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框眼镜点头说道:“嗯,小于一会儿会给你安排一个听力检测,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结果了。”

说完这个,他又继续说道:“看得出来,陆言先生也是修行者,而且身手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把我们局行动组的那些人给揍了一遍,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下您的师承?”

我眯起了眼睛来,说这个很重要么?

黑框眼镜认真地点头,说对,这个对于我们评估你的证词,有很大的参考性。

我眯起了眼睛来,说对不起,这个无可奉告。

黑框眼镜盯着我,说陆言先生,你这样不合作,让我们很为难啊……

我也盯着黑框眼镜,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的这个询问方法,可不是对于一个证人的态度;我不是你的犯人,也不会用自己的隐私,来满足你的个人窥私欲。”

黑框眼镜哈哈一笑,说陆言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说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为了让你的证言变得真实可信,并非有意为难你。

我豁然站了起来,冷冷说道:“你特么的爱信不信,我走了,你自己玩儿吧。”

我准备往外走去,一直在做笔录的小于站了起来,一把将我给拦住,而黑框眼镜则坐在靠椅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年轻人,做任何事情,你都得三思而后行,不要误了自己的前程。”

我扭过头来,眯着眼睛看他,说你什么意思?

黑框眼镜说道:“你袭击我局行动组的工作人员,这种行为是十分恶劣的,按照相关的规章制度,我们完全可以将你给扣留,然后提交检察机关审理——就因为你是戴局长的朋友,也是这一次血案的目击证人,我们方才会这般客气,不然你觉得我怎么会在这里,陪你浪费口水?”

我冷笑了起来,说明明是谭昕出手袭击我,并且一群人对我围攻,现在变成了我袭击他们了?你们这里是准备不讲理了,对吧?

黑框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讲理?司法机关从来都只讲法,讲证据,至于理是什么,恕我孤陋寡闻,到底是啥?”

我捏着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所谓理,就是公理、公义,需要我告诉你么?”

黑框眼镜说你别激动,我对证词要求严格,是为你好。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若是要离开,你是准备拦我,对吧?

黑框眼镜慢悠悠地笑道:“哦?我若拦你,你是准备在这里撒野咯?”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讲理。

黑框眼镜将那眼镜取了下来,揉了揉深陷的眼窝子,对我说道:“那么我也想告诉你一句,这儿并不是戴副局长一人,可以说了算的……”

第八章 招魂之符

双方瞪眼,互相看了许久,这时外面有人过来敲门,小于过去开门,却是刚才给我们做笔录的老蔡。

他走进来之后,附在了黑框眼镜的耳边低语了数声。

黑框眼镜耐着性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我说道:“难怪敢这么嚣张,原来是有后台的啊?行,你行,搬出那么一位大人物来,算你狠!”

他收起了桌子上面的卷宗,然后带着小于转身离开。

老蔡干笑着对我说道:“陆先生,不好意思啊,李明磊主任的脾气的确是差了点,不过他的业务能力挺强的,局里面也很倚重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我说哪里,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老蔡说可以啊,没问题,你的朋友在外面等着你呢。

我跟着老蔡出来,瞧见林佑在不远处等着我,快步走了过去,瞧见老蔡转向了另外一边,便低声说道:“你们又找了什么人么?”

黑框眼镜刚刚还在跟我说市局这儿并非是戴局长能够一手遮天,结果老蔡过来说了几句之后,立刻就退缩了。

也就是说,有一位他后面那人也得罪不起的人物站了出来,这才使得他的质询虎头蛇尾。

那人到底是谁呢?

林佑摇头,说我不知道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瞧见林佑一无所知,便没有继续深入,而是问道:“你不是守着小妖姑娘的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佑说虫虫来了,她和琪琪守在小妖姑娘的旁边,我就过来找你了。

我诧异,说虫虫也来了么?

林佑说对,不久之前赶过来的,不过我感觉她有些不对劲啊,之前的时候一脸阴沉,好像鬼一样,现在却古里古怪的,突然笑一声,把我给吓得够呛。

虫虫并非普通人,自我的认知和人格也不健全,这事儿我知道,但是林佑不知道。

恐怕小妖的死,已经刺激到了她的情绪。

我不打算将这些都告诉给林佑,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随口敷衍两句,说我们过去汇合吧。

小妖的遗体被停在了负一楼的冷库那儿,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有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离开,我推门而入,瞧见虫虫和萧璐琪在房间里,而小妖则躺在手术台上,蓝色的床单将她的酮体给遮盖着。

我瞧见虫虫,朝着她点了带头,然后问萧璐琪,说刚才那两个白大褂怎么回事?

萧璐琪说是市局的法医,被我妈特地叫过来做死亡鉴定的,等她们出了报告,我们就可以将小妖的遗体给带走了。

我一愣,说这么简单?

之前被那黑框眼镜为难的时候,我已经预想到小妖的遗体可能会被人为难了,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就让我们给带走了,着实有些奇怪。

萧璐琪指着虫虫,说虫虫请了一位大人物出面,事情当然变得简单许多。

我一愣,问虫虫,说你还认识官面上的人?

虫虫简单地说道:“我给我师父打了一个电话。”

虫虫师父?

我先是一愣,继而立刻就明白了。

虫虫刚刚拜的那位师父许映愚,那可是宗教局创建之初的元老人物,他在宗教局任职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一个电话打过来,可比什么都管用。

呃……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突然多出了几分自卑来,想着自己差点儿就要跟人兵刃相见,结果虫虫随手打了一个电话,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她比我修为高,人又长得那般美,身世地位都远胜于我,我在她面前,就像一颗平分的小草。

我拿什么来追她?

突然间我想起了小妖转身去帮我们阻挡敌方,而虫虫拉着我离开时,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心中莫名就是一痛。

我若是强大,小妖又何至于死?

只是,一年前的我还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平凡之人,而自从入行之后,我每日勤修苦练,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

而即便如此,我又如何能够跟这帮浸淫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们来争锋呢?

我的心情有些难过,林佑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立刻联系魔都一家专业的冷藏公司,之前的时候我们有过业务联系,只要给够钱,冷冻到一百年之后也没有问题。”

我点头,说好,就这么办吧。

林佑为了给我和虫虫一些个人时间,编了个借口,叫了萧璐琪离开。

当两人走了之后,我瞧了虫虫一眼,低声说道:“对不起。”

虫虫讶异,说为什么道歉?

我说如果当时我搞清楚了状况,让你和小妖离开,我去做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小妖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听到了我的话语,虫虫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说道:“如果你当时去阻拦,恐怕躺在这里的,并不仅仅只是小妖,我们三人,估计都已经死了。”

我一愣,说怎么可能?

虫虫说道:“那个人太厉害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根本就拦不住他的,所以小妖才会选择转身离去;她在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下场,那是她的选择,与你无关。”

我感觉自己喉咙发涩,张口说道:“可是……”

这句话,我半天都说不出来,让我显得十分难受,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门被敲响了,紧接着戴局长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萧璐琪和林佑,与我们打过招呼之后,她对我说道:“你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搞定了。局里面做了内部处理,那些试图亵渎陆夭夭姑娘遗体的家伙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你,随时可以离开了。”

我点头,说谢谢您。

戴局长挥了挥手,说没事,然后热情地对虫虫说道:“没想到虫虫姑娘居然还是许老的关门弟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虫虫淡然说道:“家师对我要求严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亮出他名字的。”

戴局长点头说是,许老一向高风亮节,知道的人无不称颂。

虫虫问接下来的事情将如何处理,戴局长回复我们,说这案子已经惊动到了上面,大区分局,还有总局都会派调查组过来进行核查,不过相关的命令已经下达过去了,对于那个秦归政的搜捕工作也在进行;只是你们最近如果可能,最好不要离开金陵,因为可能总局也有人要过来见你们——毕竟是这么重大的人命案,简单不得。

虫虫点头,说好,对了,您知道金陵这边,有会做招魂符的人么?

戴局长眉头一挑,说你的意思是?

虫虫低头,说我想为小妖做一场法事,这里面估计要用到一些东西,招魂符是其中一样,不知道您有没有推荐的匠人?

戴局长说金陵这地界,制器手艺最好的,是当年金陵双器于墨晗大师的孙子于南南,不过他的性子很古怪,自闭、内向,不爱与人交往,所以找他办事很难……

虫虫说只要手艺好就没有问题。

戴局长说我这里比较忙,不过琪琪知道地方,明天叫她陪你们过去。

虫虫点头,表示感谢。

如此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快亮了,林佑之前就联系过了魔都那边的机构,清晨已然到达,有专业的冷藏车,过来之后,与市局这边做了交接,然后将小妖的遗体给带走。

小妖遗体的押运工作,由林佑来办理,我和虫虫暂时离开不了金陵,不过他办事,我们都挺放心的,问题应该不大。

林佑随车离开,萧璐琪便带着我们赶往了金陵郊区。

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小院的门口是一片小湖泊,萧璐琪带着我和虫虫前去拜访,瞧了好一会儿门,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走了出来,询问我们的来意。

萧璐琪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个老头儿倒是记得,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萧大炮的女儿嘛……”

萧大炮?

萧璐琪的父亲,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匪号?

白胡子老头并不是于南南大师,而是他的长辈,但既然是熟人,倒也不用拐弯抹角,萧璐琪直接讲起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来。

那老头儿听过之后,有些犹豫,对我们说道:“他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谁也不愿意见,我去试一试,不过你们别报着太多希望啊……”

老头引我们到院子一棵老槐树下面的石桌前坐下,安置妥当之后,便进了屋子里去。

他半天没有出来,我左右打量,瞧见院子的角落摆着许多惟妙惟肖的泥雕、木雕和石雕。

这些有的是成品,有的是半成品,还有的是原材料,我的目光扫量,瞧见旁边有一块木头桩子,上面插着一把锋利的刻刀,心中有一股意念浮动,忍不住走了过去,摸着那把刻刀,就朝着那木块削了过去。

我也是着了魔,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三两刀,居然就削出了一个人形来。

第九章 同道中人

当一个人的心思沉浸到了某样事物之中的时候,外物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在了我的心头。

我的眼中,只有那块楠木,和锋利的刻刀。

刻刀是我的手,而楠木,则是我最想去施展的承载体。

至于我的脑海里,则充斥着一个女子的模样——她的笑、她的傲、她的骄狂、她的飞扬跋扈、她的温情、她转身而去的诀别,以及最后的最后,她躺在草丛之中,宛如睡美人一般的静谧和安详。

她的鼻、她的眼、她的一颦一笑,一幕又一幕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让我觉得自己的手根本就停不下来。

在那一刻,我忘记了我自己是陆言。

我是谁?

我只是一个靠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吃饭的手艺人。

我这辈子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将一个又一个的原材料,弄成被人口中描述的东西,或者是动物,或者是人物,或者是某些我也不懂的东西。

别人夸我是大师,是耶朗最有灵性的匠人,然而我却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凭着手艺,混口吃食。

吃饭最重要,至于其它被人称道的手艺,唯熟尔。

我不知道过了许久,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对不起各位,他的情绪不太好,不想见外人,还请各位先回吧……”

我这时才回过神来,感觉某种意识如潮水一般地退去。

我下意识地抬头,瞧见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一脸歉意地冲我们说话,而萧璐琪则在旁边低声哀求道:“古大爷,求求你了,我朋友很急的!”

那白胡子老头儿摇头叹气,说南南的性子自小就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谁也勉强不了他……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是朝着我瞧了过来。

我被那老头儿给死死盯着,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刻刀丢在了石桌上,慌忙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只是看着手痒。”

白胡子老头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来,看着我手中的木雕说道:“年轻人,这是你刚才雕出来的?”

我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左手上面的木雕,低头望去,却见竟然是一尊楠木雕像,虽然并没有经过抛光和打磨的过程,但是雕工极具匠心,大巧若拙,简单的刀法,却将人物给雕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起来。

我手上的这个木雕,仿佛是一个活过来的小妖一般。

我瞧得发愣,直到那白胡子老头问了我第三遍,方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是,是的,是我刚刚雕出来的……”

白胡子老头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对我说道:“能否给老朽一观?”

我感觉就像烫山芋一样,慌忙递给了他,然后环顾左右,瞧见虫虫和萧璐琪都用一种不认识的目光打量着我,苦笑着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虫虫没有说话,而萧璐琪则告诉我,说你刚才简直疯了,就跟另外一个人似的。

另外一个人啊?

难道不是么,刚才出手雕那木头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个真正的匠人。

就在我回想起刚才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时,那白胡子老头突然发话了,说小兄弟,不知道你这雕工,师承何人?

他的话语里,却是充满了几分敬重,与刚才的客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斟酌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这个啊……无师无派,乃千年前古耶朗的手艺。”

白胡子老头儿叹了一声,说原来是老祖宗的东西——你不介意的话,我把这木雕拿去给南南瞧一眼,你看如何?

我点了点头,拱手说好。

白胡子老头儿再一次进屋,而这时萧璐琪喜形于色,对我说道:“于南南这个人的脾气十分古怪,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对于炼器的手艺十分执着,也充满热爱;古大爷既然把你的这木雕拿去给他看,十有八九那于南南能够回心转意,见我们一面——陆言,你可以啊,深藏不露,什么时候还会这等手段了?”

我看了虫虫一眼,低声说道:“福灵心至,我也只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而已。”

萧璐琪说你别谦虚了,刚才我瞧你雕木头的时候,都有些看傻了,好家伙,一块木头居然三两下子,就给雕成了活灵活现的小妖姑娘,这手艺简直是绝了。

被人夸赞,显然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我并没有沉浸其中,又谦虚了两句。

而就在这时,白胡子老头儿兴冲冲地走了过来,对我说道:“陆言是吧,他要见你。”

我愣了一下,说就只是我?

白胡子老头儿点头,说对,他只肯见你,其他人概不相见。

我表示知晓,然后回过头来,问虫虫道:“那招魂符的规格,到底是怎么样的,我进去了,可以跟他提起。”

虫虫将那招魂符的制作规格跟我交代清楚,我复述了一遍,以防有所遗漏,然后跟着白胡子老头儿进入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我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感觉来到了客厅的西南角,那白胡子老头儿拍了一下墙壁上的某处机关,立刻有一个地道口子出现,有台阶一级一级往下而去。

居然在地下室?

白胡子老头儿站在那地道门口,并没有往下带路,而是对我说道:“你下去吧,他在下面等你。”

这气氛有些诡异,我瞧得心惊胆战的,不过想着天才总是有一些怪癖,也就没有再多想,顺着那台阶,一步一步往下,大概走了七八米,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除了东南角有一个很大的熔炉,里面的炉火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昏暗。

不过凭借着炉光,我也勉强能够瞧见这里的布置来。

整个地下室分为四块,东南角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在它的前面,放着许多半成品的兵器,而旁边则分门别类地搁着许多金属矿石。

西南角有许多木雕和石雕,造型别致,惟妙惟肖。

东北角则是许多白色的骨骸,宝石、奇石和翡翠,这些价值千金的东西,散放在了一张大方桌上面。

西北角则是一些皮革、纺织物,还有一面很大的屏风,上面画着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图。

这儿的空间极大,各种物品摆放得很玄妙,既感觉纷繁复杂,又整齐无比,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设备,仿佛一个巨大的工作间,只不过我的目光巡视了好几圈,都没有瞧见有人在这儿。

难道那位于南南大师并没有下来?

就在我怀疑的时候,突然间有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刚才那木雕,是你刚刚刻出来的?”

我回过头来,瞧见黑暗中有一个坐在轮椅上面的男人,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体型巨大的肥猫,双眼呈现出诡异的绿色,正盯着我。

他的手上,拿着的,正是我刚才雕出来的小妖姑娘。

我先是一愣,然后朝着那人拱手,说见过于大师。

打招呼的同时,我也借着那炉火的红光打量这个男人,发现他的年龄三十多,或者还小一些,脸色苍白,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双眼却很有神,黝黑发亮。

这个男人,真的是于南南大师?

这年纪看着不大啊?

那人并没有回我礼,而是盯着我,慢悠悠地说道:“看着不太像啊?”

他的眼睛挺毒的,事实上,倘若不是昨夜的那一个梦,面对着一块木头,除了劈成柴火,我还真的什么都弄不出来。

不过此刻我却有了几分信心,微微一笑,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他一听这话,不由得笑了,对我说道:“好,你上手吧。”

我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拱手说道:“于大师,实不相瞒,我这手艺,是天授的,做了一梦,就什么都会了;不过这也只是小技,而我此次前来,是想求你帮着做一份招魂符,我……”

他抬起手来,示意我不用多说:“你的目的,师叔已经告诉了我,无需多言,只要我确定了你的手艺,都是小问题。”

听到这话儿,我没有再犹豫,说还请借刻刀一用。

于南南的轮椅突然往前滚动,一路向前,来到了西南角处,我跟着他走,瞧见他从一个木柜里面拿出了一整套的刻刀工具来,然后指着角落里面的许多名贵实木,对我说道:“随意。”

我不知道这些木头的名贵之处,随手拿了一块血红色的木头胚子,然后又抽出了一把刻刀。

将这两样物品拿在手里,我闭上了眼睛。

无数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来。

匠人的记忆仿佛对那刻刀和木材特别亲切,一旦握在手上,立刻就涌现出极大的熟悉感来,我睁开眼睛来,发现自己已经已经削起了木头来。

每一刀的力道,木头的纹理,还有刀尖的技法,这些仿佛如同惯性一般地纷纷涌入了我的心头。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惟妙惟肖的虫虫,就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我收起刻刀,递到了于大师的手中。

他轻轻抚摸着这木雕,过了许久,方才问了一句话:“刚才的那一樽,叫做友情;而这个,叫做爱情,对么?”

第十章 招魂符与董仲明

我以前听人说,教艺术的老师总会跟学生讲起一幅油画里面,蕴含着怎么样的感情,一副雕塑里面,又蕴含着怎样的意义,觉得实在是有些扯淡。

然而当面前这人十分肯定地说出这话儿来的时候,我顿时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专情到了极致,真的能够感受得出这里面的情感来啊?

不过我心中到底还是有一些疑惑,说你怎么确定的?

于南南笑了,他的笑容十分清冷,就仿佛在空中俯视一切那般。

他缓缓说道:“前面的那一樽木雕,重点刻画的地方在于人物脸上的表情和气质,而这一樽,对于身体比例的把握却近乎于玄妙;也就是说,前面的那个女人,是你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对象,只是一个你所尊敬的人物,而后面一人,你对她的身体有着强烈的兴致,潜意识地表达出了浓烈的情绪来——我说得对么?”

我下意识地伸手,于南南将虫虫的雕像递给了我,我仔细观摩,发现还真的如他所说,丰胸翘臀,即便是刀技再粗犷,也遮掩不住那种神韵。

也就是说,我的潜意识里,是把虫虫当做了一个有欲望倾向的女人。

而小妖,只是一个精神图腾而已。

毕竟算起来,她是我堂嫂,也是我师娘……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说佩服。

于南南坐在那木制轮椅上,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是半路出家的吧,很多东西,感觉很生疏,若不是亲眼瞧见你雕出这般美妙的作品来,我简直都不敢相信。

我并不隐瞒,点头,说对,就是做了一个梦,然后突然就有了这门手艺。

于南南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我有些诧异,说你不奇怪?

于南南耸了耸肩膀,说在蒙藏地区,经常会出现一些事迹,目不识丁的农民或者牧民,突然有一天就自动觉悟了,能够一字不漏地唱出数百万字以上的诗歌传记来;还有的人,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能够通晓几十年前的往事,这里有一些是过往的灵魂觉醒,也有的则是身体里的基因显性,我知道的就不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面前的这一位,可是赫赫有名的制器大师,他所接触的江湖,远比我所知道的要多得多,什么东西没有见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