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波没有再多话,将我一路送到了县城的汽车站,又帮着我买好了前往黔阳的汽车票,离发车还有半个多小时,他让我在候车室等着,他匆匆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递给我一手机,说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回头好跟你联系。

我瞧这手机包装,怎么着也得有两三千的样子,不肯接,说这怎么行,太贵重了,我不要。

他硬塞给了我,说你就别客气了,这是被人送我的,搁办公室里一直没用,你拿着就是,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联络我,只要不违反原则,都尽量帮你办。

家里面有这么一个地头蛇帮衬着,那自然好,毕竟我父母在晋平,总有求人的时候。

这般想着,我倒也不推却,接过了手机,拆开包装,然后把我那破手机里面的卡拿出来,插上,又给他打了过去,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我想起一事来,说老马,你认识陆夭夭呢?

老马说小妖姑娘嘛,我认识,但不熟——她是后来跟陆左一块儿的,我跟朵朵那小姑娘挺熟的。

我说陆左这次出事,小妖她不在场,也不知去了哪儿,我找她有事儿,所以你若是有空的话,帮我留意一下,如果她回来了,让她找我。

老马说这容易,回头我去一趟草庐,在门口留个牌子,写下联系方式,只要她回来,就应该能够联系得上。

马海波的方法让我眼前一亮,到底是做警察的,考虑得的确比我周到。

两人聊了一会儿,那便发车了,我与他告别,然后乘车前往黔阳。

我当天晚上到达黔阳,住了一晚上,然后在次日乘坐黔阳至滇南春城的飞机离去,落地之后,立刻联系苗女念念,得知她们正在前往大娄山的路上,于是立刻乘车赶去与她们汇合。

大娄山是云贵高原上的一座山脉,为东北、西南走向,呈现出向南东凸出的弧形,西起毕节,东北延伸至西川一带。

它是乌江水系和赤水河的分水岭,也是云贵高原与西川盆地的界山。

当然,那儿只是她们的目的地,目前仍在滇南境内。

我紧赶慢赶,终于于当天的晚上,在曲靖宣威县境内的西山森林附近,见到了虫虫一行人。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与虫虫重逢的画面,却终究没有想过会如现在一般,就像个劫道的土匪,蹲守在那野林子里,瞧着虫虫、苗女念念和一个长得颇为高大的男子沿着道路,朝着这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瞧见那个男人谈笑风生的模样,我一点儿兴奋感都没有了。

不行,不行。

我不断地给自己打气,让自己不要懊恼,不要激动,千万别掺杂着任何的情绪,平静地面对着这一切。

深吸了好几口气,一行人走近了一些,我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刚刚一走出来,那男子就冲到了跟前来,一脸防备地喊道:“你是谁,大晚上的,藏在那野林子里干嘛呢?”

他这般喊着,而我却没有说话。

因为此时,我已经隔着这个人,跟虫虫瞧过来的目光遥遥对视,在半空中交织在了一起。

我瞧见了久违而熟悉的目光。

虫虫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来,平淡得仿佛我们刚刚在昨天分开一般,这使得我藏在心里的好多话,一时半会,居然都开不了口。

我想道歉,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说得出来。

兴许她连我离开都不在意呢,又何来什么对不起?

柳永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而我则愣在了那儿,脑子里全部都是虫虫的模样,如同傻了一般。

而就在此时,冲我喊话的男子走到了我的跟前来,在我的眼前挥了挥手,说嘿,兄弟,你傻了么?

我想起苗女念念跟我说的情报,知道这人就是半路插足的熊飞,抬头瞧了他一眼,发现这人足有一米八五以上,高高的个子,模样有点儿像是男明星聂远,不是那种奶油小生,坚毅的脸庞和深邃的眼睛,着实挺有男人味儿的。

难怪苗女念念说他若是如对待虫虫一般对她,说不定自己都也动心了。

端的是一副好皮囊!

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情敌怀着天然的敌意,故意不看他,那人被我无视,心中自然恼怒,一把揪住了我的肩膀,说没事儿藏在这林子里,肯定不是好人,赶紧说,你拦着这路干嘛呢?

对方抓住我肩膀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一躲,结果还是被他给抓到了。

我心中不爽,却也不想把重逢的气氛给闹僵,于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话:“放开。”

熊飞说你谁啊?

我没有说话了,倘若虫虫和苗女念念不在,我说不定就直接动手跟他打成一团了,不过此刻我却只能抑制住自己的愤怒,看向了虫虫。

然而虫虫却根本没有动,反而是苗女念念上前过来打圆场,说熊大哥,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陆言,自己人。

啊?

熊飞的脸色一变,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感觉到他的眉头皱起,一瞬间显得有些古怪,不过很快他就变了脸,露出热情的笑容来,说啊哈,是陆言啊,我老是听念念说起过你,讲说你带着虫虫和念念来到的中国,可惜一直没有见到你,幸会,幸会。

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滑落下来,热情地过来跟我握手。

我伸出手去,与他相握。

我发现他的手跟女人一般细腻,柔柔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两人稍微一握,立刻分开,我不想当着虫虫的面做出些小孩子的幼稚举动来,于是挤出笑容来与他应付两句,然后甩开他,走到了虫虫跟前来,忐忑地说道:“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千万言语,憋在心里,最终却只汇聚成了这么一句话来。

虫虫抬起头来,说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她竟然不知道我会过来?

我余光瞧了苗女念念一眼,她用眼神示意我不要把她给出卖,当下也是心里一慌,随口说道:“啊,这个,正好路过此地,远远就感觉好像是你,呵呵,好巧啊?”

虫虫看了我一眼,说真的?

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肯定句,被她一语拆穿,我有些面红耳赤,于是便说了实话:“我有些放心不下你,就过来找你了。”

虫虫问你的事情办完了么?

我点头,又摇头,想了想,这才跟她说道:“人找到了,不过却更加迷糊了,事情有些复杂,牵扯得太多了;我后来回来,准备找两个人,不过并无头绪,又挂念你,就赶过来了。”

我有些害怕她出言赶我离开,不过她听完了我的解释之后,却是点头说道:“这样啊,正好我们要去大娄山,找箐坝蛊苗,你跟我们一起吧。”

我满心欢喜,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好的……”

两人把这事儿给定了,旁边的熊飞却不满意了,说虫虫,你一路过来,挑战了那么多的蛊苗,也结下了一些仇家,未必没有想要报复的人,多一个人,行踪就难以隐秘,挺麻烦的。

虫虫没有说话,而念念却笑了,说这不是正好么,陆言在这儿,也能搭把手。

虫虫点头,说走吧,还要走十几公里,才能休息呢。

她没有理任何人,便朝着前方的林子走去,而熊飞则赶忙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我瞧见了,心中虽然郁闷,不过却还是留了下来,与念念同行,左右一看,说你的那些大老鼠呢?

念念往旁边一指,立刻有两头露了面,冲着我吱吱一叫,仿佛在欢迎我一般。

我心中有些膈应熊飞,指着在前面与虫虫并肩而行、似乎说着什么话儿的他,说这人怎么回事啊,一副把自己当成带头大哥的模样,什么人啊?

念念笑了,说这一路上,他忙前忙后,帮着安排食宿,制定行程,也挺辛苦的,习惯了,难免就会管得比较多一些。

我有些担心,说他这个样子,虫虫是个什么意见呢?

念念嘴角往上翘,说虫虫姐只想重走北上路,不过对现在的中国国内并不熟悉,有这么一个向导,肯定乐意了。

我恶狠狠地咬着牙,说这小子不地道,我不能让他得逞。

念念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那你加油咯。

说完这话儿,她也朝着前面跑开去,大声喊道:“等等我,等等我啊……”

第十二章 融入北上队伍

我们当天在山里面的一户农家借宿,那家人房间有空余的,所以两男人一房间,两女人一房间,倒也合适。

与农户接触的事情,是熊飞去做的,他长得一表人才,口才又好,而且还塞了钱,女主人十分热情,不但张罗着给我们做饭,而且还把灶房剩下为数不多的老腊肉都取了下来,用淘米水泡过之后,准备给我们打牙祭。

熊飞忙前忙后,表现得长袖善舞,人情世故十分熟络,而我却显得有些拘谨。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还记得之前与虫虫分离的时候,她所说的话。

她说:“就当我不认识你,再见!”

这话语是那般的决绝,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我不确定虫虫是当时的情绪所致,还是深思熟虑之后说出的这话儿。

这一点很值得推敲,因为她表明了虫虫最终对于我的态度,如果是前者,那么我与虫虫之间就并不存在隔阂,这熊飞根本就没有戏,只需要我多加殷勤即可,而倘若是后者的话……

我很难想象若是虫虫对我死了心,我又该如何。

我有些猜不透虫虫的心思,她总是给我一种很神秘的感觉,就如同现在一般,对于我的回归,她表现得很平淡,没有欣喜,也没有抗拒,就仿佛我只是昨天开了小差一般。

正因为如此,我方才更加忐忑,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在农户女主人张罗晚饭的等待时间里,虫虫瞧了一眼我,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问你。

我习惯性地服从她的意见,说哦,然后跟着离开房间。

熊飞正在跟农户的男主人聊天侃大山呢,听到这话儿,顿时就停住了,想跟着一起出去,结果旁边的念念一把拉住他,说人家好久没有见了,说些体己话儿,你跟去搀和什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熊飞的脸上莫名就是一阵阴沉,继而笑了笑,说没有,我就是去拿一下柴火。

不理两人的对话,我和虫虫离开房子,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前面的田坎边。

虫虫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说是念念叫你来的吧?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说对。

她说你既然都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我犹豫了一下,这才说:“放心不下。”

虫虫盯着我,说你觉得我会有危险?在东南亚丛林那种地方,我带着你一个累赘,都活得好好的,这儿太平盛世,哪里会栽跟头呢?

我说国内的治安肯定好,不过人的心思坏。

虫虫没有再继续说,而是问我陆左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在这世间,能够毫无保留信任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陆左,另外一个则是虫虫,听她问起,我便将与她分离之后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一遍,还将陆左交代我的三个任务也跟她说了起来。

虫虫问我,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赶紧去找人,偏偏跑她这儿来浪费时间?

我不假思索,直接说:“两个原因,第一是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找到人,没有任何头绪;再有一个,就是念念一打电话给我,我就懵了,什么也不想,就想赶紧过来瞧你一眼。”

虫虫的眉头扬了起来,说那你瞧也瞧了,还不赶紧去办正事?

我想起念念以前跟我说起的话,便耍赖地说道:“不,对我来说,陪着你才是我的正事……”

虫虫依旧是平日里那一副平淡的表情,但是眉眼却舒展开来,眯眼瞧了我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天山大战之后,陆左的名声大振,江湖上很多事情,都绕不开他,所以方才会遭此一劫;如果照他跟你说的事儿,如果是真的,只怕以后还会有许多动荡,想要能够在这大时代中存活下来,就得有厉害的手段——这些日子以来,你可有长进?

我点头,说有,接着把聚血蛊的两次梦境跟她详细地说起。

说到聚血蛊,虫虫也很是怀念,我赶紧叫出小红来,那小蛊虫对虫虫也亲热,一会儿贴在虫虫饱满的胸口,一会儿又摩挲着虫虫的脸庞,热情得很。

瞧见小红如同放风的犯人一般,异常兴奋,我不由得反思起来。

这些日子我一直东奔西走,小红就直接藏在了身体里,根本就没有放出来,实在是憋屈,而它本身还是有着活泼好动的天性,一直压抑着,似乎并不太好。

想到这里,我决定以后没事的话,就把她放出来,一来是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二来也能够让它多熟悉熟悉环境。

正如虫虫所说,日后的变故肯定会天翻地覆,想要活下来,就得有些本事。

而小红,则是我最大的底牌。

久别重逢,而且分别之时还闹了些小别扭,两人重新走到一起,颇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有着小红这可爱的小蛊虫作为润滑剂,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相依为命的丛林生活,虫虫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

她对我说你说你做了两回梦,学了些本事,那就耍来看看吧。

我满心愿意,不过却没有立刻动手,苦笑着说第一回梦见的将军,那完全就是战场杀伐之术,玩的是搏命,跟现有的套路有些冲突,没办法演示;第二回梦,就只是一种气节和坚持……

虫虫点头,说传闻中聚血蛊神秘无比,甚至隐藏着巫蛊之术的终极秘密,这个自然夸张,不过这梦境,对你的帮助挺大的,都是最实用的东西。

我撇嘴,说前面的倒还好说,至少让我不吃亏,第二回就实实在在没啥用。

虫虫摇头,说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意志才是比那根骨、悟性还要更加珍贵的东西,也是通往至道的不二法门。

谈完这些,虫虫突然问道:“你手上,有洛十八的灵牌?”

我点头,说对。

她说拿来看看,我赶紧从乾坤囊中拿出,虫虫从我手中接过了那灵牌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肃穆起来,过了许久,她方才回过神来,说这灵牌之上,并无任何炁场波动,看来应该是凡物,陆左为何会特意让你把这个东西带给他?

我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他做事向来都有分寸,应该自有道理吧。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这时熊飞过来喊我们,说吃饭了。

农家饭,算不上好,也算不得差,简单吃过之后,主人家烧了开水,两个女孩子洗漱完毕,回房睡觉,而我和熊飞就只能在院子的压水井里提水,用冷水冲洗了一番之后,回房歇息。

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回房之后,熊飞并不睡觉,若是跟我聊起了天来。

他是一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不断地提出话题,并且在交谈之中试探我,还有意无意地宣示自己跟虫虫之间的关系,以及对于虫虫的喜欢。

对于他的心思,我心知肚明,不过却不太想搭理他。

在我看来,熊飞有点儿聪明过度了。

爱情这东西,怎么讲呢,并不是说靠一个人就能够热得起来的,它就是得王八看绿豆,相互看得顺眼,方才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虫虫虽说刚刚诞生不久,但是传承的却是蚩丽妹的记忆,而蚩丽妹欣赏的是什么男人呢?

洛十八!

天下三绝,蛊王洛十八,这样绝顶的男子,方才能够入得蚩丽妹的眼,而继承了蚩丽妹记忆的虫虫,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不会对这个家伙另眼相看的。

当然,虫虫不会对熊飞这般才貌双全的优秀男子另眼相看,自然也不会对我青睐有加。

我们是同一起跑线的难兄难弟。

聊了好一会儿,我瞌睡来了,便对熊飞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这话儿让谈兴正浓的熊飞有些郁闷,两人躺下之后,过了很久,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对着黑暗说道:“虫虫是我的,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她了,你千万不要跟我争,你争也争不过的……”

听到他这自信满满的回答,我微微一笑,报以微微的鼾声。

重新融入了北上小队之中,我突然间就感觉到了浑身的劲儿,每天都跟着队伍一路步行,翻山越岭,不但感觉不到一丝疲倦,而且还精神抖擞,连修行也变得飞速起来。

唯一让我有些不爽的,就是熊飞这家伙。

也不知道虫虫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对我平淡亲切,对熊飞也是如此,每一次瞧见她含着笑容,跟熊飞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般。

那个时候我多想走过去,一把拦住虫虫柔软的腰肢,冲着熊飞说道:“这是我的女人,你滚开!”

然而理智却告诉我,虫虫不属于任何人,她跟谁交往,是她的自由。

即便是虫虫成为了我的女朋友,我也不能限制她与人交往的权力。

时间在这样的幸福和纠结中缓慢度过,经过了一个星期的行程,我们终于来到了大娄山,而在这里,我们将找到最高峰箐坝大山的箐坝蛊苗,进行再一次的挑战。

第十三章 又出事

经过这些天的一路同行,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行走的日子,每天不用想太多的事情,制定计划,然后到达目的地,简单的准备之后,静静地修行。

日复一日,生活仿佛就这般简单。

即便是偶尔会跟熊飞一起争风吃醋,却也不会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我们双方都是成年人,彼此也都知道收敛,不会像小孩子斗气一般,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尽管虫虫并没有来过这儿,但是路线的制定,却是她在做。

她继承了蚩丽妹的记忆,按照以前北上的路线一路走来,然而当我们真正到达了那箐坝蛊苗所在的寨子时,却并没有瞧见想找到的东西。

这儿是一大片茂密的林子,旁边有一些荒废的田地。

我瞧了一眼,心中立刻猜测到了,这箐坝蛊苗肯定也是如同排山蛊苗一般,经历了沧桑巨变,早已不存。

毕竟这百年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虫虫她们一路过来,也经历过不少这样的情况,有的根本就找寻不到,不过有的却仅仅只是避世不出,或者隐藏了起来。

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多失望,而是在当地安营扎寨,然后开始四处找寻。

这个时候,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找寻附近的村子,然后找到那村子里面的老人,询问起当年的情况来,或多或少,总是能够得到一些信息的。

在箐坝蛊苗的原址扎下营地之后,开始分工。

在虫虫的分配下,我和念念一组,她和熊飞一组,我们在附近找寻,如果得到消息,就回到营地里来等候另外一组人,而即便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也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听到虫虫宣布之后,熊飞忍不住扬起了眉头,冲我得意地笑了一下。

在他看来,虫虫选择与他同行,而忽略了我,是一种很明确的表示,也是对于自己感情归宿的一种选择前奏。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想多了,像虫虫这样的女人,哪里能够那么简单就征服?

我并没有表达任何的意见,而是平静地接受了。

正午之后,两组人分道扬镳,开始朝着四周搜寻踪迹,我跟念念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要继续朝山上走,期望着撞运气,而是来到山下,找寻附近的农家询问相关事宜。

顺着山道走,我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窝子里,瞧见了田地,紧接着看见了这儿有四五户农家。

我和念念一路找过去,挨家挨户地敲门,结果一直到了第四家,方才有人应声。

开门之后,是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儿,满嘴豁牙,提着一根老烟枪,问我们是干嘛的?

我瞧见这老头儿一脸的皱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递了十块钱过去,说大爷,我们是路过的游客,走到半路,口渴了,跟你讨一碗水喝。

老头瞧了我一眼,又瞧向了我手中的人民币,皱纹一下子就散开来了,说哎呀,喝口水嘛,何必给钱?

他话是这么说,不过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钞票。

我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手里,而独眼老头则热情地领着我们进了屋子里,张罗我们坐下,然后去厨房,给我们端了两碗凉水来。

这房子很老了,屋子里一股霉味,也没有怎么收拾,乱七八糟的。

老头儿见我左右打量,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说我老了,眼神又不好,家里乱,你们莫笑啊……

我喝了一口水,那水有一股沉沉的味道,是锈锅烧出来的,还不如山泉水好喝。

不过我并没有表明,而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跟他摆家常,说大爷你年纪多么大了,应该是儿孙满堂吧,怎么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有个人呢?

独眼老头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三子两女,十二个孙,不过呢,他们都嫌这里是山窝窝,太偏了,有的搬到了乡里去了,有的并到了大村里去,女儿嫁走了,小儿子在南方打工,两三年没有回来一趟,老伴死了之后,他们来得更少了……

我说那你不跟他们一起下山去享福?

老头摇头,说算了,我在这山里,伺候这些田土,安逸得很;去到他们家里,又要帮着带孙子,又要帮着洗衣煮饭,累死了,还挨一身抱怨,不想去了。

我说我们这儿,就五家人啊?

他说不是,只有两家了,其余三家都搬走了,政府宣扬合村并组,像我们这种深山老林子的,一没学校二没医院,不方便,买包面条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不划算,只有像我这种不肯动弹的,才留在这儿呢。

我基本了解了一下老头儿的情况,然后开始直奔主题了,说大爷,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山上那边还有一个寨子,现在还在么?

大爷看了我一眼,说你是说箐坝那个生苗寨子吧?

我说好像是。

大爷说没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一场泥石流把那个寨子给淹了,后来活了几十人,都给迁到山下的潘寨了,我二儿子就在那村子里,跟我说那些苗人在村子里很不习惯,住了没两年,就陆陆续续迁走了,估计留下来的,也就有四五家人。

听到这个重要消息,我心中有了底,又跟他聊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

离开这山窝子,念念问我,说老头儿说的,是实话么?

我想了想,说他没道理跟我们撒谎,我觉得那箐坝蛊苗呢,估计是真的没有了,如果虫虫执意想要挑战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去山下的潘寨问一问,不过如果没有了传承,也没有啥意义,不如直接进行下一个目标。

念念感慨,说好端端一寨子,怎么就突然被泥石流给淹了呢?

我说即便不是泥石流,别的事情也极有可能将其毁灭,特别是现在的现代社会,各种思潮的冲击,使得人们开始逐渐地跑开了以前的老观念,就如同我们这敦寨苗蛊,连我师父陆左都是半路出家的,倘若他不再,也许就断代了。

说完这话,我突然忍不住想起了那个神秘的许二爷来。

他说自己是敦寨苗蛊的一员,然而我却听都没有听说过他,虽说我跟陆左接触不多,但是二春却跟我说了无数的事情,所以这样更加让我困惑。

我将心思藏着,而念念也点头,说对,你们国家现在的发展日新月异,跟我们那儿完全不同,很多人都开始抛弃传统了。

我挠了挠头,说这事儿还真的说不清楚,有人甘于贫困,有人的心中却向往着花花世界,这事儿谁也左右不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决定回到集合点,等虫虫回来之后,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让她来决定这件事情。

下山上山,我们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不过回到营地,我才发现虫虫和熊飞都没有露面,也就是说,他们还在找寻着线索,我和念念并没有闲着,生火做饭,等待着两人的归来。

我回来的路上捉到了一头肥硕的野兔,当下也是找到了一小溪抽筋剥皮,回来之后,耐心地烤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那烤兔焦黄喷香,四处流油,让人瞧见,忍不住咽口水,念念瞧了好几回,问我烤熟了没有,而我则一直在等着虫虫,想把最肥美的兔腿留给她。

然而一直等到夜幕笼罩了箐坝山,他们都没有回来。

念念这个时候也已经将注意力从喷香的烤兔,转移到了没有回来的虫虫和熊飞身上,满脸担心地说道:“他们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回来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