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其实是有一个潜规则的,因为一般来讲,下属在私下场合见到副职领导的时候,只要正职领导不在场,都会默认地将那一个“副”字去掉。

这个规矩,基本上混过机关的人都懂,而一旦你不这么做,就代表着两件事情。

要么就是你跟这副职领导有嫌隙,要么就是你的地位,并不比对方低多少。

所以我这么说,那秘书的脸色有些微微僵硬。

一句话点燃战火,秘书关门离去,而我则坐在了阎副局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前,坦然自若。

别人在领导面前坐着,都是半边屁股挨着,表达自己诚惶诚恐的心情,然而我却从来没有这般做过,就连我师父面前,我都是四平八稳,而这位阎副局长,也未必能够威慑得了我。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阎副局长也没有想在我面前玩什么心理暗示的招数,而是将笔一扔,表情温和地说道:“志程同志,虽然我并不分管二司的工作,不过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不要拘束啊。对了,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说句真心话,年仅五十二岁的阎副局长,因为修行者的缘故,除了一头少年白,精神跟我也相差不远,加上他的穿着打扮偏于年轻稳重,一笑起来,倒也亲切。

至少比王红旗那老头子要有魅力得多。

出身红二代,又拥有复杂背景的阎副局长修为深不可测,而涵养功夫也是一流。

尽管我知道他对我有些手段,但如此温和的话语,倒也让人发不出火来。

我平静地说道:“今天过来,主要是跟阎副局长你汇报一件事情,关于上个星期我手下特勤一组的林齐鸣与董仲明,与特勤二组的五人打架斗殴事件,我……”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刚才还显得十分平易近人的阎副局长一挥手,打断我的话语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谈。”

他顿了一顿,然后说道:“我之前在会议上说过这件事情,光天化日之下,在总局的办公楼里面公然厮打成团,而且出手甚重,直到如今,还有一人躺在医院里面出不来。这样的事情,性质太严重、太恶劣了,所以我说过,谁都不要求情!”

我待他语气稍歇,开口说道:“阎副局长,我不是……”

这话儿又只说到了一半,又被打断了:“志程同志,你应该知道,我们属于秘密战线,管理的都是身手厉害的修行者,最讲究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纪律!纪律、纪律、纪律,唯一纪律,才是保障一切的基础,任何个人,都不能凌驾于组织和纪律之上,要不然,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到底是政工干部出身,这阎副局长的嘴皮子一旦启动起来,根本就没有完的时候。

我静静地听他讲了十几分钟“纪律”的重要性,给我不断地强调一点,要有组织纪律性,要不然就容易犯错误,吃官司,极有可能走到组织的对立面。

其实说了这么多,无外乎就是在敲打我。

至于为什么敲打我,我也十分清楚,尽管我在宗教局里面属于实干派,不过因为跟总局王红旗之间有着许多工作关系,年少时又曾经受过许老的照拂,所以就有人将我给划成了元老派。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斗争。

作为少壮派的领军人物,阎副局长开明了车马要敲打我,而且我倘若要是不肯服软,指不定还有更多的阴招。

而且他们还能够弄得冠冕堂皇。

这就是阳谋。

我一直保持平静,让阎副局长将这一段连敲带打的话语给都说完了话之后,方才徐徐说道:“阎副局长,想必政治处那边已经跟你汇报了张圣坤交代的事情了吧?”

阎副局长浑不在意地说道:“不管事情的原因是怎样,私自动手打人,这就有问题了,而且问题很大……”

我眉头一扬,淡然说道:“阎副局长,你能否听我把事情说完?”

简单一句问话,直接将对方给驾到了半空上。

阎副局长一口气憋住,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公式化地笑了一下道:“你说吧,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我刚才的那句话,已经带着火药味了,不过却并不管,而是接着说道:“事实上,张圣坤之所以口出恶言,是事出有因的。我在事发之后,与特勤二组的黄养神曾经交换过意见,他告诉我,张圣坤近来的表现有些奇怪,这一点就引起了我的怀疑。”

阎副局长眼眉低垂,平静地应了一声道:“哦?”

我伸手去掏公文包里面的东西,一边掏,一边说道:“我觉得奇怪,便让人查了一下,发现张圣坤近日来,与一名叫做韩远馨的女子来往甚密,而那女子据我的线人指认,有邪灵教成员的嫌疑,于是叫人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

我将准备妥当的随身听放在桌上,将里面的内容快进,放给阎副局长听。

当听完最主要的内容时,我将随身听给停止了,然后平静地说道:“在确认了张圣坤在有意陷害我之后,我顺藤摸瓜,已经查到了韩远馨以及她的上线,而且我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并不是一场寻常的打架斗殴,而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目的是针对于像我这样的局内高级干部……”

听到我这么坦白的指控,阎副局长的脸完全都黑了,然而我却并没有管他。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曾经对张圣坤作出过许诺,那就是只要他去主动承认是自己有意挑衅在先,我可以将他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

我在宗教局的名声十分好,他并不疑有诈。

然而张圣坤只知道我对同志犹如春天般的温暖,而对于敌人,却从来都是冬天般的残酷。

黑手双城,难道是白叫的?

第十三章 成熟在于妥协

张圣坤之所以答应自投罗网,是因为我答应他此事不会扩大,只要将林齐鸣和董仲明捞出来就行了。

他本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却低估了政治处要拿我把柄的执着。

从阎副局长的口中。我能够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了严肃宗教局的作风问题,他准备将林齐鸣和董仲明给办成典型。

在我们这个大环境里,任何事情,只要一被办成典型,基本上下场就不会有多好。

什么叫做典型?

二十年前严打的时候,男女在街上亲一个嘴儿。若是被碰见,那男的就会给判成流氓罪,直接炮打头,女的则被运去劳教;而你倘若是偷了几块钱,便极有可能被送到西北的监狱里面,吃二十年的沙子。

所以事情无所谓严重,主要还是要看上面的意思。

阎副局长铁了心要将这一场打架斗殴案办成整肃局风的典型,就不可能放过他们。

事实上,他这也是在逼我站队。

你若是老实,一切好说,若是不肯臣服。那好,先把你的羽翼给剪除干净,看你以后还怎么往上爬,看这局子里还有谁敢跟你?

事情已经上升到了这个角度,就不是一言两句能够说得清楚的了。

所以我就不得不借势打势。

之前我被政治处查经济账的时候,我就将总局王红旗这尊大神给搬出来。避免了一场风波。

而此刻我先是将有着大内第一高手后台的黄养神给扯出来,让他与我并肩而立,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将张圣坤这个棋子给抛出去,搅乱对方的布置。

最后,我搬出了高级干部被人陷害的这面大旗,说要顺着这里调查。

对方是阳谋,我也是阳谋,硬对硬,王对王。

阎副局长高举着整肃纪律的大旗。要严办我手下的兄弟,那么我举起了被邪灵教刻意陷害的牌子,指出此事是经过邪灵教深思熟虑设计的,宗教局里面除了张圣坤这个内应之外,不排除还有人与其呼应。

而这个时候,谁对这件事情咬得最紧,谁就最有可能是与邪灵教一伙的家伙。

这样的车马一摆出来,那阎副局长和他管理的政治处,可就是黄泥巴落在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这件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我想进步,而阎副局长未必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像是他这种人,对于名声,其实比我更加爱护,沾上这样的事儿,那就变得有些严重了。

更何况,我的证据摆在面前,倘若是顺着追查下去,指不定能够查出些什么来。

平心而论,我最近出的这几件事情里面,阎副局长,以及政治处的那些官僚们,他们除了推波助澜之外,未必没有主动谋算些什么东西,我倘若要执意追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谁都不好看。

图穷匕现,直至此刻,我终于露出了锋芒来。

而听完了我的讲述之后,阎副局长的脸完全就黑了,不过他却不得不表态道:“太过分了,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这、这简直就是耻辱,此事一定要严查!”

他这是在虚张声势,鬼才希望严查下去,不过我却立刻接过来说道:“对,对于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不能忍得。阎副局长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为了咱们局,一直冲锋在第一线,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没想到那些家伙不能在正面战场上打败我,就想要从背后捅刀子。因为时间有限,此事我也只是办了一个开头,后面还有好多事情,得查,所以我的意见是,跟上级请求将我特勤一组的人员从津门调回来,全力跟进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对!”

阎副局长使劲儿的摔了一下钢笔,义愤填膺地附和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不过,志程同志,我听说励耘同志他们办得案子,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候,这个时候调回来,恐怕不妥。”

我无奈地摊手说道:“阎副局长,你也知道的,我手上就这么几个人,张励耘带队前往津门,林齐鸣和董仲明又给关了起来,尹悦受重伤,到现在还没恢复,也就余佳源一人在处理一大堆的杂事,根本没人。”

阎副局长仿佛跟我商量一般地说道:“志程同志啊,你看,这事情既然关系到像你这样的高级干部,肯定是要查的,我觉得不如你回避,让……”

我毫不犹豫的出言打断道:“也对,这事儿我是该回避,这样吧,特勤二组的黄养神,出身荆门世家,手段不错,我也信任,由他来带队查,也挺好的!”

我在推荐黄养神的时候,特意地将几个字的语气给加重了——“我也信任”。

阎副局长混迹机关多年,手腕玩得风生水起,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我话语里面的意思。

他想政治处接手此事,而我则直接表明一个观点。

我并不信任他们。

事实上,我其实已经在怀疑我面前的这位阎副局长,就是那个在幕后动手脚的人了。

如此表态,阎副局长的脸色多少也有些难看,不过他也知道,我既然将这件事情摊开来,并且过来找他,事情还是有得谈的。

阎副局长是一个成熟的政客,他懂得取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从而谋取最大化的利益,所以并没有为我的态度而气恼,反而是心平气和地给我分析道:“志程同志,你可能不太了解情况,最近青海湖那边发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史前巨洞,里面也许有着许多让人震惊的东西,上面初步决定让黄养神带队,特勤二组为主导,参与此事,恐怕没有时间抽出来啊……”

史前巨洞?

青海湖?

我心中疑惑,不过却再一次点名道:“特勤四组的王朋,出身青城山,对于查案也是十分娴熟了得,不如让他来牵头?”

阎副局长摇头说道:“王组长还在外地,哪里赶得及,志程同志,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其实涉及到像你这样的局内高级干部,正是属于政治处管理的范畴,不如你将这些东西给移交一下,让他们牵头来办,你看成么?”

我自然否决:“阎副局长,事情是这样的,政治处那里还扣着我的人呢,我哪里放心得下?”

阎副局长知道倘若是不给我一点利益,恐怕此事是不能善了,所以平静地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林齐鸣和董仲明的事情,其实倒也无关紧要了,此事是敌对势力预谋已久的事情,他们倒也没有主观的错误,我看如果可以,政治处那边也需要酌情处理一下,将人给放了吧。毕竟我们严格的目的,不是为了整人,而是治病救人,你说对吧?”

对方既然已经妥协,我自然也没有与他鱼死网破的想法,微笑着说道:“到底还是阎副局长有水平,说的话,简直就到了我的心坎里去了。”

两人谈妥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交谈的心思。

阎副局长当着我的面,挂了一个电话,把政治处负责此事的相关领导叫了过来,将此事以及我提供的材料,都递给了那属下,然后吩咐林齐鸣和董仲明之事,既然是出于敌人陷害,那么就不要再羁押了,免得寒了同志们的心情。

毕竟人才难得嘛,年轻人有点儿脾气,也是正常的。

我与那负责人离开的时候,与阎副局长微笑着挥手告别,而走到长廊尽头的时候,却仿佛听到了办公室里,隐隐传来摔杯声。

处心积虑,居然是这个结果,而且还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这叫人怎么能够释怀?

艹!

我却不管,跟着那政治处的负责人一起,将相关的物证和人证都移交给了他们,而政治处那便则在临下班之前,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最终形成了对林齐鸣和董仲明的处理意见。

尽管此事有证据表明是敌对势力的阴谋,不过当众打人,影响恶劣,这事儿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所以给他们记了一个口头警告,扣除当月奖金。

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我只是呵呵一笑。

当月奖金,三百块,爱扣就扣吧,至于口头警告,我进宗教局来,不知道被警告过多少次,该提拔还提拔,该升则升,有个鸟用?

五点半下班的时候,我去接林齐鸣和董仲明出来,带着他们去接风洗尘。

路过张圣坤的禁闭室门口,他瞧见我,还隔着小窗子跟我打招呼。

瞧见他笑得谄媚,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老子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关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禁闭室,人都要长霉了,这玩意跟坐牢一样,出于习俗,我带着两人去洗浴,让两个手法纯熟的男技师给他们松了松骨,然后拉着人来到我们常去的一家小馆子里接风洗尘。

人不多,除了我们三人,还有布鱼、小白狐儿,以及负责总务的欧阳涵雪。

阿伊紫洛是个研究狂,一般不出席任何聚会。

众人相聚,举杯庆贺,而布鱼则临时化身说书人,讲起我捞人的过程中,与那些家伙斗智斗勇的事情,听得众人啧啧生叹。

当谈到韩远馨的时候,小白狐儿突然插嘴说道:“哥哥,她好可怜,不如我们把她招安了吧?”

第十四章 特勤一组扩招

小白狐儿虽然在社会上历练这么多年,但本身的心思并不复杂,思考事情的层次也不深。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韩远馨可怜,所以就提出不如将其招安。留在特勤一组办事。

其实她这想法比较幼稚,一来我们并不清楚韩远馨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其次特勤一组招人,必然是精英,像韩远馨这般除了媚功之外,并无特长的边缘修行者。其实招来了,也没有什么用,顶多就跟欧阳涵雪一般,帮着处理一些内务而已。

所谓内务,无外乎行程安排,计划制定以及迎来送往之类的文职工作,欧阳涵雪完成得很不错,并没有什么太强的需求。

其实招安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做,之前特勤一组的老成员陈子豪就是,出身老鼠会的他改头换面之后。化身林豪,在特勤一组也干得有声有色的,深得众人的喜爱。

只可惜黄河口一役之后,我灰心丧气,暂别总局,而他则加入了总局的卧底计划。成了暗子。

今天是给林齐鸣和董仲明接风洗尘的,我倒也不像扫了小白狐儿的面子,笑着说道:“既然是你推荐的,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跟林豪一样,将她的出身查清楚,一定要确定人品,方才能给招进来。”

小白狐儿很高兴,点头说道:“那当然,回头我就找人去她西北老家。”

她是高兴了。旁边的布鱼就颇觉得有些尴尬,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的意思,毕竟那天我和布鱼闯入韩远馨的家中,对她和张圣坤颠龙倒凤的活春宫可是亲耳听闻,日后倘若在一起公事,难免会有些尴尬。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饭桌之上,就略过不提了。

布鱼瞧见我没有接茬,便不再多说,而是继续讲起林齐鸣和董仲明被关进去的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

林、董两个都不是蠢人。其实在禁闭室里面关着的这些天,也基本上明白了这是某些人准备通过他们,来打击我的手段,也晓得在这样的一个气氛背景之中,我能够将他们两个给捞出来,到底花费了多少的心思。

当布鱼讲完诸事,并且得意洋洋地说起那些惊掉下巴的家伙表现时,林、董两人都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说道:“老大,我们让你费心了。”

这话儿说完,那二锅头便全部倒进了嗓子眼里去。

两人喝得急,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红了,我放下酒杯,挥了挥手,让两人坐下,笑着说道:“这话说得,且不说你们是为了我打的架,就算是别的,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天大的错误,我都得帮你们扛着,谁叫你们是我的弟兄呢?”

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略微湿润。

我让人给他们又倒上酒,指着布鱼和小白狐儿说道:“事是大家办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别客气,敬完这一杯,该咋地咋地。”

林、董又依言给大家敬酒,完毕之后,我招呼大家吃饭,不要拘束。

禁闭室里面自然没有什么好伙食,两人咸菜馒头吃到吐,放开了,倒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就开吃。

酒饱饭足,我将张励耘之前跟我提及的事情,跟大家提了出来。

对于招新之事,大部分人的意见都是欢迎的,毕竟人手一充足,事情就不用那般繁忙,无论是对于特勤一组,还是对于在座的各位,都有好处,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新手的培训和质量问题。

要晓得,特勤一组在整个总局里面,那可是王牌级的团队,我们参与和破获过的案子,说出来,都能够惊掉无数人的大牙。

有多少悬案难案在特勤一组的手上破解,有多少顶尖高手或死或擒,败落于我们的脚下……

这样的精锐和传奇,会不会因为人员的稀释而变得辉煌不再?

对于这样的疑问,我表达了两个观点,首先,关于扩招的事情,是势在必行的,不过对于新人的人员素质和修为,还是需要严格把控的;第二,即便是能够进入特勤一组,也要老成员们手把手地帮扶带,要让他们很快地熟悉起来,不能拖后腿。

大家在饭桌上大概的讨论出了一个纲要,而在次日,我便向顶头上司宋司长提交了特勤一组的人手需求报告。

与之前一个两个的编制不同,这一次,我直接提出了八到十个的名额来。

接到我的人手需求报告,宋司长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诧异不已,他认认真真地将欧阳涵雪草拟出来的这份报告从头到尾地阅读完毕之后,方才搁置下来,疑惑地对我说道:“怎么又想起闹这么一出?”

我与宋司长是老相识了,彼此都不会客气,坐在他对面,我平静地说道:“就是感觉人手太少了,你看着一次,张励耘去了天津之后,我这儿连办事跑腿的人都没有。”

宋司长笑道:“恐怕不是吧?说真的,特勤一组,是咱们总局的王牌,你肯扩招带新人,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不过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我洒然一笑:“说法我给你了,信不信随你咯?”

宋司长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对了,昨天我也没有问你,据我所知,阎副局长和政治处那便可是憋足了劲儿,结果下午却把林齐鸣和董仲明给放了,这事儿到底咋回事?”

我双手一摊道:“讲事实,摆道理咯,还能怎么样?”

宋司长盯着我说道:“你不会是跟他妥协了吧?”

我笑道:“你觉得呢?”

宋司长摇头说道:“你陈志程要是那么容易妥协屈服的人,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地位了。我听人说昨天你离开阎副局长办公室之后,他气得摔杯子了,结果却不得不将人给你放了——可以啊,你小子,上面好几个大佬听说这事儿,都给你竖起大拇指,说你这家伙是个人才,值得培养呢!”

现实就是这样,有人针对你,就有人挺你,阎副局长势力固然是打,不过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不少,我与他交恶,倒是深得一部分人的欢心。

不过,这些家伙眼睁睁的瞧着我被阎副局长敲打,而没有伸出一只手来扶一把,居心倒也不良。

我不想深入地说这件事情,笑着对宋司长说道:“政治处最近估计要办张圣坤,理由是勾结邪教势力,陷害局内高级干部,宋头儿你要真好奇,倒是可以了解一下。”

宋司长何等聪明的人物,眼睛一转,立刻就明白了,朝我伸出大拇指,佩服地说道:“高,实在是高。”

离开宋司长这儿,我路上碰到小白狐儿,一问,方才得知她正在找人联络韩远馨老家有关部门的同志,去帮忙查一下对方的底细。

我笑了笑,想着那案子不一定能够这么快了解,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有心提醒,不过还是没有说。

我不想扫了小丫头的性子。

我提交给宋司长的扩招申请,很快就在第二天的局党委会议上面获得了批准,决议几乎形成了一边倒的趋势,不但欣赏我的那几位大佬都点了头,就连阎副局长,也投了赞成票。

之所以出现这一面倒的情况,一来是刚刚经历过先前的风波,各位投桃报李,给我一颗枣儿吃,免得我心生怨气。

第二呢,则是在我的领导下,特勤一组已经成为了总局的一面旗帜。

尽管还有二、三、四这些特勤小组的存在,不过这些年来,它们办过的大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特勤一组的多。

这一点,无论是在总局,还是地方,但凡有点儿眼力劲的,都能够看得出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领头的倘若厉害,带出来的,那可就是一群虎狼之师。

抛开那些勾心斗角的个人成见,谁不想总局有一个能够冲在一线的劲旅?

这申请一批下来,立刻就传遍了总局,以及各大区的有关部门。

此时的特勤一组,跟我刚刚建立之时的特勤一组,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当年我建组之时,因为人脉关系,甚至连人手都没有办法挑,最后不得不找到那些南疆的战友,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

不过那个时候,有王朋和努尔在,倒也还算不错。

时至如今,总局直属的特勤小组,已经成为了局里战略级的部门之一,而且现在在总局大佬的想法中,以后各级领导的挑选和提拔,都会优先从这里面考虑。

能够在这样的团队里面工作,即便是有这么一段经历,都能够成为履历表上最光彩的一点。

说得简单点儿,就相当于镀金一般。

所以消息一传出来,好多人趋之若鹜,我这边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每天都有无数个电话打过来,推荐的,毛遂自荐的,烦不胜烦。

就是在这样的繁忙之中,我接到了一个让我震惊无比的消息。

而就在我接到这个消息不久,小白狐儿过来找我,十分高兴地给了我一分调查报告,说她找去的人调查了,说韩远馨说的背景,基本上没有问题,人和地点都对得上,让我尽快去捞人。

望着一脸兴奋的小白狐儿,我苦笑,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十五章 宛如生离死别

韩远馨死了,死在转狱的过程中。

这个消息让人诧异,然而当我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才倏然发现,韩远馨的死,其实是符合很多人的利益;而她死了,使得很多事情都死无对证,不再如之前那般具有杀伤力。

这一点,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想到某些人。会这般的狠毒,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然,明面上,韩远馨是死于一场意外,她与张圣坤、王波在一次转运过程中,被一伙人强行搭救,结果在反击的过程中,韩远馨中弹身亡。

死的仅仅只有她一个,至于张圣坤和王波,倒没有半点儿事情。

杀鸡儆猴的手段,让人心冷。

望着满心期待着能够让那可怜的外围女加入特勤一组。从此过上有尊严生活的小白狐儿,我总是张不开口,满嘴的苦涩。

过了好一会儿,小白狐儿方才发现我脸色不对,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将刚刚得到的纸条推到了小白狐儿面前来,让她自己阅读。而匆匆扫完之后,小白狐儿一脸的震惊,愤恨地说道:“他们那些人,行事怎么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

我倒是不奇怪:“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很朴实的道理,只怪我们低估了对手的歹毒和谨慎……”

小白狐儿猛然一拍桌子,大声嚷嚷道:“我找他去!”

我拦住了她,劝解道:“你去干嘛?事情既然传到了我们的耳中,相信别人都已经将所有的首尾处理干净了,这事儿人家是专业的,你过去对质。能有什么作用?”

小白狐儿无言以对,我看着她那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心疼得很,摸着她的脑袋,低声说道:“你别太难过了,这就是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其实她也已经能够感受到了,已经畸形的自己是融入不了这个社会了,那些天讲的话。其实也是对自我的救赎,和一种解脱。”

尽管我尽力解释,但小白狐儿终究还是不能释然,朝着我惨笑一声,很受伤的离去。

我知道她或许希望我能够像从不屈服的英雄一般,直接过去,找那幕后的家伙对质,然后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不敢再这般蔑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