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编辑推荐了又推荐,把这个当作是新题材来推,之前APP肯收其实是广撒网多捞鱼,谁知道哪一个会火呢,就是趁着你不火的时候先签全版权,等放上去有火的潜质了,再给点榜单推荐位,打广告做宣传,这一切都要看点击量。

两个人还没谈完,但时间确实太晚了,小编辑推推眼镜:“苗老师考虑考虑,要是我们时间配合默契,一定能赶在图书展之前的,要是你同意,可以先签合同,先拿预付款。”

苗苗还要想一想,最好能回去再问问学姐,她跟小编辑告别,走出门的时候程先生就等在门口,伸手接过苗苗的包,这一点跟上海男人一样无师自通,大约刻在基因里。

小编辑大包小包跟出来,才推开玻璃门就轻轻“哇”一声:“苗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啊?”苗苗看上去是很温柔的女孩子,王编辑看到的时候觉得果然是这样的姑娘能画得出这样的爱情故事。

程先生好看的有点过头,是那种老式的好看,套一句特别俗的话,光是站在那儿就让觉得现世安稳,小编辑还有点沉浸在苗苗的画里,程先生站在路灯下,旁边又都是老房子,还真有点穿越老上海滩的味道。

小编辑看到帅哥难免激动,八卦了一下:“书里的苗明斋先生,跟您男朋友真像啊。”是气质上的相像,她不说,苗苗还没有注意,夜色路灯下看他,还真跟爷爷有点像。

“你好,我是她丈夫。”程先生慢悠悠的说完,伸手把苗苗手拉过去揣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在口袋里磨磨她的手指头。

这两个可能是谈的太开心了,他发了一条消息给苗苗,苗苗没回复,所以才出来找她,到了门口就看见落地玻璃里坐着的苗苗眼睛都在发光,她在办公室里一直都是沉默的,干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还从来没看见她这么有精神过。

苗苗跟王编辑告别,和程先生手牵着手往幸福里去,苗苗一边走路一边出神,全职画绘本有没有出路,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她决定问问程先生的意见:“如果我辞职先画绘本呢?”

她不可能一直请长假,就算是看程先生的面子,她也不会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一册绘本加上故事大概估计是一百页左右,跟这家出版社原来出版过的作品差不多,一页图一页文字,最少也得有六十张图。

一个月要画二十张,还不包括修改的时间,等于两天就得出一张来,这样的工作量太大了,又要工作又要画画,两者兼顾是不可能的。

再往前走一点,有卖烘山芋烤玉米的,苗苗下班就先赶到咖啡馆去,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程先生走过去称一个,卖烘山芋的正要收摊推车回家,没想到还能做个末班生意。

“挑一个软一点甜一点的。”程先生和和气气。

卖烘山芋的男人笑起来:“都甜,我用的都是红心的。”打开盖子从铁桶里掏出一个来,拿在手上掂一掂,也不过秤了:“这一个给你,五块钱。”

拿塑料袋套起来,交到苗苗的手上,才刚出炉的山芋有点烫手,可冷风里却很能暖和人,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上海的春天极短,这些卖烘山芋的爆爆米花的跟着春风一起消失不见,等到来年秋叶落了,再一个个冒出来扎根街头。

夏天的凉皮冬天的烘山芋,苗苗今年还都没吃过,手上捂着烘山芋,鼻子里已经闻到了香甜味儿,苗苗皮薄手怕烫,根本握不住,程先生拿过去剥掉一层皮,露出烘烤的金黄的山芋肉送到她嘴边,苗苗吹了又吹,咬上一口,嘴巴里还在呼气。

一口烘山芋咽下去,从喉咙口一直热到胃里,苗苗咽了一口又咬一口,程先生一只手拿着烘山芋一只手勾着她的肩,走到幸福里的大门口,山芋已经吃掉一大半。

苗苗被剩下的几口烘山芋一直拐到二十九号门口,程先生都已经打开门了,苗苗也确实要工作一会,小编辑也要加班,两个人先把出几册,一册里讲几件事给确定下来,如果不是苗苗根本没有写脚本的经验,也没必要这么赶了。

苗苗脱掉大衣,工作室的空调已经打开了,里面暖烘烘的,苗苗先把自己那几张手稿拿出来,再跟她今天看到的做对比。

程先生泡了茶来,放下托盘才回答苗苗的问题:“都已经给你准备了工作室,你怎么选择都好,我都会支持你。”

苗苗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信,她原来绝对不敢这么大胆,大伯娘还在呢,连问都没问过一声,就打这种主意,可是她现在确实敢了。

苗苗先联系了小编辑,她把合同的电子版本给苗苗看过,首印八千册,如果卖的好再加印,口袋本的成本低,定价也不会高,这样走精口路线卖的价格也能往下调,要是做大开本,光是纸张钱就不得了。

最后报了一数字给苗苗,预付款能先拿百分之三十,到交了稿再给全款,小编辑把这一条条写的都很细,苗苗把里面的条款拿出来问问学姐,学姐建议她签,多少小画手,一开始还倒不到这个价格。

苗苗又算一算自己的存款,和签了合同之后能拿到的预付款,半年不工作还能养活得起自己,于是苗苗写好了辞职信,签上名,第二天去交给主编。

说要走就立马要走,苗苗破釜沉舟,艾比跟露西却傻了眼,刚刚才转正,工资给的还不低,像苗苗这样在本地有房子的小姑娘,拿这个工资生活的也算舒服,怎么突然就要辞职了。

别人还来问她们,知道她们跟苗苗的关系好,问她们是不是辞职当太太了:“舒服是她舒服哦,才来上班多久,就当老板娘了,以后日子多少好,逛逛街美美容,再养只狗。”

艾比一点没客气:“你说那是穿旗袍抱狗的姨太太,苗苗有正事做呢。”她知道苗苗画画的事,去英国之前请了半个月的假就是在忙这个。

苗苗一说要出本子,她马上知道是出绘本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有更好的地方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马上定了一只蛋糕,下午就送到办公室来,大家一起切了蛋糕,就算散了伙。

除了艾比和露西,也没人相信苗苗辞职之后还有工作做,放着清福不享,干嘛还奋斗,现在外面生存这么艰难,苗苗这一种简直烧高香,上辈子撞钟撞到的。

苗苗知道背后别人怎么议论,连红房子堕胎都能说出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艾比原来自己是八卦当中一份子,现在也听不下去了,拍一拍苗苗的肩:“等你出了本子寄回来,我要当着她们的面拆快递。”

苗苗切了一块奶油核桃蛋糕,这一家给的核桃特别足,她正好要补补脑,咬了一大口核桃点点头:“好啊,到时候寄给你。”

苗苗在公司里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签掉了绘本的合同,把合同快递出去,等她打包带东西回家的时候程先生出现了,让她先带必须品回去,别的东西他来搬。

两个人一起搬东西,办公室里同事的目光飞来飞去,更加不相信苗苗是找到别的工作了,现在想想红房子,说不定就是怀孕了,要回去安胎养宝宝的。

苗苗知道解释了也没用,像艾比说的,只有等出了绘本才真能让她们相信,一个个打过招呼,到副主编那里的时候,小老头很伤感,苗苗出来实习就跟着他,拍拍她:“还是要干点活,你年纪还轻,不能脱离社会。”

苗苗知道副主编是真心为她好,把要出绘本已经签约的事情告诉他,小老头这下很高兴:“出版了给我也寄一本,我手下带的人,也出了个画家。”

苗苗有点脸红,不敢承认自己是画家,抱着包走的时候,副主编送她到门口,拉开了嗓门:“记得哦,出版了一定要给我寄一本啊。”艾比又一次找到组织,跟副主编两个一搭一唱,不管人家信不信,说总归已经说出去。

苗苗抱着东西坐到车上,这才想起来还没跟大伯娘讲,她这回准备自己开口,不要程先生当在她前面,这本来就是她自己下了决定。

苗苗以为大伯娘要发火的,轻轻敲开门,大伯娘正在看着电视剥瓜子,手上还抱着喵小姐,自从养过它半个月,大伯娘到哪里都不肯放它,苗苗上一班去,她就上去开门把喵小姐抱下来,顺道还要替苗苗收拾收拾房间。

谁知道大伯娘听了消息看看她:“小程知道了伐?”

苗苗点点头,大伯娘又剥开一个瓜子仁,给喵小姐闻一闻,它不吃,于是自己吃掉了:“那就行了呀,你又不是没事做,自由职业者嘛。”

苗苗一愣一愣的,倒是大伯娘吃完了瓜子跟她说:“你奶奶娘家的亲戚找到了,打了电话过来,说要来上海,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

作者有话要说:拉肚子不肯放过我

抱着热水袋萎了一天,吃了药又被逼着吃了一颗白酒杨梅(我恨这个),肚子终于好一点了

关于谣言这件事吧,我大一的时候去学车,在驾校碰到了高中同学,这个姑娘高中的时候就是个大嘴巴,看见我告诉我说大家都在传你结婚啦生孩子啦还移民啦…

怀总一脸懵逼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票鼓励,抱着热水袋坚强的继续码字!

第86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报纸登了一个月,还以为不会有回音了,没想到这时候电话打了过来。香港那边都已经有了第四代,哪里还知道当年上海的旧事,要不是家里老人看到了旧照片,怎么也没想到还在上海的家人还会找过来。

登报纸的时候只说血缘亲友盼望一见,没说苗奶奶已经去世很多年,其实梁家的两位老人也早已经过世了,苗奶奶的哥哥两年前也走了,现在还在的是苗奶奶的嫂嫂。

电话打到大伯的手机上,开口是慢悠悠的上海话,抖着声音问:“是安琪吗?”知道苗奶奶已经不在了,那边长久的停顿一下,大伯一向不会说话,就干脆等着那头先说话。

那边再开口的时候先介绍一下,说是安琪的嫂嫂,自从梁家解放前去了香港,跟安琪就再也没见过,她记忆里的小姑子梁安琪还是十八岁时候的旧日模样。

老太太慢慢说了许多话,上海话里偶尔也夹几句广东方言,她竟还知道自家小姑跟苗明斋的事,问一问苗家人如何,听说确实结婚了,她就心满意足的叹口气,可又都已经不在了,接着又是许久不说话。

听说了梁家小洋楼的事情,一定要回来看一看,离开故土快要七十年,分别了也近七十年,再没有想到还会有安琪的消息。

这位宋女士今年已经八十五岁,要是梁安琪还在,跟她就是同年,问明白苗家有子有孙女,她竟然笑一笑,问大伯说:“安琪明斋两个这么喜欢小姑娘,怎么没有生一个女儿。”

大伯自己都是领养的,只是在电话里不好说出来,既然是那边要回来,就由他们负责接待,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回上海,家里晚辈不同意,她怎么也不肯,回来一趟少一趟。

定下时间立即就要过来,年纪太大怎么好做飞机,可是老人家硬要回来,说要是儿子女儿不送她过来,她自己坐船坐飞机,一定要回来。

当年走的时候就是坐船,梁家宋家和苗家三家人家的东西放了大半船,两个小辈一门心思留下来建设新中国,到临时开船了跳下船去,等家人发现的时候,船都已经开了一半。

现在回忆起来还叫人唏嘘,大伯听了这么一段旧事,回来就跟大伯娘说,大伯娘磕着瓜子摸着猫:“那时候的人思想觉悟高,要么爸爸妈妈都是党员呢。”

后来那点事也就不必说,大浪潮之下哪里有特例,只是那边问得紧,大伯只好先敷衍过去,说爸爸妈妈都是生病走的。

苗苗听见大伯娘这么说,好像跟奶奶又接近一点,那些旧信件是往昔的温柔时光,从这些片段里面去感受奶奶的生活,不知道在宋女士的口中,奶奶会是怎么样的人。

联系的事情交给了苗苗,大伯也不会网上订酒店,苗苗联系的也是香港的第三代,年纪比苗苗大的多,苗苗要叫堂姐,时间联系敲定了,替她们先定了一个礼拜的酒店。

大伯跟着又发愁,也不知道那边条件怎么样,现在的人早已经不迷信港奥台,内地日子好过了,大伯一家在上海也算是条件好,也确实是要想想怎么招待人家。

外滩总要看一看,一边算是变化小的,另一边的变化吓死人,看看东方明珠,再吃吃本帮菜,几条老马路逛一逛,再看一看老房子,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好看的,手续还没办完。

里面这点住户不拿到赔偿金不会走,赔偿金给多少,还得两家人合起来商量,大伯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跟大伯娘说:“这个房子我想给苗苗。”

大伯娘之前是不知道,原来一箱子银洋钿那也拿的应该,知道丈夫是领养来,姆妈走的时候还把房子给了他们,小叔子就拿到出国那点钱,心里还有什么意不平,是人都帮亲生子,人之常情,丈夫这话也不是说了一趟两趟:“又不是不给她,要看那边是什么意思。”

现在也只能等,谁知道那边是什么光景,香港他们也不是没去过,住的地方很浅窄,一条条巷子又细又长,隔了七十年,就算是原来走的时候再有钱,现在也不一定了。

大伯还打听了苗家有没有人在,苗梁两家倒是一直走的近,小儿女们等于是私奔了,两家人到了那边也当是亲戚在走动,本来说好的,到了香港就给他们办婚礼,又不是不同意,哪知道还一门心思要留下来。

只是苗家后来又移民到加拿大去,老人走了,小辈的联系也就断了。苗家准备好了接人,大伯借了程先生的车,开到机场去接人,来的一共三个人,一个女儿一个孙女。

大伯大伯娘和苗苗三个人等在机场,举着牌子等人走过来,宋奶奶的女儿还会说上海话,孙女就已经很生疏,看起来比苗苗大一点,把她们送到酒店去的路上,宋奶奶一路看着苗苗不说话。

还以为苗苗就是大伯大伯娘的女儿,一眼看过去儿子一点不像爸妈,倒是这个孙女很像,有点像梁家人又有点像苗家人,眯着眼睛仔细看一看,还是更像安琪。

老人心肠软,看见的时候就掉眼泪,上了车断断续续讲起来,眼泪就掉的更多了,她跟梁安琪其实是同学,两个人在女学堂里最要好,回家玩的时候见到了安琪的哥哥,两个人彼此有意,妹妹在里面牵线,促成的这一桩姻缘。

老人家大概是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这件事,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旧时光,眼角边的皱纹都带着笑意,拉着苗苗的手一摸就笑起来:“是安琪的手,一模一样的。”

苗明斋也是借着哥哥来接近妹妹,一开始家里还不同意,梁家生意做的更好点,苗家差一点,嫁女儿只有高嫁的,哪里有低嫁的:“我们读了书,也还是听父母的,可是安琪不一样,她看中了就一门心思认准了。”

拿她当幌子去约会看电影,又要瞒过她哥哥,两个小姑娘的友谊牢不可破,她真的一点点口风都没有漏出来给男朋友,后来也常常想,是不是就这么害了她,让她更加坚定的留在上海。

连帮她逃跑也是两个人一起拿的主意,当时多么天真啊,还想留下来,以后总要建交的,会收复失地,到时候又能跟家人在一起。

宋奶奶那时候刚刚嫁进梁家,跟小姑磨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丈夫都多,人前不能跟丈夫太亲热,跟小姑不要紧,这叫姑嫂和睦,婆婆看了只有欢喜的。

那时候已经准备起了嫁妆,嫂嫂当参谋,花缎子是要的,洋红的旗袍也是要做的,她一件件细数起来:“你们不知道,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多么好看,那件红旗袍的蕾丝料子,法国进口的,一卷十几个银元,姆妈嫁女儿,舍得钞票。”

这卷料子后来做了那件红旗袍,一直保存到了现在,苗苗这才知道来历,说定奶奶留下来的旧东西,都能听到一点旧故事。

两个人想好了要留下来,嫂嫂替她打算,要吃要住要开销,还想三年五年能见面,但也给她留了实足的钱,这么多年的私房全贴给了小姑子,反正香港的房子她知道在哪里,谁知道一别六十多年。

宋奶奶讲话慢悠悠,大概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慢性子,苗苗一看见她就很喜欢她,她看上去跟苗奶奶是一样的人。

“你不知道她这脾气有多急,动不动就要着急的,家里宝贝她,苗先生也宝贝她,也不知道她长大点还急不急了。”这话苗苗是第一次听到,她记忆里的奶奶是绝不着急的,也不会发脾气,什么话都慢慢说。

苗苗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这位舅奶奶,说奶奶后来当了老师,教英文教音乐,宋奶奶笑起来:“女校到孤儿园去的时候,她倒确实是喜欢小孩子的。”

想一想突然流泪,一念之差,落了家人许多年的埋怨,可又都知道安琪脾气大,一开始还想局势能好一点,说不定能把人再接回来,等了多少年都没希望,后来也就再也不谈起了,家里的小辈还是这一次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姑太太。

大伯一路开车先去酒店再去饭店,老人家兴头很浓,又要去看老房子又要去看外滩,她记忆里的还是老地名,霞飞路海格路,还有高尔登路慕尔鸣路,知道路名早就改过来,叹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吃午饭的时候程先生也过来了,一进门宋奶奶就笑起来,知道是苗苗的丈夫,拍拍她的手:“你跟你奶奶,连眼光都像。”

程先生大大方方接受夸奖,然后问宋奶奶要吃点什么,宋奶奶想一想:“别的都还好,只有烤麸吃不到。”

六样冷碟再加一个四喜烤麸,拌了黑木耳香菇黄花菜,送上来一看宋奶奶就笑起来:“就是这个,那边买不到烤麸,有手艺也不能做。”

苗苗挟了一个给她,隔了这么多年再吃家乡滋味,牙齿虽然不好了,可是东西很软,慢慢嚼着咽下去,眼眶都泛红,吃完了拉住苗苗:“去看看旧房子吧。”

第87章 Keep

旧老房子里面的住户一家都没搬出来,工作单位好打交道,可是住户却不好打交道了,要去看房子,也只能看一看外观。

可宋奶奶坚持要去,她来一趟就是为了再看一眼旧房子,几个人开车过去,门庭早已改换,铁门还是原来的,一打开来宋奶奶的眼眶就红起来。

她一路都拉着苗苗的手:“这里有个千秋,那里有个小圆桌,下午的时候吃茶点。”梁家跟程家都是洋行里的买办,家里有些洋人习惯,家具也是西式的,那时候讲究时髦又有钞票的人家,全都买西式家具。

大厅里原来吊着水晶灯摆着三角钢琴,那会的什么火柴大王,茶叶大王家里都有一个跳舞的大厅,苗家发家算是晚,房子没有那么大,也分了前后,后面有一片小小小草,前面也能停两辆汽车。

宋奶奶来的时候带了许多老照片:“是姆妈留下来的,都是安琪的照片。”老太太思念女儿,越是年纪大越是想念,把这些从家里带出来的照片整理一遍,里面有拍到女儿的,全放在一本里,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从刚出生看到她十八岁。

这一本相册更齐全,那时候的人大多都是到照相馆里去拍照片,留下来的照片布景都是一样的,可太公是个新式人,最喜欢拍照片,花大价钱买了一个照相机,替一家人拍了许多照片,光是女儿的,就有两大本。

在花园里的,在钢琴前的,在楼梯上的,家里各个角落都有她从小到大的身影。宋奶奶一定要进去看一看,这房子原来的大门早就拆掉了,进门的大厅当作了收发室,装了信箱,立起了墙,隔成一间一间的,十几个平米就住着一户人家.

只有木楼梯还是原貌,上面的油漆斑斑驳驳的,大吊灯只余下一个洞,玻璃窗户是一块一块的,有两块磨花玻璃经受住了风霜年月,竟然还是家里旧时用的,只是别的都已经换过。

一层是公用的,二楼以上才是住户,一楼的环境还好一点,到了二楼原来的小客厅也住了人家,三楼也不必上去了,整个面目全非,宋奶奶走到一楼半,手指指着三楼:“上面是你奶奶原来的房间。”

梁安琪住的最高,一整间都是她的,里面有一个柜子摆着各色洋娃娃,穿各种颜色的蕾丝裙子,一个玻璃柜从上到下都摆满了,每一年过生日爸爸都要送给她一个,从出生到离开上海,一共十八个。

这十八个娃娃后来被带到香港去,在香港的老宅里,一直都有一间梁安琪的房间,女儿离开的时候是少女,于是在母亲的心里,她就一直都是少女模样,家里做衣服的时候,也要给她做一件,恍恍惚惚过了十来年,梁母才说:“我们安琪自己也该当姆妈了。”

后来这个房间当然是另作它用了,家里的小辈越来越多,大一点的还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在上海,过了这么多年,都当已经没了,谁知道能找回来。

老照片是苗奶奶在家里的时光,宋奶奶又说了许多她在学校里的模样,跑步骑车打网球都有她一份,听起来就是风云人物:“我们穿什么梳什么头发都有规定,只有她要跟别人不一样,非要弄点花头出来,搭一根丝巾,前面弄两丝卷发,要好看的不得了。”

不能烫头发不能穿旗袍,学校里面要好看,只能在发式衣服袜子上面动脑筋,首饰不许戴,就绣小花,绣在袜子上,别人都有样学样绣花朵了,她又绣起英文诗来。

苗苗一直都在笑,宋奶奶精神很好,讲起来就不停,越是回忆就越是想得更多,零零碎碎的小事都拿出来告诉苗苗,说那时候大学学校里也有办舞会的,她们都不敢去,就是梁安琪打头,打扮得漂漂亮亮领她们到大学里去跳舞。

后来才知道是苗明斋正在等着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看对了眼,一个温吞水,一个是小火苗,宋奶奶讲了一会看看苗苗:“你长得像奶奶,性格像爷爷。”

两个人谈起恋爱来酸得倒牙,宋奶奶告诉苗苗:“你爷爷有空就到我们学校来,在门口等你奶奶放学,那时候我们没人不知道。”

那时候的恋爱几乎都是偷偷摸摸的,两个人能隔着门隔着窗看上一眼,就已经很足够,哪里像这两个人,看电影去划船轧马路,就没人不知道。

谈恋爱谈的这么明目张胆,别人可没这么大胆,那时候女校很严格,梁安琪打破了传统,老师找她谈话,她也敢争辩,最后两家家长把婚事订下,她马上戴起订婚戒指,还以为她读完了女校就不再读书了,谁知道苗家竟肯通融。

不知道多少女同学,就是订婚之后不再读书的,那会有多少人羡慕梁家琪,苗家虽然是旧式人家,可是未婚夫很肯替她着想,两个人时时都要见面,还每个礼拜都要写信,宋奶奶说起来就要笑:“你奶奶是新女性,肯当先锋。”

这些苗苗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两个人收藏的信里写的都是自己认为的趣事,这些别人眼里的事,信里反而没有写,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爷爷给了奶奶这么多的爱跟包容,怪不得奶奶在他去世之后会这么长久的细致的怀恋他,好像还是少女时候那样子,叫他各种各样古怪的外号,苗苗一开始看不懂,后来才知道信里这些奇奇怪怪的代称,说的都是爷爷。

有些苗苗都已经不知道典故,也许是情人之间的撒娇,两个人之间的密语,只有他们俩人个才知道。

其实两个人到后来越来越像,苗苗记忆里的奶奶跟宋奶奶嘴里说的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爱漂亮爱打扮倒是一样的,老了老了也绝不肯在人面前显出不体面的样子来,到哪里都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几个人站的太久,楼上的住户下楼来,看见他们这么多人站在楼梯上,皱着眉头问一声:“你们

找谁啊?”

宋奶奶摇摇头:“不找谁。”从打开的门里看见地板被架起来,颜色都不一样,想想这里原来的光景,突然就没了再看的兴致,她年纪大了,活动了大半天早就累了,要回去睡一觉。

程先生一直跟在旁边:“这些旧照片能复印一份吗?老房子修复的时候,也许用的上。”

宋奶奶看看他,他笑起来:“其实是想给两位老人开设一个纪念馆,尽量恢复这栋房子的原貌,如果有旧照片就能方便得多了。”

宋奶奶听见要开纪念馆嘴唇动一动,拿手帕按住眼睛擦眼泪:“这样很好,本来这个房子就是想留给安琪的。”

老人家走的时候还心心念念不能忘了女儿,说家里的东西都已经给了儿子,原来的老房子应该是归了女儿的,他们哪里知道运动,也幸亏不知道,还以为女儿安安稳稳的住在家里。一半是愿望一半是自己骗自己,就这么一直骗到人生过去。

宋奶奶拍拍程先生的手,对这个孙女婿很满意,告诉他这是苗苗奶奶的,家里不会沾一分一毫,如果将来能修复,她还要回来看一看。

把人送到宾馆去,大伯娘手一挥,她跟小姐妹还要搓麻将,把大伯一起带了去,好剥个桔子倒个茶,放程先生跟苗苗两个人:“你们自己吃饭吧。”

苗苗坐在车上就怕忘记,把听到的事情一件件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她跟小编辑商量好,要用回忆的方法,开头第一张画,就是苗奶奶坐在家里的躺椅里,身上盖着毯子,眼睛看向窗户外面去。

程先生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伸过来摸摸苗苗的头:“累吗?”

苗苗抬起头来笑:“不累,我们吃番茄芝士锅好不好?”

听了这些又温暖又有些感伤的往事,突然就想吃一点暖和的东西了,买来日本番茄炒成糊状,加一点点芝士粉,煮过的胡萝卜和土豆块,在平底锅里煎虾仁和德国香肠,还有刚刚烘过的面包,全部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红白锅子旁边摆了七八样。

芝士锅一直在烧着,放了满满的番茄,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番茄的酸甜香味。喵小姐围着桌子转了又转,拿脸去蹭苗苗的腿,喵得嗲声嗲气。

它最近都跟着大伯娘,竟然有了许多原来没有的习惯,比如现在睡觉一定要睡在人的大腿上,时不时就要抬头喵一声,还喜欢跳上桌子,自己虽然不抓,但要从人手里吃东西,还慢慢习惯了“咪咪”这个名字。

大伯娘把喵小姐给惯坏了,高冷的喵小姐突然就成了一只撒娇猫,要摸要抱要团在人的膝盖上,苗苗揉揉它的毛,给了它一小块鱼肉。

两个人围着桌子吃番茄锅,热腾腾带着奶香气,香肠和火腿沾一点番茄浓酱,添上芝士,苗苗还煮了一点意大利面,可以把这个当主食吃。

程先生吃了半盘子,苗苗不敢多吃,她的胃越来越小,吃了几口就饱了,晚上还要拉伸做运动,程先生抱抱她,告诉她:“我可能也要家里工作了。”修复老建筑的工作,邬达克设计的那些老建筑。

“我在楼上,你在楼下,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像之前那样。”经常要跑工地,有些建筑图纸还能找到,有些已经佚失,跟苗苗的绘本工作一样,都不轻松。

苗苗伸手勾住他,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带着番茄酱芝士香的吻:“那么,现在开始工作吧。”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还差一点儿写完的时候

老公打电话跟我说给我买了神奇生物的票

于是…我就…偷跑出去看电影了

小雀斑真是惹人爱,妹子萌也去看电影吧

来吧,给大家发一个电影小红包

大吉大利求包养

第88章 Ke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