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这些目光并不包括大当家,棠梨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大当家虽是这水贼的头儿,但他跟其他那些水寇不一样,即便他目光阴冷神色不善,但棠梨却觉得比起外头那些水寇,这位大当家该是可以讲理的。

想到此,棠梨笑道:“哪条王法规定女子不能做大夫了,况,青莲姑娘刚可是亲口说看见在下给齐王殿下行针治疗顽疾的。”

青莲:“你,你根本就是齐王的人,不然怎会那样医病。”

棠梨:“青莲姑娘此话从何而起,在下身为大夫,行医治病乃是本份,齐王殿下多年被顽疾所苦,求到我头上,我若不能医也便罢了,既能医如何能推脱,至于怎么医病,青莲姑娘并非医道中人,又怎知医病之法。”

青莲:“便你再巧舌如簧,齐王跟你也绝非寻常,既跟齐王有牵扯你便是官府中人,大当家,跟官府牵扯之人,绝不能留。”

棠梨暗惊,这青莲分明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啊,自己跟她哪来的这么大仇。

想到此,便道:“大当家,在下是大夫,大夫治的是病,却不会问病人的身份,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贩夫走卒,只来求医,在下便绝不可袖手,这于身份并无干系。”

大当家冷冷看了棠梨一会儿:“来人,押去地牢。”

根本不容棠梨再说什么 ,进来两个汉子,推搡着棠梨出去了。

所谓的地牢是靠着一片山壁挖的半截地窨子,上面挡了铁栅栏,上面一关门,下面便更黑了,棠梨适应了一会儿方才看清,其实就是个山洞,三面都是山壁,可想而知这水贼的老巢是依着山的。

棠梨正在琢磨那位大当家,若他信了青莲,应该把自己直接杀了一了百了,或者把自己丢给外头那些水寇,但他却把自己关在了这里,倒让人猜不透他的目的了。

棠梨不知想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抬头能瞧见铁栏外的明月,皎皎银辉从缝隙中穿进来,照在地上,一片银白。

棠梨抬头看去,也不知有没有人发现自己失踪了,她常常住在叶府,久了爹娘也都习惯了,若自己不回叶府,叶府的人大约会以为自己回了竹山县,如此,只怕得过几日才会发现自己被绑架的事了。

不对,还有甘草呢,刚才问了那个婆子,那婆子说只有自己,并无旁人,可见甘草并未一起绑来,这些水寇杀人不眨眼,若怕甘草报信,说不准便杀人灭口了。

想到此,棠梨心中更加担忧,正在此时,忽听哗啦的声响,铁栅栏门开了,棠梨微微眯眼,才看清来人,不禁道:“大当家深夜来此有何赐教?”

☆、第161章 冲冠一怒

大当家:“这水寨□□有三位当家, 除了我还有二当家三当家, 以他们的行事作风, 必不会放过你,如今他们在外办事尚未回来, 我已令人备下小船, 可连夜送你回岳州。”

棠梨:“大当家此举是因令弟的伤吗。”

大当家:“若无叶大夫妙手回春, 小杰只怕性命不保, 我唐荆山虽是个大老粗,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棠梨:“大当家果真是明理之人, 不过大当家如此明白之人, 为何会留在这里,大当家便不为自己打算, 可令弟呢,难道大当家也想让令弟在这水寨之中待一辈子吗, 更何况, 说句不怕大当家恼火的话,即便大当家如此打算, 可这水寨能长久吗,且这些年水寇屡屡作乱, 杀烧抢掠,恶行罄竹难书, 大当家以为朝廷还能隐忍多久, 一旦朝廷下决心清缴, 就凭这些乌合之众可能抵得住朝廷的精兵悍将吗, 到了那时大当家又如何自处。”

大当家沉默良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棠梨:“大当家何出此言?莫非忘了在下是大夫。”

大当家:“ 你医术高明不假,但女子之中有你这般胆识的不多,有你这样见识的更是少之又少,一个只知医病的大夫想来说不出这番话来,即便你是大夫,但也必然大有来头。”

棠梨失笑:“在下只是被大当家爱弟之心所感,想劝劝大当家罢了,且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大当家对令弟的拳拳之心只怕更胜父母,如此,自当为以后谋算,即便不想他蟾宫折桂光宗耀祖,想必也希望他平安和乐才是。”

大当家脸色微暗:“叶大夫可是跟我说笑话不成,小杰的脚没了,便能保住性命,也成了瘸子,一个瘸子如何能蟾宫折桂光宗耀祖。”

“令弟的脚……”棠梨刚要再劝,却听外头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大当家,远远瞧着像是二当家三当家的船回来了。”

大当家:“知道了。”看向棠梨:“你再不走就走不了,若落在他们二人手中可没你的好果子。”

棠梨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别管人家的闲事了,快步走了出去,跟着唐荆山行到湖边,果然有一小船等在哪儿。

棠梨跳了上去,冲岸上的唐荆山拱了拱手:“在下的话虽算不得金玉良言,却是出于真心,大当家不妨斟酌一二,再有今日大当家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回报。”

唐荆山:“你已为小杰治了伤,并不欠我什么,且,此番放你回去也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这水寨的兄弟们。”

棠梨愣了愣:“大当家这是何意?”

唐荆山:“齐王的威名我大梁何人不知,若动了你只怕不用等日后,立时便是灭顶之灾。”

棠梨愕然, 闹了半天这大当家是被那个青莲诱导误会自己跟齐王的关系了,自己也不过就是给齐王治过病罢了,就算知道自己被这些水寇绑了,难道还能冲冠一怒为了自己,把这些水寇的老窝端了不成。

先别说他会不会如此,便真有这样的心,只怕也没这样的能力,这些水寇所盘踞的水域地形极其复杂,若没有熟知地形的向导,根本就找不到地儿。

正因如此,这些水寇才能在岳州横行十数年之久。

不等棠梨再说什么,船已经划了出去,飞快拐过几个山壁,便再也望不见那水寨了,棠梨本来还想记一下地形,可正是深夜,即便明月当空,也什么都看不清,更遑论记了,棠梨只觉小船动游西晃的,一会儿过个山壁,一会儿好像又绕了水湾,浅滩,晃得她晕头转向,别说记了,连站都站不稳,只得扶着船帮,尽量压住那一阵一阵上涌的恶心。

她竟然晕船了,棠梨正觉难过,那个婆子端着一碗水过来道:“叶大夫喝口水吧。”

那婆子便是白日里在小杰帐篷里见过的那个,人还算和气,唐荆山既派了她来,必是信得过的,且她若要害自己,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了。

即便如此,棠梨还是存了小心,先是抿了一小口,棠梨只想着或许这碗水里下了药,便未发现那婆子手中的帕子,棠梨刚抿了一口水,那帕子便捂了过来,那婆子身手极快,加之棠梨并未防备,自然着了道。

不说棠梨这边儿被帕子迷晕,且说岳州城内今日已是风声鹤唳,本来绑架棠梨这事儿大当家做的相当周全,棠梨是大夫常出外看诊,且有时住在叶府有时家去,两边都已习惯,若不见棠梨便只当她回了家里或是叶府,也不会往别处想。

加之棠梨身边也有人跟着,也想不到会被绑架,偏偏今儿去常府看诊,因离的近,只带了一个甘草,谁知就出事儿了。

如此费心算计,本来万无一失,却漏算了自打在京城便喜欢夜探深闺的宵小之徒。

齐王殿下这几日巡视水寨大营,便不得闲去寻棠梨,可数日不见心里着实有些想念,而齐王又熟知棠梨的性子,都说自己是个冷心冷性的,可自己这冷性冷性的偏偏遇上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指望着她来寻自己,想都别想。

便自己去找她,怕也要扑空的,这没心没肺的丫头竟是比自己这个堂堂齐王还要忙上几分,成天不是在老君观做堂义诊便是出诊,一刻都不得闲。

若想见她只能是夜里,齐王并不觉自己这般夜探人家姑娘的闺房,有何不妥,既无不妥自然便身体力行了。

问了韩松知道今日并不是去老君观坐诊的日子,便知棠梨必是住在了叶府,一个纵身便出了观潮阁,蹿房越脊往叶府去了。

轻车熟路的便到了棠梨住的小院,往小院对面的屋脊上一坐,从荷包里摸出一颗金瓜子正要往下面的窗子掷,却发现那窗子漆黑一片未燃灯火。

齐王便觉不对,她喜欢夜里看书,这个时辰是不会睡的,莫非不在叶府,齐王叫了韩松过来:“她今日可是回竹山县了。”

韩松摇头:“今儿去常府看诊,昨儿棠姑娘便搬到了叶府,城门口一直有人守着,未见棠姑娘出城。”

韩松做事极为妥帖,况岳州城门一直有人值守,既未见棠梨出城,便说明她仍在岳州城,若未出城,这般时候却不在叶府,那么定是出了事。

想到此,齐王脸色阴沉,莫非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那丫头:“给我查,她今日去过那里,见过什么人,不可有丝毫遗漏。”

韩松也知出了大事,那棠姑娘如今可是主子的心尖子,真要有个闪失,谁担待的起,心里也着实奇怪,这人好端端的在岳州城,怎么就没了。

不大会儿功夫回来道:“主子,查清楚了,棠姑娘今儿去了常府,给常府的小公子复诊,晌午时常荣在府中摆了宴席。”

齐王皱了皱眉:“席间可还有什么人?”

韩松:“据常府的管家说,常荣不知从哪儿扫听得棠姑娘喜欢听琴,便寻了善琴艺之人在席间凑趣,棠姑娘也只是听了一个曲子便告辞出了常府,之后便不知去向。”

齐王:“那善琴艺的是什么人?”

韩松:“是青莲阁的琴师,常荣特意花费重金请过来的,对了,还有一事,值守在城门的侍卫说,大约午时过了,有一辆青莲阁的马车出了城,半个时辰后便返回了。”

看起来此事跟那青莲阁的琴师脱不开干系,吩咐去青莲阁拿人。

青莲阁的琴师哪知自己一时贪财帮了青莲一回,却惹上了齐王殿下,被韩松提留进来,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直哆嗦,跟打摆子似的,进来噗通跪在地上:“奴,奴婢叩,叩见殿下。”

齐王根本看都不看下面的人,冷声道:“她在哪儿?”

那琴师:“殿,殿下若,若是问,问那位叶大夫,可,可不干奴家的事,是,是青,青莲,她,她给了奴婢一百两 ,两银子,让奴婢帮忙把,把,叶大夫弄出城,城外的湖边儿上有船等,等着,奴,奴家,送了人上,上船,就,就回来了,不,不知,那船去了哪,哪儿……”说到这儿却被齐王的目光一扫,吓得魂儿都没了忙又道:“不,不过,青,青莲,前,前几日忽然就不见了,先,先开头都说是被,水寇绑了,后来没几日,来,来了个男人,拿大银子给青莲赎了身子,姐,姐妹们都说那,那男人是北边的富商,青,青莲交了好运,给那,男人当填房去了。”

填房?只怕是压寨夫人吧,这些水寇在岳州横行多年,绑个青楼女子回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他们万不该动自己的人。

齐王冷声道:“拿本王的手令去水军大营调兵,随本王下湖剿寇。”

韩松:“是。”转身去了。

不过片刻便惊动了整个岳州城,叶全丰得了消息,匆匆赶到的时候,水军已经齐齐集结在岳州城外,只等齐王令下便直奔贼巢。

叶全丰心道,这齐王殿下熟读兵法善韬略,更曾亲入南燕平叛,立下赫赫战功,绝非莽撞之人啊,今儿是怎么了,这岳州的水寇可不是说剿就能剿的。

这些水寇盘踞岳州十数载之久,所仰仗的便是地形,他们所藏身的那处老巢,周围,山壁云集,暗礁丛生,被当地的渔民称为鬼蜮,若非熟悉哪里的地形,贸然前往必是有去无回。

☆、第162章 混世魔王

叶全丰刚到营外正好碰上岳州按察使宋良成, 宋良成等的正是叶全丰, 见他来了, 急忙迎了上来拱手:“叶大人可算来了,虽这些水寇作恶多端, 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 不可轻举妄动。”

叶全丰点点头:“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只是殿下冷静睿智更精于兵法, 怎会如此,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良成点点头:“下官也是刚接到消息便匆匆赶来, 也不知具体缘由, 不过刚从韩护卫哪儿听说了一些,好像是因叶大夫。”

叶大夫?你是说棠丫头?叶全丰愣了愣:“棠丫头跟出兵剿寇有何干系?”

宋良成:“说是叶大夫失踪了, 只怕是被那些水寇绑了,殿下一怒之下方才集结兵马。”

叶全丰脸色一变, 虽一直知道齐王殿下对棠丫头颇不一般, 却也未想到会是如此,正如宋大人所言, 齐王殿下冷静睿智,又是带兵的主帅, 当年南燕那般声势浩大的举国入侵,却也折在了殿下手中, 彼时殿下不过才二十, 便一战成名, 当年那般年纪尚有如此战绩, 如今数年过去,性子也愈发沉稳,做出如此激进之事,只能说明殿下太在乎了,这便是关己则乱。

也只有事关心上人安危,这位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冷心冷情的大将军王,才会冲冠一怒。

宋良成道:“那水寇老巢藏于鬼蜮,地形复杂,若无向导根本无法进入,且如今正值隆冬,也不宜交战。”

正说着忽听一个声音道:“这不是叶大人吗,听闻叶大人高升岳州,还未来得及恭贺大人呢。”

叶全丰一惊忙跪在地上:“参见二皇子。”

宋良成虽是三品大员也曾在京中任职,可宋家毕竟不比叶府,且那时官职不高,虽入朝廷却跟这些龙子凤孙并无交集,故此并不认得二皇子,却早有耳闻,他生母沈贵妃,当年颇得圣宠,后虽病逝,皇上爱屋及乌,对这位沈贵妃所出二皇子便格外宠爱,只不过传闻这位二皇子性格乖戾,对诗书学问毫无兴趣,只是喜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皇上也由着他,这位二皇子极少外出,却怎么来了岳州?

虽心中疑惑却不敢怠慢,也跪在地上参拜。

二皇子打量了他的官服一遭道:“这位想必便是岳州的按察使宋大人吧,曾听父皇提过宋大人为官清正,廉洁奉公,有宋青天之称,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饶是宋良臣久居高位也兴奋的老脸通红:“臣在岳州任上数年,却并未除去三害,更有负君恩,心中惭愧已极。”说着对着京城的方向,行了大礼叩头方起身。

叶全丰心道,这位二皇子虽素来低调,并不参与国事,却到底是龙子啊,轻飘飘两句话便收拢了一位封疆大吏的忠心,看起来这天家骨肉,真没一个简单的,只不过,这位可极少出宫,更何况出京来岳州了,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且还是这个节骨眼儿,他来做什么?若是得圣上委派来岳州公干,自己这个岳州布政使没道理不知道啊,若说是为了私事,这岳州能有什么事值得二皇子大老远跑这一趟的?

叶全丰便开口道:“不知二皇子此到岳州是?”

二皇子摆摆手:“叶大人不必紧张,本皇子是静极思动,在宫里待的烦闷了,便想着出来散散心,听说叔爷在岳州,便来走走,顺道送些小玩意过来。”说着随手指了指湖边儿。

叶全丰跟宋良成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齐齐一惊:“这是什么?怎么跟跟大铁桶似的。”

二皇子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的确是铁桶,不过是个能发射□□弹的铁桶,是我新近研究出来的,听说叔爷要剿水寇,正好用这个试试,看看威力如何?”

发射□□弹的铁桶?叶全丰跟宋良成彼此对视了一眼,虽说不知二皇子在宫里捣鼓什么,但二皇子把皇宫炸了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看二皇子这一脸兴奋的神情,就知道,这哪儿是什么小玩意,分明就是大杀器。

二皇子这是想在岳州试试这□□桶的威力,叶全丰跟宋良成两人一阵阵头皮发麻,这位祖宗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做事全凭心情,根本不考虑后果,这炸了水寇的老巢自是好,可万一伤及百姓,又该如何。

指望这位考虑这些,绝无可能 ,想到此,叶全丰忙道:“二皇子,如今正值隆冬,并非剿寇之机,且这剿寇有岳州的水兵大营,二皇子这玩意就不必了吧,这火器非同小可,且不可控,只怕会伤及无辜。”

二皇子脸色一沉:“得了吧,那些水寇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有什么可无辜的,就算他们以前无辜,可绑了本皇子的师傅,那也是罪大恶极,便把他们一个个都剁成肉酱,也难解本皇子心头之恨。”

叶全丰两人齐齐傻眼,心道,师傅?这教导皇子们的不是太傅便是大儒,这样的人物若来了岳州,他们又怎会不知呢。

宋良成:“敢问二皇子,是哪位太傅大儒来了岳州?”

二皇子:“什么太傅大儒,那些老学究跟本皇子有什么干系,本皇子说的是叶大夫。”

叶大夫,棠梨?叶全丰眼睛都睁大了一圈,棠丫头什么时候成了二皇子的师傅,怎么自己不知道。

二皇子可不管两人如何想,摆摆手:“总之,我师傅就是她,她不想认都不行,所以,那些水寇敢动本皇子的师傅,就是活腻了,不让他们尝尝本皇子的手段,以后别人若知道,还当本皇子好欺负呢。”撂下话,迈脚进了营帐。

宋良成:“叶大人,这叶大夫可是真人不露相啊,下官竟不知她是二皇子的师傅,只是下官有些想不通,叶大夫医术高明自是不假,可做二皇子的师傅,难道是教授医术吗。”

叶全丰苦笑了一声:“不瞒宋大人,此事我也是今儿才知道,至于其中缘由,还需等棠丫头回来方能知晓,不过,有二皇子在,此事却更麻烦了。”

宋良成点头,二皇子是有名的混世魔王,虽说齐王能辖制,可如今这出兵剿寇的便是齐王,哪里还会辖制二皇子,瞧齐王殿下这意思,真要是棠梨这丫头有什么不测,只怕把整个岳州城平了也不新鲜,偏偏里面两位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他们执意出兵,岂是自己跟叶大人能拦得住的。

到了如今,能拦住里面两位的唯有叶棠梨一人。

☆、第163章 是起猛了

可如今棠梨正在那水寇的老巢之中, 宋良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这水寇真是不长眼, 好端端的绑叶大夫做什么?”

叶全丰:“前日里府衙那边儿便传来消息, 说近日总有水寇上岸来绑人,绑的都是郎中, 过不几日便又送了回来, 不曾做出劫掠百姓之事, 府衙的捕快也问了那些郎中, 可那些郎中怕说出来身家性命不保,一个字也不敢透露, 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出一二, 若不是为了医病,绑大夫去做什么。”

宋良成:“这就说得通了, 必是水寇里什么要紧的人病了,虽绑了几个大夫过去, 却不顶用, 这才来绑叶大夫,不过, 既前头几个郎中都送了回来,想必也不会对叶大夫如何, 更何况叶大夫医术高明,别管什么疑难杂症, 必能药到病除, 这医好了病, 还能扣着人做什么。”

叶全丰:“话虽如此, 可这都过了一天一宿了,还不见人,怕是出了什么变数。”

正说着,忽宋良成道:“叶大人你瞧那湖面上仿佛有条小船飘了过来。”

叶全丰忙看了过去,这会儿天色已是蒙蒙亮,这营地正在湖边,并无遮挡,视野开阔,只是正值清晨,寒气凝结有些雾气昭昭,但也能清楚看见,那雾气笼罩的湖面上有一艘小船缓缓飘了过来,叶全丰忙令人去看究竟,就这么一艘小船,应该不是水寇,可这寒冬腊月的大清早,渔民们都不下水了,举凡湖面上有船,都是不怕死去捉猪婆龙的。

但去捉猪婆龙的大都是水寇,且都是一队一队的,撑的也都是大船,再说,也没有一大早就下湖的。

不大会儿功夫,便听见蹬蹬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兵服的青年男子快步走来,怀里抱着个人,用斗篷裹着,看不见面容,但这青年男子叶全丰却认得,忙上前一步:“定山,这是怎么了?”来人正是棠梨的小舅苏定山。

苏定山:“叶大人等会儿再跟您解释,先救我家小丫头,这些水寇真不是东西,把人迷晕了丢在船上,这寒冬腊月的在水面上飘了一宿,没冻死真是造化了。”

苏定山话音刚落,大帐前人影一闪,齐王已到了近前,伸手便把人接了过去,苏定山没想到,自己说话的功夫,抱在怀里的外甥女就被人劫走了,眉头一皱,便要抢回来,开玩笑,小丫头可是自己最疼的外甥女,岂能让别人抢走。

更何况还是个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只不过苏定山手未伸过去,就被叶全丰拉住躬身行礼:“参见齐王。”

苏定山愕然,这小子就是赫赫有名曾平南燕的齐王?不像啊,虽说有些冷冰冰的,可分明就是个才二十多的小子啊。

再说,就算他是齐王殿下,也是不相干的外男,从自己这个小舅怀里抢人,从哪儿也说也没道理啊。

想到此开口道:“我是她的……”苏顶上本来想说我是她的舅舅,应该我抱着,你一个不相干的外男抱着不合礼数。

可没说完,便对上齐王的目光,顿时心中一凛,后面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了,苏定山顿时就信了,这位的确是那位传说中所向披靡的将军王,这份气势若非寻常人能有。

齐王目光略缓了缓:“这边暖和些。”说着已抱着人进了大帐。

苏定山有些莫名其妙,即便这位是齐王殿下,可这么抱着个未出阁大姑娘进自己的帐篷也不合适吧,这根本不是暖和不暖和的事。

侧头看向叶全丰:“叶大人,齐王殿下跟我家小丫头,这,这……”

叶全丰拍了拍他的肩膀:“棠丫头跟殿下颇有交情,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苏定山挠了挠脑袋,颇有交情是怎么个意思,这一男一女的哪有论交情的,更何况就刚齐王殿下那伸手的顺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媳妇呢,自己这个亲娘舅都得靠后了。

叶全丰知道苏定山的性子,可棠梨跟齐王殿下的事,便是自己也是大略猜的,具体两人到了什么程度,自己也不知晓,又如何跟苏定山解释。

但有一样,叶全丰却看得清楚,齐王殿下对棠梨那是爱到心尖儿上了,毕竟何时见过冷静睿智的将军王,如此急躁而不计后果的要出兵,又何时见过一贯冷心冷情的齐王殿下,如此形于色的紧张心疼,不管两人之前是怎么个情形,今儿叶全丰算是看明白了齐王的心,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大帐内炭火烧的正旺,外面虽是寒冬,帐内却温暖如春,榻上棠梨还昏睡着,身上盖着一件狐狸毛的大氅,那狐狸毛雪白雪白的,无一丝杂色,映的那张小脸上越发眉眼如画。

榻对面齐王手里拿着一卷兵书,书是翻开了,可目光却并未在书上停留,而是越过手中的兵书,落在对面榻上的棠梨身上。

不用郎中,自己一探她的脉便知是中了迷药,除此并无丝毫损伤,也是到了此时,自己的心才算安稳下来,细想起来也不禁暗暗苦笑,自己以前何曾想过有一天会为了个小丫头,如此不计后果,若非她平安归来,此时这片水域已是惊涛骇浪。

他心知如今还不是剿寇的时机,亦明白叶全丰跟宋良成的苦心布局,但即便知道这些,若这丫头有个闪失,自己一怒之下,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原来不知何时,这丫头已经如此要紧,要紧到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她能影响自己至此,刚还躁动狂暴的心,只把她抱进怀里,便安稳了。

这丫头究竟哪儿好,惹的自己如此喜欢,齐王认真看了一会儿,眼,鼻子,唇,头发,手,脚,就算那隐在雪白狐狸毛里耳朵都异常秀气,总之哪儿哪儿自己瞧着都好。

这会儿外头集结的水军已各自归营,因这丫头,水边只剩下自己这一顶大帐,他想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即便她并无损伤,却也能想到她这次的经历必然十分凶险,便她再聪明也终归是个小姑娘,而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水寇。

忽见她眼睫动了动,像是要醒了,齐王放下手里的兵书走了过去,在榻边儿上坐了下来,棠梨皱了皱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齐王的脸。

棠梨心道,自己做梦了吗,即便做梦怎会梦见齐王,自己跟他又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没道理做梦还能梦到啊。

下意识闭上眼,过了会儿才又睁开,眼前依然是齐王那张脸,要说区别也是有的,记忆中这张脸虽生的俊却是冷冰冰的,总是一副万年寒冰生人勿进的样子,今儿这冰仿佛融了一些,尤其眼睛,仿佛江南二月里的春风一般,和煦温柔。

被这样温煦的目光望着,真是通体舒泰,不对,这目光的主人可是齐王,他这么看着自己做什么,棠梨陡然清醒过来,蹭的坐了起来,起的太急,加之他离的又近,一头撞在他怀里。

棠梨急忙要推开,却被他的胳膊揽住箍在怀里动弹不得,棠梨不免有些急:“你,你放开我。”

齐王却道:“可是你自己主动扑到我怀里的,怎么又让我放开。”语气颇有些戏谑逗弄的味道。

棠梨:“谁主动了,我是起猛了。”

齐王轻笑了一声:“便起猛了,也是你扑到我怀里的,由不得你不认账。”

饶是棠梨一张脸都红了:“你,你先放开我。”说着挣了一下,哪里挣的动,齐王是习武之人,且精于内家功法,以前身染顽疾之时也非寻常高手能比,更何况如今,顽疾已愈,只他不放人,棠梨便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是挣不开的。

齐王低头,目光落在她一截红透的脖颈上,不觉心中一荡:“那你可认账吗?”他说话的时候,略低了些,气息拂在棠梨的脖子上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