓦罗阿和达桑巫师等人之外,其余的人我们倒也并不认得,不过感觉整体的水平,都能够达到一定的程度。

与生前相比,这些血人显得有些僵硬,少了许多灵气,不过凶戾之气,有有增不减。

瞧着就有些心寒。

虚空巨眼停止了自旋,悬空而立,而那些被拧出来的血人则朝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进发了,与此同时,远处的枪手也暗自将准星锁定在了我们的身上,尽管不可能在虚空巨眼的攻击中射击,不过只要出现什么意外,这些人就会抽冷子来一枪,将我们给送入地狱。

卜桑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灿烂,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已在了他的掌握之中。

我接过了小白狐儿手中的花舞娘,对那小妮子低声吩咐道:“一旦打起来,你就凭着自己的优势,绕开战场,然后帮我解决掉所有将枪口指向我的家伙,懂么?”

小白狐儿点了点头,而我则将花舞娘抓着,逼着她去瞧看前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血色人群,寒声说道:“绝望么?”

花舞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上的虚空之眼,突然摇头笑道:“祭拜了它这么多年,没想到本尊居然这般丑!”

这话儿我深为赞同:“正神我不知道,但是这些邪神,一般都是混得不咋地的,样貌也格外被人诟病,真的不是什么好长相——花舞娘,你也算是纵横一世,现如今众叛亲离,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作为敌人,花舞娘无疑是可恨的,这女人的罪恶罄竹难书,然而作为一介女性,她能够在等级制度十分明显地南洋混出这般的地位来,却也十分难得。

每一个能够出头的人,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花舞娘回过头来,长吸了一口气,居然笑了:“想我当年那一蝼蚁般的雏妓,竟然能够活到今天,统御无数欺辱于我的臭男人,仔细一想,也不枉白活一世。现如今,我想明白了,即便是死,我的灵魂也未必能够归于巴干达的庇护之中,不过我并不后悔,若说有什么可以教你的,我只能说,人生短暂,何必思前顾后,活得精彩些,给世人留个念想,也是很不错的呢——总好过我当年的那些幼时好友,在肮脏、熏臭的房间里面,接待无数陌生而丑陋的男人,还没有成年,就在阴沟里面,默默死去……”

花舞娘的话语里面,有着几分萧瑟、几分怨恨,和几分不舍,而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将她猛然一推,朝着那帮血人撞去。

我不知道这些血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所以必须要有人帮我试探。

我们的人不能受伤,那么就只有这个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废棋的花舞娘,能够胜任此职。

花舞娘被我远远推出,像是扑火的飞蛾,显得义无反顾。

她的双手张开,在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她有一种自我救赎的感悟,而随后,便瞧见她被领头的瓦罗阿给猛然扑中,那家伙张开血糊糊的嘴巴,朝着花舞娘的脖子处猛然咬去。

一口!

两口!

然而还没有到第三口,其余的血人便将它给挤开了去,纷纷扑了上来,将花舞娘啃噬了大半。

被挤开的瓦罗阿并不与那些人抗争,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我们的身上来。

花舞娘只有一个,而我们这儿,有五个。

可以好好吃了!

第四十一章 男儿,斗志

十来个血人汹涌而来,而我们则并没有冒失地上前,与之拼斗,而是缓步后退。仔细地打量着正在被血人吞噬的花舞娘。

之所以如此,倒也不是打量这一代凶戾铁娘子的惨状,而是观察那些血人的手段,以及厉害之处。

真正到达了一定的境界,对于事物性质的把握和观察力是远超出一般人的。

这么讲或许有些深奥。简单来讲,那就是对方的优缺点。一眼看穿。

我在看,身边的诸人也都在看。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没有一个弱者,即便是小白狐儿和布鱼,都是七剑之中,除了张励耘之外的最强者。

我收敛着气息,不敢让那虚空巨眼知晓我就是先前刺伤它的那人,而等到以瓦罗阿为首的那些血人,已然冲到我们跟前来的时候,方才往怀里伸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秦伯却拦住了我,对我说道:“让我先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着不可置疑的沉稳气势。

我没有动,而秦伯则往前走了两步。

他已然将自己的装备,从花舞娘的身上给夺了回来。九把暗淡无光的飞刀,在一瞬间就投掷而出。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扔出的飞刀,但是我们面前的这些血人,却仿佛秋风扫过的野草,没有一人能够站立在我们的跟前,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去。

说起来,秦伯这一路上,也是显得有些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