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慈善和你没有关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说,胳膊支在窗户上,露出一张过分漂亮的小脸,“谁说是为了让你对我改观?你对我来说有那么重要吗?况且,学长怎么知道我拿的是外公的钱,不能是前男友给的‘分手费’呢?”

她竖起纤细的手指抵在唇边,悄悄地“嘘”了一声,“我妈妈不知道这件事,学长不要告诉别人。”

第9章 chapter 09【大修】

chapter 09

不给他人留一丝觊觎的余地

*

因为提前通过电话的缘故,福利院院长知道今天有人要来,早已领着护工在门口等待。

一辆黑色卡宴停在门口,所有人都以为下来的会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时,走出来的却是一名十七八岁的漂亮小姑娘。

路渺渺大大方方地走到人前,向院长介绍了自己的来意,并说:“昨天跟您打电话的人是我。”

院长怔了一怔,那样清晰流畅的思路,他以为是哪个公司聘任的小秘书,说:“您好,您好,请到里面坐坐。”

路渺渺跟着走入院内,顺便打量周围。

孤儿院里比院外更显陈旧,脱落的墙皮坑坑洼洼,窗上铁锈生了厚厚一层,就连墙上的灯泡也暗了不少。

到了院长办公室,院长似乎比她更为尴尬,把她请到唯一一张能坐的凳子上,说:“条件略简陋了一些,您不要介意。”

路渺渺倒不是太介意,而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不申请补助呢?”

她来之前看过这里的资料,知道条件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院长说:“申请了,怎么没申请呢,只是无论申请多少次,都没人搭理。”

路渺渺:“为什么没人搭理?”

院长苦笑,“这里太落后了,收养的孩子也不多,数量没有达到国家的要求,国家当然不理。”

“既然收养的孩子那么少,您为什么还要继续办这个福利院呢?让他们去其他福利院不就好了吗?”路渺渺不理解。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院长摇摇头,说道:“不过还是舍不得这些孩子,他们无父无母,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我如果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和再一次抛弃他们有什么区别?”

院长说着,倒了一杯茶给路渺渺,“来,不说这个问题,喝杯茶吧。”

路渺渺接过,低头抿了几口,抬头说:“如果我捐一百万,能让这家孤儿院维持下去吗?”

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翻出准备好的卡,“这张卡给您,密码就写在背面,如果不够的话,以后我还可以往里面打钱。”

院长受宠若惊,虽然陆陆续续有给他们募捐的人士,但一次出手这么大方的,还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让他震惊:“不…这太多了…”

路渺渺不是擅长推来让去的人,直接放到院长办公桌上,“您放心,不是什么赃款贪款,不会连累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院长笑容无奈,还想再说什么,看着对面小姑娘真诚的眼睛,最终顿住,哽咽道:“好…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您…真是太感谢了…”

“不客气。”路渺渺脆生生地,眼睛在笑,“我不能帮助自己的童年,只能帮助别人的童年了。”

*

要走的时候,院长叫住她,“您留一下自己的名字吧,以后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您都可以查证。”

路渺渺想了下,确实有这个必要,就在院长出示的文件中填上名字,这才走出房间。

房门外站着一个人,宽肩长腿,乌目漆黑。

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见她出来,稍微动了动眼眉。

路渺渺意外,“学长怎么会站在这里?”他刚才那么看不起她的行为,她甚至连邀请都没有邀请他上来。

何知礼伸手,朝她递上一样东西,“你的电话。”

路渺渺忘了带手机,接过一看,果真有13通未接来电,正要拨回去,对方又不厌其烦地打来。

她匆匆接起,原来是路贞给她报的插花班来确认时间,问她下午1点能不能到达插花教室。

回复以后,她挂断电话,跟在何知礼的身后走出孤儿院大楼。

这时候正是院里孩子下课的时间,十几个小朋友从房间里跑出来,嬉笑打闹,犹如脱了缰的小马驹,每一张笑脸都充斥着无忧无虑。

稍微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走到何知礼和路渺渺身边,仰着脑袋好奇地看。

孤儿院很少来人,即便有也大都上了年纪,很少有像他们两个这样年轻朝气,男俊女靓的。

仰视他们的眼神明亮生辉,像繁星璀璨的夜空。

路渺渺低着头和他们对视,没注意前方一个小男孩毫无预兆地撞过来。

她踉跄后退,小男孩揉着眼睛,嗫嗫嚅嚅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便继续朝前跑去。

孤儿院护工见他横冲直撞,忙把他揽进怀里,问他怎么回事。

他一开始不说,后来放下双手,才发现那双乌黑的眼睛包满泪水,“呜呜…”

护工吓了一跳,揉着他的脑袋问:“怎么了?哭什么呢?”

他呜呜咽咽,“我…我不好…”

护工问:“哪里不好?”

他把书包放到前面,低着头翻自己的东西,半天扒拉出来一张试卷,递给护工说:“我考试没有考好…”

护工接过来一看,红笔批阅的试卷上,一个醒目的“79”。

“哪里不好?79分,再多一分就可以80分了呀。

“可是别人都考的比我好,玊玊和潼潼都考了一百分…”男孩还是很伤心,仿佛害怕自己比别人笨。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怎么能和别人比呢?”护工温柔一笑,耐心地安慰他:“玊玊和潼潼考得好,可是他们不会给我唱歌,你每天中午都给我唱歌,我很喜欢你啊。”

护工和小男孩的声音仍在继续,隔着远远的人流,送进路渺渺的耳朵。

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突然感慨地说:“真好。”

何知礼走在前面,听见这一声,“哪里好?”他并不认为盲目的溺爱是一种好事。

路渺渺负手而立,唇边微微扬起,竟比平常多了几分真诚,“有人认可你,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不需要你做任何攀比,不需要你做不擅长的事。

女孩轻描淡写,但语气里的渴慕,却被压抑在深处。

何知礼想起刚才站在办公室门口,她对孤儿院院长说的那句话。

她的童年究竟经历过什么?

何知礼打开车门,对她说:“上车吧。”

路渺渺也很听话,仍旧坐在车后座。车子启动,她又恢复成平常的那个样子,“我不回学校,麻烦学长把我送到恒远大厦吧。”

何知礼声音一冷,“去那里干什么?”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定地说:“我妈妈给我报了一个插花班,今天上课。学长不用担心,插花班离你们董事长的办公室很远,不会遇见的。”

何知礼眼里的冷意稍缓,虽没有说话,却依言改了车道。

车子到了市中心,很快来到恒远大厦楼下。等车停稳之后,路渺渺推门下车,对着何知礼说:“今天谢谢学长当我的私家司机,我很满意,希望学长再接再厉。”

何知礼看着后视镜里的她,“希望下次不要再遇见你这样的客人。”

“当然,”她说,带着不可一世的语气,“毕竟不是所有客人都像我这么好看。”

何知礼不自觉地掀起唇角,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烟,点上。

再抬起头时,路渺渺的身影已经走远,消失在远处的楼里。

他在车里抽完一支烟,才慢慢发动车子,朝地下停车场而去。

*

因为旷工了一上午,何知礼的工作量突然加重。

他现在只是何氏集团的普通员工,没有任何特权,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做起。

倒不是何向恒对他太严苛,而是他自己要求如此。

身边除了一名特别助理,其他员工都不知道他就是何氏集团董事长何向恒的独子。

“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何知礼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问身边的特助周静。

周静是何向恒分派给他的助理,负责指导和安排他平时工作的事宜。说是和普通员工一样,其实还是有一些不同。

周静行事果断,作风稳重,给何知礼带来了不少帮助。

周静看了一眼日程说:“下午四点半有一场董事会会议,董事长要求您去旁听学习。”

何知礼看了眼手表,下午4:01,他揉了揉眉心,还可以休息半个小时。

“会议有什么内容?”他问。

“总共两件事,何氏集团旗下产业的分立和项目部经理的推选。”周助理条分缕析,“董事长说您可以发表意见,他回来后会看会议记录。”

“会议记录?”何知礼睁开眼睛,问:“他不参加?”

周助理说:“威尔逊夫妇从法国赶来,董事长正在陪他们用餐。”

何知礼重新闭上眼睛,不予置评。

然而周助理又说了一句话,让他猛然坐起——

“威尔逊夫人对中国花道很感兴趣,用完餐后,应该会再去楼下的插花班看一看,预计下午六点回来。”

他推开椅子,抓起椅背搭着的外套,往公司楼下走去。

*

路渺渺本身对花道并无太大兴趣,之所以来这里,全是为了迎合路贞的意思。

然而上了一节课以后,却发现不如想象的那么枯燥。

这里环境优雅,舒心怡人,讲课老师也娴静涵雅,耐心细致,一点一点地教她们剪枝、折枝,并鼓励她们有自己的创新。

班上学生不多,只有三个,另外两个是比她稍微年长的女性。

大概是上课的时间比她长,手法比她娴熟,也更得心应手。

老师就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时不时指点她的问题。

好在路渺渺也聪明,坐在位上,不一会儿就设计出属于自己的作品。

她有些喜欢这样的手工,下了课以后也不走,在教室逗留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自己的花瓶离去。

插画室旁边是一家装潢雅致的西餐厅,这时候不属于用餐时间,餐厅里的客人不多,中间的三角钢琴后面坐着一名演奏者,静静地弹琴。

路渺渺看着里面,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她上初中,女孩子一生最叛逆的时期,和妈妈的关系比现在僵硬一百倍。

她不愿意回家,面对妈妈没完没了的逼迫,于是每天放学后就跟着外公到处乱跑。

路老爷子要谈生意,甩不开她,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他在恒远大厦顶楼谈判,她就坐在楼下这间西餐厅里,点一杯奶茶,摊开作业本,一口气能坐好几个小时。

有时作业写完了,实在没事干,她就和餐厅里的人商量,能不能用他们的钢琴弹琴。

这里的人也好说话,一开始见她年纪小,不好意思拒绝,后来听她弹了以后,才对她另眼相看。

她能从李斯特的《钟》弹到《dona dona》,从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弹到《热情》奏鸣曲,一口气弹好几首不重样的曲子。

那时候店里的人都希望她放了学过去,因为只要有她在,餐厅里的生意就会变好。

直到有一天,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停在她跟前,礼貌而内敛地问:

“可以请你喝一杯果汁吗?”

想到这里,路渺渺及时抽回思绪,准备走过这家西餐厅。

里面正好有人出来,侍者彬彬有礼地打开门,说道:“期待您再次光临…”

深色的玻璃后面,是三个人的身影。

他们走出门外,路渺渺还未看清是什么模样,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握住了手臂,往后方带去。

身后是一堵墙,他用手臂护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撑着一侧墙壁,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里,不给他人留一丝觊觎的余地。

他垂眸看着她,瞳仁乌沉,目不转睛。

身后有人认出,诧异地问:“咦,这不是贵公司的小何总吗?”

第10章 chapter 10

身前的人把她藏在墙壁与身体之间,胸膛宽敞,手臂规矩,仿佛筑了一道稳固的城墙,将她与外世隔离。

路渺渺仰起头,恰好对上他乌沉沉的眼睛。

他也在看她,微微俯身。

“小何总怎么会在这里?好久不见,那是你的女孩吗?”身后那个生涩热情的声音仍在继续,追着他问,“太巧了,何总也在,我们一会要去隔壁的插花室,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何知礼虚搂着路渺渺的腰肢,挺直的背脊向下低了低,“不用了。”他说:“感谢您的邀请,但我的女孩不喜欢插花。”

威尔逊先生毫不介意,诚心祝福:“那真是太遗憾了,祝你和你的女孩相处愉快。”

何知礼礼貌回应,却仍未松开路渺渺的身体,仿佛希望永远将她这样藏着,谁都不能窥觑。

挺拔的男人压着的纤细灵秀的女孩,身躯相叠,从背后看来,无比亲密。

可惜看不到女孩的正脸,只能看到她轻轻抓着男人腰身的手指,纤长莹白,每一瓣指甲都透着润润的粉,修剪得干净整齐。

何向恒站在威尔逊夫妇身旁,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另一个女孩亲热,倒是没有生气,说:“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何知礼手肘撑着墙壁,“未来交的。我在追她,还没有成功。”

“是吗。”何向恒笑,英俊的眉目舒展,与何知礼有七分相似。只是较之年轻人的孤高与不羁,多了几分成熟与内敛。“那等你什么时候成功了,带回家里,让我和你妈妈看看。”

“没问题。”他说,声音很慢,“希望到时候你们不会反对。”

时间差不多了,何向恒看了一眼手表,准备和威尔逊夫妇一起去隔壁插花室,临走时对他说:“你追女孩子我没有意见,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要因此耽误了工作,否则我会扣你的工资。”

所有人走后,路渺渺推开何知礼的身体,乌润的眼睛斜斜看他,好整以暇:“学长什么时候追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何知礼松开她,双手缓慢地插|进口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未来追过。”

“那太好了,看来学长未来的眼光没有问题。”路渺渺弯着嘴角,说:“不过,我很好奇,如果学长追到的话真的会把我带回去见你的父母吗?”

何知礼微微一顿,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刚才只是随口一答,怎么可能把她带回家?

“我猜不会。”路渺渺自问自答,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学长连让我和你爸爸碰面都不敢,怎么可能会把我带回家?”

她歪头看他,充满求知,“学长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不希望我和你爸爸见面,当初究竟看到过什么?”

女孩仰望他的眼神乌黑清亮,分明不谙世事,偏偏狡猾多情。

何知礼收回思绪,打开路边的车门,对她说:“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路渺渺问:“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没有否认,说:“你最好不要知道。”

*

何知礼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一个姓唐,一个姓何,都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虽是门当户对,但他的母亲唐柔与父亲何向恒却没有感情基础,哪怕生下了他,依旧形同陌路。

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何向恒忙于工作,早出晚归的时候,唐柔就邀请三五好友,在家中围打麻将。

互不干预,各自生活。

何知礼对他们的婚姻不予置评,一直以为这就是家庭的常态,一个不顾妻子,一个漠不关心。

直到高考结束那一年,看到他父亲的另外一面。

那天溽暑炎热,彤云密布,他答完试卷从考场出来,穿过拥堵的人群,回到家里。

家里阿姨给他做了一顿庆功饭,他吃完,当天傍晚和朋友相约去体育场打球。

体育场在本市西南,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