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用嘴巴捋捋羽毛,头来回晃动,一双小眼尤为出神,说到底只是一只八哥。又哪能真懂得人言呢?

满屋子的丫鬟却好奇了。

甄妙向来对下人们和善。百灵就大着胆子问道:“大奶奶,那位真的是位绝色美人吗?”

罗二老爷带回个外室,那外室没被发卖还送到馨园的事儿早传遍了。

清风堂地位本就特殊,随着罗天珵官场上得意,就更没有人敢怠慢了,就是不主动打听,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会有人主动说起。

“确实是极美的。”甄妙回想着那惊鸿一瞥。感叹道。

随后环视一圈,叮嘱道:“那是二房那边的人,你们平日能见着的机会不多,总之以后就算见了,也离的远远的。人美是非多。”

几个丫鬟互视一眼,忍笑称是。

心道大奶奶说这话。却是忘了自己什么模样了,不过一个通房,自然是不能和她家大奶奶比的。

满屋子水灵灵的丫鬟说笑打趣。甄妙心情就舒畅起来。

还没见到人,雀儿欢快的声音就传进来:“大奶奶,世子今日给您送来一只好漂亮的猫。”

百灵就啐道:“这个雀儿,越来越跳脱了。”

雀儿已经挑帘子进来,笑嘻嘻道:“百灵姐姐又骂我了。大奶奶您看,婢子说的有错没?”

没等甄妙说什么,几个丫鬟已经围了上去。

雀儿怀中抱着一只半大的猫,纯白的毛又密又长,看着就暖和,最特别是一双眼睛,竟然一只是纯蓝色,一只是琥珀色的。

饶是沉稳的紫苏和白芍两个丫鬟,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雀儿抱着白猫走了过去:“大奶奶,这猫是不是太漂亮了,听罗豹大哥说,这猫是漂洋过海来的呢,世子费了不少心思才寻来的。”

她说着就把白猫递过去。

自从被老建安伯强行塞了一只八哥来养,甄妙倒是多了不少乐趣,见了这在大周难得的波斯猫,自然是挺稀罕的,就伸了手去接。

谁知这时就听扑腾一声,在她身边的锦言就扑了过去,两只爪子揪着长长的猫毛厮打起来。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雀儿尖叫一声松了手。

一猫一鸟就掉到地上,一时之间鸟毛和猫毛乱飞,鸟叫和猫叫齐鸣,还夹杂着锦言不知从哪学来的骂街声,一猫一鸟,打得那个热闹。

甄妙最先回神,环视一圈。

很好,小伙伴们果然都惊呆了。

触及到甄妙的眼神,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雀儿离得最近,冲过去就要把它们分开,甄妙连忙喝止:“别乱动,被抓伤了就不好了!”

不说可能存在的狂犬病了,就是破伤风,在这个时代也是要命啊。

雀儿愣在那里进退不得。

这时一猫一鸟胜负已经见了分晓,锦言骑在白猫身上,得意的叫着。

趁着这个机会,绛珠轻手轻脚走过去,沉稳而迅速的伸手抓住了锦言的翅膀,把它提了起来。

锦言不甘心,又伸了爪子挠了白猫的背一下。

白猫也是个聪明的,见锦言翅膀被束缚住了,一改刚才可怜的模样,跳起来张口就咬住了锦言的一只腿。

绛珠只觉陡然一沉,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锦言尖叫着反击。

白猫撒腿就往外跑。

一鸟一猫,一边厮打一边叽里咕噜滚出去了。

甄妙抚了抚额头,总觉得以后日子要热闹了。

她预感的一点不错,接下来几日只要锦言和那只被取名“白雪”的猫一见面,就开始互掐,都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甄妙明显发现她院子里的丫鬟身手都利落许多,相应地,吃饭时也得多盛半碗。

又经历了一番鸡飞狗跳后,甄妙咬着牙道:“眼瞅着要过小年了,去前院打听一下,世子什么时候回来。”

她保证不找他算账!

那边罗天珵听罗豹道明了来意。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果然女人都喜欢猫啊鸟啊的。

“大奶奶收到猫,是什么反应?”

“这个属下倒是不知道,不过当时雀儿姑娘是欢天喜地的抱进去的。属下想,大奶奶定然也是欢喜的,不然属下替您送了这么多次礼物,就这次大奶奶主动派人问起您的归期呢。”

罗天珵顿时露出了笑意:“走。今日回府。”

二人骑了马往国公府赶,路上罗豹期期艾艾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世子,属下…属下想向您讨个情。”

“说吧。”罗天珵心情不错。嘴角噙着笑意。

罗豹脸就涨红了。

罗天珵挑挑眉:“什么事。这么难以启齿?”

“属下——”

等了半天没动静,罗天珵脸一沉:“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再不开口,你就不用说了。”

这下罗豹急了,眼一闭豁出去道:“属下看中了大奶奶…大奶奶——”

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天珵一脚从马上踹下去了。

罗豹嗷的一声惨叫,不顾路上来往的人异样的目光。捂着肚子又翻身上马,顶着主子杀人的眼神委屈道:“世子,属下看中了大奶奶身边的姐姐,就算您不答应,也别这样啊。”

“大奶奶身边的姐姐?”罗天珵摸摸鼻子。

罗豹能成为罗天珵的私卫。绝不是蠢的,见对方尴尬的表情就想明白了这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不由一脸呆滞。

世子,世子这醋劲未免太大了吧。

再说,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啊。他要是对大奶奶有什么想法,能直说吗?

呸呸,打死他也不会有想法!

不行,他有点乱。

罗豹扶着额头。

罗天珵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态度就软和了些:“怎么了?”

“属下肚子疼!”

罗天珵看着扶着额头的罗豹,不由大笑:“还好,你没说屁股疼!”

罗豹火速把手放下,欲哭无泪。

世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你看中了哪一个,雀儿吗?”

罗豹忙摇头,这下子再也不敢因为羞涩而结巴了:“不,不,属下倾慕的是紫苏姑娘。”

“紫苏?”罗天珵想了想,甄妙身边是有个话不多的紫衣丫头,年纪似乎不小了。

再看看罗豹二十出头的年岁,两人要真的成了,倒是般配。

“世子?”罗豹一脸紧张地看着罗天珵。

“等回去,我和大奶奶提一声。不过紫苏是大奶奶身边的一等丫鬟,或许另有打算也不一定。”

“另有打算?”罗豹望着罗天珵的眼神都不对了。

糟了,他怎么忘了,那些贵女们的陪嫁丫鬟,许多都是当作通房准备的啊。

世子踹的他不冤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罗天珵看着来气,“我说的另有打算,是大奶奶可能把得力的丫鬟配给陪房的管事之类的,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罗豹顿时心花怒放,傻笑道:“大奶奶已经相看过属下了。”

“嗯?”罗天珵觉得,他又想踹人了。

罗豹忙把那日的事说了。

罗天珵心里有了谱,提醒道:“罗豹,你求娶别人我不管。如果求娶大奶奶身边的人,要是将来欺负了人家,让我在大奶奶面前不好看,我可是会要你也不好看的。就是这样,你还要求娶吗?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不用想了,属下若是能有这个福气,定会好好对待紫苏姑娘的。若是将来哪里做的不好,任由世子责罚。”

罗天珵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府后,去老夫人那请了安直奔清风堂去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和好

罗天珵随着往里走,心情就有了几分雀跃,这种心情,就像幼时得了什么好处,找四叔去献宝一样。

这番好心情,就在见了尖叫成一团滚到他脚边的一猫一鸟为止。

后边还跟着一串丫鬟追了过来,见了骤然出现的罗天珵,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行礼。

就这么会儿工夫,一猫一鸟就厮打着滚远了。

拿手挥了挥乱飞的鸟毛和猫毛,罗天珵握拳咳嗽了一声,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见到那个身上秃了好几处的刺头猫,竟然是他费了一番心思寻来的那只漂亮优雅的像小狮子一样的异种猫。

为首的丫鬟叫绛珠的,最先冷静下来,福了福身子道:“回世子爷,是锦言和白雪又打起来了。”

“又?”罗天珵抓住了敏感字眼。

绛珠倒是面不改色地道:“自打白雪来了,只要锦言到了出笼子玩耍的时候,它们必定打起来。”

罗天珵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抱着侥幸心理问:“大奶奶知道吧?”

众丫环齐齐给了个同情的眼神。

性子比较纯真的雀儿就道:“大奶奶当然知道呀,这几日它们打架,毁了大奶奶一身裙子,还有一次抓掉了大奶奶一缕头发…”

很好!

罗天珵风中流泪的进去了。

甄妙正在临帖,听到动静放下了笔,见罗天珵站在那里不说话,连大氅都没脱。只是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倒是有些奇怪,把笔放到一旁起身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啦?”

罗天珵叹口气,也不说话,抓起甄妙的手拉着她进了里屋。

“你干嘛呀?”甄妙吓了一跳。

这青天白日的,一见面就把她往里屋拉,任谁都得想歪啊。

果然罗天珵一言不发的开始脱衣裳。

甄妙这可真是怒了。一拍床榻:“罗天珵,你再敢脱!”

可惜她说话赶不上人家速度快,这么会儿工夫,对方上身已经赤条条了。

这还不算完。罗天珵环顾四周。伸手就把放在条案上的鸡毛掸子拿起来了。

甄妙眼都瞪圆了。

怎么着,他还想打人不成?

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甄妙心里打鼓,忙扫了一圈,没发现合适的家伙,就把一个小杌子举了起来。

罗天珵嘴角抽了抽:“皎皎,快放下,小杌子也挺沉的。别砸着脚。”

“你先把鸡毛掸子放下再说!”

罗天珵一怔,随后气乐了:“皎皎,难道你以为我要打你不成?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打媳妇啊。”

甄妙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打媳妇?那天是谁把她折腾的半死啊!

见甄妙不信任的模样,罗天珵无奈一笑。把鸡毛掸子反手插到后背上的裤腰里去了。

甄妙见罗天珵后背插着个鸡毛掸子走过来,说不出的喜感。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了几分,把小杌子放到随手可够的地方,冷眼看他要做什么。

罗天珵到了床边蹲下来。咳嗽了一下道:“皎皎,之前不是说要向你负荆请罪的吗,你看我这么有诚意,那晚的事情就真的让它过去吧。”

本以为有了那只猫可以讨得媳妇开心,他也不必如此了,现在…咳咳,没有罪加一等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那只扁毛畜生,哪次寻到机会非把它毛拔了烤着吃了不成,自打一开始就和他作对!

“负荆请罪?”甄妙上下打量一眼,“荆条呢?”

罗天珵指指背后的鸡毛掸子。

甄妙嘴唇动了动,刚要嘲笑几句,触及到罗天珵眼底深处的那丝忐忑之意,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老夫人那番话又在耳畔响起。

“夫妻相处,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渐行渐远了,待想回头,却是不能了。所谓至亲至疏夫妻,就是这个道理。”

见甄妙迟迟不语,罗天珵眼底的那丝忐忑就转为了苦涩。

到底是他伤人至深,罪有应得,亲手破坏了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份亲密。

不过,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任是什么难处都不会怕的。

一只微凉的手落到那只大手上,罗天珵猛然抬头。

映入眼帘的就是甄妙浅淡却纯粹的笑意,她眨了眨眼,手一摊:“既然鸡毛掸子是荆条,还不拿过来。”

罗天珵只觉这一刻的心情忽地到了云霄,令人措手不及,却恨不得大笑三声,立刻抽下鸡毛掸子递过去,想了想别扭地嘱咐道:“别打脸。”

甄妙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她的夫君,其实还算可爱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她要真遇到一个惹她生气后也不理会她死活,不在乎她心情的男人,除了默默收拾好心情过日子,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不成?

和离?呵呵,他们这样的人家,结亲是结的两姓之好,男子要是没有什么大错处,女方提出和离的话,恐怕就被人们唾沫星子淹死了。

甄妙拿着那五彩斑斓的鸡毛掸子,眼睛落在对方**的上半身,不厚道的一笑,瘙痒般用鸡毛掸子从胸口前扫过。

罗天珵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皎皎?”

“别出声,既然负荆请罪,总要让我打上百八十下吧。”

“这么多?”罗天珵笑容发苦。

要是真的打也就罢了,她这样瘙痒,简直是要人命啊!

甄妙面不改色:“呃,本来不用打这么多下,还有一半是替你送的猫受的。”

卡擦一声,罗天珵把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回头就把那扁毛畜牲宰了!

没有它,他送的猫定然是极讨人欢心的。

甄妙到底是没有瘙痒那么多下,就被忍笑忍得辛苦的罗天珵夺过鸡毛掸子摔到地上。然后一把搂过来,亲得七荤八素。

许是老夫人那番话的触动,许是这些日子罗天珵锲而不舍的送礼物讨欢心,这一次,甄妙确实没了那种下意识的逃避和反感,由一开始的反抗渐渐变成了配合,终于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

罗天珵却像触电般松开。微微喘着气平复心情,触及到甄妙诧异的目光,把她揽得更紧,苦笑道:“再这样下去又要伤着你了。”

甄妙已经感觉到有个硬邦邦的物件抵着自己。对方赤着上身。身子滚烫像烙铁一般,烙的她心口热乎乎的,脸也滚烫滚烫的,忙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皎皎,纪娘子有没有说,药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甄妙有些尴尬地道:“总还要吃上三个月再看。”

三个月!

罗天珵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谁娶个媳妇。像他这样糟心的!

“行了,快些把衣裳穿上吧,一直在内室窝着,传出去像什么话?”

“谁敢!”罗天珵挑了挑眉,到底是把衣裳穿好了。起身喝了一口冷茶把那股火压下去,“皎皎。跟你商量一个事儿。”

“你说吧。”甄妙伸手把褶皱的衣裳抚平,又理了理鬓发。

“我的私卫罗豹,看中了你身边的丫鬟紫苏。求我替他做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罗豹吗?”甄妙暗笑,她还在想那侍卫怎么一直没动静了,该不会是被阿鸾的美色所惑改了主意吧,要是那样,她就要教会他什么叫鸡飞蛋打。

“那日招到小亭子里见了见,他本人倒是挺不错的,只是不知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他的祖父是曾经跟着我祖父的,现在已经荣养了,跟着在庄子上当管事的次子过活。罗豹的父亲是长子,跟着我父亲的,后来随着父亲一起战死沙场,他母亲也在生他时难产去了。罗豹自生下来,就跟着叔叔一家过活。”

“罗豹是遗腹子啊?”甄妙倒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淳朴开朗的青年,身世竟是挺凄惨的。

“是的,不过他叔叔婶婶对他倒是视如己出的。”罗天珵不知想起什么,轻叹一声,“他叔叔家生了三个女儿,至今没有儿子。”

甄妙点了点头。

这样听来,也还是不错的。没有正经婆婆,紫苏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又有世子和她在,不会因为上面没有长辈压着,年轻人就胡闹。

“那等来春三月,就给他们把喜事办了吧。”一直跟着她的紫苏有了好去处,甄妙心情不错,又问道,“阿虎有些日子没见了,现在怎么样?”

想到那个从深山里跟着他们走出来的半大少年,罗天珵露出轻快的笑意:“还不错,是个好苗子,将来能成为千里挑一的弓箭手,可惜那小子一心惦记着给你当车夫呢。“

甄妙摆摆手:“男儿志在四方,阿虎又不是府里的下人,给我当车夫作甚?”

“人各有志。战场上刀剑无眼,也说不准当个车夫更自在些呢。好了,等把阿虎调教出来,看他自己选择吧,我会把利弊讲清楚的。不说这些了,府上这些日子如何?”

国公府这些日子最特别的事,就是二房多了一个美若天仙的通房,四房来了一位身份不同一般的妾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