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吓死了,埋怨说:“大老爷,您这是醉糊涂了啊,这可是三爷!您若是掐死了他,您可是得后悔的。”

另外一个婆子忙去扶叶千荣:“三爷,您可有伤着?要不要老奴请了府医来给您瞧瞧?”

“不必了。”叶千荣哑着嗓子挥手,拒绝了。

婆子说:“大老爷酒喝多了,想必是不知道您是谁。若是知道您是三爷,大老爷可断然不会这样对您。”

叶千荣心中冷笑,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正是知道,所以才下的狠手。心里这样想,但面上却不显。

只如往常一样,交代嬷嬷道:“好好照顾父亲,我改日再来。”

叶千荣走了,但他身后的大老爷还在骂:“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掐死你。”

叶千荣手攥紧了些,没搭理,没转身。

自从唐统一跃成了京城四新贵之首后,唐姨娘在叶侯府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之前按时请安的规矩,又忘在了脑后边去。

只是,这日倒是奇了,竟又主动过来请安。

唐姨娘过来请安的时候,叶榕也在。

瞧见叶榕,唐姨娘言语酸涩道:“还是大姑娘好福气,就算嫁了人,也能常常回家省亲。我桃儿就比不得大姑娘了,那顾家的规矩,可大着呢。”

刑氏半笑不笑说:“唐将军都抢了顾家的风头了,顾家自然是要家规严格一些。我们刑家又没抢魏家的风头,魏家何必那般严苛。”

唐姨娘抿了下唇,依旧笑着:“那也是我兄长本事,得了陛下赏识,不是谁人都能够得陛下赏识的。”

眼珠转了转,唐姨娘又来气刑氏道:“比如说夫人您的兄长,鞍前马后累死累活的替陛下分忧,可到头来又如何呢?说到这里,妾身还得替兄长谢谢夫人的兄长呢,若不是刑侍郎力推新的军政,我兄长可也没有今天的富贵。”

刑氏既是知道唐氏故意气她的,自然不会着她的道。而且,唐统如今瞧着是富贵,但陛下收了顾家近半数兵,树唐府等四新贵,乃是为了对付嬴王府。

虽说富贵是有了,可日后免不得也要与嬴家争斗。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呢。

“都是替陛下做事的,谈不上谢不谢。”刑氏心态始终都挺好的,“你有些日子没来我这请安了,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唐姨娘:“老爷寿辰快到了,我来是想问问,夫人打算怎么做?”

唐姨娘话一出,刑氏便不自觉朝自己女儿看去一眼。方才,她们母女谈的正是这事儿。才谈到说唐姨娘指定就这两天就会过来谈给老爷过寿的事儿,果然就来了。

刑氏十分镇定,笑着说:“若是搁在往日,自然是要早早准备起来的。可如今老爷正在受罚,今年该是不需要办了吧。”

唐姨娘却说:“老爷挨罚,那是老侯爷罚的。可我们身为老爷的妻妾,心中总不能没有老爷。若是往常一直都办,今年却是不办,夫人您想想,老爷心中会好受吗?”

又说:“何况,老爷已经被罚了这么久了,就算他做错了,这惩罚也该够了啊。老爷如今日日饮酒一蹶不振,这个时候,我们万不能放弃了他,定要叫他感受到温暖才是。”

刑氏便点头:“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那便……办吧。”刑氏应了。

唐姨娘笑容更甜了些:“夫人说得也对,今时不同往日,肯定是不能大办的。且老侯爷既罚了老爷,怕是也不能叫他老人家知道。若是他知道了,想必我们都得挨罚。所以……便只咱们这一房私下悄悄办,到了那日,给老爷煮碗面吃,再亲手做个礼物送给老爷,夫人您说如何?”

刑氏十分郑重的点头:“唐姨娘的建议倒是可以,便如姨娘所言,就这么办。”

唐姨娘开开心心起身,朝着刑氏福了下身子后,说:“既这事儿定了,那妾身便不打搅夫人您与大姑娘叙话了,妾身告退。”

等唐姨娘彻底退了出去后,刑氏才又拉着女儿进来内室去。

叶榕是刚刚把唐统等人的计划告诉母亲,她说是魏昭在唐统身边安排了人,探得来的消息。实际上,唐家也的确有魏昭安插去的人,叶榕倒也没有完全撒谎。

刑氏脸沉得可怕,手轻轻往案几上拍了下:“这个唐统,心倒还真是不小。”

叶榕:“他若是没野心,当初就不会把唐氏送来侯府。之后,也不会一边攀着父亲,一边攀着顾旭。他踩着顾家的肩膀上位,可以说是偶然,但谋划害死父亲嫁祸母亲与哥哥,却是十足十的心肠恶毒。”

刑氏道:“他们休想得逞。”

“这是自然的。”叶榕说,“女儿今儿回府来,正是要与母亲细细商议此事。”

刑氏这才想起女婿魏昭来,忙问叶榕:“可是女婿有了破解的好法子?”

叶榕分析形势说:“唐统欲害父亲嫁祸栽赃,我们既然知道了,何不将计就计反陷害栽赃?”说罢,从腰间束带中捏出一个葫芦形的小瓷瓶来,“这里有一颗停息丸,是夫君寻来的。服用后,会停了脉搏与呼吸,且浑身冰冷僵硬,就跟死了一模一样。但其实人是清醒的,且意识也是有的,就是昏迷的状态。”

“到了父亲寿诞那日,母亲想法子让父亲服用。母亲送父亲的礼物,也需要备两份一模一样的,唐姨娘指定是在母亲的礼物上动手脚。等送过去后,母亲再想法子用另外一份换回来。”

叶榕虽恨她的父亲,但到底没想过要了他性命。她只是想让他看看,看看叶千荣母子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他那么多年的付出,又是否值得。

也想让天下的人看看,看看唐统身为高位军衔的将领,又是如何谋害世家贵子的。她更想让唐统把自己最丑陋的嘴脸暴露出来,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大到连陛下都盖不住。

其实唐统若是光明正大一些,敢做敢说,就明明白白厚着脸皮说自己就是想靠妹妹攀附权贵,就是有觊觎叶侯府爵位之心,想让庶子叶千荣做世子承袭爵位,那她倒是佩服他的坦诚。

可她最瞧不上的,就是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却耍尽腌脏手腕。

第128章

“停息丸的药效只有三日, 也就是说, 这三日内, 父亲的意识都是清醒的。这件事情, 唐统等人既然做了, 肯定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 或许会有衙门里的人来把母亲与哥哥带走。”

“所以在这之前,母亲必须要在父亲面前引诱唐姨娘说出真相来, 诱她说得越狠越好, 最好让父亲知道她对父亲的恨意, 对父亲丝毫没有旧情可言。甚至, 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父亲,肯进侯府来为妾,也是听了她兄长的话,为的就是谋夺叶家侯爵之位。”

“你的意思, 娘明白。”刑氏点点头,又说, “你父亲这个人最是好面子的, 若是叫他知道从一早开始唐氏兄妹对他就只有利用,他肯定得气死。到时候, 他定然会与唐统作对到底, 不会让唐家阴谋得逞。”

夫妻二十多年来, 丈夫的性子,刑氏是再了解不过的了。本事平庸,但心气却极高, 喜欢别人奉承他、巴结他,心眼也特小。

他从来看不上她这个正妻,独宠着唐氏,不就是在唐氏面前他活得像个成功的男人吗?他在她这里找不到的自信跟地位,从唐氏那里全部都找了回来……可若是知道在唐氏眼中,他什么都不是,估计他得疯。

诱唐氏在他面前和盘托出真相,并且说得越狠越好,这件事还得细细琢磨一下。她得好好想想,看怎么引唐氏入她的局才好。

叶大老爷不喝酒的时候,脾气倒是还算好,不会无缘无故骂人,但也不会如从前一样。总之如今,大老爷活得像是一个深闺“怨夫”一样,天天丧着张脸。偏他一年来嗜酒成性,糟蹋得自己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再没了从前的精气神与好皮囊。

变丑了就算了,又成了窝囊废,且脾气还不好……这样的大老爷,唐氏真是拿脚后跟都看不上。

若不是为了哥哥的计划,她才不会过来与他吃饭。

因要替父亲过寿,所以,叶萧与叶千荣兄弟二人也早早安排好了。到了大老爷寿辰这日,兄弟二人也都是歇在家中的。

大老爷情况特殊,不宜声张大操大办,所以,已嫁出去的两个女儿没回来。如今,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场面一度诙谐。

唐氏是有预谋的,所以便率先活跃气氛说:“老爷,今儿是您寿辰,妾身恭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原是吉利话,但听在大老爷耳朵里,就成了讽刺。

“年年有今朝?”他冷笑,“你这是诅咒我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出不去?”

“不!不不不!”唐姨娘忙摇手说,“妾身的意思是……希望老爷您可以健康长寿。”

总之大老爷现在是看谁都不爽,所以,不论别人说什么话,他都能理解成另外一层意思。

“若不是你那好兄长背地里玩阴招,害了我,我怕是还能长命百岁。但如今……怕是承不了你的吉言喽。”

唐氏闭嘴了。

唐氏面上还挂着笑,但其实眼神中的鄙夷已经有些掩盖不住。他如今当他是谁?要什么没什么的,还充什么大爷……唐氏腹诽。

刑氏话少,只冷冷看着唐氏聒噪。等她被怼得再聒噪不了,刑氏这才说:“桌上都是老爷爱吃的菜,还是我瞒着大厨房让小厨房做的,老爷快吃吧。”

大老爷看唐氏不爽,看刑氏也不见得多爽。

不管谁说话,他总得刺两句。

“那我还得多谢夫人了?”他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如今成这样,你心中比谁都高兴。我世子之位被撸了,这偌大的侯府,日后就是你儿子的。”

刑氏倒还如往常一样,不会巴结奉承,更不会给他面子,该怼就怼。

“萧儿是嫡长子,他继承爵位乃是名正言顺。老爷不想给他,又想给谁?”

从前他是费了死劲儿想把爵位传给叶千荣,可如今,他更不想叶千荣继承爵位。唐统那个杀千刀的,他靠着自己一点点爬上去了,如今倒对自己倒打一耙,他休想得逞!

大老爷如今看一妻一妾不爽,看俩儿子更不爽。这俩坑货,个顶个的白眼狼。这侯府爵位宁可扔了,都不给他们。

最好谁都继承不了!

二房也别想捡便宜!

大老爷如今是怨夫,逮谁怼谁,看谁恨谁。

“都是狗日的!老子算是看透你们了。”大老爷重重哼了一声后,开始抓筷子吃饭。

见大老爷开吃了,刑氏等人这才也拿起筷子来。

一顿饭吃的,也是夹枪带棒的。好不易吃完饭了,到了送礼物的环节,大老爷也是各种挑肥拣瘦,又说这个的礼物不好没用心选,又说那个的礼物廉价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中……骂骂捏捏的,嘴巴没一刻闲着。

礼物也送完了,众人告辞,大老爷又说大家嫌弃他躲着他。

刑氏实在受不了了,冷着脸道:“老爷如今还被老侯爷罚禁闭,便是我们,也是偷着给您过寿的。吃顿饭也就得了,你还想怎么样?若是闹得老侯爷知道了,也是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老爷在这大房充胖子,但是一提他父亲老侯爷,就怂了。

嘴里依旧骂骂捏捏,但也不敢说得太高,只自己骂自己的。

唐姨娘没真的走,待得刑氏母子离开后,她又悄悄折了回来。大老爷见她来了,哼了一声:

“也就你还算有点良心。”

唐氏挤着笑,凑过去,挨着大老爷坐下说:“老爷从前待妾身的好,妾身是知道的。妾身心里一直都有您,夜夜也想着老爷。”她捏着嗓子,极力克服心中的厌恶心理,笑脸相迎说,“若不是老侯爷有交代,不得留在您身边侍奉,妾身是肯定会来侍奉的。”

大老爷斜着眼睛瞪着她,其实心中是不太相信的,但他也骗着自己相信。

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如今再没有人会如她一样说这些奉承话。

唐氏说了几句,就把话题拐去了礼物上。她走了又折回来,自然不是与大老爷来叙旧的,她是要在刑氏母子所送的礼物上动手脚。

到了晚上,伺候在大老爷房内的其中一个老嬷嬷忽然急匆匆往刑氏那里跑。

没等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进去后,在刑氏面前跪了下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老爷昏迷了。”她说。

其实她没敢说得太严重,不是昏迷,而是连呼吸都没了。

虽然这事早在刑氏预料之中,但临到关头,刑氏还是配合着演戏。

拍案而起,惊道:“什么?”

然后一边大步往外面走,一边又吩咐自己身边的嬷嬷道:“快,去请了府医来。”又交代,“还有老夫人也请来。”

老侯爷这会儿正好在家,只要老太太知道了,老侯爷肯定也知道。

刑氏去的时候,恰好在门口撞上唐姨娘,二人对视了会儿。唐姨娘走来,急切说:“夫人,老爷昏迷了,是真的吗?”

刑氏:“已经差人去请了府医,老爷到底身子如何,暂时还不清楚。”

唐氏显得特别着急的样子:“这怎么回事?分明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的就……”

“大夫来了。”

刑氏没空看唐氏在这儿演戏,忙请着府医进去。府医一看大老爷脸色,他就已经吓得七魂去了六魄,等再颤抖着手去号脉搏、再去探鼻息后,彻底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府医满头大汗。

屋里屋外围了一屋子的人。

老夫人见状,忙问:“怎么了?老大怎么了?”

府医立即匍匐过来,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您……您节哀,大老爷没了。”

“什、什么?”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踉跄着,就仰头倒了。

丫鬟立即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撑着身子没肯倒下去,指着府医说:“你再说一遍!你重新说一遍!”

二老爷正好也在,就忙去床边坐下,探鼻息、号脉搏……最后也是颤抖着手收了回来。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了,真是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大哥这是什么病?”二老爷还算冷静,却也是皱着眉心,脸色冷厉,“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的……突然的就没了?”

府医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大老爷好像……是中毒。”他又折身坐了回去,揭开大老爷衣领,抹开他衣袖,细细观察了后,点头,“是中毒。”

又说:“大老爷面色发青,短时间内就身体冰冷僵硬,是中了剧毒的表现。”

“中毒?”老夫人不相信,“这侯府进进出出的,都严加把手了,谁人敢公然在侯府内下毒?”

府医心中有怀疑对象,但不敢说。

伺候大老爷的嬷嬷立马跪了下来,如实说:“今儿是大老爷寿辰,夫人与唐姨娘还有二位爷,都一并来与大老爷一起吃了饭。吃完饭后,大老爷一直都好好的,可到了傍晚的时候,大老爷忽然就进屋去躺着了。”

“奴婢以为大老爷累了,去睡觉了,所以没管。到了晚上,该吃晚饭了,奴婢去喊人,却发现……发现怎么都喊不醒。”

第129章

老夫人立即朝刑氏与唐氏望来。

刑氏道:“酒菜都是儿媳小厨房里备下的,做饭的都是儿媳亲信之人,靠得住。所以,该不是在饭菜中下的毒。”

老夫人转身问:“中午剩下的饭菜可还在?”

那跪着回话的嬷嬷又说:“因今儿是大老爷寿辰,他高兴。所以,中午剩下的饭菜都赏了奴婢等,奴婢们,都已经分着吃了。”

“可有不适?”老夫人追问。

嬷嬷摇头:“并没有……奴婢等……都好好的。”

“那我儿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根本不敢相信她儿就这样没了,冲过去,一把抱住冷冰冰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老侯爷倒是还算镇定,只冷着脸吩咐管家说:“今天太医院的张太医不当值,你去张家走一趟。若是他在家,即可请到府上来。”

管家得命立即走了。

这边,刑氏却以怀疑的目光看向唐氏:“当初吃完午饭,我们一道走了后,唐姨娘是不是又折身回来过。”

唐姨娘道:“是,妾身回来过。”她倒是坦荡,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妾身是心疼老爷,所以又回来陪了会儿。可妾身怎么都想不到,明明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只躺着不动了。”

她嘴巴一瓢就哭了,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大老爷床前,搭着哭腔喊道:“老爷,您素日里是最疼妾身的了,您若是真走了,妾身可怎么办?妾身求您了,您快醒过来吧。”

唐氏很会哭,眼泪说来就来,哭得也像模像样。

刑氏却道:“老侯爷已经差人去请张太医了,说不定太医有法子救回老爷。你现在就哭丧,是不是早了些?”

唐氏恶狠狠瞪着刑氏,咬牙切齿:“是你!是你对不对?”她开始实施计划了,把事情往刑氏身上引,“老爷平时待你不好,你如今见他不得势了,便就选择动手毒害他。你好毒的心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老爷平日亏了你,可他是你的夫!你怎么能这样做?”

刑氏始终沉重镇定,面对唐姨娘的无理指责,只冷漠道:“唐姨娘现在就开始到处扣帽子,是一早计划好的吗?真相到底如何,老侯爷与老夫人自有决断,还轮不到你一个妾来指手画脚。”

唐氏继续撕咬:“你瞧你,老爷没了,你半点伤心都没有。你敢说,你心里没想过他死吗?”

刑氏:“你怎知道我不伤心?不是谁都像你唐姨娘一样,遇事就会哭。若是哭一场就能把老爷哭回来,我可以哭三天三夜不带停。”

“可是哭有用吗?”

唐姨娘咬唇:“毒妇!你等着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你做的,你逃不了。”

刑氏:“对,是我做的我逃不了。但若不是我做的,我也得不到惩罚。谁最歹毒,谁心中有数。”

“够了!”老侯爷冷冷一声,不仅吓得唐氏立即闭了嘴,就连刑氏也不敢再造次。

很快张太医来了,但结果还是一样,大老爷是中毒身亡。

听到张太医的话,别说老夫人了,就连老侯爷,也是有些没能接受,手扶着椅子扶手,这才缓缓坐下。

张太医素日里与老侯爷有些交情,乍然遇到这种事,他也是手脚冰凉。侯府的嫡长子中毒没了,这可不是小事情。

所以,张太医朝着老侯爷抱手,试探着说:“此毒过于奇怪,凭老朽大半辈子的见闻,也是拿捏不透。老侯爷,事情蹊跷,可要过衙门?”

老侯爷只觉得喉咙很重,说不出话来。而那边,老夫人晕了过去。

自此,府上一时乱了起来。

但老侯爷倒还算能稳得住,一番凝神屏息细想后,又对管家说:“去衙门报案。”

京兆尹听说是叶侯府的命案,立即亲自赶了过来。同行的,还带着衙门里最好的仵作跟捕快。

惊动了官府,那么,侯府里所有的人都暂时被看管了起来。捕快们一番搜查,很快便查出了刑氏母子所送的礼物有问题。

刑氏送的是一把折扇,折扇上的画,是她这两天新画上去的。而叶萧送的是汉白玉镇纸。原都是极为普通的物件,但这两样礼物中,都含有一些药粉。

两种药粉本身都没有问题,混在一起,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大问题。但若是一个人同时吸入了此二种药粉,且又饮了大量的酒,就是能致命。

如今天气是最炎热的时候,撒在折扇跟镇纸上的药粉极易挥发。而大老爷又日日饮酒,自然就出事了。

仵作分析完,最后总结说:“这是一场谋杀。”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坦言的嬷嬷闻声,立即也在老侯爷面前跪了下来:“回老侯爷的话,今儿下午的时候,奴婢有瞧见大夫人与大爷悄悄折回来。夫人与大爷当时举动有些鬼鬼祟祟的,奴婢心中还生了些疑窦呢。可因为他们是主子,奴婢就觉得或许是他们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的。”

“方才听了仵作老爷的一番话,奴婢觉得,这件事情该要说出来才是。”

刑氏与叶萧下午又悄悄回来,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让这院子中能有人证指认他们母子二人,尽早抓去衙门立案。

只有案子立起来,这事情才不可能草草收场。

但衙门的人来抓刑氏的时候,刑氏还是极力反抗大喊冤枉的。最后喊得精疲力竭,倒是不喊了,只说想再去见老爷最后一面。

老侯爷始终觉得事有蹊跷,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说不上来。就觉得,刑氏母子不是这种性子的人,且没有动机。

表面上是有动机,若是老大没了,理所应当萧儿得封世子。但就算老大还在,只要萧儿无错,属于他的世子之位,也跑不了。

况且,如今老大没了,若是刑氏母子再被定了罪,得利者便是唐氏母子。

这样一想,老侯爷心中更是觉得此事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

所以,在刑氏要求单独去见大老爷最后一面的时候,老侯爷依了她。唐氏是一直陪在床边的,当见刑氏进来,唐氏要走的时候,刑氏却一把抓住了她。

唐氏立即喊:“你杀了老爷,如今还想杀我不成?”

刑氏阴着脸看着她:“你杀了人,还怕别人害你不成?”

唐氏却一把将刑氏推搡开:“夫人,人证物证俱在,你罪已定,还想拉我下水?”其实唐氏此刻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炫耀一番,但之前哥哥一再叮嘱过,在刑氏母子没有定罪前、在大老爷没有入棺下葬前,最好管好她的嘴巴。

所以,唐氏压下了心中的雀跃。

“夫人不是想见老爷最后一面吗?”唐氏起身,“那您见好了,妾身先走了。”

刑氏没再拉着她。

若是一再拉着她不让走,怕是要露出破绽来。

十多年的相处,刑氏还算是了解唐氏的为人的。唐氏是空有美貌与野心,多年来狂妄自大,也是仗着老爷的独宠。她不如她兄长与儿子能沉得住气,今儿却这般避她不急,怕是唐统对一再叮嘱交代过。

老侯爷因有所疑虑,所以,当刑氏进内室去的时候,他也派人暗中蹲在了屋顶。等刑氏出来,老侯爷的人也出来了。

出来后,将刑氏与唐氏的对话及态度一一叙述给老侯爷听。

老侯爷听后,略有一瞬的沉思,而后又叮嘱:“老夫今天交代的,莫要让第三人知道。”

“是,侯爷。”

.

刑氏母子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只一夜的时间,有关刑氏母子谋杀亲夫、亲父的消息传得遍京都是。自然,顾家也听得了这个消息。

次日一早,顾旭去母亲那里请安,顾大夫人提了这事儿,一阵唏嘘。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的,一个女人,胆子得大到何种地步,她才敢为了权势地位而弑杀亲夫。还有那个叶萧,平时瞧着也挺温和可亲的一个后生,怎么就能下得了那么大的狠心?

顾大夫人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证据确凿,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想不信都难。

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感慨完了,顾大夫人又庆幸说:

“还好当初那叶氏没有嫁与你为妻,有那么心狠的一个娘亲,真怕她日后也会做出狠事情来。弑杀亲夫,她娘敢,她未必做不出来。你说呢?”

见儿子久久没有回应,顾大夫人又喊了一声:“旭儿?”

顾旭回过神来,只淡淡朝自己母亲看去一眼,随意敷衍了两句。但此刻,其实早就心不在焉了。

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

从得到这个消息开始,顾旭脑子中就不停有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强行闯入进来。好像是他潜意识里不想记起的事情,他只觉得一时接受不了,头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