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开始有人打她的主意了,于是又有要帮着她歪她的人生目标了…

“海棠姑娘,你为什么不开个饭馆儿?”

遇到这样的问题,姚海棠一般回答:“因为太麻烦,我做菜太复杂,一顿最多做一桌,请人做也不是一时一会儿能教了出来的。”

“海棠姑娘,你开个饭馆吧!”

“我是器师…”虽然不明白器师到底啥玩艺儿,但是听着就像是手工艺人,这是她的目标,她不要被歪啊!

泪奔的人生,就是这样开始的…

当然,她最需要泪奔的不是这件事儿!

17.三冬暖

鉴于大家都拿她当厨娘,她决定做青铜编钟,画了样儿给齐家的铜器铺子,嗯那地儿叫隽器行,器行里接了样儿说十月底能得,她琢磨着正好能赶上春节,到时候——办个云泾河第一届春晚来玩儿?

噗…她真是闲得慌了,口袋里有粮心不慌,于是闲得慌了。不过人来一世总要留下点儿什么,或许春晚也不错不是吗,至少在八九十年代那愉悦了不少人。

当然她就吃吃喝喝,敲个铜编钟,围炉涮涮火锅,烤个肉什么的,做为一个吃货,她感觉有压力啊!

她这时候当然没法儿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更大的舞台等着她,而这场小的吃喝型春晚就是她那大舞台的小开局。

铜编钟做好运来时,忽然听得街上在传,说是远嫁他国的慧思公主要归国了。百姓们说起慧思公主,多是记得当年慧思公主顶着压力远嫁沉国,百姓们说起来也是记好的,这公主一回来了,大家伙儿也不说是非,只是记得慧思公主为东朝带来了一段儿和平。

加之如今慧思公主据传是刺杀了沉王,由太平院周护回朝的,百姓们就更加添了几分敬意。当然,这公主大抵是不能再嫁了,百姓们不免要传传这个八卦!

“杜和,你来听听这声儿对不对,我怎么感觉闷了些呢?”杜和最近是越来越忙,忙得脚不沾地儿人不见影儿,有时候她都担心,万一半道儿上犯了糊涂又跑没影儿了可怎么办。

可这杜和也是吉人天相,经常犯糊涂是在家里,吃着饭吃着饭就能嘿嘿傻乐一声叫她的名字,她现在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

“是闷了些,厚了,再薄一点就差不多了。海棠,这个花纹你可以这样走纹儿,你看这云纹再偏一分,会不会就好看一些。”杜和不出去时经常给姚海棠出主意,并且他也很赞成她做这些东西,东朝以礼乐为贵,所以这物件儿做出来,是抬身份的。

莫明地,杜和觉得姚海棠得抬一抬身份才更有利些,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一念头!

铜编钟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姚海棠就上街去办年货,领着安丰里外城地走,于是就看着杜和了,也知道杜和在云泾河办了什么买卖。姚海棠蹭了蹭安丰,指着河面上说:“安丰,你知不知道他在忙这些?”

用力摇头,安丰啥也不知道:“海棠姑娘,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杜和打听了船帮的情况,云泾河没有走水运,据说是船到云泾不知向,多少船都在云泾河上迷路了呢。”

“啊…那他还干这个,不怕到时候亏本儿啊!”姚海棠心说回去就给杜和做个指南针,免得这孩子迷了路。

其实杜和既然办了这事儿,就有千百分的把握,他隐约好像有过关于在云泾河一代的行船的印象,而且他那天驾着船试过了。这才最终定了这个项目,云泾河上如果行得船,那齐家乃至云泾河的百姓都得好好谢谢他了,云泾细麻如果有了水运这条路,才能真正名传天下,而不是盛名于江南。

当杜和带着第一支船队拿着姚海棠的指南针去行第一趟船的时候,姚海棠很不惯于杜和的离去,好在杜和了也就走几回,而且带出云泾河就回。

“安丰,你说这里要怎么办,这声儿怎么调都不对劲啊!”姚海棠支着下颔想了很久,愣是没法子。

“海棠姑娘,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杜和。”安丰郁闷了,这时候才知道杜和多重要,尤其是对姚海棠,姚海棠已经习惯了什么都问他。

“唉,我再试试,你去看看园子里的菜,得摘的就摘掉,回头我做成蔬菜干,没蔬菜的时候煮面条用最合适了。”姚海棠说完继续研究她的铜编钟。

研究到半道儿上,外边传来一阵声响,回头一看杜和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儿:“把五音摆在三音那儿,你说怎么能敲对!”

“啊…你终于回来了,杜和,你可不知道,这几天我想你啊。你看院子里的果子安丰一打就满园子叶子,跟我似的,安丰生火吧还是一屋子的烟,呛死我了,你回来了就好了…”姚海棠这叫一个高兴,话就跟倒豆子似地往外蹦!

站在门口的杜和笑眼如醉地看着她,眼弯弯地一笑时连春风都逊色几分:“海棠,我也想你!”

看来这会儿正抽风,要不然凭着杜和的性格不会说这样的话儿,不过这意味着他是真的想她,这感觉…咳,真不错!

“我更想你!”想要知道是不是真抽风了,这么说一句准没错。

“我更想你!”

于是姚海棠拍了拍杜和的肩说:“杜和,你抽得真是时候,一到家门口就抽了。”

“海棠!”这会儿杜和就跟一小孩儿似的,多像是跟在她身后边儿要糖吃的模样啊!

感慨了一番,姚海棠笑着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一听说姚海棠做菜,杜和就侧着脑袋在那儿想,是做这个还是做那个,还是都做,最后他决定:“海棠做什么我吃什么。”

典型的抽风时症状,姚海棠揉着额头叹道:“新下了白兰豆,前几天发的豆芽也能吃了,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待会儿来吃饭好吗?”

“好。”杜和说着就转身回他自己屋里去了,好在这人虽然有时候糊涂抽风,自己的事儿都处理得很好,不必她来担心。

晚饭是酱焖白兰豆和清炒豆芽以及几个时令小菜,豆芽是自己拿豆子发的,去了根后放鸡汤里泡了泡再下油锅翻炒两下就出锅,不再加盐和调料,是清清爽爽的甜味儿。

吃过晚饭后,杜和又不抽风了,安丰就拉着他问:“杜和,你这趟帮人走船挣了多少银子,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只见杜和愣了愣,然后说:“不是帮人走船,是自己的船!”

闻言,姚海棠看着杜和说:“船都是你买下了的?”

点头应是,杜和这才记起自己似乎没跟姚海棠说具体的细节:“就算我让别人买船,他们也信不得我,毕竟云泾河这么多年,就没有船能平平稳稳地出去。我就想与其把线掐在别人手里,不如干脆自己来办,说来也奇怪,这云泾河我走得极顺。”

天知道为什么,姚海棠长出了一口气:“以后别这么冒险了,都说富贵险中求,咱们寻常过日子又何必去图那些大富贵!”

她的话让杜和眼神一柔:“不碍事,你没看我好好的回来了,云泾河大约从前就是熟的,现在还都隐约能记起来。这一趟我好像还真记起点东西来了,可是很模糊,感觉不出个具体的眉目来。”

“慢慢来,只是最近也不见有什么好大夫到云泾河来,否则应该领你去看看大夫的。”姚海棠总觉得好好一个人这么着不是回事儿,万一谈判桌上抽了,到时候亏死的就得是他!

看大夫?莫明地杜和对这并不热衷,他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儿,但他能感觉出来,现在的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这很奢侈:“还叫我慢慢来,你也是什么事都别着急,像铜编钟,慢慢做来又如何,你偏偏要日夜里赶。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注意好好歇息,万一将来就这么高点儿,别说十三,就算是三十了别人也得说你是黄毛丫头。”

戳中死穴,姚海棠看着自己现在估计也就一米五五上下的样子,不过十八之前应该都还能长的,没好气地瞪了杜和一眼:“我就乐意做黄毛丫头,一辈子长不大多好呀!”

安丰一见这俩开始打情骂俏了,就决定闪人,他算是看出来了,什么表哥表妹呀,这俩肯定是早前就有点儿什么什么了!安丰心想,你们打你们的情骂你们的俏去,我和隔壁的小林姑娘那什么什么去。

“对了,海棠,听说过几日护送慧思归朝的队伍就会在云泾河暂停修整,因为再过风雪大了,这一带也就云泾河相对稳妥一些。如果小言来找你,或是乔院长来,都不要去见慧思,如果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杜和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这一直以来都没错过,至少再糊涂混乱的时候都没有错过。

他愿意自告奋勇,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姚海棠也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所以自是欣然点头应道:“好啊,那就交给你了,言公子还好一点,那位乔院长我实在有点儿怕。”

听得她说怕,杜和就笑道:“小言和乔院长是不错的,若没有慧思在,常来常往也可以。乔院长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试想一个人,让大家伙儿都怕他,他心里是不是会很…”

“孤独、寂寞?”姚海棠接道。

却只见杜和摇头说:“苦、寒!”

“我不懂!”

“你只懂得孤独寂寞也是好的,只是海棠,你为什么会孤独寂寞呢?”杜和不解释反倒问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孤独寂寞,姚海棠低头垂目浅浅一笑说:“偌大个世间一个人,当然会孤独寂寞的。”

这时杜和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说:“不是还有我吗!”

久久地望着杜和,姚海棠静默无声地弯了眉眼,终也体会到了那句“温言一句三冬暖”是什么样的一番境况!

18.釉里红

慧思公主进云泾河时,当地的百姓多是抱着一种很难以言明的心情,按说这位慧思公主在沉国弑夫的行为是够挑战大家伙儿的固有首先观的。毕竟这是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弑夫不管从哪儿讲都是个罪行,所以大家伙儿不免会有点儿异样的眼光。

但百姓们也不是不记得慧思公主是为什么而去的,所以大家对慧思公主也保有了应有的敬意,但人性总是复杂的,所表达出来的眼神当然也就复杂了。

或许那位慧思公主也知道自己会收到许多异样的眼神,所以她一到云泾河后就隐在行馆里不出来。正像是杜和说的那样,言行云又上门来了,言谈之中全是谢意,但其目的就是想请姚海棠过去给慧思公主解解闷。

一听这味道,姚海棠就忍不住想朝杜和伸大拇指,他想事儿真是太周到了:“言公子,只怕多有不便。”

“海棠姑娘若有不便之处自然也不强求,只是慧思公主归国,并没有其他女眷同行,这一路上又匆匆赶路慧思公主只是想找个姑娘家说说话儿。”言行云说是不强求,却把话儿摆得那么明白。

既然要拿话来说,那就放“谈判专家”杜和,姚海棠只看向杜和,杜和就知道什么味儿了:“海棠近日里正在制铜编钟,古语有云礼乐为先,公主那儿随是个姑娘去自都是可以的,但编钟却只有海棠能做得,想来公主也必不乐见海棠因此而误了制编钟的关键时候。”

这话儿要说破绽自然也有破绽,可拿着杜和那份气场来说的话,那就恰恰好。最终言行云是没能说服了,公主私召民女不是礼,而姚海棠制编钟却是乐,所以言行云退走了。

“可是我的编钟眼看着这两天就调好用可以用了,杜和,到时候我们还拿什么理由啊?”姚海棠咂咂嘴儿,心想她是不是应该慢慢来。

“制好了自然有制好了的说法,你不用担心。”杜和倒是气定神闲得很,在他看来这些事儿只要不想去,找理由不过是下下策,他得想个法子让人自发自动地不来找她。

且说前脚言行云才刚走,后脚就有人投帖子来了,说是求器。姚海棠接了一看,默默泪流满面:“谁告诉他们我在制食器的,我明明是在制编钟。”

一边的安丰十分真相的道:“您连着好几回都做食器,大家伙儿就自然而然地拿您当制食器的了。”

“杜和,你看是一家老太太六十大寿,说是老太太非要求一食器不可,要不然就不过寿辰了,哪儿有这么犟的老太太呀,跟小孩儿似的。”姚海棠叹了口气,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儿。

当初制食器不是走投无路想速挣几个银子傍身嘛,没想到从此就被大家伙儿歪到吃货这条路上去了,或许说她把大家都歪成吃货了。嗯,吃货好,至少不会想着争勇斗狠破坏安定团结的平稳日子!

接过帖子看了两眼,杜和笑道:“应下!”

惊讶地看着杜和,姚海棠说:“为什么,你不是支持我做乐器的吗?”

“百善孝为先,海棠啊,这是你渴了人就给你递水来了,除了接着喝了你还需要想什么?”杜和弹了弹帖子,一脸笑意。

一想也是,姚海棠又欢喜得手舞足蹈地去画器样儿了,先是火锅再是瓮,这回得做个特殊的、有趣的——烤箱!可是拿老祖宗的手艺去做烤箱,老祖宗会不会穿越时空来追杀她?

至于没电怎么成烤箱,那完全不用担心,没电以前欧洲人不照样得吃面包。这是属于在技术上可以解决的事儿,只需要在结构上做一些调整。

“光烤箱也不够,一桌总得备个大铜盘装烤箱里的食物,既然是寿辰那就松鹤延年,各种松鹤延年!”打定了主意就先把烤箱的图画出来,烤箱这玩艺儿可小可大,最后一想还是做个铜盖门就行了,直接盖个烤窑。

其实道理就和瓷窑差不多,相对瓷窑来说,这烤窑就小得多了,到时候外边儿两盖大铜门一打开…

“等会儿,窑?瓷器!啊…”她忽然有主意了,那窑先拿来出一炉瓷器不就得了,到时候一水儿的青花玲珑盘碗,夜里灯烛光一透自是一番清浅的光泽。

“不对,我得自个儿建个瓷窑,不过这工程会不会太大了点儿,好在这老太太生辰还有日子,什么都不急的。”于是她华丽丽地从铜器转型成瓷器了。

说起瓷器,那可做的就多了,青花、粉彩、斗彩、素白、天青,再加上各种窑变,瓷器的花样儿要大大高于铜器,而且更灵活多变,更好批量生产。

瓷土什么的,上回好像在哪儿见过,当年她没少仿瓷器,就算是一丝儿杂色不带的釉里红她也烧出来过。

打定了主意就赶紧去先反瓷土找了,杜和找的工人也已经开始盖瓷窑了。除了窑外还要准备一些工具,有些是没有的,那姚海棠就得自己做。

“海棠,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做陶器?”杜和看来看去都觉得像,只是泥质不一样,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当然不是了,等做出来就知道了,眼下还没晒好坯呢,等过几天晒了坯再荡釉镀匣,烧出来你就能看出不同来了。”说着姚海棠才记起来,这时代虽然有瓷,但质地很粗糙,而且施釉也远不如现代随便上街都能买到的那么光洁漂亮。

既然是这样,那碗统一做青花玲珑碗,盛菜的盆盘碗都做成素白的,景德镇的素白瓷被追捧了那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世上最能震撼人的不是各色纷杂,面是至纯粹的颜色,纯粹得再没有其它!

入窑那天正逢着下了小雨,特地让人去收来的炭也已经入了炉,火越烧越旺时姚海棠又有点担心,万一不成怎么办。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次日开窑时一排排素白地物件儿被摆在外边儿廊下的架上,暗暗的天光照在素白的瓷器上,比太阳照着的效果还要动人。

素白的瓷器有一种很奇特的气场,光洁得像是小姑娘的脸庞,散发着安静却又可爱的光泽。但当它们被摆在一气时,会让人有一种晕眩感,它们真的太美了。

这时忽然响起一声脆响,原来是杜和轻轻地敲打了一个瓷碗,那声音、质地确实像姚海棠所形容过的那样:“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罄,海棠,它们太不一样了。”

除了这句不一样,杜和已经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东朝以铜器为贵,这样的素白正如姚海棠所期待的那样震撼人心。

“不过海棠,老太太寿辰你送过去的全是一水儿白色,不吉利!”杜和原先不知道会这样,所以没来得及提醒一声,做出来了看着才想起这不太合规矩。

“啊…”姚海棠还是现代人的思想,现代做酒席不都白瓷器嘛。经由杜和一提醒才明白过来,于是她杯具了。

好在这时代吧,做瓷器的工人没有,做陶器的不要太多。从齐家借了几个制陶工人来,这回看来是只好烧釉里红了,好在釉里红这玩艺儿对于她来说不算太难。

这一回恰恰赶得及在老太太寿辰三天前制好,出来时却是大太阳天,正红的装瓷器被摆在白瓷的一边儿,红白的对比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来。

“海棠姑娘,这…真是我们做出来的?”

“是,它叫釉里红,是瓷器里最难烧制的,我没想到成功率这么高,做坏的不到两成。”因为知道有些会为烧败,所以就多成了,预备了一半的成功庇,没想到竟然有八成是好的。

“釉里红!”杜和重复了这三个字一遍,他能肯定自己从前没有听过这个词。

因为烧成的多,姚海棠一想,除了给几个工人工钱外,还让几个工人一人抱几件回家,再另给齐府送了一套盘碗过去。虽然工人们多推辞,不过姚海棠还是坚定地给,不能让人白给自己做事儿。

瓷器先送到齐家,齐老太太一看喜欢得不得了,这不正好是快过年了嘛,这红红艳艳的多好看,比起铜器那色儿来,这红色就喜庆多了。

红碗白饭各色菜肴,这一顿吃得真是漂亮,齐老太太后悔没把姚海棠叫来,她要是指点指点做几道菜,说不定会更美!

“老太太,姚姑娘还派人来问,有素白的盘碗,您要是不嫌它太素净了,回头派人上她那儿去取一套就得。”

齐老太太一听高兴得不行,立马就让人去取了来,釉里红除了喜庆就是一派的庄重之气,而素白的盘碗则是清素洁净带着一股子温婉的美感。

于是老太太又感慨了:“谁要是娶了海棠那闺女,可真是赚大发了。”

瓷器是先送到齐家的,第二天才派了人送到陈家府上,陈府据说是有人在京里做官,所以这回舍了这本儿,这釉里红装在箱子里进府时还没人多想什么,毕竟哪回姚海棠做的食器都震撼人。

大家伙儿是没想到这么震撼人…

19.取舍间

虽然姚海棠来云泾河没多会儿,也没正经卖过几回食器,可备不住她营销手段到位,这会儿她那卖食器送食谱的名头已经大大的传开了。这回陈府来求食器,其实也有小半原因是因为食谱,做官的总想抬身份,总不愿意与普通百姓相同。

而姚海棠整的寿辰食谱其实也就是按现代来,十碗八碟且不说,只说那水果拼盘儿,虽然姚海棠已经根据云泾河现有的水果来办了,可那雕花摆盘儿的模样在菜谱上看来是极繁复华丽的,一股子华贵之气由然而来。

这搁现代真不算什么,谁上大一点和的酒店办寿宴还不送个果盘儿什么的,雕花只是司空见惯的,现代人也早不注意这些个了。可这时东朝啊,官家办宴且没什么果盘、凉盘、热点之类,至于宫宴那就不在此例了。

“做得出来吗?”拿着食谱,陈家的厨子被难住了,虽然姚海棠把每一个步骤都写到了,可看着那些复杂的步骤,厨子有种自己不会做菜的感觉。

“难啊!”

其实要事实准备的材料,要泡发,要提前蒸煮炸的食材姚海棠早就来了帖子让他们备好,那会儿还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可这食谱一来就麻烦得让人傻眼了。

当陈府的人来敲门的时候,正好是姚海棠来开的门,杜和带船出云泾河去了,安丰在后头浇园子:“陈公子?”

“海棠姑娘,冒昧拜访还请多多见谅,只因明日就是家母寿辰,实在无法才来姑娘这儿求解,还请姑娘指点则个。”陈家一家子读书人,这话儿自然是有点酸的。

仔细一想,姚海棠就觉得可能是食谱的问题:“是食谱吧,陈公子请进。”

请了陈家公子进来,姚海棠正要关门时忽然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门外站着的是那位乔院长。她站着看了两眼,又记起杜和的话,不免眼神放软了一些:“乔院长所来何事?”

“不想跟我走我不相逼,但是京中多风雨,总是要回的,避不是办法。”乔致安说完这话都不给姚海棠点儿时间来反应,人就转身走远了。

而姚海棠两手搭着门直傻眼,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想半天愣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末了把门关上,没头没脑地和陈家公子一齐往回走,然后一拍自个儿的额头说:“我都糊涂了,陈公子,你得把家里的厨子一块儿叫来,我先把菜示范一遍。”

那位陈公子应了一声,然后就预备走,辞儿都说好了临到门口时又折回来凑近了姚海棠,神神秘秘地说:“海棠姑娘,刚才那位是太平院的院长吧?”

点头应了声,然后姚海棠就发现陈公子脸色变了:“怎么了,也不是太熟,就是为找我去和那位慧思公主说话来的,不算什么大事儿。”

这样儿陈公子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连忙又拱手把告辞的话儿说了一趟。陈家把厨子送过来时,姚海棠又觉得自己不像厨娘,像个开厨师学校的!

其实厨子学起来极快,至少人家科班儿出身,看着文字不懂,可一看方法就明白了。陈家的厨子走时,姚海棠想着这边的事儿了了,眼看着也快到春节了,得赶紧把铜编钟弄好才是。

次日里安丰从外边儿急忙忙地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海棠姑娘…不,不好了,杜和他…”

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同,姚海棠听着也跟着着急了,连忙问道:“怎么了,好好说话,杜和他怎么了?”

“说是云泾河上不知道哪儿来了支水匪,说是专为劫杜和来的,说是只有杜和才能把船带出云泾河,他们绑他回去生财的。”安丰好不容易喘平气把话说完了。

听完安丰的话,姚海棠想也不想就往外跑:“安丰,现在杜和在哪里,人有没有事?”

只听得安丰在后头喊:“海棠姑娘,人没事,船队也没事,就是杜和现在昏昏沉沉地说着一些话,大家谁也听不明白,他又在码头那儿不肯走,我们谁劝不动他,我就只好回来找你了。”

一听说人没事,姚海棠就安稳了下来,只是脚下的步子半点儿没慢,到码头那儿一看,杜和正坐在码头上,那模样倒不狼狈只是背影显得有些萧瑟之意。临水的一片剪影让姚海棠想起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来。

越过车马上前去,却忽然发现杜和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昨天在院门口,说话不清不楚的乔院长。她走近时听得杜和嘴里在吱唔着些什么,不是太清楚,看了眼乔院长姚海棠慢慢向杜和靠近:“杜和,杜和…”

这时的杜和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依然在喃喃着他不知道什么内容的话。姚海棠正要再叫他的时候,乔致安忽然上前两步说:“他一直这样?”

“不是,偶尔会有些反复,大概是这回出去受了些什么刺激,他不太记得从前的事了,可是有时候又能模糊地想起些什么来,但要是问他具体的细节,他半点儿也不知道。”姚海棠摇头答了乔致安的话,答完才记起身边的人是谁,但终于还是淡定了下来。

她的话让乔致安久久地沉默,最后蹲了下来,捱近了杜和说:“公子,我不能护你一世,请公子见谅!”

公子?这两个字从乔致安嘴里出来让姚海棠真肝疼,太平院可是皇帝直接掌管的部门,乔致安管杜和叫公子,虽然可能就和她叫陈公子、齐公子一样只是称呼。可能让太平院院长叫公子的,也得是阶层相当的吧!

“乔院长的话听起来有些…决绝,如果你知道杜和的真实身份,你为什么不带他回家?”姚海棠说出这话时有些莫明的情绪滋生,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似的。

这时乔致安还是蹲着,静静地蹲在杜和身边,就像他惯于这样似的:“海棠姑娘既然不是太舍得,就不要说出这番话来,或许公子是在想,那样的家不回也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都不是他,不能替他去决定什么。记不起从前的事也未必是他愿意的,你不觉得应该替他找回记忆,然后再由他自己决定吗?”就像乔致安舍的,她不舍得,可是再不舍得也不希望杜和只能被选择。

蹲着的乔致安回头看了看姚海棠,忽然笑出来,姚海棠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样的笑容。如果说杜和像是山间的松竹,无风自清,那么乔致安就是山坡上开着的罂粟花,无光自艳。

短暂的笑容一闪而过,乔致安定定地看着她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海棠姑娘这话说得很好,公子以前说过一句话,只要人心不生缝隙,一切外物自然无法侵扰。公子现在…迷心失魂,足见缝隙已生!”

这话姚海棠思索了会儿和才听明白:“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这样就是他选择?”

“是。”

侧过脸去叹了口气,姚海棠觉得跟乔致安说话很累:“你不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吗?”

只见乔致安头也不回地看着水面说:“从此以后,这世上知道公子是谁的人都会认为公子不在了,而知道公子还在的人不会知道他是谁,我也会忘记的!”

又叹了口气,姚海棠觉得更累了,这哪儿是说话,分明是绕口令外加脑筋急转弯:“我们一路上行踪不是太隐秘,乔院长就能肯定不会有人知道吗,乔院长能察到的事,想必其他人也能察觉得到吧!比如说言公子,他就三番两次提过杜和很眼熟的事儿。”

闻言,乔致安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姚海棠面前说:“海棠姑娘放心,公子的事只有我知道,太平院打扫起来总比齐家要干净些,至于言行云我自会处理。我曾经许诺过公子,若有一天他想要隐然世外,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的行踪,除非公子自己暴露。”

“那你开始又说不能护他一世?”这不是自相矛盾?

“海棠姑娘,身在那样的地方,必然会有取舍。”乔致安看着杜和,心头在想:公子,我曾经追随过您,但以后必需追随于旁人,京中多波澜我会小心应对,不会枉费了公子一番心血。

只是江湖也是波深浪广的,公子多加小心…

说完取舍这一句后,乔致安就转身走了,四处一阵轻轻的声响,过后便悄然无声了。四周归于平静时,姚海棠忽然发现杜和也平静了下来,她轻轻地拍了拍杜和说:“杜和,你好些了吗?”

“海棠。”

看来还在继续抽风,姚海棠正想扶他起来回去的时候,杜和却是一起身就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想推开他时却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想了想拍了拍他说:“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海棠,我记起一些不太好的事,很乱很杂,等我仔细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杜和这时已经转回来了,只是内心还多有不平静。

原来没抽风,瞪了他一眼指着他的鼻尖儿说:“那你吃我的豆腐!”

“啊…什么?”

呃,东朝没吃豆腐这个典故咩!

“没什么。”这时杜和已经放开了,姚海棠也就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