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丽行了个不熟练的蹲礼:“哀家,您说的不错,我是赛尔特的小公主。”

甄妙捂了嘴。

太后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为了维持天国风范没有发火,狠狠剜了甄妙一眼。

甄妙自动屏蔽了太后的冷眼。又对凯丽解释一番。

庆幸的是,后来没有再出什么乱子,太后听凯丽等人讲异国风俗。特别是宫廷里的穿着礼仪,大感兴趣,最后竟把凯丽留了下来。

“哀家见了她就喜欢,把她留两日,佳明,你们先退下吧。”

甄妙说不出反对的话,只得随着汤姆苏与保罗一起告辞了。

路上汤姆苏和保罗稍微落后几步。用母语在商量。

“嗨,保罗。你说,妙女士愿意当我的情人么?我看了好几天了,发现她最美丽。”

甄妙走在前面,抽了抽嘴角。她知道在这个时期。西洋那边相当混乱,贵妇们拥有情人太寻常了,可当着她的面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议论,太过分了吧?

保罗盯着甄妙的背影,遗憾的摇摇头:“妙女士虽然美丽,可是胸太平了——”

甄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保罗比划了一个弧度道:“我还是喜欢温先生家里的厨娘。”

甄妙下意识回忆了一下,一个*可以甩到肩膀上,屁股能当做磨盘的妇人出现在脑海里。

她打了个哆嗦,回了头。再也忍不住道:“两位先生,你们慢聊,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汤姆苏和保罗一同用母语回复了,等甄妙走远了,猛然瞪大了眼。

她,她怎么会说他们的语言?

再想到刚刚肆无忌惮的议论,两个金发碧眼的大男人,顿时如没了精气神的金毛狗。浑身都不得劲了。

甄妙走得飞快,眼睛忍不住扫胸前一眼。

明明已经呼之欲出了。到底哪里平了?

她又羞又怒,一个分神不小心踩住了裙角,金砖铺就的地面本就光滑可鉴,立刻就一个出溜滑出了数丈远。

在一侧领路的内侍掩住了口。

轻笑声传来:“佳明,见了皇兄,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甄妙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六皇子一定是扫把星吧,为什么每次见了他都倒霉!

她一寻思,比起不小心跌跟头,还是行礼更体面些,就咬了牙道:“佳明见过六皇兄,许久没见着六皇兄了,行礼也是应该的。”

“倒是长进了啊。”六皇子摸了摸下巴,“既然许久没见了,怎么你三姐的册封宴,还有珍珍的满月宴,你都没过去呢?”

甄妙抬了眼看他:“佳明怕又发生什么不愉快,让六皇兄为难。”

她和甄静之间,已经隔了太多的东西,不可能和好了。

“不为难,我铁定向着你。”六皇子理所当然地道。

甄妙一时怔住。

六皇子却已经错过她,大步往前走了。

怕凯丽在宫里留的久了惹出麻烦,等了三日,甄妙就递了牌子,想以爱丽丝病了为借口,把凯丽接出来。

“凯丽?今日哀家已经让她出宫了。”太后对身边内侍道,“把小柱子叫进来。”

等小柱子进来,太后问:“小柱子,哀家命你送凯丽回去,你是否亲自把她送回了国公府?”

小柱子身子抖如筛糠,太后脸色渐渐变了:“怎么?”

她一拍桌子:“还不快说!”

“太后,奴才送温提举夫人出宫,碰到了…安郡王,安郡王说他亲自送温提举夫人回府,让奴才先回宫。”

太后和甄妙对视一眼,都脸色难看。

安郡王,可是出了名的喜欢美貌妇人,行事肆无忌惮,偏偏还无人管束。

“胡闹,快去安郡王府,如果凯丽在那里,立刻传哀家懿旨,让她随佳明县主一起回宫!”

甄妙带着内侍赶往安郡王府,谁知到了门口,就见一群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甄妙叫人一打听,脸色顿时变了。

温三舅恰好在路上撞见了带着凯丽的安郡王,激愤之下,大庭广众之下把安郡王打伤了,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走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围魏救赵

街头打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可被打的是安郡王,那就不一样了。

安郡王是谁呀,他祖父连皇位都不要了,便宜了昭丰帝这一支。

那么多皇亲国戚,昭丰帝对哪个都可以摆威风,唯独对安郡王,不管内里怎么想吧,明面上一贯是纵容的。

他可不想背上不仁不义,斩尽杀绝的刻薄名声。

“小舅舅,您怎么就忍不住,和安郡王打起来了呢?”站在牢房外,甄妙叹气。

温三舅搓了搓手,跟着叹气:“这不是一时习惯了吗,在西洋那边,已婚的妇人比小娘子还要受欢迎,我一年里接到的决斗挑战,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更别提那种临时对上的争斗了。”

罗天珵暗暗擦了擦冷汗,心道大周幸亏和西洋那边不同,不然,他就要天天打架,不用干别的了!

甄妙也没话说了,人在气愤至极时都是本能反应,温三舅在大洋彼岸住了十多年,行事早就和那边差不多了。

“不过——”温三舅皱着眉,在牢房里踱着步,又忽然停住了脚步,“我虽然忍不住动了手,可就是刚刚碰了安郡王一下,他怎么就受伤昏迷了呢?”

温三舅之所以被利落的关在了牢房里,哪怕有罗天珵在也没放出来,还是和安郡王至今昏迷不醒有关。

“小舅舅,您确定只是轻轻碰了安郡王一下?”

“当然。打架我有经验!”

甄妙…

“小舅,先委屈您在这里呆一下,我会想法子的。”罗天珵道。

温三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我没事儿。这里环境还不错,就是凯丽和两个孩子,请你们帮我照顾好。”

他说完,为了显示呆的还算舒心,又挺胸抬头的走了两步,忽听“吱”的一声。

三人一同低头,看着温三舅脚下。

此时还是白日。牢房里光线虽昏暗,依然看得分明。一只肥胖的老鼠,尾巴被温三舅踩个正着,正拼命的抗议挣扎。

温三舅愣了愣,随后嗷的惨叫一声。双脚离地紧紧抱住了铁栏杆。

甄妙和罗天珵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温三舅这么怕老鼠。

这场景喜感莫名,甄妙本来的担忧都被冲散了,一脸无语的望着俊朗不凡的舅舅大人。

罗天珵转了身,对牢头道:“可否麻烦换一个干净点的地方?”

这点方便,冲着锦鳞卫指挥同知的面子,牢头还是给的,当着二人的面,就给温三舅换了房。里面空间虽不大,胜在干净,连被褥看着都是半新的。

甄妙略微放了心。又宽慰了温三舅几句,随着罗天珵一起离去。

“皎皎,你在府里,好好陪着三舅母和两个孩子,剩下的事,让我来办。”

甄妙回去后。对凯丽说了温三舅的情况,为了让她放松些。还特意提道:“没想到小舅舅敢为了您与王爷打架,却怕小小的老鼠,当时见了脸色都白了,还是替他换了房间,才好了些。”

凯丽听了沉默许久,用生疏的大周语道:“泰信对我说过,他渡海时,船翻了,一些人的尸体随他一起飘到海岛上,他醒过来后,就见有好多老鼠啃噬那些尸体,怎么赶都赶不走,后来——”

她停顿的时间有些久,甄妙听得入神,忍不住问:“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老鼠把那些尸体都吃了,啃成了骨架?”

想想小舅舅若是经历过这种事,对老鼠的恐惧也就不难理解了。

凯丽挑了挑眉:“不是,后来泰信太饿了,把那些老鼠都吃了。”

她说完,看着甄妙。

甄妙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吃老鼠,吃吃过尸体的老鼠!

“呵呵。”她干笑两声,再细想,不由悚然。

明知道那些老鼠吃过同伴的尸体,最后为了生存,不得不把那些老鼠捉来吃掉,对小舅舅的心灵,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摧残。

再想到小舅舅见了老鼠抱着铁栏杆的模样,她再不觉得好笑,反而揪心起来。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小舅舅弄出来!

“怎么样了?”等到了天黑,罗天珵回来,甄妙忙问。

罗天珵自顾倒了一杯茶。

甄妙按住他的手:“凉了,我给你倒杯温热的。”

看着她的背影,罗天珵心中一暖。

这种时候,皎皎还能想到不让他喝冷茶,果然是更爱他了。

罗天珵喝了一口温热的果茶,整个人都熨帖了,声音不由有些慵懒:“安郡王醒了。”

“醒了?”甄妙嘴角轻扬。

醒了的话,小舅舅的罪名就可以减轻不少,甚至安郡王不追究的话,也就不了了之了。

罗天珵脸色却不大好,缓缓道:“安郡王说,他只是送三舅母回国公府。”

“他胡说!”

“就算全京城人都知道他胡说,也拿不出证据来,小舅和安郡王发生冲突的地方,正好是在一个岔路口前方,说不准是往安郡王府去,还是往国公府来的。”

“那皇上会怎么处置小舅舅?”

“皇上还没发话,不过你别急,我会想办法。”

如果事情就这样定论,温三舅还没戴热的乌纱帽就要飞了,想要昭丰帝打消念头,他恐怕要让那一步棋早些落下了。

深秋的傍晚,天已经冷了,街道两侧林立的树木,枝头结满了白霜,琼枝玉树被透过窗棂的灯火染了一层光晕,行走其间,寒意袭人。

那最大的赌坊,大门四开。挂着一串红灯笼,里面热闹非凡,驱散了秋寒。

一个男子却被两个赌坊的伙计架着赶了出去。丢到了大街上。

“穷鬼一个,还来赌钱!”

那人被推了一个趔趄,唯一的铜板滚落出来,在青石路面上打着转。

他忙扑抢上去,一只千层底的黑布鞋踩在了那上面,他抬了头,就见一个伙计把铜板捡了起来。放在手中把玩着。

“还…还给我!”

这一个铜板,能买一个粗粮馍馍的。

“我呸!”伙计吐了一口浓痰。语气满是不屑,“还你?你别忘了,你还欠赌坊一百两银子呢,是说的半个月后还吧?穷鬼。赶紧回去想法子吧,到时候拿不出来,你丢的就不是一个铜板,而是一只手了!”

“走了,喝两口去!”两个伙计勾肩搭背,看也没看狼狈的男子一眼,转身走了。

男子呆呆坐了好一会儿,艰难的爬了起来,一步步向回走。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摔在了地上,这一次。他却不想再起来了,趴在地上肩头耸动,痛哭流涕起来。

“你挡着路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男子动也不动。

“麻烦你让开一下。”

“让开?我不想让,随便你吧,爱走就走,不走就滚。”以往他这么说时。遇到脾气暴躁的人,总会挨一顿揍。可是现在,他忽然不在乎了。

就这样睡过去,不用醒过来,或许是好事儿。

“等会儿就该宵禁了。”

男子这才抬了头,勉强看清说话之人的模样。

那人一身灰布衣裳,很平凡的长相,放入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却因为气质温和,让他有种说话的冲动。

“宵禁?我不在乎,被抓进去,还有个地方吃饭!”

“你是…老八街菜场的鱼贩李吧?”

男子猛然瞪大了眼:“你认识我?”

“我在你那里买过鱼的。”灰衣男子语气随意,说出来的话却让男子僵住了,“我还听说,你的婆娘上吊死了,似乎是被一位王爷强占了身子——”

“你,你怎么知道?”男子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箍着灰衣男子双臂。

三皇子自打尝到了女红师傅的甜头,从此迷恋上了年轻妇人。

他也有分寸,知道什么样的妇人可以动,什么样的妇人不能动。

这鱼贩的婆娘隔三差五就会给燕王府送一次鱼,偏偏生得美貌动人,就被三皇子看上了。

三皇子施了些手段把这妇人弄上手,如往常上手的那些女人一样,过了三五日就厌倦了,赏了些银子把妇人打发了。

俗话说的好,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这妇人却不像之前那些女人一样拿了银子忍气吞声,回了家就吊死了,还留了一封信,道明了原委。

鱼贩李直接就找上了门去,被王府管家威逼利诱,得了些银子就打发了。

原本这事情也就压下去了,偏偏不知怎的,等回去后才发现家里遭了贼,死鬼婆娘留下的那封信不翼而飞,第二日才发觉,他被燕王带了绿帽子,还拿了钱忍下来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下子,连卖鱼他都没脸去了,日日借酒浇愁,很快就开始频繁出没赌坊。

“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笑话我!”男子神情渐渐有些癫狂。

灰衣男子面色温和,声音平淡,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愿不愿意为自己的娘子讨回一个公道呢?”

“公道?你在说笑吧,那可是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

灰衣男子沉默了一下。

夜风吹来,凉意使男子有几分清醒,他听到灰衣男子一字一顿道:“可是,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了吗?还怕什么王爷?”

这话像是有着蛊惑的力量,让男子怔住了。

第二日早朝,司礼太监刚刚喊完那句“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就有数人一同站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罗世子的艰难选择

“臣有本奏!”

鲁御史和石御史同时说完,气鼓鼓地瞪着对方,心想,这家伙又来跟我抢风头了!

“鲁爱卿先说吧。”昭丰帝觉得头开始疼了,果断先指定一个,不然这两个货非先打上一顿不可,他现在精力不济,还想赶着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鲁御史得意洋洋扫石御史一眼,双手执笏,中气十足地道:“臣参燕王殿下,强抢民妇,致民妇上吊自缢,惹民怨沸腾。”

什么?

昭丰帝强忍住掏耳朵的冲动,怀疑自己听错了。

“呈上来!”他对身边太监道。

太监忙走到鲁御史跟前,拿到奏本给昭丰帝奉上。

昭丰帝快速看完,倒吸一口冷气,气得嘴唇一直抖。

那个混账,居然,居然专门祸害人家有夫之妇!

鲁御史还在滔滔不绝:“那鱼贩李之妻,被燕王殿下强占数日,打发回家后就上吊自缢,鱼贩李借酒浇愁,从此染上赌瘾,不过多久就由中等人家变得一贫如洗,为了偿还赌债卖了一双儿女,至今还欠赌坊巨债,落得个家破人亡。”

昭丰帝越听下去,脸色越难看。

那个孽障,居然连鱼贩的媳妇都不放过,这,这完全是给皇家抹黑啊!

“皇上!”鲁御史大吼一声,把沉浸在恼怒中的昭丰帝吓得打了个激灵。

“水可载舟,亦能覆舟,燕王殿下以强占民妇为乐,致人家破人亡,长此以往。民怨沸腾,必将后患无穷!”

鲁御史慷慨激昂,昭丰帝觉得他唾沫星子都快溅到自己身上了。

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昭丰帝也是气得不轻。

你说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人家安郡王。调戏良家妇人几十年。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乱子,怎么到了他儿子这,就被御史闹到御前。就差指着他鼻子骂教子无方了?

“咳咳,鲁御史,朕知道了,你先退至一旁,石爱卿上前说话。”

鲁御史忿忿退下。心想皇上就是护犊子,刚刚还叫他鲁爱卿呢,现在就改叫鲁御史了。

“皇上,臣同样参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与民妇苟合,令民妇痴迷,从而毒杀亲夫!”

昭丰帝坐在雕有威武龙腾的金漆龙椅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这个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惹出这些乱子来,燕王妃没了还不到一年!

“几位爱卿还有什么事?”

剩下没说话的几人互视一眼,摇了摇头。

昭丰帝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几个人还是很有眼色的。这时候再给他禀告些糟心事,小心他不客气!

那几人中官位较高的一人咳嗽一声道:“皇上,臣等所奏之事,和两位御史是一样的。”

昭丰帝…

满朝文武凝神屏气,整个大殿寂静无声,只有昭丰帝怒拍龙案的声音:“把燕王传来!”

想了想,补充道:“传秀王、桂王和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