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警告,让外人不要闯入其中,否者那一箭就不是射在船头,而是射在船上这些人的脑袋里。

从这一箭的力道和准头来看,对方有着这样的自信。

群雄逐鹿啊!

快艇的驾驶员下意识地停下来,而我的脸上,则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很有趣呢……

第三十五章 洛峰岛前群雄会

长箭犀利,钉在了我脚尖的不远处。

这般的力道和准头,吓得那驾驶员一阵错愕,不敢胡乱动弹,而是朝着我看了过来。

对方出手。并非是为了杀戮,而是在于吓住不相干的人,免得丢了性命,说起来手段倒也光明。

我眯着眼睛瞧过去,之前那海面上黑影重重,四艘轮船有三艘挨在一块儿,其中有一艘已经开始冒出了黑烟,还有一艘比较小的,游离在外,不过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将上来。

战况激烈,不断有刀兵之声传来。

还有枪声,不过江湖人似乎对于现代热兵器最为反感,只要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枪。立刻就会受到重点关注,不多时那枪声便寥寥,直至消失。

在这样的混战之中,除了枪,最有威胁的就是长箭弓弩。

我并没有瞧见那个出箭警告的人。

深吸了两口气,让沸腾的热血稍微地平息一些,我这才对快艇上的几个海警说道:“你们几个,现在离开这里,尽快靠岸。找到电话,打这个号码,将这里的事情通知对方——清楚了么?”

慈航别院的洞天福地崩塌,此刻空间一片震荡,根本就没有通讯信号,若是想要让有关部门参与进来,就必须有人通风报信。

这些海警留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还不如离开。

得到我的吩咐,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纷纷向我告别,而我则朝着旁边一跃,跳到了一处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上去,那快艇灵活地转了一个弯儿,快速离去。

他们虽然是奉命离开,但实际上跟临阵逃脱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感慨,这些人都不过是普通的海警,稽查些走私啊、搜救之类的事情,倒也还算凑合,真正让他们跟这些神出鬼没的修行者来交手,就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海水波涛汹涌,将我朝着海岛的方向推动而去,刚才示警的那个箭手瞧见快艇离开。心中多少有些得意,没曾想居然还留了一个人下来。

这是在挑衅么?

飕!

利箭倏然而出,隔空刺来,此刻却是朝着我的右腿处飞了过来。

并非要害,但是倘若中了此箭,那就只有打道回府了。

预感到了这利箭的方向,我对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箭手,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不嗜杀,这品质难能可贵,特别是像这样追求一击必杀的箭手。

这利箭来势汹汹,然而我却显得很随意,手掌往前轻轻一伸,仿佛拈花惹草一般的抓去,当我将手掌举起来的时候,一根箭头呈现出螺旋形状的长箭,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空手夺箭。

我显得无比的轻松,将这利箭抓在手上,朝着前方的空处挥了挥,算是打招呼。

仿佛知道了我的手段,那箭手再也没有朝我射出一箭。

在远处,似乎又出现了几只小艇,那人却是将注意力给转移了,不再啃我这个硬骨头。

我身子前倾,脚下的木板就随着海浪,朝着战场的中心漂了过去。

越靠近前方,杀声越发震天。

就在我即将靠近一艘轮船的时候,脚下的木板突然一阵晃动,一双手将这木板给抓住,接着黑暗中有人发出了一声大吼:“站在板子上面装个毛线,给我下来吧!”

那人猛然一翻,想要将那木板给掀翻,将我给拉入水中。

然而他这一使劲儿,却发现那看着简单的破木板子,居然如同生根,一动不动。

木板浮在水面上,怎么可能生根?

水下那人一愣,冒出了湿漉漉的脑袋来,朝着我望了一眼,高声问道:“什么来头?”

对于这些江湖之中的小虾米,我并无任何争斗之心,稳稳地站在那木板之上,淡然说道:“茅山,陈志程!”

那人一听,抹了一把湿乎乎的脸,再看了我一眼,顿时就是一声惨叫:“我的妈呀,陈老魔来了,酒鬼、老三,陈老魔来了,快跑路啊……”

他慌里慌张地喊叫着,一个猛子,又直接扎进了水底深处去。

我被这人弄得哭笑不得,左右一看,几个刚刚浮出水面,准备朝着我涌过来的水鬼顿时就是一阵惊慌,纷纷朝着水中逃去,却是不敢朝着我这边靠近而来。

无人阻拦,我很快就冲到了战场中心,脚尖轻点,身子便直接跃上了轮船的甲板之上。

我刚一落地,立刻有几根丈二长矛朝着我刺了过来。

对方来得很坚决,就是要将我给逼走去,而我则不退反进,直接撞入人群之中,凭着结实的身体,硬生生地撞出了一片空间来。

前方打得火热,而这边一有动静,立刻有人厉声吼道:“哪儿来的邪教妖徒,给我赶走!”

立刻涌出好几人过来,跟着这些长矛手一起,朝着我围来,我听出了对方那浓郁的西川口音,为了节省气力,高声喊道:“别胡来,我是一字剑的朋友……”

一字剑?

喊话的那人闻言,朝着我瞧了一眼,然后冲着前方大声吼道:“黄剑君,这里有人说是你朋友,过来认一下!”

在远处传来黄晨曲君粗豪的话语:“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忙得很,让他报姓名。”

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瞪着我,一双牛眼睛凸出来,点了点下巴。

我无语,摸着鼻子说道:“茅山,陈志程。”

络腮胡壮汉回过头去,冲着前方大声吼道:“这家伙说他是茅山陈志程,茅山……我艹,黑手双城?”

那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刚才似乎很忙的黄晨曲君听到我的名字,顿时就扬声大笑道:“哈哈哈,来了,来了,我陈兄弟来了,你们先自个儿玩吧!”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陡然浮空而现,却真是那丑汉子踏剑而来,蹬蹬蹬踩在甲板上,冲着我挥手道:“还以为你出了事儿呢,没想到竟然这么赶巧?”

我走上前来,还未开口,旁边的那个络腮胡子就赶忙凑过来跟我握手,恭敬地说道:“先生好,小弟蒙棒子,川北连云寨的水蟒子。”

这络腮胡一大把年纪,在我面前却充着小辈,点头哈腰。

我并不意外,跟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问黄晨曲君道:“现在什么情况?”

黄晨曲君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软玉麒麟蛟已经被慈航别院给引来了,并且用八极九宫绳套住,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巢被邪灵教给打破,后院失了火,这边又被围住,正在对峙呢。”

我问道:“都有些什么人?”

黄晨曲君笑着说道:“我们这帮杂牌军算是一方,慈航别院和帮手算是一方,邪灵教找来的帮手算是一方,另外还有几个藏在水里不露面的高手,又算是一方……”

我耸了耸肩膀道:“四国军旗啊,看着挺热闹的!”

黄晨曲君冷笑道:“刚才挺热闹的,慈航别院的老尼们听到老巢被端的消息,发了狂,大杀四方,不过后来死了好几个长老,方才罢休;现在都在僵持着了,谁也不肯退。”

我摸着下巴说道:“你什么态度?”

黄晨曲君嘿然笑道:“我原本对那软玉麒麟蛟还是挺有兴趣的,不过瞧那慈航别院弄出来的架势,就不想争了——人家现在可是哀兵,而且还是一帮妇人,胜之不武,而且还被同道嘲笑欺负女人;而若是败了,这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这般说着,旁边的那蒙棒子顿时就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道:“黄、黄剑君,你可不能撤啊!你若撤了,我们怎么办?”

黄晨曲君耸着肩膀说道:“我自然不会走,但也不会插手了。当然,看热闹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他一副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模样,让周遭的众人都是一阵变色。

要晓得,这些人费尽心力、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手,可不就是为了能够见到那软玉麒麟蛟么,而此刻高手频出,他们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天下十大中的一字剑了。

黄晨曲君一走,他们可就真的是陪太子读书,白费劲儿了。

这帮人有苦难说,而黄晨曲君也懒得理会这帮看似强大、实则只是些草台班子的家伙,带着我走到船舷这边来,朝着下方指去,却见到三艘轮船的中间,有一处礁岩。

先前极为狂傲的慈航别院斋主静念师太,屹然而立。

在她的旁边,有一个体重超过三百斤的光头壮妇,双手挽着一根遍布符文的绳索,不断地走动。

这绳索之下,仿佛有巨力拖拽,但是每一下,都被那肥如泰山一般的妇人给拉拽着,就是不让其挣脱出她的掌控范围。

离这礁岩最近的船上,站着数十个光头尼姑,还有一堆服饰各异的高手。

浓烟滚滚之间,我瞧见了茅山的话事人,以及龙虎山的苏冷和罗贤坤,以及其余身价不菲的重量级人物。

而在另外一艘船上,一袭黑衣蒙面。

我出现在船边,无数双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我这儿望了过来,然而我却谁也不看,朝着那邪灵教所属的船上拱手,平静地说道:“弥勒,出来吧,与我一战!”

第三十六章 水战最强者乃何许人也

千万人面前,我的眼中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弥勒。

与之前我与弥勒的交流一般,不知不觉间,我也有着这样的一个认识,那就是青梅煮酒论英雄。天下间唯弥勒与我,可称对手。

这想法并非狂妄,也不是我自认天下第一,而是举世的高手之间,最让我为之忌惮的,就是弥勒一人。

这个家伙最让我为之痛恨的,并不是他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唯有他让我感觉到,在他的面前,我什么事情都为他所左右。

我就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人,被他研究得透彻,被动地按照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前行。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它让我感觉周遭仿佛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我给束缚住,挣脱不开。

特别是弥勒通过落千尘的死,来打击我的初心,这一招绝对阴险。

他已然开始布局,通过抹杀我心灵之中的正义和道德感,将藏在我身体里的心魔给唤醒,让我陷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这样的他,让我意识到不能够再等待了。

弥勒必须死!

然而当我发出这挑战来的时候,黑衣蒙面的邪灵教却没有一人站出来发声回应。而是选择了集体沉默。

如此看来,弥勒并未在此处。

邪灵教那边并未答话,反倒是站在慈航别院一方的茅山话事人站了出来,冲着我问道:“志程,你怎么跟这伙人混到了一起来?”

他先前与水虿长老徐修眉一起被慈航别院的斋主静念师太拉来站场,并没有经历过那海天佛国崩塌的一切,也不晓得我却是混进了慈航别院的洞天福地之中去。故而以为我一直跟着蒙棒子一帮人,在一块儿厮混。

话事人的此言一出,说得我一阵无语。

的确。在茅山宗门之内,他杨知修是话事人,也是长老会的主席,而我只是其中的议事成员而已。

但是这儿,并非茅山之上。

在这里,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宗教局的领导,代表着朝堂的威严。

我和谁在一起,还轮不到他来过问。

沉默了一下,我朝着话事人拱手说道:“杨师叔,原来你在这里,徐长老人呢?”

杨知修眼睛在一瞬间眯了起来,不过继而又微微一笑道:“徐长老是我茅山水性最强之人。他受邀前来,自然是在帮着静念斋主捕获那条软玉麒麟蛟了——怎么,志程你对那条水蛟可有想法?”

这话儿虽然说得亲近,但却是直接将我给放到了火上去烤。

此番聚集在这儿的众人,都是冲着那软玉麒麟蛟而来的,我若是对那软玉麒麟蛟有什么心思,必然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是在没想到,话事人会这般的问起。

不过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对那软玉麒麟蛟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怎么可能回答。

面对着这阴柔的问话,我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位长袖善舞的话事人:“杨师叔,我刚刚从海天佛国而来,我茅山的执礼长老和众弟子,与其他受邀参加无遮大会的江湖同道,中了邪灵教放在万红一窟酒之中的毒药,我从下毒者手中逼问出了解药,就在这里,你且拿去。”

我从怀里掏出那包粉末来,吩咐解法道:“用这解药,用五十比一的比例兑水,便可解去药效……”

说着,我将纸包朝着对面的大船上抛了过去。

纸包在半空中划过,几道暗箭,从邪灵教的船上飞射而来,想要将这纸包给刺破。

有人想毁,自然有人想要保住,一道翻滚不休的丝带从水中陡然射出,将那些暗箭给全部都席卷,接着猛然一拍,水花飞溅而起,化作幕布,遮住了那些家伙的视线。

话事人平平伸出右手,却见人在一瞬间离开了大船,接住纸包,又在瞬间返回了船上。

行云流水,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的身子仿佛从没有动过。

握着这纸包,话事人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朝慈航别院的斋主静念师太说道:“斋主,你看这……”

我之所以将此物给杨知修,就是想要支开他,不让他在此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暴露了茅山内部不和的事实。

没想到这家伙却如同上次黄山龙蟒一般,充满了机警,看出不对劲儿之后,立刻顺驴下坡,先走为妙。

静念师太没想到堂堂茅山话事人,在这个时候竟然会如此不讲义气,然而这理由也实在无法辩驳,为了慈航别院的颜面,却也不得不硬撑着说道:“诸位客人的安危最重要,道兄尽管去!”

话事人朝着静念斋主遥遥一礼,口中却堂皇说道:“知修随走,茅山仍在,斋主,志程乃我茅山新一代的顶尖高手,曾经手刃过东南亚的血手狂魔,有他在此,我倒也放心。”

慈航别院久未出世,并不太知晓我的名头,但是这世间的顶尖高手不多,康克由却也是听过的。

得到这承诺,静念斋主忍不住扬声说道:“既如此,倒是多谢了。”

话事人顺着这话语,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志程,我茅山与慈航别院江湖守望,同气连枝,你可得多出力,莫坠了我茅山名头。”

他这般说完,方才算是落幕,在旁人的带领下,乘一小舟,飘然而去。

我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是不愿意跟他配合。

这世间,能够指使我的人其实还是有一些的,但是他杨知修,却实在算不上其中一个。

对于茅山话事人临走的吩咐,我心中一阵恶心,不过却没有当面表露出来,更没有要为慈航别院赴汤蹈火的心思,而是抱起了胳膊来,眯着眼睛打量场中。

静念斋主原本以为我会按照茅山话事人的话语,冲锋陷阵,却不料我做出这般的举动来,顿时就是心中一黯。

她也晓得先前瞒着落千尘一事,与我有些嫌隙,指望我摒弃前嫌,拔刀相助,实在是强人所难。

就在这尴尬的场面下,水底下突然一阵翻腾,气泡咕嘟冒出。

静念斋主旁边的那个总吨位尼姑却是有些抓不住绳子了,使劲儿地撑着,焦急地冲着旁边的斋主求救道:“斋主,滑石松露好像没有了,下面有人在捣鬼,那蛟龙要跑了,怎么办?”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捣鬼?

听到这话语,静念斋主勃然大怒,口中厉喝道:“山门四大护法何在?”

一声言语,立刻有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站了出来,这四人年龄各异,年岁大的一把白胡子,小的则二十多岁,穿着皮质短裤,嘴里叼着利刃,一身油光腱子肉,口中大喝道:“在!”

静念斋主此时方才感觉到了一丝地主的威严,冷然喝道:“我慈航别院为了这畜生,已然家破人亡,倘若要是再被夺去,有何颜面,来面对天下人?”

四人怒吼道:“定拿下此畜生!”

话音一落,四人扎入水中。

而就在这四人落水的一瞬间,几艘船上也或多或少有人跳入了海水之中。

此刻海面之上形成牵制,唯有在那水下,方才有些机会。

水性好的人个个都不甘示弱,想着扬名立万,就在今日,于是毫不犹豫地潜入水底,想要去争一争那触手可及的富贵。

一时间水中不断沸腾,而站在礁岩之上的胖尼姑则奋力拔河,汗珠不断滴落。

我望着那黑漆漆的水下,想着一直没有露面的水虿长老徐修眉肯定在下方潜伏,而邪灵教自然也请来了厉害的水战强者,我这艘船上,那几个川北连云寨的水蟒子也悄不作声地下了水,再加上慈航别院的山门四大护法……

天下间水性最强的一伙人,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人,估计都集中在了此处斗法。

不知不觉,这一场水战的意义,居然变得如此不同。

不知道布鱼那家伙有没有跟来,而他若是跟来了,留在岸上的张励耘、小白狐儿和白合,以及特勤一组的其他成员,和相关部门的人员,是否也在附近?

想到这些,我下意识地朝着四周望去。

在外围游弋的那艘小轮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关部门的,难道他们并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

不可能吧?

我的心中满是疑问,而这个时候,场中的大部分人却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黑黝黝的水下去,在汹汹的火光和探照灯的照射之下,那水面一阵浑浊不堪,仿佛有着无数的剧斗发生,但是又被这水面给遮掩了住。

我能够感受到下面那滂湃而富有激情的战斗,这种战斗方才是我最为期待的,反而是上面这种死气沉沉的僵持,让我不适应。

倘若不是众目睽睽,无数人的心思都牵连在我的身上,恐怕我就已经跳入海水之中去了。

我下海,并非为了那软玉麒麟蛟,而是不想错过这一场让人激动万分的水战。

它也许将决定未来江湖十几年、几十年里,谁将是水战强者。

然而我终究还是不能。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在一阵抽冷气的呼吸声中,却是有一具尸体,浮了上来。

第三十七章 我不是来夺宝的

浮上海面的这一具尸体,身下被浑浊的血水给裹覆,四肢僵直,平平地伏在了海面上。

一般人死了,都会沉入水里。只有长年生活在水中的修行者,方才会浮出来。

这一点,跟鱼反而差不多。

即便只有这背影,我却也能够瞧清楚对方的身份。

这个人,在此之前,还曾经对我恭敬地招呼,并且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仿佛跟我说句话,都是莫大的荣幸。

他就是来自川北连云寨的蒙棒子。

我感觉到了身边的一字剑,他那沉稳而屹立的身子,在尸体浮现出来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仿佛站不稳一般。

仅仅只有一面之缘。我并不知道这蒙棒子到底有多厉害,但是能够让一字剑黄晨曲君为之神伤的家伙,绝对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要不然也绝对不可能从西川那般偏远的地方,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

川北水寨,水性都是在滔滔长江之上练就的,然而在这大海里,终于还是露了短。

一字剑虽然有些难过,不过却并没有跳下去。将那人给捞起来。

死者自有尊严。

水下继续搅动,里面的战斗仿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随着蒙棒子一同下水的几个水蟒子,相继浮上来水面,除了有一人重伤垂死之外,其余的人都再无生息。

那名重伤的水蟒子朝着我们这边游来,船上有人抛了绳索下去。将他给拉了上来。

一上船,立刻有几个懂得医术的人围了上去,只见浑身血淋淋的他身上竟然有着几十道细碎的伤口。而在胸口正面,则有一道贯通前后的伤口,可以从这边直接看到后面。

这样的伤口,该如何解决?

就在周围的人犹豫的时候,那人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双手朝着天空举起,虚弱无力地说道:“水里面,竟然有这般强悍的家伙……”

一字剑挤入人群,沉声问道:“都有谁?”

那人瞧了一字剑一眼,张了张嘴,然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语,便直接歪头倒地,再无声息。

他死了。在临死之前见识到了那水中强者,却仿佛死得其所一般。

随着弱者的退出,水下又逐渐地浮出尸体了,这一回浮现的速率,可比先前要快许多,首先是来自邪灵教一方的高手,几个穿着黑衣水靠的家伙浮出,有人认得他们,喊出了这些人的江湖匪号。

我听了一下,算不上熟悉,但是也知道是江湖上一些有名有好的水中强人。

到了后面,慈航别院依之为脊梁的山门四大护法,也有两位浮现而出,全部都是再无生息之辈。

时间还在继续,这些人下水,已经超过一刻钟了。

寻常人在水下,一分钟都待不住,而这帮人在水下不但要憋气,而且还得使劲浑身解数,奋力拼杀,这般的状态一直维持,还不能呼吸,当真是一件让寻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轰!

一声巨震,无数水花飞溅,而这个时候,我却瞧见茅山的水虿长老徐修眉从水中飞出,跌落在了礁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