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兰鬼生如此举动,安户郎勉强地露出一丝笑容:“生老病死自有天定,兰大夫已经帮了我们夫妻很多了,我心中非常感激,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人已经走了,就算责怪又有什么用呢!辛韵点点头,走上前去看向安夫人的遗容。

安夫人安静地躺着,眉眼表情果然没有半点痛苦的样子,反而还隐隐地带着笑,她花白的头发被安户郎亲自收拾地非常整齐。耳鬓还插着一朵珠花。

辛韵记得那珠花是安户郎亲手串的,手艺不是很好,可安夫人却视若宝贝,天天都戴着。如今再看,只觉的一切都在不言中,令人极其酸楚。少年夫妻老来伴,却还是总有一个要先走…

一块帕子递到面前,辛韵才发现自己已经落泪。

犹豫了一下。辛韵还是接过了。

“你也节哀。”古岳曦略带小心地站到她身边,见她虽然身子僵硬但终究没有无视自己,心中不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丝,只是低低地道,“你放心,安夫人的后事,我必会安排地妥妥帖帖的。”

纵然自己心中已经认定非眼前的少女不娶,可常言道“发乎于情而止乎于礼”才是真君子,那一日自己虽说是情难自禁。可确实也太唐突了。莫说是连续吃三天的闭门羹,便是十天半月的也是该的,今日出现这样的机会,虽说不太合适,但相信安夫人九泉之下,也只会为能成全他而高兴,不会有怪罪之意的。

便是冲着这一点,安夫人的事他也得尽心。

听出他语中的讨好之意,而且就算没有对视也能感觉出他目光中的柔意,辛韵微微有些脸红。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依照季苗国的传统,逝者是要火化后再入土的,而康朝却是不允许火葬。除了僧侣以外,任何人死了都需土葬,便是流民乞丐死了,也会裹张薄席挖坑掩埋的。如此一来,既要按照季苗国的风俗来处理后事,又不能引起官府注意。还真有不少的麻烦。虽然安户郎和安夫人之前都曾表示一切从简,可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丧葬一事是极看重的,要是真的太简单了,她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夏天温度高,纵有大量冰块镇着,尸身也不宜久放,因此短短停灵三天之后,安夫人的遗体便被送到了城外秘密火化。

一场熊熊的大火之后,曾经鲜活存在过的一个人,终究只剩下了一坛子的灰。

失去了发妻,安户郎自是十分伤心,发上的花色更加淡白,发呆走神的时间也明显多了一些,但饶是如此,才过了头七,他就坚持要早日启程,毕竟因安夫人的病,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了,此时若是还不走,怕是赶不上第二季水稻的下种。

“虽然热了一些,但迟早都要走,早些也好。”古岳曦表示支持,“我已向四哥讨了假期,说想往季苗国一游。四哥那边已经答应会设法让父皇批准我去巡视,等旨意下来,我就赶来与你们汇合,预计快的话三五天我就能追上来,慢的话应该也不过十天。”

这几天,辛韵虽然没有再刻意回避他,但也一直没给他单独说话的机会,也只有离开京城之后再找道歉和解释的机会了。

“既然大家多同意,那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在问过大家的意见之后,辛韵自是没有异议。实际上,很多事情早就开始准备了,只等一声令下而已,并没有什么要特别处理的。至于她和古岳曦之间的关系,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梳理梳理,免得每次他一来,她总是表面上镇定,暗地里情绪却总被他影响到,无法理智地思考。

三日后,七月初十。

天色刚亮,辛韵一行人便在清晨难得的清凉中,徐徐地离开了京城。

行了数百米,辛韵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在薄薄的晨曦中尤自有些昏暗狰狞的高高城墙。

身后这座大康朝的都城,应该是这个时代最为繁华的所在了,身为穿越者,原本置身其中后,应该尽情畅游一番,方不负她来这个时代一遭的。可是由于她和曲敏等人的身份都很特殊,平日里行事不得不小心翼翼,从来到走,算起来竟然是满打满算地都没有三个月,实在是有点儿遗憾。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浮了一会而已,毕竟京城虽好,却比不得这外间天地的宽阔和自由,想到从此天高海阔,任鱼跃鸟飞,辛韵的心情瞬间就开阔了起来!

“我先走一步,到十里亭那边等你们。”

空间的事知者甚少,这么一大群人出门,行李自然不少,载重之下,马车的行进速度不免有些慢,踏雪很快就不耐烦了起来,不住地喷着鼻息想要主人放开速度,辛韵自己也有点按耐不住,交代了一句之后,就一抖缰绳。

踏雪欢嘶了一声,立刻撒开四蹄飞奔了起来,瞬间就和车队拉开了距离。

它通体纯白无暇,又被伺候的极好,自是十分神骏,飞驰起来鬃毛飞扬,身姿矫健,几乎如闪电般掠过,几乎引得人人瞩目夸赞。

有坐骑如此,身为主人,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踏雪又是匹素来有分寸的灵马,当下辛韵也不去控制它的速度,任它一口气地跑到了十里亭。

故人重别离乐相逢,似这等同时沾染离愁和充满期待之所,一般都会选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建亭。这十里亭旁边有一座潺潺的清溪,溪边垂柳依依,芳草萋萋,甚是合景。

奔驰至此,辛韵虽不累,踏雪也不过只是热热身而已,可是曲青灵等人的坐骑却没这么神骏,已被拉在后头好一段路,马车更是还需一会才能到,辛韵也只能等一等了。

就好像现代的车站旁也会有一些店铺之类,古人的生意头脑也不差,小小的亭子左右,不仅有间酒肆,有个小茶馆,居然还有一家包子铺和一家点心店。

辛韵虽然不饿,可干等着未免无趣,便进小茶馆要了一壶消暑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客官,您的马不拴起来吗?”看到踏雪优哉游哉地跳到溪水里踩了几蹄子水,才跑到溪流对岸的草地上去吃草,小茶馆的老板好心地提醒。

“不用,”辛韵笑道,“它不会跑的。”

小茶馆老板羡慕地道:“那您的马可真有灵性。”

辛韵笑了笑,没再接话,她倒是不介意和这样的老百姓闲聊,只是能在这等人来人往的地方开茶馆的都是玲珑心,没准就是谁谁的耳目,也许说多了就不知哪一句露底了,不如不说。

小茶馆老板见她不搭腔,陪了个笑后就知趣地回柜台后去了。

因是担心辛韵,曲青灵等人虽然速度不及踏雪,却也很快就尽力赶了上来,看到辛韵好好地坐在茶馆里,不由都松了口气,拴好了马匹之后也走了进来。

她们的坐骑虽然不如踏雪,却也均是难得的良驹,小茶馆老板不禁多看了一眼。

第一百五十五章 横生枝节

正等着车队,众人忽听一声短促的嘶鸣声。

听出这是踏雪愤怒的叫声,辛韵一下子站起,疾步走到茶馆外,就见踏雪正从溪水对岸的树林中奔了出来,后头还跟着几个劲装打扮的人。

怎么回事?踏雪可不是轻易会惹事的马儿。

辛韵蹙了下眉,迎了上去。

看到主人,踏雪也懒得再一步步走,直接纵身一跃就跳过溪水,大步地跑到了辛韵旁边,用大头蹭了蹭她的肩,鼻子不住地喷气。

姣姣在空间里冷笑:“居然有不长眼的东西敢强行地抓踏雪,也不瞧瞧踏雪是谁罩的!”

姣姣是远古生灵,和有灵性的动物们都自有一套沟通的方法,踏雪的灵性虽然没有灵猴吱吱高,但却也能让姣姣捕捉到大概的情绪。

她这么一说,辛韵心中便有数了,一边伸手抚摸着踏雪,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劲装汉子。

溪上有小桥,离踏雪跃过处不过数米而已,那几个汉子却不好好地从桥上走,也学着踏雪的样子直接跳了过来。

辛韵目光微微一沉。

踏雪是动物,大多时候行为都是依照天性而发,因此同样的动作,踏雪只是无意,那几个人却是有心要显示他们的武力值,其中的意味就令人有些寻思了。

“请问这匹骏马可是姑娘的?”果然,那几个人直接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位很随意地拱了拱手,就开门见山地道,看似客气,可神情举止之中却透着一股难以隐藏的傲气。

“正是。”辛韵淡然地点头,她现在扮演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因两世的经历,气质上自然是能轻松驾驭,这一年个子也窜高了不少,因此对方倒也不曾疑惑。

“我家主人十分欣赏姑娘的坐骑。愿出百金购买,不知姑娘能否割爱?”

“不好意思,我的马对我来说,不止是坐骑。更已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割爱的打算。”

那人眼睛一缩,看似泛起一丝笑意,眼神却瞬间冷了许多:“我家主人是诚心诚意想要和姑娘商谈,还望姑娘好好考虑考虑。须知一百金已经可以购买数十匹良马了。”

说着,有意无意地一抬袖子,露出了袖口处的一处标记。

竟然是东宫的人!

辛韵看似瞟也没有往他的袖口瞟,余光却已然瞧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一惊,面上却幸好也易了容而没有变化:“贵主人如此欣赏我的朋友,小女子十分荣幸,只是抱歉,我的朋友千金不换。”

说着,拱了拱手。牵着踏雪便想从一旁绕过。

那几个汉子却唰地一下呈扇形分开,挡住了去路。

“阁下这是何意,莫非是要强取豪夺吗?”辛韵冷声道,“大康朝素来以法治国,新太子更是以宽厚仁爱著称,你们这般仗势欺人,就不怕连累了你们主人么?”

为首的汉子面色一变,眼中精光顿锐地直射辛韵的眼睛,似是要从中剖出个底细来,可发现对面的女子看似普通。眼神却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心中不由迅速地思量起来。

“不知阁下的主人是哪一位?莫非平日里就习惯强取豪夺?听说京兆府的大鼓尤其响亮,阁下是想让小女子去试试么?”辛韵担心车队随时都会出现,到时候难免会被人家摸出蛛丝马迹来。又加了一句,同时有意地散发出一些威压。

为首的汉子眼神闪烁,忽然打了个哈哈:“姑娘既然不愿,我等自然不会强求。”

说着,主动地让到了一边,可退让之时却离曲青灵的座骑很近。

辛韵道了声“多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抛了锭银子给茶馆老板后直接翻身上马,带着曲青灵迅速离去。

奔出数百米之后,回头见那几人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打算,曲青灵开口道:“小姐,我瞧那几个人应该不会轻易死心,不然不会还在我们的马上做手脚,是不是要去通知一下车队?”

万一车队到了十里亭,没见到她们,很可能就会打听。虽说她现在外出时都会习惯性地易容,可要是人家摸着车队的线索开始盘查,麻烦可就大了。

算算时间,车队也快到十里亭了,辛韵自然知道轻重,便点了点头:“嗯,事不宜迟,到了前面转弯处,你就弃马从小路上赶回去,务必谨慎,莫让人看见。”

曲青灵应声,然后沉声嘱咐,“你们几个保护好姑娘!”

“是!”魁英等护卫异口同声地低应。

到了转弯处,曲青灵从马兜中掏出一件绿色薄衫,转眼钻入林中不见。

辛韵则带着众人继续前行数里,过了道分叉口又疾行了十里左右,冲入一片树林并让人清理了身后痕迹后,才找了处水潭将马匹身上的药米分俱冲洗干净,又特地把踏雪的颜色染了染,尤其是头部。

“小姐,他们追上来了。”在小坡上观光的魁英报告道。

辛韵举目,果然见有几人纵马而来,居然还带了一只猎犬。

待他们过去,辛韵冷冷一笑,从岔路折返,追上马车后,便不再骑马,并且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改而让踏雪拉车。

踏雪从来不曾拉过马车,自是很不情愿,又因身上被涂的乱七八糟的,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乖踏雪,委屈你啦,不过你总不希望被坏人抢走吧?”辛韵抚着它的头安慰着,又喂了它爱吃的苹果,踏雪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始踏步。

汇合后的车队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继续以之前的速度不疾不徐地悠悠而行。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先前那几骑果然又折返往这边追来,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每一匹马。

踏雪被染了色,鬃毛也零零乱乱的,又因情绪低落,只低头拉车,根本不如先前奔驰时那般意气风发,那几人目光重点很自然地落在几匹驼人的骏马上。

踏雪神骏非常,凡是爱马之人得知,多半都是爱护还来不及。自然没人想得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被“作践”至此,因此只在它身上随意扫过一眼后就没理会,竟然丝毫也没有怀疑自己要找的骏马便是眼前这一匹。

辛韵从窗帘缝隙中冷眼看着他们往前而去,而后提笔画了几幅肖像。虽然画工一般,但也大概地画出了那几人的特点,而后交给古岳曦安排来的一名护卫,让他将画像给古岳曦送回去。

所谓见微知著,她本来就不相信在政治漩涡里打滚的人品行能真正宽厚到哪里去。若是那几人真是东宫的,那古岳曦就更该多防范一下那位太子四哥了。至于以后的安排,等见面时还得再慎重地跟他谈谈。

不知不觉间,辛韵已经习惯性地将某人纳入自己的人生规划之中,只是此时却仍尤不自知而已。

到了中午打尖,辛韵又见到了那几人。

几人言语间,似是决定要无奈放弃,可看到他们神色间偶尔流露出的一点阴沉,辛韵却却觉得这些人应该不会轻易死心,恐怕这大半天的徒劳无功只会令他对踏雪更势在必得。而且就算得到了踏雪,恐怕也不会放弃对她这个真正的主人施以自认为该有的“惩罚”。

果然,凭着谨慎起见,低调默行了两天之后,辛韵发现那几人竟然假公济私地运用沿路官府的势力还在寻找自己等人,逼得踏雪不得不抑制着活泼奔放的天性,继续忍辱装傻,只是情绪明显烦躁了许多。

好在踏雪本身有灵性,能听得懂辛韵的安慰,又有姣姣在。总算还是勉强地控制了下来,而古岳曦传回来的讯息之上也明确地确认了那几人正是太子的手下,而且还是相当得用的心腹。对于如今身份已然更高的太子四哥,古岳曦未做任何点评。只是告诉她他可能要比计划再晚几天出发,并提醒辛韵要继续保持低调警惕,最好在远离京城千里之内都不要再骑踏雪,以免沿途留下太过瞩目的印象。

千里之内都不能让踏雪放蹄奔驰,这简直是会闷死马的好吗?

辛韵恨恨地吐口郁气,不过是拥有一匹神骏些的良马。就已经这样怀璧其罪了,倘若是让那位太子爷得知她还有空间这个宝贝,还不知会采用何等的手段呢!古岳曦虽然曾经发过誓会保护他,可他不过是势弱的五皇子,能敌得过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吗?

但是难道敌不过就得忍气吞声吗?若是一味地忍,何时才是出头之日?

不行,不能就这样白白地让人欺负,好歹也得回报一下那位太子殿下才是,就算是冲着大局和古岳曦的面子不能过分,可整点头疼的事情给那位也是能出出气的,须知,她现在可已不是当初那个遇事只知道躲避没有任何实力的小女孩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离开京城不能返回,鞭子再长也是莫及,怎样才能出气又不会影响古岳曦和季苗国呢?

辛韵想了半天没个好主意,旅途又闷,就想要进入空间派遣派遣。

姣姣见她进来玩,自是好一通嬉戏,望着活泼灵动的姣姣,辛韵的心头忽然就冒上了一个主意,不由抿着嘴偷笑了起来,红着脸招过姣姣:“帮姐姐一个忙…”

“嘻嘻,没问题。”听完了吩咐,姣姣比她还兴奋,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自从它能离开空间独自外出,姐姐就从来都不忘反复嘱咐它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被人类看见,今天居然主动让它去正大光明地吓人,哈哈,这一次不玩个够本都对不住这样的机会。

“别急啊,晚上再去。”辛韵好笑地抱住就要往外冲的姣姣,干咳了两声。

她过了两辈子都还是个纯洁的女孩子,却恶作剧地故意让姣姣趁太子和妻妾敦伦的时候去吓人,这主意是有些阴损,弄不好就让那个伪君子不能人道什么的,可是谁让他纵容手下无法无天呢?她既然不能让太子疑心古岳曦,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是夜,姣姣兴奋地走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辛韵偷乐了半天终于平静下来之后,这才另外请了安老等人过来,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东宫的不信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未雨绸缪的好办法。

出一时之气只是一时的,于大局而言并改变不了什么,将来想要和太子抗衡,这资本如何积累还需从长计议。

政治上的事情她有自知之明,简直是嫩的不能再嫩,而且季苗国如今尚未复国,还需要康国朝廷的支持,等复国成功之后,如何在两国的夹缝之中生存也是个很大的问题,太子身为将来的皇帝,能不撕破脸的话肯定谁也不想轻易断绝这个关系,这其中千丝万缕关系和尺寸的把握,还是需要找专业人士来做。

安老在康国漂泊多年,自然不是白白耗日子的,而且从政多年,阅历和经验都非一般人能比,果然其实早就有些了解太子的心性,倒是十分支持辛韵的打算,只不过碍着古岳曦的关系,有些话以前都不好说出口而已。

现在辛韵先把利弊摊开来,又说自己会亲自跟古岳曦解释,安老少了许多顾忌,便正式地带着曲敏等人开始筹谋起来。

只是有了这么一份顾忌,原本是笼鸟飞天般的行程难免添加了诸多限制。好在姣姣不辱使命,神不知鬼难觉地吓了太子数次,果然吓得太子短时间内无法人道,还夜夜如惊弓之鸟不能寐,辛韵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这些不便姑且也就忍一忍了。

随着山峦的逐渐增多,不仅村落城镇之间的间隔距离也越来越大,道路也是越来越难行,有时候遇到下雨天更是泥泞一片,即便车手再熟练,有时候也难免会陷入泥坑之中,需要合力才能拉出来。

不觉中,十数日就过去了,被甩在足后的已然不止千里之遥,踏雪也总算痛快奔驰了几日,古岳曦却迟迟地没有追上来。

因那一****的孟浪,辛韵本来是巴不得多分开几天好彼此冷静冷静的,可古岳曦真的这么多天没追上来,她却是又忍不住有些担心,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心神不宁之下,就连安老上课时都会偶尔走神。

安老是过来人,又在情这一字上用心弥补老妻多年,这点小女儿的心思自然一看就明了,一边建议放慢行程正好可以沿途就地物色一些情报人手,同时又安排了一波人折返去探听情况。好在数天后,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说古岳曦已经正往这边赶来,辛韵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幡然醒悟

转眼已是八月初,大晴天时,白日里还是有些炎热,可早晚时分就有些秋凉了。

这日,夕阳坠沉之后,因前后并无村子,队伍便索性择地备宿,准备露营。这些搭营之事,素来无需辛韵亲自动手,便信步登上旁边的山坡。曲家姐弟曾多次帮她派遣情绪,知道她有时也需要自己一个人独处,便没有跟上来。

隐隐的连绵群山之上,正是晚霞若火烧的时分,各色的云朵云层自有不同姿态,就连群山也为之染上了些许仙境般的神秘之色,这样的画面,若是有相机在手,随便拍拍都是一幅幅美图,如今想要留下着绚丽之景,就只能靠画笔了。

只可惜她的画工还差得远,不比某人,仿佛随意挥挥笔便能跃出一副好景。

心念转动间,某人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不觉浮现在心头,尤其是当日的某一画面…热气陡然熏染,不由下意识地捂住了脸颊。

正心虚地想说些什么掩饰一下,免得被随侍在身后的曲青灵看出什么端倪,辛韵的耳中忽然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凝神再听,转身回望,只见薄薄的暮色中,有三骑遥遥而来。

他终于来了!

辛韵脸上一下子泛起喜悦之色,未曾想太多,已举步往坡下快走而去。

其实,此时三骑离此距离还有好一段路,就连马蹄声都还有些若有若无,目力所及更是还未能看清来者是谁,可有时候直觉就是这般奇怪,便是不需要眼睛,也能知道来的人是谁。

这一幕落在同样早就发现她身影的古岳曦眼中,顿觉二十日的相思煎熬都被熬成了浓浓的甜蜜,所有的阴霾都化为灿烂的笑容,越发纵马前行,迫不及待地要和佳人相会。

他这样急切,神情动作都毫不掩饰。反而让终于能看到他脸色的辛韵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展现了同样的心情,连忙驻步停在了原地,暗自强行压下羞意。等到古岳曦奔近,面色已调整自如。

见她这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古岳曦心中不觉有些失落,但动作却是未停,反而在快要接近之时双足一点马镫。如鹰般掠起,直接扑向心上的人儿,恨不得立时将她牢牢地锁在怀中。

“小辛子,我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彻底清醒的辛韵又怎么可能让他装疯卖傻地抱个正,他刚跃起,就没好气地迅速如泥鳅般滑溜地嗖一下躲远。

早就预料的某人只好苦笑着甩出软剑在地面一点,以此卸力,才稳稳地站落地面没有当众出糗。

“殿下,您可总算来了。”安老笑着迎了过来。

“临时有些事情耽搁了。让大家担心了!”古岳曦拱了拱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对辛韵怎么样,偏偏是两人还未和好,便是连一个嗔怪的眼神他都不敢给,也不好意思卖点可怜萌什么的,只好假装一本正经地顺着安老给的台阶顺势而下。

“殿下平安地来了就好。”曲敏也跟着上前缓和气氛,“营帐已经搭好,殿下,姐姐,还是去里头说话吧。”

辛韵嗯了一声。明明之前还****地等着某人,此刻却偏偏要假装根本不在乎般,微微昂起头眼睛也不向某人斜一下地径直向营地走去,惹得姣姣在空间里一阵偷笑。

“姣姣。不许笑。”辛韵有点儿羞恼。

“好吧,我不笑。”姣姣吐了个泡泡,小身板却躺在莲花瓣上滚来滚去地继续乐,恶作剧地故意不告诉辛韵,其他人本来也想要跟进来的,却因某人的一个眼神而都默契地止住了脚步。

于是某个以为将会和一堆人一起等待古岳曦解释为何会迟到这么多天原因的小女子。直到没听到任何人说话觉得气氛有异而回头张望的时候,才发现背后只站着一个含笑望着她的男子,哪里还有第三个人在营帐里?

正自一呆还未来得及做其他反应,某人已快速上前两步,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满足地抵着她的秀发低语:“小辛子,这二十天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尽管那附在耳畔的叹息声中如裹含了千言万语一般,随着温热的气息仿佛一下子要钻进她的心底般令人悸颤,可辛韵还是在刹那的僵硬之后就迅速地跺了一下他的脚,并想趁机挣扎出去:“混蛋,放开我。”

话虽说的咬牙切齿,可女孩子脸皮薄,怕里头的动静被外面的人听见,却不敢大声。

她这一脚跺的不轻,古岳曦不由吃痛躬了躬身,双臂却仍是死死地不放开,只是口气不免更加无奈:“小辛子,为了能早点见到你,我几乎日夜不停地连续赶路,你就这样欺负我么?”

“对一个一见面就耍流氓的混蛋,我还需要客客气气地吗?”辛韵羞恼地要死,不客气地又狠拧了他胳膊一把。

“我承认我是有些不君子,”古岳曦忍着痛,宠溺地低语,“可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这样不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