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六心里疑惑非常,火炮已经交接了,主子的差事就算了结了,在这岳州城还有什么要紧事,不过知道主子的脾气没敢问,反正主子去哪儿他当奴才的跟着就是。

第二天站在老君观山门外,冯六终于弄明白二皇子所说的要紧事是什么,还是叶大夫,整个岳州城都知道,叶大夫在老君观坐诊行医,主子自然也听说了,偏还说什么要来烧香拜真人,只怕二皇子要拜的真人并非太上老君而是里头坐诊的叶大夫。

二皇子进了老君观便不紧不慢的逛了起来,看似漫不经心,却跟着人群往里走,不用想也知道,人多的地方便是棠梨的坐诊之地。

还没到地儿远远就瞧见求医的排成了长龙,二皇子愣了愣:“怎么这么多人?”

冯六:“主子,叶大夫医术精湛,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如今在老君观开堂坐诊,加之又是义诊,一文诊费不收,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来求医的自然不少。”

二皇子:“天下人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图,不是图名利便是图富贵,你说师傅图什么?”

冯六:“听人说大夫都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这医者父母心,想是什么都不图的。”

二皇子嗤一声:“狗屁的医者父母心,我看都是黑心,庸医,不说别处就说太医院,都是些什么货色,提起那些人本皇子气就不大一出来。”

正说着,忽听前面一阵吵闹:“你怎么加个,我们可都排半天了……”

滚一边儿去,加个儿怎么了,啰嗦什么,找打是不是?

二皇子挤到了前头,正瞧见一个小子,穿了件百蝶穿花的袍子,大冷的天手里还捏了把扇子,一摇一摇的自以为风雅,殊不知落在别人眼里却是笑话。

尤其在这老君观里,不是来看病便是来烧香的,打扮都极是素净,谁会穿的如此花枝招展,明显酒色过度的一张脸上,很有些猥琐。

刚吆喝的正是旁边跟着的小厮,那小厮仗着主子的势,恶形恶状,直接把前面排队求医的老汉推到一边儿,那老汉气不忿,说了几句,那小厮举起手里的鞭子就要往老汉身上抽。

二皇子皱了皱眉,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厮的手:“人家都排队,你非要加个,人家说你两句就要抽人,还有王法吗。”

那小厮翻了二皇子两眼,一撇嘴:“王法,你小子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这里是岳州,我们公子的话就是王法。”

二皇子:“你们公子的话便是王法,好大口气,不知你们家公子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厉害。”

那小厮哼了一声:“说出我们公子的名号,吓死你。”

二皇子:“不怕,我胆子大,你且说出来试试,看能不能吓死我。”

那小厮一拍胸膛:“我们家老爷是这岳州城的知府大人。”

二皇子忍不住嗤一声乐了:“我当是什么了不得人物,原来是知府公子。”

那小厮一听话头不对,不禁怒道:“你什么意思?”

二皇子:“没什么意思,就是被你家公子的名号吓着了而已。”

吴玖觉得这小子无论语气还是神情明摆着就是嘲笑自己,顿时恼火上来:“你这小子趁早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少管闲事,惹恼了小爷,没你的好果子吃。”

二皇子:“巧了,偏我就喜欢吃果子,好的坏的都喜欢。”

吴玖脸色一沉:“你小子故意找茬儿是不是?”

刚那个老汉大约听见吴玖是府衙公子,有些惧怕,偷着拉了拉二皇子的衣襟低声道:“这府衙公子是岳州城有名的混世魔王,惹上他没好儿,算了吧。”

二皇子忽想起,在京里自己也被人暗地里称呼混世魔王,先头也没觉得什么,谁想这姓吴也有这样的绰号,如此说来,自己岂不跟这姓吴的混账成一路货色了吗。

看看这姓吴的猥琐样,二皇子顿时心情极差,尤其吴玖这张脸更觉碍眼,于是直接抬腿一脚就踹在了吴玖胸口上。

吴玖哪里想到,自己都报出了家门这小子还敢跟自己动粗,一时不妨,被这一计窝心脚直直踹飞了出去,咣当砸在那边儿的墙上,疼的他直哎呦。

指着二皇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上,今儿不把这小子剁成肉酱,我就把你们剁了。”吴玖话音一落,除了刚那两个小厮,又从旁边钻出两个来,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的瞪着二皇子,眼瞅就要动手。

棠梨走了出来,扫了眼墙边的吴玖,方道:“这里是老君观不是演武堂,几位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二皇子见她神色不善,忙道:“可不是我要动武,是这姓吴的起的头。”

吴玖这会儿终是看出了些门道,指了指两人:“好啊,原来你,你们认识,叶棠……梨……”他的梨字还未出口,二皇子又是一脚踢飞了出去。

这会儿没刚才的好运气,直接晕了。

跟着吴玖的那些人,一看这架势便知不好,谁都不是傻子,以往公子只要报出家门,就没有不怕的,毕竟老爷可是岳州知府,堂堂的四品命官,就算比不得那些一品大员,可岳州天高皇帝远的,老爷便是实打实的土皇上,只在岳州这地界儿上讨生活的,谁不怕。

可这小子不禁不怕,还一脸嫌弃憎恶的往死里下黑手,刚那两脚可真是一点儿没留手,而且打了公子也没跑,还跟这叶大夫有说有笑的,这小子若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是有来历的,瞧意思像是后者,毕竟胆子再大也没说大到不要命的。

要说有来历的,那可就坏菜了,敢明目张胆的痛殴知府公子,这小子的身份必然不简单,莫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不管怎么说,公子被人打成这德行,若连个名号都不知道,回去也没法交差,想到此,头先的小厮道:“你,你,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看回去禀了我家老爷,再收拾你小子。”

二皇子倒是乐了:“报名,莫说你,就是你们家老爷也没这个资格。”

那小厮心里着急又道:“你小子怕了,不敢说。”

二皇子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回去跟你家老爷说,若想找揍他儿子的,便去观潮阁,我如今住在哪儿。”

观潮阁,那小厮陡然一惊,顿时连后脖颈子都是凉飕飕的,这观潮阁别人不知底细,自己可是知道,那是齐王殿下的产业,而观潮阁可不是客栈,有银子就能住在里头,便是吃饭都得提前几个月预订,还不一定能排上号,能长住在观潮阁的也只有齐王殿下了。

莫非这小子是齐王殿下?不,不对,年纪上瞧着不对,而且听闻齐王是有名的冷面王,不拘言笑,可这小子却笑得很是欢实。

可不是齐王本尊又住在观潮阁,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真让人猜不透,不管如何,反正问出了地方,回去也勉强能交差了,趁着这位没发威,赶紧撤吧。

想到此,丢下两句虚张声势的狠话,抬着吴玖跑了。

二皇子颇有些郁闷:“就这么块料,也敢称混世魔王,真是丢人。”

棠梨却暗暗好笑,让他这么一说,混世魔王倒成了褒义词,这吴玖大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挨了两脚的原因,并不是他欺凌老人,而是因这四个字,若以后知道,估摸得气吐血不可。

棠梨本来不想搭理他,可他找上门来,还帮自己解决了吴玖这个麻烦,说起来也算自己欠了他份人情,便不好太冷淡,却也不知这小子非缠着自己做什么?昨儿上了自己家不说,今儿还跑来了老君观。

交代清风一声,把他让到后面方道:“二皇子此来老君观有何指教”

二皇子:“你看这话可就远了,你是我师傅,我是弟子,只有师傅指教弟子的,哪有弟子指教师傅的道理。”

棠梨没工夫跟他打嘴架,外头还有好些病人呢,索性直接了当的道:“你若无事我可出去看诊了。”

二皇子忙道:“别介啊,弟子大老远来了一趟,师傅总的指点一二才是。”

棠梨:“二皇子天赋异禀,连火炮都能研制出来,哪还用别人指点。”

二皇子:“别人是不用,可你不是我师傅吗,昨儿师傅既说到了那个有效射程,想必知道解决之法。”

棠梨这才明白,他今儿来的目的,真有些后悔昨儿一时嘴快,便惹了这么个跟屁虫回来,不过,棠梨觉得以这小子对火器的痴迷,倒不妨多引导引导,虽说自己是个外行,可这小子却是不折不扣的天才,没准自己这个外行随便几句话,就能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来,毕竟火炮都被他研究出来了,又怎知别的没可能。

想到此,便给他粗略讲了讲自己所能知道的一些关于火器的原理,好在她是军总的大夫,认真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外行,作为军总的大夫,也是要随着野战部队演习 ,一些必要的素质是必须的,虽说她一个大夫不用打仗,但枪支弹药也是有些常识。

所以如今班门弄斧的给这位天才讲起来,也头头是道,从二皇子越越兴奋的神情来看,棠梨成功了,果然,棠梨的长篇大论之后,二皇子便眼睛发亮的盯着棠梨:“师傅,你别做大夫了,跟我回京,咱们一起研制更厉害的火器,这可比当大夫有意思多了。”

棠梨心道,就自己这两把刷子,也就这会儿还能糊弄糊弄这小子,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估摸自己想糊弄都不可能了,这就是面对天才的悲哀。

棠梨摇摇头:“我不过只知皮毛,且对此并无兴趣,我只喜欢做大夫。”

二皇子虽觉可惜却也未再说什么,他着急忙活的下山去改造他的火炮去了,棠梨的一番话给了他拨云见日的感觉,有些过去怎么也想不通的原理,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并未回观潮阁而是去了水军大营,毕竟火炮都在这里。

二皇子乖乖的回了水军大营,且一头扎进了放置火炮的库房里,便再也不出来了。

卫守将怕二皇子有闪失,忙来寻齐王禀告此事,齐王挑了挑眉问韩松:“他今儿去了何处?”

韩松:“回主子话,二皇子今日一早去了老君观,下山之后也没去观潮阁,直接回了水军大营。”

齐王点点头:“知道了。”

卫守将:“二皇子一直说水寨里闷,不耐烦待在这边,怎么今儿转性了。”

齐王:“二皇子痴迷火器,能让他转性也只有这个了,他自来如此,不妨事,由着他便是。”

卫守将:“可这眼瞅便过年了,二皇子若执意不回京只怕不妥。”

齐王:“这个不必着急,想来再过几日,他便会启程回京了。”

卫守将很有些疑惑,瞧昨儿二皇子那意思,明摆着就想留在岳州不走了,这才一天的功夫就改主意了?

却听齐王道:“三日后本王启程回京。”

卫守将方明白过来,齐王殿下为何那么说了,是想把二皇子直接带回去,齐王是奉了皇命来巡视水军的,如今差事办完自然要回京复命,却想起什么忙道:“那剿寇之事……”

齐王:“水寇之所以盘踞岳州多年,依仗的便是那纵横水道下复杂的地形,且这岳州的水道四通八达,若不能聚而歼之,一旦逃脱,待休养生息之后,又会死灰复燃,只有将其引往一处,方能斩草除根。

☆、第169章 礼贤下士

想卫平在岳州任守将数载, 也跟这些水寇缠斗了数载, 这些水寇着实如打不死的蟑螂一般, 朝廷一剿就钻进水泽之内隐于暗处,使的水军无功而返,可一旦水军撤回, 他们便又会出来为恶, 不过近一年里倒是略消停了些, 虽绑架富户之事多了几起,可劫掠百姓却少了,即便如此, 这水寇依然是岳州大患, 若不根除百姓永无宁日。

想到此点点头:“殿下顾虑的是, 只是这些水寇狡猾之极, 平日里便劫掠也都是小股人马做案, 抓住这些人也无济于事。”

齐王:“故此, 只有找到这些水寇的老巢, 大军长驱直入, 方能一劳永逸。”

卫平忙道:“此法虽好, 却难实施,因他们隐匿的那片水域地形复杂, 暗礁丛生, 若无向导, 便我水军进去怕也是有去无回, 至于这向导……”

刚说到这儿, 韩松进来回禀:“布政使叶大人有要事求见殿下。”

齐王:“请叶大人进来。”

叶全丰进来见过礼,齐王道:“叶大人不必多礼,本王跟卫将军正说起剿寇之事,不知叶大人可有良策?”

叶全丰:“下官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齐王挑了挑眉:“哦,这倒巧了,那本王便洗耳恭听大人良策了。”

叶全丰却摇头道:“殿下见笑了,下官虽任岳州布政使,却时日尚浅,这些水寇盘踞岳州十数年之久,下官能有何良策?不过,日前竹山县叶知县举荐了一位贤才,此人在岳州多年,且才能卓绝且对岳州形势极是清楚,剿寇一事,下官虽不能,他必有良策于胸。”

齐王:“不知叶知县举荐的这位贤才现在何处?”

叶全丰:“正在大帐外。”

齐王:“怎不早说。”说着已站起迎了出去,一出大帐便看见叶全章跟个老道站在一处,叶全章本不想来,可跟劲节先生一番恳谈之后,深觉劲节先生乃是一位高人,虽是出家之人,但对岳州形势看的极清楚明白,尤其对朝廷近几年剿寇之所以失败,更是详细分析了一番,力陈利弊要害,叶全章听的暗暗佩服,如此人才,万不能耽搁在在自己这个小小的竹山县县衙里,便举荐给了叶全丰。

他哪儿知道,叶全丰对劲节先生慕名已久,来岳州之前,便知老君观又这么一位隐世高人,也早有意请他出山,却知这位劲节先生当年因妻子病逝悲痛之下看破红尘在老君观出家,几十年来一直醉心医术,不理凡尘俗世,故此想请他出山几乎不可能。

也正因劲节先生痴迷医术,他才起意让棠梨去试试,不想这一试果真成了,劲节先生心甘情愿下山,如今又被叶全章引荐到自己这儿来,正中了叶全丰下怀。

叶全丰心中欢喜,却也明白,劲节先生之所以下山可不是看的自己这个布政使的面子,更不是为了叶全章,而是因为棠梨,故此,叶全丰自是万分客气,直接带着人来了水军大营,俗话说的好这好刀得用在刀刃上,劲节先生这把剿寇的刀子利不利,拿的看拿在谁手里,若是在全章手里,也不过能对付十七八个水寇罢了,在自己手里,多些,或许能对付个百十来人,却也并不大用,可要是这把刀握在齐王殿下手里,便大不一样了,说不准就如二皇子新进研制出的那个火炮一般,威力巨大,只要齐王这把刀用的好,砍得正,想来这危害岳州数十年之久的水寇之害,便能彻底铲除,还百姓一个安乐清平的岳州。

虽想的好,叶全丰却也怕齐王殿下这位有名的冷面王,不给面子,到时候摆个冷脸,而像劲节先生这种隐士高人大多心高气傲,回头两相一碰,来个相看两厌可就前功尽弃了。

如今见齐王一听说有贤才献策,忙着站起来迎了出去,叶全丰松了口气,心中也不禁暗道自己当真是糊涂,想齐王殿下虽性子冷,却是大梁堂堂的皇叔,又是带兵之人,手底下都能统御千军万马,又岂会不知礼贤下士,更何况自己可是糊涂了,外头跟劲节老道站在一块儿的还有全章呢,别看全章官位不过小小的知县,品阶不过七品,可得了个争气的好闺女,便是高高在上的齐王殿下也巴望着给他这个七品知县当女婿呢,那日在大帐的宴席上,叶全丰就看明白了,这齐王殿下可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棠梨呢,连全章的礼都不受,且说话极是客气,想想也好笑,这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先认了老丈人,这事儿等回头谱了,跟自己夫人念叨起来,非笑坏了不行。

果然,一见齐王,叶全章便不由有些紧张起来,便要叩头,已被齐王先一步拦住:“叶大人不必如此。”说着对旁边的劲节先道:“这位想必便是劲节先生,久仰先生大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之幸。”说着躬身一礼。

劲节先生自是不敢受齐王的礼,忙侧身避开道:“贫道不过一出家之人,如何担得起殿下如此相待。”

齐王:“先生虽是出家人,却仍心念百姓疾苦,实在令人钦佩,如今隆冬天寒,请先生帐内吃茶叙话。”

一行人这才进了大帐,彼此分宾主落座,方重说起剿匪之事,劲节先生道:“殿下所言甚是,若想彻底除了这一害,必须聚而歼之且要一击即中。”

卫平:“先生说的极是,若想聚而歼之唯有直捣水寇老巢,可这水寇狡猾非常,隐藏在水泽之中,以复杂的地形暗礁为屏障,想找到准确地点,已是不易,便知道地点,若无熟知地形的向导也是无用。”

劲节先生起身,揖手:“这向导吗,贫道倒可举荐一位。”

齐王大喜:“如此,请先生速速说来。”

劲节先生看向叶全丰:“听闻叶大人暗地里派人寻访一位江湖人?”

叶全丰点点头:“正是,听闻这位曾是水上霸主人称混江龙,对这一带水域地形极为熟悉,只可惜当年金盆洗手之后便不知踪影,至今已有十数年,也不知人在何处,不知先生说的可是此人?莫非先生知道此人下落?”

劲节先生摇头:“我也只知他姓李,当年曾有过数面之缘,至于他如今在何处,却也并不知晓?不过,他称混江龙,自是离不开水的,即便退隐想必也是在水上讨生活,若想寻此人,只从这上面着手,便一定能寻到此人。”

齐王:“韩松吩咐下去,若寻到此人速速报来。”

韩松应着去了,齐王本要吩咐设宴,劲节先生推辞道:“殿下莫怪,非是贫道不识抬举,而是老君观中尚有求医的病患,今日叶大夫不在 ,只星阑一人怕是忙不过来,贫道还需早些回去才是。”

☆、第170章 探听行踪

叶全丰目光闪了闪, 心道这劲节先生推辞宴席倒不奇怪, 可找的这个托词却有些奇怪, 拖只是想推辞,只说老君观那边儿求医的人多, 余星阑一人忙不过来, 难道齐王殿下还能硬留他不成,可他却提了棠梨,这明摆着是说给齐王殿下听的, 估摸这老道是知道了些什么。

倒真是消息灵通,齐王殿下对棠梨的心思, 虽说从未有过遮掩, 可因两人的身份天差地远,知道根底儿的人真不多, 不说旁人就是全章这个当爹的, 到如今也是稀里糊涂的,他举荐劲节先生是觉以劲节先生大才, 屈就他小小的竹山县, 实有些大材小用 ,却哪里知道,请出这位隐居多年不理俗事的劲节先生的人,其实是他的亲闺女。

说起来好笑,在场的人几乎所有人都知这里的文章, 只是全章这个当爹的最是糊涂, 这大约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而劲节先提起棠梨也是间接的告诉齐王,自己这趟出山并无攀权富贵之心,只是因棠梨的人情,也等于直接告诉齐王,自己志不在庙堂,心在山野,不会入朝为官。

这暗语机锋打的当真妙不可言,也令叶全丰暗暗钦佩,果然这劲节先生名不虚传,且不说他的大才,就凭这份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风骨,便当世罕见了。

叶全丰听懂了劲节先生的暗语,齐王自然也心知肚明,以他的身份即便知道这劲节先生乃当世奇才,也不会强人所难,更何况他还祭出了叶大夫,便看在她的面子上,自己也断不会为难他。

不过,她不在老君观会在哪儿,叶府还是竹山县县衙?自己明日便将回京复命,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个月,走之前总要见她一面道个别才是。

想到此,便也不再相留,让卫平带自己送客,劲节先生等人出了大帐,还没走出水寨,便听后面一个公鸭嗓子喊道:“叶大人留步。”

他这一句叶大人,叶全丰跟叶全章都停了下来,有个小子两手里各提着个食盒小跑了过来,到了跟前,方认出是刚在齐王殿下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叶全丰等人不敢怠慢,忙欠身:“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那小太监忙摆手:“ 叶大人不必客气,殿下并无什么吩咐,只是刚观潮阁送了几盒点心过来,观潮阁旁的吃食寻常,这点心做的倒还过得去,记得上回老夫人回京之时,颇喜欢国公府的点心,便让奴才拿来给叶大人,让您捎回去给老夫人尝尝。”

叶全丰什么人,这小太监一张嘴就知齐王的意思了,这哪是送什么点心,分明是用这点心探听消息,看看棠丫头是不是在叶府?

叶全丰心里暗暗好笑,可见这男人都一样,哪怕尊贵如齐王殿下,能统领千军万马,尸山血海拼杀出来的堂堂冷面王,一旦碰上情之一字,也成了凡夫俗子,其实以他的地位,只是想知道棠梨的行踪罢了,何需这般弯弯绕的手段。

叶全丰心里虽好笑,面儿上却不露,伸手接过点心来道:“殿下 日理万机,却还惦记下官家中这些琐事,上此从京里回来,家母便大赞了国公府的厨子做点心的手艺好,比我们府里的强远了,如今有了这点心,可真好,只可惜,棠丫头今儿不在府里,要不然,家母有了这些点心,再有个陪着解闷说话的孙女在旁,不定多欢喜呢。”

旁边的全章忙道:“今儿棠儿随内子去了济民堂,老夫人若惦记,待家去让她去住些日子。”

叶全丰点头:“这么着就好了。”说着跟小太监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下官多谢殿下赏赐。”

小太监道:“叶大人客气了,各位大人慢走。”叶全丰等人这才出了水寨大营。

叶全章回县衙的时候手里提了一盒点心,苏氏瞧见奇怪的道:“你不是去办公务了吗,怎么还有空买点心?”

叶全章把外头的大衣裳脱了,洗了手,坐下接了妻子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方道:“不是买的。”

苏氏更奇怪了:“不是买的,还能是半道上捡的不成,光瞧这外头的盒子也知道是值些银子的,你快告诉我哪儿捡的,回头我也捡去。”

叶全章惯知道妻子的性子,摇摇头直接道:“今日去水寨大营,齐王殿下赐给叶府老夫人两盒点心,说是观潮阁的,临回来前,叶大人硬塞给了我一盒,不等我推辞就走了。”

苏氏:“怪不得这盒子瞅着都金贵呢,原来是观潮阁的点心啊。”

叶全章奇怪的道:“你知道观潮阁?”

苏氏:“以前只听过名儿,都说是岳州城名气最大的馆子,前些日子听宋夫人说起,这观潮阁不光名气大,还牛的不行,贵的要死,一桌席面从上百两到上千两的都有,把我吓得,天老爷,这么贵的席面谁去吃啊,宋夫人笑的不行,说就这还得提前三个月订呢,怪不得街上都是馆子呢,原来这么赚啊,这盒点心既是观潮阁的,也不知多少银子,不行,这么金贵的东西,可不能吃,等我明儿扫听扫听再说。”说着叫了婆子来吩咐收好,还特意嘱咐别让傻姑跟傻婆瞧见,免得她们俩偷着吃了。

叶全章暗暗摇头,左不过一盒点心,竟当成了宝贝,想起叶全丰的话,便道:“棠儿呢?”

苏氏:“自是在她自己屋里呢。”

叶全章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苏氏急忙拦住他:“你做什么?”

叶全章:“我去瞧瞧她。”

苏氏按着他坐回去道:“今儿她在济民堂教那些妇人分辨药材,累了整整一日,你就别去了,让她好好歇歇。”

叶全章往窗外看了看,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不免有些心疼:“棠儿在老君观坐诊,已不轻松,难得在家歇上一日,你怎拖着她去济民堂?”

苏氏:“你自己闺女什么性子你这当爹的不清楚怎的,我若不拖她去济民堂,不定又跑哪儿去了,岂会老实的在家里待着。”

叶全章语塞,半晌儿方道:“棠儿这性子我瞧着倒好,能行医坐诊,为百姓医病,有什么不好的,你做什么非拦着她。”

苏氏白了丈夫一眼:“ 咱们是她的爹娘,女儿什么样儿自是都能包容,可外人呢,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将来怎么嫁人,难道你还真想让她当一辈子老姑娘不成。”说着叹了口气:“纵她不是我亲生的,却跟亲生的没两样,我这当娘的总得替她的终身打算,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个合适的来,那个庆福堂的少东家你还记得不,我瞧着他对咱们棠儿有那么点儿意思,又都是大夫,想来不会嫌弃棠儿抛头露面,只是不知他家里什么境况?订没订过亲?你说回头我让秦夫人去探探他的口风如何。”

叶全章:“那个,我书房里还有些公务。”撂下话快步走了。

苏氏自是知道丈夫是不想听自己说这些,哼了一声,女儿的亲事还得自己操持才行,要不然,等好婆家都被人挑走了,再着急可就晚了。

☆、第171章虚惊一场    当娘的着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