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之应该是从自己身上出的题,八成是觉得师父又嫁人了,心里委屈。小孩子都有这点小心眼,总是想着独占自家师父什么的。沈朝之这么想道,谁料居然歪打正着,对上了沈朝之的心思。

卫平一愣,噎了一下,道:“自然是同理。”

邱好古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沈朝之,沈朝之正轻轻咳嗽了两眼,侧身掩饰住反胃的神情。

沈朝之设身处地地想了想用妇人月水布和蛤蟆治他自己,顿时觉得不能再忍:“卫少这个方子,有些…不拘一格。”

接话的又是邱好古,“当年的卫华便是不拘一格的一个人,他背着药箱四处救人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倒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古方,而是神话故事。卫华喜欢听故事,听得多了,就觉得不过瘾,便在《博物志》这本书里把听到过的故事用以假乱真的手法写了出来。”

他指了指天空,“现在那牛郎织女的传说,就是他那本书里写过的,大家能当真吗?”邱好古说到这里,毫不掩饰嘲笑的神情,“怕是说到底,你手里也没有《博物志》的原稿,只不过打瞌睡的时候听长辈说过两句,便拿出来恶心人了吧?”

卫平脸上尴尬神情更盛:“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一个外人,是不是窥视卫家传承?!”

邱好古连连摇手:“别别别,我对卫家那丁点传承真的不感兴趣,那些都是衣荏苒说的,她喜欢这些八卦东西,乱七八糟讲得多了,我就记住了一些。”

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若是提到卫华,大家是心存敬意,而提到衣荏苒,大家确是真正地又敬又爱,世家大夫敬重她的实力,平民大夫爱她留下的八十一道药方,一百零八种针灸手法,这令许多求学艰难的大夫几乎感动地涕泗交流。

沉默蔓延了片刻,突然被打破,而这人又是卫平。

“你闭嘴!我刚刚的药方即便没有一丝可取之处,那我也可以立刻认输,毫不拖延。”卫平像是动了真怒,眼睛都带着赤红,“但是你有什么资格称呼圣医全名!”

谢岸歌也难得地跟卫平站在了一处:“邱大夫你真的有点过分了。”

众人的指责几乎是立刻把邱好古淹没。

邱好古有嘴说不清。

衣荏苒真的是个没节操的臭不要脸啊,她现在还蹲在药圃那边偷掐人家药草呐,连刚冒叶子的小嫩苗都不放过啊!满裙子泥巴,鬼鬼祟祟的那个偷药贼,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衣荏苒啊!你们这些脑残粉出门带点脑子行不行!

第42章 大会开始

众大夫又喧闹了一阵,而后由沈朝之出面,平息了大家的愤怒。

沈朝之起身,淡笑着说了两句话,突然被行色匆匆地管家闯进来打断:“大少爷,老爷子有请。”

沈朝之皱了皱眉头:“我这会儿忙着。”

管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弯腰再次行了一礼:“老爷子有请,大少爷请移步。”

沈朝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皱眉看了那管家一眼,眼神如同利刃,而后才迈开步子,朝药圃外走去。管家留在原地,对众位大夫们说些场面话,安排人将他们送回去。

衣白苏抱着大捆不告而取的药材回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散场,邱好古眯着眼睛瞪着她过来,脸色不虞。

“哟老邱,这蜀中小辈怎么样?”衣白苏跟他扯闲话。

邱好古直接瞪她:“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来这里究竟干什么来的?”

“又没说不告诉你,凶什么?”衣白苏低头擦裙子上的泥巴点。

“我不是凶啊。”邱好古似乎有难言之隐,“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咦?”邱好古出了名的迟钝,他都能嗅出不对劲的味道,那就是真的不对劲了。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沈朝之还有这一层身份啊。”邱好古没直接回答,却反问道,“这么个大户家里的少爷,怎么也不会落魄到被你救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吧?”

衣白苏动作顿了顿,重新坐直了身体:“不瞒你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她将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和成亲前夕公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及前世临死前的疑点,尽数都告诉了邱好古。

邱好古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衣荏苒我们走吧。”

“都到这个地步了——”衣白苏不太想走,好不容易名正言顺混进来,一无所获就离开,她有点不太心甘情愿。

“这地方是真的危险。”邱好古站起身子。四下张望着,似乎想立刻背着药箱走人。

“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衣白苏问道。

邱好古似乎不太愿意说。

衣白苏和他认识这么久,岂能不了解他,追问了两次,而后再保证绝对不告诉别人,他立刻就软了脾气:“我有个师父,在宫里当过太医。”

“你的师父。”衣白苏皱皱眉头,“那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吧。”

“是前朝和新朝交替之时。”他咬准这几个字,而后看向衣白苏,严肃道,“要是我没看错,那管家朝沈朝之行礼的时候,用的就是前朝宫内的旧礼!”

衣白苏立刻皱起眉头。这是个恐怖的猜测,她甚至不敢说出口。唯恐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她想到这里,立刻站起身,将周围检查了个彻彻底底,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接着说。”衣白苏道。

“先祖打下江山的时候,缺少一套系统的礼制,所以便直接把前朝的礼仪制度稍稍改了改,就当本朝的用了。”邱好古解释了下,“其实改动不大,但是对于常常在皇宫内行走的太医来说,在那段敏感时期,礼节错一丁点可都是要人命的事情,于是悉心研究过两者差别,后来也就告诉了我。”

邱好古深吸一口气:“我确定那个管家那时候行的礼,就是前朝的旧礼!”

衣白苏没有再接腔,她把手埋进了手臂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邱好古见她如此,连忙催促她快走。

“不行。”衣白苏道,“先不管沈家召集这个医仙会是想干什么,我们就提前溜走,沈家肯定会怀疑,他们若是派人追我们,你我当如何?若是你我心中对沈家的猜测是真,那可怕是会半路丢性命的。”

“管他。”邱好古大咧咧一挥手,“交给沈朝之去,你我先走才是正事。”

“不妥。”衣白苏抬起脸,神色依旧重新坚定起来。

“为什么?”

“我不相信他。”她很轻地说出了五个字。

邱好古叹息一声,没有像往常一样骂她没心没肺,他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就不用抱着能蒙混过去的心情了。”她站起来,“明天医仙会,承认你就是邱好古,闪瞎他们的狗眼去,他们今天还骂你了是不是?明天让他们后悔得跪在地上叫爹爹。”衣白苏一脸勉励地拍他的肩膀。

邱好古看她又开始不正经起来,突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拍掉她的爪子,扭头去翻检她偷回来的那一捆药材去了。

衣白苏看着不远处的雕廊画柱,嘲讽地冷笑。

一个已经覆灭的王朝,即便还有挣扎之力,也只能蜗居于阴影之下,永远见不得亮光。托福邱好古现在是个身上光环极多的神医级别人物,他一现身,便是沈家想暗地想在医仙会上做什么手脚,也得掂量掂量怕不怕被追查。

·

医仙会的规模果真是宏大,眼见大半个沈家都被一片喜庆气氛笼罩,如同过年一般,娇妍秀气的丫鬟在前边领路,温声细语地提醒着脚下台阶。众人走得人腿都酸疼的时候,才到了最终地点。

集聚在此处的大夫看起来有三百余人,有老有少,年轻的看起来有些惶恐失措,似乎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场面。年长些的有的还是名动一地的名医,颇一出场,便引起一阵恭维声。

邱好古和衣白苏身前的小丫鬟本要领两人入座,可半路却被人拦下,直接越过座位,走到了主人和贵客们才能去的正厅。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商量地由邱好古暴露身份,衣白苏充当狗腿,好生地闪瞎一番,但是这会儿还没开始闪呐,怎么沈家家主就被王霸之气感染了吗?

邱好古走到这里,环视一周,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

正厅外守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乌衣卫,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而正厅内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只有三个人在那里,一个衣着锦绣的,应该是沈家家主。另一个衣服管家打扮,正跟沈家家主寒暄,一脸圆滑。这是澶王府的胖管家,邱好古见过。

而最显眼的那个,此刻坐在椅子上,一身肃杀玄色长袍,非常简单,可是无论从简单的饰物还是言谈举止之中,却是流露着让人只能仰视的贵气。那人看向这个方向,微敛着的眉头终于放松,眼睛慢慢弯起,露出个笑容来,暖得让他整个人似乎都发亮起来。

盛熹。

邱好古没等人招呼,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正厅外昨日才挑衅责骂他的卫平正踮着脚尖看这里发生了什么,邱好古得意洋洋递给他一个挑衅的神情,任凭卫平气得脸色发青。

澶王府的胖管家继续在跟沈家家主寒暄。

盛熹脸上笑容不收,起身朝衣白苏走去,将她手拉入袖中握紧,寻了一处重新坐下。衣白苏有些僵硬地任他牵着手,短暂地冲他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

胖管家和沈家家主的声音依旧在她身后响个不停,有如魔音灌耳。

“我家王妃年纪尚轻,有些淘气,前些日子跟着邱神医出门长见识,走得匆忙,也不说给殿下留个信儿,让我家殿下好生着急。”

“王妃毕竟娇生惯养了些,殿下又宝贝得厉害,幸亏没吃什么苦头,否则指不定殿下怎么心疼。”

“年纪小,脾气大,任性,淘气,都是没办法的事,殿下他自己都管不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多说什么…”

——你现在就在多说啊!大胖子你平常不是挺圆滑谁的坏话都不多说吗?怎么揭起你家王妃的短处的时候这么顺嘴?

邱好古躲在茶盏后边吐槽。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胖管家开始朝他这里转移,“那位就是邱神医,邱神医是王妃的长辈,这就为沈家主引荐。”

死胖子你别过来!

邱好古在心底咆哮,啊啊啊他讨厌人际交往,他讨厌寒暄,他讨厌相互恭维!他这辈子只接触草药和病人就够了!

胖管家的魔音穿耳终于消停,衣白苏还没来得及送一口气,就又得撑起精力来应付盛熹。

“竟然胖了。”他有些不满,一路上酝酿的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文艺心情都泡了汤,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只有他自己而已,他的伊人好吃好喝地还把自己养得又圆润了一些,虽然说不明显,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打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唔…”她支吾。

“不是说跟我一起走,你着急什么?”盛熹干脆地换了个话题,免得自己再纠结下去伤心。

“嗯…”衣白苏继续支吾。

“还好临走前想起了带个邱好古。否则你若真敢自己离开长安,我打断你腿。”他依旧笑眯眯道。

“盛熹你过分了啊!”

“你且试试。”

衣白苏垂了眼,烦闷地扭过头。

正巧这时候,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炸响,沈家的管家在门外小心地提醒家主医仙会开始,请家主移步。衣白苏这才看向那沈家主。

中年发福的男人,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皱了皱眉头,随手扯了下盛熹,“我们也去。”

第43章 长生不老

衣白苏兴致勃勃地要去医仙会,结果冗长的前奏和吹捧很快耗光了她的耐性,她在座位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地。

盛熹毕竟是出身皇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他好笑地看她一眼,将她脑袋扳到自己肩膀上,让她打盹的姿势舒服些。

衣白苏迷迷糊糊并未察觉,换了个姿势就继续睡得昏天黑地。

这姿势虽然显得有些狎昵,但是医仙会在皇室眼里毕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场合,他肯出席就已经是给了沈家天大的面子,哪里会有人在意这些。看到此景的人只是觉得老夫少妻什么的果然是骄纵得过分啊。

沈朝之在隐蔽的角落里远远看着这边,他脸色沉沉极为阴郁,少顷他转移视线,眉眼依旧如同凝着冰雪。

他中年发福的父亲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和他说了两句话,沈朝之突然怒起,沈父听着他的责骂,竟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回,很快沈朝之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闭着眼睛,道:“让他别过来了,盛熹不是善茬,被认出来一家人谁都别想活。”

沈家主还是有些忐忑。

沈朝之只能再补充道:“他若是不满,让他找我。”

沈家主这才笑了起来,连连道好。

转眼间金乌西坠,医仙会已经过了大半,衣白苏依旧眯着眼睛没抬起头,脑袋还在犯迷糊,这些日子在外颠沛流离,确实休息得不好,再加上思虑过重,时常提心吊胆。而盛熹的到来虽然让她觉得会受束缚,但是也是确实心安不少,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劳累和疲倦。

衣白苏迷迷糊糊听得有吵闹声,唔了一声,似乎有转醒的趋势。

盛熹不满地看向争论的两拨人,抬手轻轻安抚了下。

争论着的两拨人依旧没有停止的样子,他们相互指着鼻子,下一瞬间似乎就要撸袖子打起架来。

“既然双方支持者持平,凭什么要把蜀中医仙的称号给谢岸歌,我们不服!”

“沈家主已经说了是考虑了德高望重的老神医们的意见,你们凭什么不服?”

“谁知道是不是暗中串通作弊?”

“闭嘴!”一声严厉的呵斥突然从房间内传来,一个铁青着脸的中年大汉掀帘走了出来,旁边站着一个红衣的年轻少年,正好奇地看着他们。“若是心有不服,一会儿自有邱神仙向你们解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卫平正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谢岸歌,听闻这句话,皱了皱眉头,看向中年大汉,他知道这人,知道这是隐居在山中的名医慕清,水平极为高超,但是从不轻易给人诊脉,沈家的医仙会一向有他坐镇,大家都认得他。

他身边那少年,应该是慕清最得意的儿子,年龄尚小,但是水平极为高超,他的堂爷爷曾经想收这孩子作为关门弟子,但是却被他婉转拒绝。

卫平使了个颜色,暗示自己人闭嘴,心中想着慕大夫刚刚的话,突然眼睛一亮。邱神仙?若是说邱神医,还会担心重名重姓的问题,但是如果说邱神仙,那这在大秦唯独指的是一个人,也只有那一个人能够配得上这个称呼。

“邱好古邱大夫,他也在这里吗?”卫平惊喜问道。

不仅是卫平,连谢岸歌也变了脸色,露出仰慕之情,一想自己竟然是被邱大夫点为蜀中医仙,一时间竟然有些腿软。

“他这就来。”慕青道,而后他侧耳听见帘子内低声的咒骂声,知道是邱好古过来了,示意儿子掀帘。

“老慕你特娘真不是个东西。”邱好古依旧骂个不停,“这么多年送个信也好啊,害的我给你烧那么多年的纸元宝——”

慕青和他寒暄两句,赶紧将他介绍给众人,邱好古这才注意到外边少说有几百个人,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邱好古一伸脖子,这才将他问候慕青祖宗十八代的后半段咽回去肚子里,可是前半段已然说出口,那不干不净的脏段子已经被众人听了大半…

邱好古罕见地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底下却轰然叫了一声好:“邱神仙果然是不拘小节性情中人!”

唯独有几个人表情比较诡异。包括谢岸歌,卫平在内的那些见过邱好古的人,脸皮一抽一抽,有的还掐自己一下,唯恐是做梦。

卫平几乎是浑身都发抖起来:这人真的是邱大夫?怪不得他会偏心谢岸歌。他想起昨日在谢岸歌面前吹嘘自己认识邱好古的时候,这人一副古怪的神情,他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卫平尴尬了一会儿,也已经冷静下来,他握紧了袖子里的拳头,突然大声说道:“即便是邱神医你,也是从山东而来,不能知道我二人水平究竟如何,为什么就一口咬定谢岸歌是蜀中医仙?”

“谁说他是了?”邱好古皱了皱眉头。

“邱大夫!”

“矮子堆里挑大个而已。一个两个都是不靠谱的东西,水平没一个到家的,不知道埋头苦学,反倒跳出来争这些虚名,医仙?你们连医都不够资格!”邱好古嘲讽道。“要不是衣…慕青劝我不要生气,我老早就走了。”

众人脸上顿时青青白白。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有的人依旧不会服气,那我就出上一题,若是能答得圆满,这蜀中医仙的名号就是他的,这样如何?”邱好古忍了继续痛骂的念头,做出提议。

卫平垂着眼睛想了想,又偷看了那边的谢岸歌,谢岸歌已经表示没有问题,卫平咬了咬牙,也同意了这个意见。

“七岁稚童,常年咳嗽,浑身脱力酸软,不思饮食,而后一年开始咳血,虚汗甚重,不分昼夜。模样萎靡,精神抑郁,胸肺疼痛,呼吸困难。”他非常熟练地说出一连串病状,而后道,“以上为病情,请开药方。”

谢岸歌面对着纸笔,皱紧眉头,而后拎起毛笔,缓慢地书写起来。卫平则几次拿起毛笔又放下,他抬头看向邱好古,没呕吐皱得极紧。而周围别的大夫,也窃窃私语着,讨论着该开什么药方。

“无药可医!”卫平突然道,“这是肺痨,没有救的。”

有很多大夫低声表示同意。邱好古的问题其实出得很简单,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他们平常都接触过,这就是肺痨的典型病症,而且根本无药可救。

谢岸歌抬头看他一眼,卫平和他对视,一副得意的神情。

慕青将这一摊子事情交给邱好古之后,就撒手不管了,他带着儿子朝盛熹走去,还未走近,就听得盛熹在和身边的女子聊天。

“占你便宜又如何?”

“盛熹你什么时候学会一副这么无耻的德行?”

“你继续装睡不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还怨我了?”

两人之间对话很快被打断,盛熹看着走来的慕青,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即便是蜀中,你也不该这么出现,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慕青谢殿下当年救命之恩,但是慕青真的不是在糟蹋自己性命,其中苦衷…”他没说下去。

盛熹却稍稍理解了,他刚要继续说话,却听得跟在慕青身边的少年咦了一声,试探地唤了一句:“师父?”

衣白苏揉了揉惺忪睡眼,抬袖掩住一个哈欠,才懒懒道:“小艾来了。”因为邱好古早就跟她说过慕艾父子也在此处,所以她并不显得太过惊讶。

慕艾看了看盛熹,又看了看衣白苏,脸色纠结得不得了。他来之前就听说过盛熹来了,还听到旁人跟父亲八卦说澶王的娇妻骄横任性什么的,父亲还颇为赞同地表示老夫少妻都是这相处模式。可是慕艾真的想不到那骄横任性的王妃居然是他的亲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