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想到,雅涵那孩子这么有福分,夫妻和美,长辈慈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妙儿,你也如此,我就放心了。”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温雅琦进来了,那封被打开的信揣在了袖子里。

甄妙见时辰不早,就辞别了温氏去甄冰姐妹那里。

温雅琦跟着出来了。

“表姐,一个人做错了事,愿意改了,还有机会过得好吗?”

她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当时没有做那糊涂事,是不是也有可能像姐姐那样,嫁一个姐夫那样的好男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看着温雅琦期待又忐忑的神色,甄妙认真想了想,才道:“不是所有人做错了事都有机会。”

温雅琦眼中亮光渐渐暗了下去。

“不过,如果一个人还有机会改,别人也愿意给她机会改,那这个人已经比许多人有运气,所以更要惜福才是。”甄妙拍拍温雅琦手臂,“表妹,我先去五妹六妹那边了。”

留下温雅琦紧紧捏着那封信,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消灾

“四姐,快进来。”甄冰唇边含笑,把甄妙迎了进来。

甄玉微微欠身,不冷不热的打了一声招呼。

甄冰无奈瞪她一眼。

这丫头,明明四姐失踪时没少担心,如今见了人,偏偏摆出这幅模样。

一个女子面冷心热的,将来可不讨好。

甄冰思及此,便有些担心,姐妹三人叙了会儿闲话,就忍着羞涩打探道:“四姐,你见没见过和太妃相熟的远威候府老夫人?”

远威候府老夫人孙氏,是甄太妃的手帕交,给甄宁当过正宾的,只是那时甄冰姐妹年纪还小,并没机会见着。

王阁老家看中了六妹,亲事似乎快定下来了。

而六妹的未来婆母就是出自远威候府的萧氏女,远威候老夫人的长女。

一个女子嫁了人,能不能过得好,夫君是一方面,婆母也是顶重要的。

直接打听萧氏,甄冰怕甄玉羞恼,就拐着弯的问起萧氏的母亲孙氏了。

都说女肖母,孙氏若是和蔼大度的,萧氏自然也不会太差。

甄妙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闻言就道:“去远威候府上吃过一次酒,倒是见过的,老夫人挺和善的人。五妹怎么打听这个?”

甄冰脸一红:“就是好奇能和太妃要好的老夫人是什么样的。”

她这番掩饰,有些心虚,脸就更红了。

反倒是甄玉觉得不耐。道:“五姐,你这么小心作甚?”

然后对甄妙解释道:“是王阁老家有意和伯府结亲。”

把其中牵扯说了一番。

甄妙也是无奈看着甄冰,这位五妹。心思也太细了,凡事太过未必是福气,就逗笑道:“原来五妹是想打听未来婆母了,难怪不好意思。”

甄冰这下真羞了,连连摆手道:“不是我,是六妹!”

甄妙有些讶然的看向甄玉。

甄玉耳根微红,却微抬下巴道:“是我就是我呗。女子早晚不都要出阁的,这有什么好羞的。”

当事人态度坦然。话题就没那么尴尬了。

甄妙顺口问道:“那五妹的亲事也定了?”

甄冰和甄玉虽是孪生子,仍要讲究个长幼有序,断没有甄玉越过姐姐订亲的道理,是以才有此一问。

“还没呢。是我连累妹妹了。”甄冰嘴角笑意一收。

其实十三岁说亲并不晚,慢慢相看到十四五岁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恰巧王阁老家相中的是甄玉,甄冰挡在前面就有些尴尬了。

甄玉扑哧一笑,慢悠悠道:“五姐,别以为我不知道,母亲最近和太常寺孟少卿家的夫人来往甚密呢。”

“六妹!”

“所以你也别想东想西了,再说这姻缘之事强求不来,若是那家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不过是无缘罢了,少把有的没的都往自个儿身上揽。”

“行啦,就你嘴利。快别说了。”甄冰嗔怒道。

许是说了最私密的话,姐妹三人气氛更亲切了些,甄玉忽然压低声音道:“四姐,你不知道,前些日子,甄静还回来了呢。”

“六妹。说过多少次了,要叫三姐。你这样没大没小,传扬出去要被笑话的。”

甄玉冷笑一声:“我可没有上赶着做妾的三姐!”

“哦,三姐还回来过?”甄妙有些好奇了。

就算进了皇子府,妾也还是妾,不升到侧妃的位置,哪有回娘家一说,更可况她生母岚姨娘也不在了。

“是呢,别看她端得很,我一眼就看出她得意什么,好像六皇子多宠她似的。呵呵,再宠爱,六皇子能陪她回娘家不成?”

别说是六皇子了,就是寻常人家,男主人陪着妾回娘家都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甄冰叹口气:“六妹,那你也不该当时就说出来,她到底是咱们府上出去的姑娘,她若不好,我们又有多少脸面?”

甄玉轻哧一声:“她哪有什么不好,母亲为了她不还骂了我一通么!”

“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听说六皇子府上姬妾虽多,对三姐到底是另眼相看的。将来她生了皇嗣,又是伯府出身,一个能上皇家玉牒的侧妃之位是跑不了的,到那时,便又不同了。”

当着甄妙的面,甄玉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抬着下巴道:“别说是侧妃,就是贵妃,她也不能穿红!到时候我天天一身大红衣裙,看不刺瞎她的眼!”

甄冰当即色变,伸手捂住甄玉的嘴:“六妹,你疯了!”

甄妙皇权思想没那么重,可也知道这话传扬出去不得了,忙转移话题道:“说起衣裳,我打回来还没工夫逛过,不知道现在京里流行什么花色了?”

甄玉也知道失言,不再反驳,姐妹三人避过这个敏感的话题谈起衣裳首饰来。

只是甄妙心里到底是有些好奇甄静回伯府的用意了。

总不会真是为了炫耀过得好吧?

细棉帘挑起,一个丫鬟进来道:“五姑娘、六姑娘,二夫人请您二位得闲时过去一趟。”

“知道了。”甄冰淡淡道。

那丫鬟悄悄看甄妙一眼,退下了。

甄妙不好多留,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甄冰和甄玉这才去了芳菲苑。

“娘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儿?”

李氏阴沉着一张脸:“怎么才过来?”

“娘,您不知道四姐在我们那里吗?”甄玉埋怨道。

“你们先下去!”李氏指着室内伺候的丫鬟道。

等几个丫鬟躬身退了出去,李氏立刻大怒:“你们两个傻丫头。还嫌和她在一块儿不够晦气!”

“娘,您这话是何意?”

甄玉听了就觉得刺耳,同时有些纳闷。

四姐之前来时。母亲不是客气得很嘛,这好端端又是怎么了?

李氏摔了帕子,恨道:“我还当她嫁了高门,夫君又身居高位,你们两个能沾上点光,没想到光沾不上,还要祸害人!”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俱不吭声。

李氏绷不住都说了出来:“你们两个傻丫头知不知道,原本和孟少卿家的事都快成了。我和孟夫人还约了一起去大福寺上香,谁成想这几日那边没了动静不说,刚刚还接到了帖子,孟夫人说身上不舒坦。上香就暂且不去了。”

“不去便不去呗。”甄玉嘟囔一声。

甄冰抿紧了唇没做声。

李氏拍了甄玉一巴掌:“你懂什么,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你五姐的亲事黄了!都是四丫头害得!”

“我知道呀,黄就黄呗,难道咱家还要上赶着不成,那才是害了姐姐。”

李氏气得不行:“你这丫头说得轻巧,孟少卿长女是三皇子妃,这可是顶好的一门亲事。现在这亲事黄了,再找一个这样好的还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到时候王阁老家那边再出什么波折,我也不活了,定饶不了四丫头那害人精!”

“娘。妹妹说得对,成不成是缘分,和四姐有什么相干?”

李氏气得翻了个白眼:“现在京里都传遍了,四丫头不得太后和皇后喜欢,别看碍着罗世子的面她没什么事儿,可要是和四丫头牵连多。说不准就被贵人们迁怒了。不然少卿府早不拒绝晚不拒绝,偏偏现在拒绝呢?”

“因为这个就拒绝。这门亲不结也罢。”甄玉不服地道。

反倒是甄玉垂首细细思索了一下,才道:“娘,这少卿府的事儿,父亲知道么?”

李氏被问的一怔,随后没好气地道:“四丫头一出了事儿,你父亲就心急火燎的赶去北河了,他哪顾得上这个,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他亲闺女。”

当时正商量着和王阁老家的亲事,甄二伯就匆忙走了,李氏一直窝着火,想给长女也定一门极好的亲事,到时候让他瞧瞧。

哪想到自打甄二伯回了府,因为多带了两个人来怕出差错,鲜少踏入后院,至今还没机会告诉他。

甄冰听了微微一笑:“娘,女儿本以为父亲也知道。若是父亲并不知道,依女儿看来,这门亲事不结才好。”

三姐虽是给六皇子当妾,建安伯府和六皇子毕竟有了牵扯,若是再和孟少卿家结亲,那又和三皇子有了牵扯。

她虽养在深闺,这道理也是懂得的,一个家族若是和两个皇子都有牵扯,往往下场凄凉。

她本以为父亲知晓此事并不反对,许是有她想不到的深意,却没想到这一切只是母亲自作主张罢了。

“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听了心塞。

怎么,女儿的亲事,她这个当娘的说了不算,只有当爹的说了算么?

甄冰只是微笑:“娘问问父亲,就明白了。”

见两个女儿一个顶嘴,一个高深莫测,李氏一阵心塞,气得问不下去了。

到了晚上,甄二伯总算踏进了后宅,李氏忙把事情说了一下。

甄二伯听了,轻轻叹气,然后嘴角又染了笑意:“冰儿真的如此说?”

到底是他的女儿。

还有因妙儿引起的流言,竟无意间把这亲事给搅黄了,他真是想要畅饮一番了。

真不敢想若是李氏瞒着他木已成舟,又该怎么收场。

“老爷,你们到底都什么意思啊?”

甄二伯暗吸口气,微笑道:“并没什么,既然少卿府轻易放弃,那也不是良配,没什么好可惜的。”

明白说出要避开三皇子党派,以李氏的性子难保传扬出去,到时又是一场祸事。

“夫人,以后冰儿的亲事,记得和我商量一下吧。”

见甄二伯言辞温和,李氏勉强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设套

从建安伯府离开后,罗天珵直接回了衙门,甄妙则独自回了镇国公府。

至于青黛,罗天珵直言等过两日再进府。

甄妙并没有多问。

她又不是真的傻,二伯把她支开,说不定就和青黛蹊跷出现在建安伯府有关。

只是她有自知之明,既然不懂那些朝堂的争斗,那还是听话些,至少别添乱。

以至于到了第二日又收到甄二伯送来的一只雪狐皮时,简直是心花怒放。

她家二伯,真是温柔又可亲,送来的礼物太和心意了,把这雪狐皮镶在风帽沿上,好看又保暖,再实用不过了。

她自是不知晓,甄二伯送这雪狐皮,是因着那莫名的流言替伯府化解了一番波折,他对这侄女就更怜爱了,原本想孝敬母亲的雪狐皮,一个不小心没忍住,巴巴给侄女送了去。

甄妙这边满心欢喜,李氏那边却气个半死,赌气哭道:“老爷,那雪狐皮,您不给我和两个女儿,要孝敬给老夫人倒也罢了,可您竟给四丫头送了去。若不是我看着温氏怀孕生子,还道四丫头是您的闺女,冰儿和玉儿才是外面捡来的!”

甄二伯很是无奈,依然温和道:“夫人,为夫好歹是官至四品,这雪狐皮不值当你如此,若是你喜欢,我日后便留意着。”

“老爷,这不是留不留意的问题,您心里。是不是四丫头比我们母女三人还重?”

甄二伯微微蹙眉,站了起来:“侄女和女儿,本就差不了多少。今日还有些事未处理完。我先去书房了,夫人早些歇着吧。”说完背手而去。

留下李氏和甄冰姐妹,以及一桌子冷菜。

外面天已暗,星光暗淡隐于云间,只有微风顺着领口往里钻,片刻后,在室内的暖意就被驱散。连心窝都是冷的。

甄二老爷淡淡笑了笑,口鼻间呼出白气。

看来。快要落雪了。

“父亲,您等等。”身后传来娇声呼唤。

甄二伯回头,就见一双女儿提着一盏琉璃宫灯翩然而来。

甄二伯就住了脚步,笑问:“冰儿和玉儿怎么也出来了?”

甄玉心急口快。抿嘴道:“饱了,我和姐姐回院子,正好送父亲一程。”

甄二伯替甄玉理了理因为走得太急被风吹乱的发丝,道:“夜里风寒,你们走得太急了,回去记得喝上一碗姜糖水。”

“知道啦,父亲。”甄玉甜甜笑了。

甄冰却发觉今日的父亲格外疲惫,原本黑白分明干净如玉的眸子,似是染了一层暗霜。里面轻薄的寂寥虽然难以触及,却又化不开。

甄冰忽然就觉心里一疼,向来温顺懂事的她竟忍不住脱口而出:“父亲。您别怪母亲——”

李氏庶女出身,嫡母又不是大度的,年少时受了不少磋磨,自然养成了斤斤计较寸步不让的性子。

父亲又是这般风华无双的男子,恐怕在母亲心里,随时都在惶恐会失去他。就更计较父亲对别人的态度了。

甄冰原本只觉母亲太过愚钝,舍本逐末。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不少,知道了世事艰难,倒是觉得母亲可悲可叹了。

女儿都想到的事情,甄二伯又怎会想不到,闻言轻叹:“冰儿倒是长大了。放心,父亲不会计较的。”

若是计较,日子恐怕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

“父亲,您对母亲,为何这么好?”甄玉看着父亲温雅如玉的容颜,忍不住问了一句。

甄二伯微怔,随后摇了摇头:“这不是好,只是父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罢了。等将来,你们就懂了。”

他对李氏没有爱慕,只有这个是无法强迫自己的,能给的只有对妻子的包容和体面。

见两个女儿有些茫然,笑道:“书房到了,你们两个快回去吧,小心路滑。”

甄冰和甄玉屈膝行礼,这才提着灯笼远去了。

直到看不到两个女儿的背影,甄二伯这才推门进了书房。

眨眼就进了十一月,天越发的冷起来,可京城却笼罩在一片喜悦祥和的气氛中。

天寿圣节快到了,那些有名的古玩店珍宝斋日日人如潮涌。

太子却发了脾气,抬脚踹向那株半人高的珊瑚。

一个身子灵敏的内侍纵身扑来,抱住了太子的大腿:“太子殿下,您息怒啊。”

这半人高的珊瑚可是奇珍,现在太子殿下发火踹坏了,回头心疼起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们。

一阵环佩叮咚,太子妃舒雅走了进来,只觉这室内似乎比外面更冷。

“太子,您怎么啦?”然后看了那惹人注目的珊瑚树一眼,眼前一亮,“这就是他们从东禹运来的珊瑚吧,真是漂亮,父皇见了定会欢喜的。”

红色珊瑚寓意富贵吉祥,更有辟邪的说法,这次给皇上祝寿献上这么高一株珊瑚树,就算不是最出彩的,也不会比任何寿礼逊色,最重要的是胜在中正平和,绝不会出差错。

“父皇会喜欢?简直是笑话!”太子听了更怒。

太子妃使个眼色,让伺候的内侍和宫娥都退下,室内立刻空荡起来。

“太子,到底怎么了?”

太子拂袖坐下,狠狠灌了一口茶水,才忿忿道:“吾才打听到三弟这次准备的是一株一人多高的珊瑚,有他那株珊瑚在,到时候吾把这株珊瑚献上去,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说到这里更是气怒。

三弟仗着母族富贵,实在是欺人太甚!

太子妃皱眉:“难道三弟早就知晓太子要献的是什么礼?”

太子冷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吾不也知道他献的是什么吗。”

这珊瑚从东禹运来,路途遥远,难保不走漏消息。

“那我回侍郎府一趟,看父亲那里有什么合适的物件。”

太子自幼丧母,所得的东西除了份例就是长辈赏赐的,比起母族强盛的皇子,在这方面要吃亏不少。

听太子妃这么说,太子冷嗤一声:“不必了,吾自有打算。”

舒家虽不错,可毕竟是寒门出身,底子薄弱,和别人比拼财力能有什么好的。

这寿礼,既然贵重拼不过,那别出心裁最好。

太子忙传来心腹,细细嘱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