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严颖一下子抬起头来。

辛韵反射性地弹跳起来,顾不得腿上相当灼人的热度,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严颖眉头才略蹙,严嫲嫲已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见辛韵一脸做错事的狼狈样子,老脸又拉了下来:“怎么回事?”

“嫲嫲,”在她冷言训斥之前,严颖已收起先前的气压,温和地道,“带她去换身衣裳,看看是否烫伤了。”

辛韵很是尴尬。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等下回去再换就可以了。”

“嫲嫲…便用我以前的衣裳吧。”

“公…走吧!”见严颖的神色淡而冷静,严嬷嬷收住了本欲反对的谏语,木着一张脸扫了一眼辛韵。

辛韵只好讪讪地道了声谢。屈了屈膝后转身离开。

严嫲嫲直接把她带到严颖房间的更衣室中,粗鲁地掀开她的裙摆看了伤处,发现虽然已经泛起了一片红色,但伤的也还不算重。便取了瓶药膏让她自己涂,自己则出去拿衣服。

一会后。拿了套嫩黄色的春衫来,让她自己换上。

衣裳的款式看着已有些过时了,但是料子极好,大小也相当合身。

想到这女装是严颖小时候曾经穿过的。辛韵心中不由地有几分古怪,严嬷嬷唤了她两声才醒过神来。

再次回到书房,严颖已放下案头的公务。正在轻缓品茗等候着她,目光在她的衣裙上扫了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因此而勾起了什么回忆一般,连带说出来的语音都有一丝飘渺之意:“你有事找我?”

辛韵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目光,挺了挺身,正色道:“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张志真死了,我的乳娘的仇也算报了,论理说,我本该和芳儿一起回去给乳娘上个坟,但…所以,我想问问你,能否让我们找一个寺庙,为芳儿的父母做场法事?”

她等了等,见严颖只是望着她,并未说话,不由有些失落地垂眼:“若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可以不去,你让人带着芳儿去一趟也可以的。”

严颖还是没有马上回答她,反而放下了茶盅,拿起了一本书。

辛韵还以为他不肯放行,小嘴一抿,就想据理力争合法权益,强调自己可不是真的笼中鸟,严颖却忽然说道:“如此…那就后天吧,日子正好,你也去。”

“啊?”辛韵的小嘴半张着,有些不可置信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还准备了好大箩筐的话打算辩论上半天呢!

“怎么?不好?那就再等等…”严颖剑眉微微一扬。

“啊不不不,后天正好,后天正好。”辛韵急忙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有些讨好地看着他,“谢谢,谢谢啊,我先替芳儿姐姐谢谢你了,还有我的乳娘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感激公子仁德的…”

“马屁就不要拍了,早去早回便可。”刚才还横眉竖眼打算质问样呢,一转眼就一副谄媚相了,严颖嘴角微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在下意识里逗弄眼前这个小姑娘。

“我一定尽量早点回来,那我就不打扰,先回去准备了。”辛韵立刻起身。

刚转身迈腿,后头的人已道:“既然来了,就陪我用午膳吧。”

啊?就求这么点事情就还要陪吃啊!辛韵小嘴扁了一下,心中很是不愿,回过头来脸上却已习惯性地带上笑:“好啊。”

其实,食不言,寝不语,古代这两大规矩,她向来是极讨厌的。

不管是以前和乳娘芳儿还在威国府里,还是后来不得不跟在古岳曦身边,以及和新认的哥哥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没有这种苛刻规矩的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的。风尚流离开之后,徐娘子和魁英两位女师都是在自己的房中单独用的饭,她只和芳儿和董家兄弟一起吃,吃饭的时候更是百无禁忌。

可唯独每次和这位严公子在一起…

唉,以前翻山越岭钻矿洞,艰苦简陋的时候,严嫲嫲犹自像伺候皇帝一样地伺候着他,她在旁边稍稍发出一点响动都会吃严嬷嬷的白眼,如今他已回到自己的地盘,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高贵的人上人味儿,更衬得她像个既土不啦几又粗俗没教养的乡巴佬一般,偏偏还要一起用膳,难道他是知道自己上礼仪课的时候最不用心,故意要借机敲打一下自己么?

可是,谁教她正有求于人呢?也罢。不过一顿饭而已,大不了就拼着吃不饱回去再加餐就是了。

想到此,辛韵挺了挺胸,等到严颖举筷之后,假装镇定地也跟着去夹菜。

但是等夹住一块肉,即将抬起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来她忘了一件事了…她的手这两天正抖着呢。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拿不住茶碗。现在好像连肉都嫁夹不起来了…

见她筷子戳在盘中一动不动,某人不禁抬起他那双平静而又深邃的眼睛看她一眼。

好吧,豁出去了。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一块肉。

辛韵咬了咬唇,将心神都灌注在右手之上,极力地克制着肌肉,终于缓慢地将那块肉给夹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向自己的小碗挪移。

眼见快要成功了,手指忽然有点使不上力。嘭地一声,肉肉好死不死地正掉在面前的汤碗之中,妥妥地溅了她一脸,羞得她差点儿想把脸也跟着埋进去。忙胡乱地摸手帕,却又想起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已经用掉了。

一方素色的没有半点刺绣的手帕递了过来。

地洞在哪里?快让她钻一下吧!省的她再继续出丑!简直晕死了!

辛韵红着脸,顾不得许多。忙接过来胡乱地擦了几把,看都不敢看严颖一眼。

等她擦完。咦,碗里怎么多了一块肉了。

抬头偷瞄某人一眼,却见某人垂着眼只是优雅地吃着自己的饭,便乖乖地把碗里的菜给吃了。但是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不大可能控制住右手,怎么可能还会再伸手去夹菜,只好埋着头扒白饭…哦,不对,餐桌礼仪要求不能用这个动作,她还是斯文地一点点夹吧,还好米饭就在前面,头凑过去一点还是夹的起来的。

先前她摔破茶盅的时候,严颖并没有注意到细节,现在见她一个劲地只吃白米饭,而且连白米饭都夹的很艰难的样子,再一想这几天她似乎才刚开始连系着沙包练字,哪里还会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眼中不由又泛起几不可察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又随手给她又夹了几筷菜,等她偷看过来的时候却已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于是,餐桌上的气氛便一直诡异地持续着,某人当作自己没夹,某人则当作都是自己夹的,只管埋头吃,直到一顿饭终于艰难地吃完,碗筷相继落下,两人才忽然往各自的筷子上望了一眼。

今天的桌上,并无公筷,她好像一直在吃沾着某人口水的菜…

怎么办?难道还能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那岂不是等于嫌弃这位尊贵的严公子吗?那可是绝对会死的妥妥的…那当没这回事?以前和爷爷一起吃饭的时候,爷爷也是时常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的…好吧,就当做没这回事好了,再说,对方毕竟是个大帅哥,严格说来,也不算亏吧?

转念间,辛韵迅速地移开了目光,起身福了福:“那个…严公子,我还有课要上,可否先行告退?”

“嗯,去吧。”某人声音低沉地道,听起来仍是十分平稳镇定。

辛韵哪里还好意思看他,立时如蒙大赦一般赶紧闪人,却正好漏了某人此刻的脸上也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尴尬神色。

两天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沐浴斋戒之后的辛韵和芳儿终于戴上帷幕,登上直接停在院门口的马车,董二和董六都有亲人逝于董家村的劫难之中,也一并地同去。

至于随行的,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小厮外,还有最懂各种礼节的徐娘子和身负护卫之责的魁英。

因要早去早回,出发的时候天色不过才初明而已,连朝霞都未升起。

不过这古时的人们都习惯早起,这当口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各种气味和声响钻入车里,对于与世隔绝了一个多月的辛韵等人而言,简直是充满了诱惑。

忍了又忍,直到应该已经远离院子了,辛韵才略略垂头,礼貌地向徐娘子行礼,问道:“徐娘子,我们可以稍微打起一点窗帘吗?”

虽说当日丑话说在前头,不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地正经拜师,但那只是实在不想被这个时代愚忠愚孝等不公平的封建思想所束缚而已。

其实从小到大,由于家庭环境的关系,她一直都非常珍惜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素来都有尊师重道的习惯,因此实际上她是一开始就对徐娘子和魁英以礼相待的,待经过一段时间相处,越发地发现徐娘子的才学和修养绝非普通人可比,尊敬之情自然而然地就更多更诚了。

而且徐娘子看似有些高傲,时常公事公办的样子,但你若是大大方方地提出要求了,只要合理的,倒是大半都会允许。

果然,徐娘子没有驳回,只是平和地提醒:“帷幕戴上。”

辛韵和芳儿连忙道谢,总算得以光明正大地透气,虽说还是隔着一层薄纱,但依然近乎贪婪地打量着陌生的街景。

身为一国之都,这大同城的街道果然是比大兴城和铜州城繁华开阔多了,别的且不提,仅凭一家接一家店铺上头的招牌,便是有行有楷有隶有草的各有千秋特色。

等等,这个字念什么来着?呃…下一家的那个字好像也不认识。

待辛韵边欣赏街景,边有意地游览各色招牌门匾,几乎是连续地发现了好几个字都还不认识后,不由汗颜地脸都红了。上辈子她还没来得及上大学就来到这个世界了,现在确实直接退化到半文盲状态,连字都认不全了,看来,她还得加快识字速度才行。

本着虚心请教好尽快脱离文盲行列的态度,于是,接下来的马车中时不时地就会传出一声声的不耻下问。

“徐娘子,那是什么字?”

“徐娘子,那是什么字体?”

“徐娘子,不好意思,右边第二字我也不认识…”

好在徐娘子的气度一直非常好,问的再多都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甚至还借机给她讲解那些词语的深意,令她不禁深深拜服古人的取名智慧。

城中行人众多,且不时就有一望便是权贵之家的马车小跑而过,因此,辛韵等人的马车一直走的较慢,直到出了城门,行人也不再密集,官道也宽敞平坦,马车的速度才正式提了上来。

第一百零七章 灵泉

醉人的春风透过窗棂,轻柔地吹拂了进来,隐隐地带着各种花香。

辛韵微仰着头,呼吸着这春日的芬芳,仿佛回到了前世乘坐公交车的日子。

那时候,一路的青山绿树,田地野花,也是这样不住地倒退着,只是,那个世界的空气里总是充斥着隐隐的汽油味,而这里,花香和泥土的气息都是纯粹的,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会闭上眼睛,只想深深地,深深地,吸上一口,再吸上一口,直至感觉全身心都像是被纯净地洗涤了一遍。

从冬到春,算算时间,原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不知觉间都将近半年了呢!

不知道红椒蚕豆荻秋穷秋他们现在好不好?

想起那几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想起穷秋的病体,一缕惆怅,忽然就这样浮了上来。

想当初分别的时候,她曾信誓旦旦地答应会给他们多多写信,可谁想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一直不得自由…唉!好想给他们写封信啊,但…

想到古岳曦那边若是知道自己后来是自愿跟严颖离开的,还不知会怎样,辛韵只好苦笑着再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初她偷偷地抛弃过他们一次,如今索性连音讯都没有了,如今那些可怜的孩子一定很失望吧?希望等将来有朝一日重获自由,再亲自跟他们道歉时,大家还会原谅她!

天色慢慢地明亮起来,红彤彤的色彩渐渐地渲染了大半个天空,又将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马车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途中每遇岔道,几乎都和别的马车分叉而行。同行的车辆和行人便一次比一次稀少,待经过数次岔道,辗转至一座小山下时,周遭已只有他们两辆车马。

小山的后头是一片连绵的高山,本身却很低矮,估计仅有两三百米的坡度而已,看的出来。那条向上蜿蜒的小径只是大概地修整了一下而已。若遇雨天,必定会泥泞难行。

不过此山的植物却长得十分繁茂,密密地将整座山头都葱葱地覆盖住。更有各种鸟声不住清脆的响起,此起彼伏地,倒是热闹的很。

“就是这里了,走吧!”徐娘子率先带路。莲步轻移,看着柔弱。走起山路来却是稳稳当当的,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来提醒,“此处名为‘了然庵’,庵虽小。庵中师太却俱是佛法高深的,你们当一鼓作气登至山顶,莫要中途停歇。方显心诚。”

辛韵等人忙应了一声,平了平气息。跟着拾阶而上。

太阳已经东升至半高处,光芒射进树林,一道道地灿若黄金,树叶被映地越发嫩黄,山花上的露珠也变得格外晶莹剔透。偶尔也有斜枝横过,还能清晰地看到上头有些昆虫摇头晃脑地爬过,树木之间,卷曲的蕨类之物肆意生长,恨不得占据所有的空隙,虽然低矮,却每一丛都像花儿一样努力绽放。

脚下虽一步步地登着山,气息也随着拾阶的步数多了而略略凌乱,但辛韵却感觉一颗心越发地安宁和轻柔。

“姐姐,这个地方有点灵气,上面必有清泉。”脑海中,忽然传来姣姣欣喜的意念,“姐姐,快走快走,我要喝泉水,我要喝泉水。”

“真的么?姣姣你别急,等会我一定会找机会带你去。”辛韵精神一振,脚下顿时更加轻快,倒是引得徐娘子略略侧目。

小山毕竟不高,众人很快就看到了灰墙飞檐。

了然庵真的很小,只有一座供奉着观音的正殿,两侧也只各一间厢房,看起来已有一定岁月,甚至,从正殿和厢房中间的间隙中,还能看到后头的一角菜地。

前来迎客的女尼看起来已经有一定年纪了,奉茶间,辛韵清楚地看到她的双手如同寻常的农妇般粗糙,想必平时没少劳作。

奉茶后,老尼便去对面的厢房中请庵主。

庵主名了然,看似也有五十来许了,一双平静的眸子却远比实际年龄来的清澈年轻,说话时,语调不疾不徐,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

她一进来,辛韵就感觉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眸光睿智地仿佛能看透一切。

辛韵心中一咯噔,她却已转开目光,似是并无所察,弄的辛韵也不知她到底是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还是没有发现,不自在了好一会。毕竟说的难听些,自己都可以算是孤魂野鬼附体啊!而她却是徐娘子口中的得道高人,万一说她是妖孽什么的…

正自有些忐忑,姣姣的意念传了过来:“姐姐,这个老尼姑好像有点儿不简单,她好像有点感应到云涧石了。”

“她刚才看我,是因为云涧石么?”

“应该是,这老尼常年居住在此,也吸收了一点灵气,云涧石在我以前的世界里都是珍宝,如今虽然被封印了,可有些特殊之人,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点的。”

原来只是因为云涧石,那还好…等等,难道一直以来,能安抚严颖身上奇毒的都是云涧石,而不是她本人么?

“自然是啊!咦,我没跟姐姐说过么?”

“没…”辛韵轻吐了一口气,忽然间有些怅然,却又不知自己在怅然什么,“那你能帮他解毒吗?”

“现在不行,不过等姣姣突破第二重封印,也许可以帮他把那些恶心的小虫子逼出来。”

“你是说,他其实不是中毒,而是中蛊吗?”

“什么是蛊?蛊就是恶心的小虫子吗?”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差不多…姣姣你有把握吗?若是你突破第二重封印的话?”

“姣姣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情,不过对付那些小虫子应该没问题的。”

“好,我知道了。”辛韵沉吟道,若是这样,或许她可以借助严颖的力量去寻找更多的灵石。

她这边和姣姣意念相通着。那边了然师太已了解了众人来意,除了询问逝者的姓名生辰之外,便再无任何多余之语,更是半字未提香火香油钱就应了下来。

待到准备齐全,法事便开始了。

女尼门低沉而有韵律的诵着经,辛韵和芳儿等人也跪坐在蒲团上,默默地祈祷着。不知不觉间。都是泪流满面。

芳儿哭的是自己的父母,董六哭的是自己的亲人,董二懵懵懂懂是被众人的悲伤之情感染的。辛韵却是除了哀悼乳娘之外,更是深切地想念已逝的爷爷。

中国人讲究清明冬至都要上坟烧纸,她却再也无法去爷爷坟前,除一除蔓延的野草了。擦一擦简陋的石碑了,也不知爷爷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怪她不孝,白白地疼了她那么多年却连一炷香都再上不了。

但愿此刻的祈祷,能穿越时空,超越生死。为逝者积福,盼他老人家下辈子能有一个全新的幸福人生,尽享天伦之乐。

整个法事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等到终于起身时,悲伤过度的四人不仅腿脚发麻。精神状态更是抑郁不振,之后的素膳都不过是草草地用了几口而已,便再无胃口。

了然师太话语不多,行事却颇为体贴,见四人心怀郁结,便让知客引他们去庵后的山涧旁听泉奉茶。

这正和了辛韵的意,姣姣更是在空间里欢呼雀跃,亟不可待。

不过百来步,辛韵就听到了隐隐的叮咚声,空气也越发地沁人心脾起来。用姣姣的话说,就是这里有灵气,虽然浅淡不浓,但是比起其他地方来,已然好了许多,若是能长期住在这里的话,两三月便能抵得上吸收一块灵石。

从姣姣之前的描述中,辛韵已知她所说的二次突破所需的很多很多的灵石,起码也是先前吸收的十数倍,若依着她的要求,那么恐怕在这里住上二三十年,都不一定能获取足够的灵气。

“笨姐姐,我说的两三月只是指呼吸这里的灵气而已啊,这些灵气必定是从泉眼中冒出来的,如果我能天天喝到这里的泉水,那肯定就不用这么久啦?唔…姐姐多喝一些这里的清泉也是一样有好处的。”

“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一定尽量想办法多到这里来,等会你千万可不能一口气把泉水都吸光了,不然就太惊世骇俗,我们以后也很难再来了。”辛韵忙提前告诫,免得等会弄出大动静来,不可收拾。

姣姣很是失望:“啊?还不能喝个痛快啊?既然有泉眼,就算我这次喝完了它还是会慢慢冒出来的呀?”

“姣姣,这是凡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见到过神仙的凡间啊…”

辛韵只好又给它讲了一番道理,一边走,一边用意念跟姣姣沟通,总算说服了它切不可过度吸取,而且一定要谨慎地不能闹出大动静来,不然她一碰泉水,泉水的流速就陡然加快奔腾起来,那旁边的人估计都要用异样的眼神来看她了。

一条小山涧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山涧的水流并不多,只是流转至此时,正好有一处凹穴,便汇成了一汪清池。

清池旁,两座光洁的巨大岩石紧紧地挨在一处,只剩中间一道仅约寸宽的缝隙,中间缓缓地淌出一股水流,正好坠入清池之中,那叮咚悦耳的声音便是由此而来。

至于泉眼深在何处,似是连上天都知道这汪泉眼的珍贵一般,。才特意搬了两块巨石遮掩,以免愚蠢的世人会涸泽而渔一般地保护着,令其无法深究泉水的来处。

了然庵显然是十分注重原生态的,除了在一旁的较为平整地小空地上摆了一方石桌外,对山涧两旁的景物再无旁的修饰,任由乱石嶙峋不平。

最为高深莫测的了然庵主并未来,随侍奉茶的知客,辛韵便放心地拉着芳儿来到池边,借着洗手净脸,时不时浸湿帕子捂肿的机会,偷偷地让姣姣取了一些水。

被灵泉稀释过的山涧水,自然不是普通的井水可比,虽然量少,却让姣姣第一次发出了满足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一直在喝粗茶白水的孩子,忽然间喝到了一杯带有微微甜味的糖水一般,便已十分的欢喜,虽然姣姣并不可能真的满足于一杯淡糖水,但目前这种情况确实也很形象。

喝了泉水煮的茶之后,大家的情绪似乎平和了许多,但同时时间也已不早了,辛韵也不能一直找各种借口就呆在小池边,虽然姣姣十分依依不舍,众人还是启程准备下山。

临走的时候,面对着丰厚的香油钱,了然师太并未有一丝的动容,倒是单独地送了辛韵一卷手抄佛经,还浅浅地提了一句,若是有暇,下次不妨再来信步品泉。

辛韵本来就希望能找借口再来此处,闻言自是正中心意,不由欢喜而又恭敬地应下。

芳儿曾为辛韵的侍婢,董家兄弟也是出身低微,三人素来是以辛韵为尊的,见了然师太独独对她有些另眼,都觉得很理所当然,不过这幕落在徐娘子的眼中,眸底却似乎闪过了几许深思。

下山的时候,芳儿还一直郁郁寡欢,辛韵便一直携着她的手柔声安慰,以佛教中的轮回之说要她相信如今得了这场法事,乳娘夫妻不但在天之灵一定能得以安息,而且下辈子必定能投个好人家。她身为子女,如今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过的越来越好,这才不负父母临终期望,能让他们安心地去走他们的下一个人生。

被辛韵这般安慰,芳儿的心情才好转了一些,等回到马车之上,这个身心疲惫的孩子终于熬不住地靠着辛韵睡了过去。

马车回程,夕阳正在前方,天边一片绚丽,既预告着明日又将是一个好天气,也仿佛召示着苦难的一切终将过去,待明日太阳重新生起,新的生活也将揭开序幕。

至少,对芳儿和董家兄弟而已,会是的!

至于她自己,呵呵,她更不会轻易认命。

望着忽然无声地笑了笑之后也跟着闭上眼睛的辛韵,徐娘子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旁边那卷已然被仔细包起的经书之上。

别人或许不知,她却是非常清楚这位隐居在偏静小庵之中、无人得知她已有多少高龄的了然师太是何等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