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她吃着药,不能与他行夫妻之事,他倒是会想法子,每次得了机会,就只停在外面瞎胡闹,却没想到,连她睡着了…

她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问:“是不是我起的急,撞着你了?”

说到这,倒抽一口凉气:“那里难道骨折啦?”

罗天珵脸都黑了,暗自庆幸外面刚传来动静时,就听到外间青黛起身出去了,不然,他到底是把青黛灭口呢?还是灭口呢?

“你说呢?”他咬着牙反问,那处疼的恨不得骂娘,偏偏眼前这人,他又舍不得骂,只得暗骂自己一声自作自受。

“我看看!”甄妙被吓着了,低了头去扒他的手。

她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把自己夫君大人废了的吧?

这么一想,甄妙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手上力气奇大。

罗天珵死死捂着那处,咬牙蹦出两个字:“别闹!”

甄妙怔了怔。

他闭闭眼,狠狠吸了一口气,道:“容我缓缓,就好了。”

甄妙不敢勉强他了。

要是没事,她看不看都不打紧,要是有事,伤在那里,或许出于男人的自尊,他不让自己看是正常的…

“可是,要不还是找大夫看看吧——”甄妙还是冒死说了一句。

“怎么说?”

“什么?”甄妙一时之间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罗天珵一字一顿地问:“怎么说我受的伤?”

甄妙表情一滞,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不,你还是缓缓吧。”

罗天珵…

这一沉默,甄妙这才留意到外面的动静,不由变了脸色,抓起衣裳边穿边道:“后罩房走水了,糟了,该不是停放雅琦尸身的那间房烧起来了吧?”

罗天珵点点头:“从那间房开始烧,那是肯定的,不然怎么毁尸灭迹呢?”

听了这话,甄妙更着急了,匆匆往身上套衣裳,套了半天,就听罗天珵慢条斯理来一句:“莫套了,那件是我的。”

两个人的中衣都是素色细棉的,光线不亮又心慌之下,拿错了太容易了。

甄妙揪着那套了一半的衣裳,欲哭无泪。鹅黄色绣海棠花的肚兜裹着玲珑的身体,露出大半雪白的香肩,她却不知道这幅模样有多撩人。

罗天珵叹口气,亲自替她把衣裳穿好,嗔道:“急什么,难道还指望你去救火不成?”

“就是救不了火,我也得出去看看,现在母亲病着,父亲向来不管事的,整个和风苑都没个理事的人。”甄妙急急解释了一句,等穿戴妥当。见罗天珵想起身,把他按住,“你不是伤着了吗,还是别动了。再说,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解释不清啊。”

“我其实——”

罗天珵刚想说话。甄妙已经转了身匆匆走了。

他那话就咽下去,摇头失笑。

本想告诉她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糟,既然这丫头等不及。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最急的也不会是她。

想到甄妙把披风解下还给温墨言的情景,罗天珵不厚道的翘了翘唇角,伸手捡起衣裳慢慢穿着,疼的又皱了皱眉。一张俊脸顿时更臭了。

歇在耳房的紫苏早听到外面动静,站在门外候着,见甄妙出来,默默欠身。

甄妙点点头,带着她穿过堂屋去了温氏歇息的正室,温氏的大丫鬟锦屏正守在门口。

“我娘怎么样了?”甄妙低声问。

“夫人今晚喝了安神汤,还睡着呢。”

甄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时她才发觉外面动静小了许多。

她顾不得多说。交代锦屏留意着温氏,匆匆出了屋门赶往后罩房。

青黛已经返了回来,见甄妙出来就迎上来,禀告道:“大奶奶,火是从放表姑娘尸身的那间房烧起来的。您父亲。还有舅母、表少爷他们都过去了。”

“好。”甄妙提着裙子快步往那边走,远远的就看见火光冲天,提着水桶、水盆的下人络绎不绝。

等到了近前,就见焦氏颓然倚靠在邢氏身上,温墨言由足足四个人死死拉着,还在挣扎。

她目光一扫,就看到甄三老爷抬腿踹了一个下人一脚,似乎是怪他动作慢了。

见甄妙看过来,甄三老爷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胡乱解释道:“正好睡在书房,听到动静就来瞧瞧,没吵着你娘吧?”

“娘还睡着。”

甄妙觉得,他似乎瞬间松了口气。

此刻她也顾不得细想父亲微妙的变化,快步走到焦氏那里:“二舅母,我来迟了。”

“妙儿,快去拦着你表哥,别让他做傻事。”焦氏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让甄妙很意外的话。

似乎是察觉了甄妙的诧异,焦氏苦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让儿子有闪失。雅琦早就走了,一具尸身,烧了,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不好。”

她虽这么说,眼泪却溢了出来,不想让甄妙看见,匆匆别开了脸。

焦氏的坚毅,让甄妙又是佩服又是心酸,她走到温墨言身边,劝道:“四表哥,你就听舅母的话吧。”

温墨言满脸沉痛:“不是的,我刚来时明明还有机会进去把雅琦的尸身抢救出来的!”

他看着甄妙:“表妹,你知道的。”

知道妹妹死得冤枉,这一场大火,把一切烧个干净!

甄妙心中也不好受,对这位表哥,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此刻他伤心欲绝,大庭广众之下,却没有把温雅琦死的蹊跷的事情嚷出来,足见不是个莽撞的。

等大火熄了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温墨言坚决劝甄妙陪着焦氏回去,自己则等在那里,等烟散了后,第一个冲了过去。

那片房已经成了废墟,不知刨了多久,才刨出一具焦黑的尸首来。

他直直望着,虎目中终于落下一滴泪来。

甄妙安抚好焦氏,往外瞧了一眼,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去,罗天珵斜靠在床柱上,听到动静睁开眼。

见她面色苍白,走路有些摇晃,又气又心疼,偏偏他那时候身上疼着,又不便出现,只能等着她回来。

“你表哥如何了?”

“很难过。”

罗天珵满意地点点头,才道:“等会儿我悄悄出去,然后登门看你,让你表哥也来吧。”

第三百零二章 追凶

以罗天珵现在的地位,他过来,建安伯世子甄建文都恨不得一直陪着,温墨言实在是不必陪客的。不过因为温雅琦的事,出于对妻子的爱重,见一下娘家表哥当然也说得过去。

不过甄妙还是迟疑了一下,昨夜温墨言一直没合眼,白日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罗天珵伸手揉揉她头发:“别多想了,你表妹的尸身,并没有事。”

“什么?”甄妙大惊。

罗天珵站起身:“等我过来时,当着温墨言的面儿一起说,你先再睡上一个时辰。”

甄妙听了这个哪里睡得着,心里猫爪似的,见罗天珵理了理衣襟要走,忙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道:“瑾明,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就多说几句呀。”

罗天珵拍拍她的手背:“听话,先歇会儿,一个时辰后我再来。现在说了,等会儿不是还要再说一遍。”

“可是,我哪里睡得着…”

明明那后罩房起了大火,尸身都烧得面目全非了,此时他居然告诉她尸身没事,任谁都按耐不住想一窥究竟。

罗天珵眉毛一挑:“两个时辰。”

“啊?”甄妙微怔,反应过来他是把时间又延长了,当即老实了,耷拉着脑袋道,“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我可等着你呢。”

罗天珵把她揽入怀中,又使劲揉了揉那头光滑如绸的秀发,问:“也不知平时,你可有这么念我?”

“当然是有的。”甄妙毫不犹豫地道。

若是可以,谁想天天一个人吃饭啊,一大桌子菜。还没吃过来,就冷了。

夫君大人饭量大,每次看着他吃饭,不知不觉,饭都能多吃半碗呢。

那用汤婆子暖过的被褥。钻进去时是暖的。可睡久了,总觉得那么空荡荡,哪有身边躺着一个让她安心的人来得好。

甄妙越想越觉如此。于是又郑重点头:“每日都想你的。”

罗天珵有些意外,挥不去心头的欢喜,好一会儿才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声音低沉:“等我。”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撑着窗台。利落的跳出去了。

甄妙瞧着心直跳,此时天已经泛亮了,他也不怕被人撞见!

她快步追过去,探出头看,竟已经见不到他的影子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叫了青黛进来交代:“你去找表少爷。跟他说不要难过,表妹的尸身还在。”

青黛诧异看她一眼,并没多问。

“就说稍安勿躁,等世子爷来了,一切就都知晓了。”

等青黛出去传话。她返回床榻坐着想了想,再是心急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听他的话先睡一会儿,免得白日没了精神。

她躺下,拉过锦被,还能感觉到他睡过的暖意和气息,不知不觉闭了眼,竟睡得熟了。

不知什么时候听到紫苏在喊:“大奶奶,世子爷来了,太太唤您过去呢。”

甄妙起了床,由紫苏、青黛二人伺候着,利落的收拾妥当,去了待客的堂屋。

甄三老爷也在场,罗天珵坐在下首,正和温氏说话:“小婿看岳母大人气色好多了,那安神汤加了一味圣心雪莲,若是吃的好,小婿回头再送些来。”

温氏看着精神好了许多,嘴角竟还含了笑:“那样破费做什么,我这已经好了许多。”

这几日罗天珵虽没有上门探望,珍贵的补品药材却流水般送了过来,昨晚温氏服用的安神汤,就是用的他送来的圣心雪莲。

圣心雪莲产自人迹罕至的北峄山,一百朵雪莲中才出一朵圣心雪莲,最是珍贵。

“怎么是破费,岳母大人用着好,倒是那雪莲的造化了。”

他声音温和,连眉眼都比往常少了几分清凛,变得柔和起来。晨光透过槅窗洒落在他深蓝色的锦袍上,竟有种温润的光彩。

甄妙有些恍惚。

见惯了爱闹别扭、时不时蛇精病发作的他,在长辈面前这样温和有礼,竟意外的好看呢。

一时之间,她忘了抬脚。

还是温氏看过来,嗔道:“怎么现在才起来,世子等你好一会儿了。”

甄妙看了锦屏一眼。

锦屏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她便明白,温氏竟还不知道昨晚的事。

甄三老爷更是有趣,见甄妙进来,连连使眼色,生怕她说错话似的。

甄妙嘴角抽了抽。

父亲大人,您眼睛再抽筋,恐怕本来不知道的也会多心了。

她刚这么想完,就听温氏问:“老爷,您眼睛怎么了,瞧着像是抽筋了。”

甄三老爷尴尬的咳嗽一声,差点被口水呛着,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进了个小飞虫。”

温氏心道,这才刚开春,就有小飞虫了,她怎么没瞧见呢?

一想甄三老爷向来不靠谱的性子,也懒得多问,只对甄妙道:“今日没见你二舅母,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等会儿你过去看看。”

她犹豫了一下,当着罗天珵的面,没好意思说把他送来的补品带过去几包。

罗天珵就站起来道:“原来舅母也来了,我竟不知道呢,倒是失礼了。”

说着冲温氏一拜:“岳母大人,舅母远道而来,又经历了丧女之痛,小婿应该去拜见一下。”

说到这里有些为难:“只是小婿两手空空,只能厚颜先把孝敬岳母大人的补品分一些带去,还望岳母大人勿怪。”

这话正说到温氏心坎里去,她语气更是柔和:“世子真是有心了,舅母他们是昨日才到的。妙儿,那你就和世子一起过去吧。”

甄妙忍不住悄悄打量罗天珵一番。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了,总有种认错人的感觉。

等二人辞别了温氏,向东厢房走去,罗天珵侧着头笑问:“刚才偷看我做什么?”

“谁偷看啊。”甄妙抿了唇,片刻后才道。“觉得你今日和平时不一样。”

“在岳母大人面前总要恭顺点。”他想了想,体贴地道,“呃,我知道你不适应,放心吧。这不就变回来了。”

甄妙欲哭无泪。

别变啊!这个她真的可以适应的!

罗天珵却翘了翘嘴角。有种坏笑的感觉,牵着她的手走了。

到了焦氏那里,焦氏果然气色不好。只是听闻二人来了,还是强行起身,忙被甄妙拦住。

“二舅母,您就好好躺着,世子听说您和表哥来了。过来拜见一下。”

焦氏是个外柔内刚的,昨夜的打击虽让她身体有些受不住,可还是没听甄妙的劝,穿好见客的衣裳,还重新梳了个简单的髻。

堂堂镇国公世子,从三品的朝廷命官,前来拜见自己一个民妇。不过是看着侄女的面子,她若是托大,那才是让人笑话了。

甄妙无奈,与邢氏一起扶着焦氏到了外间。

温墨言早上得了消息,挠心挠肺的。早就赶了过来陪着罗天珵说话。

只是见罗天珵不提,就按捺着不问。

他经商这一年多,早已知道许多事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特别是妹妹死的蹊跷,昨夜停尸的房间还走了水,要真的只是府上那位三姑奶奶安排的,或者是巧合,他还真的不大相信。可若不是,这其中牵扯就更复杂了,罗世子现在不提,自有不提的道理。

终于,罗天珵悄悄看了甄妙一眼。

甄妙会意,对焦氏说:“二舅母,不知您和四表哥有没有商量过,怎么安置表妹,是在京郊选一处好的地方葬了,还是扶灵回海定府?”

焦氏眼中闪过浓稠的痛苦,面色却还平静。

甄妙瞧见她衣袖抖个不停,心中一酸。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又怎么会如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

有的人不愿让人看到他的痛苦,实际上心里早已饱受凌迟之痛了。

焦氏开了口:“我和你表哥商量过了,就把你表妹葬在京郊吧,天寒路远,不想让她再受这份颠簸,日后你表哥去看看也方便。”

温雅琦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就是回乡也不能入祖坟的。

甄妙就道:“既如此,正好世子也来了,就让他帮表哥参谋着选一处好地方吧。舅母您脸色不大好,还是赶紧好好歇着,等商量出结果,再让表哥禀告您。”

焦氏自然没有异议,强撑了这片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起了身:“邢氏,扶我回屋吧。”

她这个儿媳什么都好,是个能守得住家业的,就是太会钻营,行事终究是欠了些大气。雅琦已经走到了绝路,她可不想再生什么波折了。

邢氏有些惋惜。

她住了这几日,可算弄清楚这位表妹的身份地位了,嫁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门第不说,竟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进皇宫就和她们逛胭脂铺子一样容易!

只可惜这几日她忙着伺候婆婆,二表妹忙着伺候母亲,竟没有亲近的机会。

想当初在海定,温家衰落成那样,还不是靠着她参加了几次宴席,费心认识了几个有脸面的太太,才渐渐打开了些局面。

只可惜不知一家人怎么想的,平日都不许多提姑母的事,使得大多数有头脸的人家都想不起温家还有一位姑奶奶嫁在京城,如今这么有出息了。

她记得家里那位老太太曾说过:“你们姑母远在京城,一个人过的也不容易,娘家不能给她什么助力,至少在外边别用着她的名头说事,省得惹来什么麻烦。”

邢氏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女儿家从生养到出阁,还不都是娘家给的,现在得意了,怎么就不能反过来拉扯一把娘家呢。

一次宴会她假作无意提了一句,果然那些太太们看她的眼神都热情多了。

邢氏依依不舍的看了罗天珵和甄妙一眼,这才扶焦氏走了。

甄妙把几个丫头打发出去,温墨言这才忍不住了,竟单膝跪地道:“世子,我妹妹死得冤枉,真相究竟是什么,请您告知一二。”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甄妙都愣住了,下意识伸手想去拉他起来。

罗天珵轻咳了一声。

甄妙动作一顿,罗天珵已经起身去扶:“表哥这样,等回去妙儿该怪我了。”

温墨言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让场面尴尬,就势站了起来,问道:“世子,您说我妹妹的尸身无事,又是怎么回事?”

罗天珵也不卖关子,道:“妙儿住在府上,我担心她安全,派了暗卫跟着。后来你们去后罩房,那暗卫也看到了,于是在发现有人悄悄纵火时,就把表姑娘的尸身换了出来。”

罗天珵是留了暗卫保护甄妙安全,但偷梁换柱这事却是他吩咐的,不然暗卫发现走水,没有主子吩咐不会妄动的。

“那,那我妹妹的尸身——”

“停在了一处妥当的地方,已经验过了尸,令妹确实不是自缢,而是被勒死的。”说到这里罗天珵微微眯眼,出手的人不光狠辣,还相当狡猾。

那人了解高门大户的作态,姑娘家寻死,遮掩还来不及,有谁会想到请人验尸的,若不是因为温墨言,真相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便是他掌管着锦鳞卫暗卫,又怎么可能想到去瞧,被人当成变态怎么办?

他接着说:“纵火的是府上下人,你们知道了恐露出痕迹,我就不说了。那人已经被严密监视着,等再有人来灭口时,应该就能顺藤摸瓜了,所以表姑娘尸身无碍的事,就你们知道便可,也请提醒舅母不要露出端倪。”

“世子觉得,那凶手是谁?”温墨言攥着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甄妙没有问幕后凶手是不是甄静。

最开始她没有细想,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因为甄静的羞辱,成了压垮温雅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才寻了短见,所以才去找甄静算账,可知道温雅琦不是自杀后,冷静想想,却不像甄静能干得出来的了 。

为什么?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