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利箭并不成规模,但是无处不在的冷箭却让人防不胜防。

这些箭手都是高手,至少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弓手都强,不但如此,而且这些利箭并不简单,有的甚至是法器,射中之后,还有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将目标炸成碎块。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杂毛小道和屈胖三发起了冲锋,而朵朵则掩护着陆左,退守到了附近的洞子里去。

我凭着极度敏感的炁场感应不断避开了那要命的暗箭,无数箭羽贴着我的身边穿过,而几秒钟之后,我冲进了人群之中。

想要不被射成筛子,唯一的办法,就是涌入人群之中。

这样子,那些弓手就会为了避免误伤,而停止射击。

当然,这只是寻常角色,真正厉害的顶级弓手,甚至能够在敌我交缠的高速战斗之中,把握到敌人的踪迹,并且进行攻击。

然而冲入人群之中躲避弓手,并不能够给我带来丝毫安全感。

事实上我陷入了更加恐怖的境地。

这一大帮的魔门教徒,显然要比之前我们在大峡谷时所遇到的那些人,要强上许多,每一个都难缠无比,我拎着长剑,左冲右突,却没有办法做到之前那种砍瓜切菜的横行,反而需要不断提起精神来,小心无处不在的攻击。

唰!

陷入围攻之中的我不得不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刀枪剑戟的劈砍让我处于一种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而且还得时不时躲避一支宛如鬼魅一般出现的利箭。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我身上就已经中了几刀,还差一点儿被一支利箭给插中心脏。

虽然那利箭最终从我的腋窝之下穿过,但那几刀却实打实地划破了我的皮肤。

尽管我在刀锋临体的一瞬间,尽量避开了被重创的可能,不过鲜血也的确流了出来。

不过受伤并没有让我感到恐惧。

恰恰相反,在鲜血和疼痛的刺激之下,我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就变得无比地清醒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好几股记忆杂糅着融汇进了我的意识里面去。

相同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在哪儿呢?

对了,在千年前的耶朗战场之上,那个时候我的对手,是庞大的汉帝国,奸诈的方士,野蛮的南方土著,还有来自深渊的无尽狂潮……

我在奋战,如同千年前的我一般。

我是谁?

我不过是整个耶朗联盟的一名小将,我有着悍不畏死的精神,和从小培育的战技……

我是一个宁死不屈的使节……

我是一个匠师,一辈子只知道研究手里的刻刀与锤子……

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祭司……

不对,我是通晓雷法的夷族头目,我是联盟之中的大人物……

啊!

我是一剑神王,整个耶朗王朝,都在我的长剑庇护之下……

……

错了,错了,都错了。

我是陆言。

我……

就是我。

第七十七章 打了鸡血

握剑,前斩。

在那一刻,我终于理解到了为什么聚血蛊为何会那般强,为何第一位聚血蛊的主人能够成为苗疆万毒窟的开创者。

因为十八个梦,就是十八种不同的人生。

集众人之力而成就的一人,绝对是远比常人的际遇,而与此同时,无数的人生叠加和经验,让整个人的性格具有了多样性。

我感觉无数种信念和精神都汇聚到了我的心神之上,一股莫名的念头浮现出来。

我害怕什么?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不管面前是一人还是两人,又或者几百人,有什么区别呢?

比起当年耶朗王朝的大敌而言,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不过是需要多挥几次剑而已。

上一代的聚血蛊主人创立了天下修行三圣地的苗疆万毒窟,独步天下,难道这一代的聚血蛊主人,只有唯唯诺诺,畏畏缩缩,整日恐惧这个,担心那个么?

不过一战,死则死矣。

一股必胜的信念充斥之下,我莫名之间就感觉到手中的破败王者之剑变得格外轻快,仿佛一根羽毛似的,就跟没有重量一般。

剑已经不在手上,而在心中。

在那一刻,我终于感知到了一剑斩的真正奥义,那就是快。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当长剑在我手中失去了重量感的时候,我兴奋得全身都在颤抖,也知道自己进入到这种状态的时间未必会有多长,但是却在那一瞬间,整个人就爆发了出来。

唰、唰、唰……

在我的视线之中,到处纷飞的战场变得无比陌生,无数刀光剑影之下,是无数的破绽生出,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将剑递到那些破绽里面去。

长剑在翻飞,或者劈、或者砍;或者崩、或者撩。

再接着就是格、洗、截、刺、搅、压、挂、扫……

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熟悉了那种剑感,一剑在手,感觉整个灵魂都活泛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仿佛能够把控到战场的所有趋势,并且将其引导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去。

就好像是下棋,下围棋。

我感觉自己拥有了左右整个战局的能力,让周围的敌人跟着我的节奏而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因为我的表现而调整自己的位置。

控场。

唰……

激烈的战斗在一瞬间打响,而仿佛打了鸡血的我在人群之中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来,无数的人哀嚎着跌倒在地,而更多的人则义无反顾地扑将上来。

若是放在以前,我或许会生出一种无比恐惧的心理来,然而此刻却是越战越勇。

而即便是碰见了很厉害的高手,我也没有半分惊慌。

硬的不行,来软的。

软的不行,我游击。

战斗是一种艺术,而斩下敌人的头颅,或者腰肢,则是一种充满了成就感的事情。

我陷入到了极致的杀戮之中去,开始对于敌人的哀嚎和惨叫声感到了享受,甚至有一种扭曲的快感;而与此同时,我的身上也是鲜血淋漓,一部分是我自己的,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别人溅到了我身上的。

战斗进行了好一会儿,我终于遇到了强敌。

那是六人联手而成的防线,而且这六个都是女人,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

度母。

又或者说是伪度母,摩门邪神奎师那利用茶荏巴错土著的信仰,利用不知道的生命灵魂,从血池之中制造出来的神使度母。

按理说这样的每一个都是极为恐怖的敌人,只不过那新魔王制造出来的血海祭坛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先天火候,使得这些神使度母的实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六位度母,全部都身穿白衣。

白衣度母的脸乍一看仿佛都差不多,感觉就好像是在韩国一条街上面的整容院里弄出来的一般。

每一个都是锥子脸大眼睛的网红脸。

当我将一个粗壮如狗熊一般的魔门教徒给斩杀了去之后,这六人便将我给团团围住。

而这个时候我回过头来,方才发现我身边已经躺下了超过三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基本上都断成了两截。

我的凶猛不但让摩门教的这一大帮人为之惊讶,就连站在我不远处的杂毛小道都为之骇然,瞧见我停下了冲锋的脚步,他不但没有过来支援,反而在不远处朝着我喊道:“嘿,陆言,你今天吃了什么兴奋剂,竟然会这么猛?”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回答道:“今天?好像没有吃啥东西呢……”

唰!

一道劲风划过,杂毛小道身子一翻,避开了对方的攻击,我这时方才发现杂毛小道却是采用了擒贼先擒王的手段,一上来就盯上了都达绛玛。

而一向被认为摩门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达绛玛,除了新摩王之外的第一高手,却是在被杂毛小道给压着打。

若不是身边还有大批的帮手在撑场,只怕她早已不会如此刻那般轻松了。

杂毛小道在无数的攻击之中还得压迫住都达绛玛,所以没时间理会我,一个翻身跃到了另外一边去,留下了那六个白衣度母将我给团团围住。

这个时候我试图找寻屈胖三的身影,方才发现他并不在场中。

这家伙神出鬼没,我余光一扫,找寻不到人,便没有再管。

此刻的情形,容不得我多做分心。

毕竟在此之前,我迎战一名白衣度母都赛玛,都有些勉强,此刻我面前却足足有六位。

这六人有的用刀、有的用剑,还有的用长枪、鞭子、雨伞和飞镖,花样繁多,数不胜数,一起涌上来的时候,的确是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我不确定自己这种激昂、高亢的状态到底能够持续多久,所以没有避战,而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长剑在兵器之中肆虐,然而这一次没有再如之前那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因为对手变得足够厉害了。

而即便如此,我这一剑仍然是荡开了那一刀一剑,最后斩落在了一名白衣度母展开来的铜伞之上,溅起了激烈的火花。

我的剑在那铜山之上来回震了三次。

破败王者之剑是用那极品雷击木的木鞘温养,天生便带着一股蓬勃的雷电之意,此刻被我激发出来,化作一道蓝紫色的电芒,通过那铜伞传递到了那女人的胳膊之上去。

她的手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虽然没有被雷意给击溃,但身子却止不住地发了一会抖。

而就是这一下,给我找到了机会,没有任何犹豫,猛然一剑挥去。

长剑差一点儿就站落到了对方的脖子之上,结果却给一根鞭子给缠住了去,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我没有被这事儿给为难住,而是猛然向前,趁着这冲势,一脚踹到了那女人的胸口处。

啊……

持伞女子给我一记飞腿踹在了胸口,重重跌落到底,而我则如同出闸的猛虎,倏然而至,然后长剑荡开了好几处试图阻拦我的攻击,然后扎在了那女人的胸口处。

“彭巴贡赛玛……”

其余人的口中发出了声声惊呼,也有人不要命地朝着我冲了过来,试图与我以命搏命。

我长剑回旋,将那几人荡开,然后身子陡然弹射开去,又是一剑,捅到了那个在角落里不断放暗器的女人腰间,然后猛然一划。

这女人的整个身子分做了两半,鲜血溅射。

“柔巴吽卓玛……”

又一名白衣度母的死亡,让我体会到了之前在大峡谷的时候,杂毛小道从我身边交错而过时,顺手收掉了都赛玛人头的那种感觉。

世间之敌手,不怕多。

多又如何?不过一剑。

那四个白衣度母瞧见自己的同伴相继惨死,不由得爆发出了巨大的愤怒来,而这愤怒则转化做了凶猛的攻势,朝着我一齐冲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我终于捕捉到了屈胖三那熊孩子的身影。

他居然没有与我们一般加入战场,而是选择了腾空而起,去对付那帮到处放暗箭的家伙。

身后凭空多出一对火焰翅膀的他堪称鸟人一个,而在这一对翅膀的帮助下,手握量天尺的屈胖三成为了那些翼手龙骑手的噩梦,不断有翼手龙簌簌落了下来。

而那无所不在的暗箭,也变得不再那么多了。

他凭借着绝对的高机动性,给我们创造出了一个格外良好的发挥空间。

我在四人向我袭来的那一瞬间,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叙的冲动,那冲动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到了我的天灵盖上。

同样的场景,仿佛在千年之前就已经上演过了。

天下群雄,围殴一剑神王。

世间万物,莫过于一剑。

唰!

我挥出了这辈子以来最为辉煌的一剑。

这一剑因为受限于我个人修为的缘故,并没有如同千年之前的那般璀璨夺目,然而剑光暴起的一瞬间,那四名白衣度母顿时就断成了八截。

一剑之后的我感觉浑身疲惫无力,下意识地想要坐倒在地。

而这个时候,那位都达绛玛终于开口说道:“我们不行了,王,你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第七十八章 诡计多端

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头一阵狂震,紧接着我瞧见那近乎凝滞的空间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弧,随后化作了一个直径长达十米的黑色圆形截面。

这圆形截面凭空出现,离地三米,而厚度却近乎于零。

它几乎是凭空而生,随后从那浓黑如墨的横截面中,有恐怖的气息传递而来。

除此之外,还有那紊乱不定的空间之力,以及无数震慑人心的兽吼之声,声声入耳。

那黑色横截面仿佛是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一股恐怖的洪荒之气传递而出,不知道汇聚了多少的恐怖。

都达绛玛冷然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是地表之上的顶尖强者,然而在王的神机妙算,以及吾神强大的法力面前,一切皆是虚妄……啊,你干什么?”

她自我吹嘘的话语突然间中止了,而原因却是杂毛小道的一剑。

虚空斩。

连我都能够明白这巨大的黑色横截面乃跨越空间的传送法门,而那扇门之后的,却是统治了整个茶荏巴错地底世界的王者新摩王,杂毛小道如何能够不知晓呢?

论战斗经验,他甩了我十几条街。

而且对于空间力量的把握,杂毛小道绝对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强上许多。

所以就在都达绛玛自以为奸计得逞的一瞬间,杂毛小道以一记虚空斩,葬送了她所有的骄狂。

轰……

杂毛小道的这虚空斩,我曾经听陆左提过一句,据说是当初藏区有一位得道高僧虹化之时被邪教截留下来的空间能量,这种能够破开虚空的虹光,最终被某位德高望重的喇嘛寄予于他的剑上。

这是一种超脱空间的力量,全力以赴之下,甚至能够斩破虚空,抵达另外的世界。

杂毛小道对于这种力量的把握算不到极致,不过撕裂空间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空间力量是这世间规则中,仅次于灵魂以及时间的恐怖能量形式,如果是定向传送的话,最在意的就是两个字,稳定。

杂毛小道一剑而下,斩向了那厚度几乎为零的黑色横截面,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声。

在这恐怖的爆炸声中,黑色横截面中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声音:“卑微的闯入者,你们等着,穷尽摩门教之力,也要将你们从茶荏巴错中找出,让你们灵魂不得安宁,永生永世,沉浸于苦痛之中……”

这种威胁没有一点儿用处,不过是刷一下存在感而已。

巨大的爆炸声将场中众人都给震得不断后退,无数人被那能量余波击中,一口老血就喷洒而出。

我在杂毛小道剑光一出的那一瞬间,便扑到了地上去,利用那几具白衣度母的尸体抵挡住了这风波,而其余人就显得没有那么幸运了,纷纷中招。

此刻最为痛苦的,估计就是那主持事务的都达绛玛。

她也是机关算尽,却不曾料到自己的敌人,竟然有这般的强大。

四个人,再加上一个伤者,不但逃脱了她必杀的陷阱,而且还将她能够调集的、最强大的精锐部队给干得人仰马翻,除此之外,居然连她最后的杀手锏都给破坏了去。

如果在北方征伐妖魔的新摩王能够杀将而来,一切都将终结。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那黑色横截面被一剑斩破,而且还发生了剧烈的空间爆炸,无数人受伤。

她这属于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如此,最让她揪心的在于制造出这跨越空间的通道,不知道耗费多少的心神和精力,而被损毁了去,那新摩王必然是受了暗伤。

这事儿追究起来,她的责任最大。

这可怎么办?

不过比起新摩王的责备,眼下的困难才是最焦急的,就在众人一阵人仰马翻,天空之上的翼手龙受到波及,纷纷落下的时候,杂毛小道握着手中长剑,冲向了前面的都达绛玛。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是最基本的道理,而且最主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五彩补天石就在那都达绛玛的手中。

唰!

在那一刻,杂毛小道表现出了当今天下顶尖的剑法水准来,比之我的一剑斩也不遑多让,但凡有敢拦在他面前的,都给一剑斩杀了去。

如此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样子,让心神大乱的都达绛玛为之骇然,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智珠在握。

然而这个时候,有人拦在了她的身后。

那人就是刚刚缓过一口气来,从地上爬起来的我。

手握破败王者之剑,剑刃上面还残留着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滴落,而我则显得平静无比。

聚血蛊给了我强大的信心,而这种信心使得我即便面对着这摩门教的二号人物,也没有半分迟疑和恐惧。

如果是在之前,都达绛玛估计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朝我这边作为突破口,杀出重围,然后逃脱升天。

但此刻她犹豫了。

因为我的剑上面的鲜血还在滴,而这鲜血并不是普通人所留下的,而是六位白衣度母。

这些白衣度母与她的身份无异,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些是从新血池中诞生的残次品,而即便如此,这些白衣度母在这十多年来随着她和新摩王南征北战,也拥有了极为强大的战斗力。

但是此时此刻,却给我在短暂的时间内给斩杀了去。

而且这不仅仅只是一两个,而是六个。

面对着六位白衣度母,都达绛玛自信也能够应付,但是这么短时间内将其斩杀了去,这是她也不能够办到的。

天啊,这都是什么怪物?

我能够感受到都达绛玛的心情,但是却没有半分的同情。

这一位虽然是位大美人儿,甚至比荧幕上许多靠化妆和修图出来的女明星还要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但对于我来说,却不过是一个强大的人形怪物而已。

她手中沾染的鲜血,全部集合在一起,估计能够将我给淹死。

这样的女人,不可小觑。

都达绛玛在一瞬间就做了决断,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而这个时候,又有人拦在了她的跟前。

这回那人的身影倒不再高大。

这是一个小孩儿,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小胖子。

屈胖三。

此刻的屈胖三背身双翅,如果不是没有雷公嘴,恐怕跟那《封神演义》里面的雷震子有着几分相像,而他的手中并不是雷公锤,而是鲜血淋漓的量天尺。

这把尺子,刚刚将超过半百以上的弓手脑袋,给全部敲破了去。

斩杀了翼手龙之上的箭手,他又将黑手伸向了那些站在洞口中弯弓搭箭的魔门教徒去。

而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一人能够挽得起弓箭了。

因为那些箭手,要么被他砸碎了脑袋,要么就是被他吓破了胆子。

在我们眼中,屈胖三是一个萌得让人心都要融化的熊孩子,而在那些弯弓搭箭的魔门教徒眼中,这就是一恶魔。

一活生生的恶魔,比无所不能的神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