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唐统亲自登叶侯府的门,却被叶家人拦在门外。

叶家的主子没现身,只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出来与唐统说话:“我们家老夫人说了,唐将军若是觉得有脸,便去御前告状吧。老夫人还说,唐氏既入了叶家的门,便生是叶家的人,死也是叶家的鬼,与你们唐家无关。”

唐统几番周旋,软的硬的,全都使了,但就是进不去叶家的门。也不能硬闯,他也没办法,所以只能暂时离开。

从叶家离开后,唐统直接去樊家找了樊宾。樊宾正愁着要如何与好兄弟解释呢,却话还没说出口来,就迎面挨了唐统一拳。

樊宾没还手。

“我的好事,尽数都叫你给毁了!”唐统从前还能在樊宾面前装,此刻,是再也掩盖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之火。

他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对樊宾起了疑心。

疑心他与自己继续往来是假,其实想搞垮自己是真。否则的话,为何一切都好好的,他没败在别人手中,倒是败在了他手中?

樊宾爬了起来,一脸真诚:“你我多年的兄弟之情,我怎么可能害你?今儿这事,太过蹊跷了。”

怎么就这么巧,他的夫人早就不登唐家的门,怎么就今儿登了?又为何,叶家那老太太也偏巧今儿差人来府上。

“不好!”唐统忽然也意识到什么,脸黑如锅灰。

“什么意思?”樊宾问,“是谁的算计?”

唐统有些僵住,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来。事情一出,叶家就立即押着阿音走了,若是阿音抵不住叶家的严刑拷问,出卖了他怎么办?

从前有他一再叮嘱,有他出谋划策,阿音这才能稳得住。不然,凭她那脑子,她又能兜住什么秘密。

想到这一层,唐统彻底慌了。

也无多少精力再与樊宾周旋,直接转身大步离开。唐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纵马出城去了城外叶千荣所在的书院找外甥去了。

唐家、樊家、叶家……每个人的行踪,魏昭都知道,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有人前来汇报外面的情况给他。

听说唐统从樊家出来后就急忙忙纵马去了城外,魏昭心领神会的笑了。

“知道了,继续去盯着。”魏昭打发了人走。

暗卫离开后,魏昭回了后院。见他回来了,叶榕说:“明儿一早我回去一趟吧。虽说祖父什么都知道,但祖母却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近来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怕她老人家会真的急坏了身子。”

“我陪你去。”魏昭道,“你家老太太如今恨你入骨,我怕她伤了你。”又说,“不过,也的确该去看看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急出个好歹来,也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老太太心肠软,耳根子更软,虽说对她不错,但心中没有多少是非观,也没有大局观。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让她做知情者。所以,也只能暂且苦了她了。

魏昭说:“唐统去找叶千荣了。”

叶榕也一直在关注唐统几个的动向,所以,此事她也知道了。

点了点头后,叶榕道:“他该是瞧出了遭人暗算,但为时已晚。如今丑事一出,叶千荣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势必也是要被撵走的。”

“有祖父在,他不会让叶千荣进侯府的大门,更不会让他们母子相见。”

这个,魏昭倒是放心的。

次日一大早,叶榕夫妻坐车至叶侯府大门口的时候,叶千荣还候在叶家大门前没肯走。远远瞧见了是魏国公府的马车,他目光阴阴就盯着马车看,直到叶榕夫妻从马车上走下来。

叶榕如今心情特别好,看着眼前的叶千荣,她忽又想到了那一世的叶千荣来。

那一世,顾旭打点关系带着她去地牢见母亲最后一面。当时在京兆府地牢内,恰好被闻风赶来的叶千荣拦住。

想想那时候的他,多么的威风啊。多么的不可一世。她那时候也有想过,只要他肯饶过母亲兄长一条命,哪怕叫她给他当牛做马,她都愿意。

可是她那么卑微的乞求,那么撕心裂肺的哀求,他都视若不见。

可如今呢?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用这么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叶榕本不愿意计较太多的,前世母亲毒杀父亲,母亲自有不对的地方。可母亲弑杀父亲,叶千荣他那般仇恨母亲,如今他自己却亲手参与杀了父亲,他若是能记起前世的一切,她真想问问他,他到底还要不要脸!

但此刻,这些话,自然是不能问的。

叶榕看到叶千荣了,但没理睬,只冷漠瞥了他一眼。而后,她站在自己夫君身侧,二人一道越过叶千荣,往叶侯府大门口去。

叶千荣立在台阶下,目光追随着叶榕夫妻二人的身影而去,直到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了那道开了后又合上的朱红色大门后,他才暗暗收回目光来。

他此刻目光阴冷得似是毒蛇,垂在身侧的双拳更是捏得紧紧的。

.

叶榕夫妻去探病老夫人,但老夫人却因为刑氏母子而生她的气,并不肯见。叶榕只让嬷嬷带了话,说是希望老人家可以好好休息,而后,也没坚持赖在那儿不肯走,直接离开去了老侯爷那里。

屋内只有祖孙三个人在,下人们都被打发走了。

老侯爷知道孙女孙女婿二人是来探望他们祖母的,于是安慰说:“你们祖母急是急了些,但有我在,你们也皆可放心。”

叶榕说:“这些日子,倒是叫祖父您受苦了。”

老侯爷朝魏昭那边望了眼,只说:“小公子什么话都告诉我了,我曾与他外祖父是过命的交情,不管往哪儿论,能为你们做这点事情,也是心甘情愿。”

叶榕问:“父亲如今依旧在府内?”

老侯爷点头:“他也只有在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有我看着他管着他,他倒是还能收敛一些。不过,自从这次起死回生后,他倒是收敛不少。”

大老爷吃了停息丸后,意识是完全清醒的,只是身子的状态跟死了一样。所以,府上人给他穿寿衣,抬他下棺材,外面有吹吹打打又有来来往往的人……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留了心理阴影。

三日期满苏醒后,人已经吓哭了好几回。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要被活埋了的。

“那……父亲愿意配合我们吗?”叶榕知道自己的父亲从来不喜欢自己,如果知道这次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他,别说配合了,估计不反咬一口就算好的了。

“你父亲既已看出了唐统等人的心狠手辣,就算他也不喜欢你,但他目的与你是一样的。何况,还有祖父在。”

老侯爷给孙女吃了颗定心丸。

第138章

叶榕对祖父老侯爷自是一百个放心的, 但对父亲, 她却没这个信心。许是两世为人, 她见得多了父亲对唐氏母子的好, 所以, 她本能的总觉得或许只要唐氏哭个惨撒个娇, 或是如往常一样服个软求个饶……或许,哪怕他知道唐氏母子有害他之心, 他也会原谅。

叶榕沉默一瞬, 道:“有祖父您在, 孙女本不该有任何的担忧的。但, 从小到大,孙女也是见得多了父亲对唐氏母子的百般呵护疼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是没有道理讲的。虽说后来有了薛姨母,父亲待唐氏等人淡了许多, 但如今是在母亲兄长跟唐氏母子之间做选择……父亲未必……”

闻声,老侯爷也沉默了良久。

“你父亲糊涂。”他说, 但瞥了眼一旁站着的魏昭后, 倒也检讨起自己来,“当然, 祖父也有错。身为一家之主, 却没能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 倒是叫你们母子兄妹吃了许多年的苦。”

叶榕心中或许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此刻于老侯爷面前,她也不可能说。何况, 祖父从前对父亲大罚小罚都有过,只是越罚父亲,父亲便越宠唐氏。

老侯爷又军务繁重,常奉命领兵各地演练保卫疆土。如今这几年倒好些,从前的时候,一年倒有七八个月不在京内的。

他不在京内,老夫人又心软糊涂,二房没资格管大房的事儿,又有谁能镇得住身为世子的父亲呢?

所以,叶榕说:“亏得有祖父您在,我们母子几个这才没有受太大的委屈。尤其这两三年来,哥哥多亏有了您的庇护,这才由一个纨绔公子哥儿成了朝廷的命官。我们母子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老侯爷说:“萧儿出息,这侯府日后有他继承,老夫也是万般放心的。”

祖孙二人从没像今天这样亲近过,哪怕从前叶榕跟着老人家学骑马的那段日子,也不曾有过这样说掏心窝子话的机会。叶榕明白,这一切,多亏了魏昭。

因有魏昭在,因老侯爷知道魏昭的真实身份,所以,老侯爷才能在她这个孙女面前放下架子来。

魏昭自始至终没说话,直到等祖孙二人谈完了,他才建议说:“若是方便的话,不若祖父让我们与岳父见一面吧。”

老侯爷道:“你们跟我来。”

老侯爷的书房内,自然也设置了暗门机关。转了一下书案角落的砚台,书案前,便立即现出一个方形的洞来。洞口的大小,正好够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魏昭面色未动,甚至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看穿了这件房里的所有机关密室。毕竟,老侯爷这里的密室机关与他那里的比起来,逊色许多。

倒是叶榕,似是没想到父亲就在这儿,略有些惊住了。不过也还好,面上的惊讶之色也只是一瞬的功夫,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大老爷就被老侯爷藏在书房的地下密室,平时老侯爷晚上就宿在书房内。白日就算出门,也有靠得住的亲信暗中守护。再说他的书房重地,轻易也不会有人敢来。

所以,这里倒十分安全。

大老爷是“死”过一回的人,那回真吓着他了,如今心里还存着阴影呢。这次被罚禁闭与之前那一年多关禁闭时候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之前嚣张堕落,如今处处谨慎、草木皆兵。

好在每次的吃食都是老侯爷亲自送来,他还算信任自己父亲。

听到动静,大老爷立即警惕的朝门口看来。先见是自己父亲,他稍稍放松了些警惕,待得再看到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的时候,他不淡定了。

“带这两个兔崽子来干什么?”大老爷如今恨唐氏等人入骨,但对叶榕母子几个,也不见得多喜欢。

老侯爷已经把整个计划都告诉他了,所以,他也知道是谁喂他吃的停息丸。他恨死那玩意儿了,他没被毒死,也差点被吓死。

就算是要救他,要反算计唐统等人,那为何不事先告诉他?哪怕事先告诉了他实情,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他也不至于吓成那样。

大老爷目光能吃人,死死盯着自己女儿女婿看。

叶榕笑说:“父亲也别这样看着女儿,女儿是不会害您的。”倒也跟他道歉,态度颇为诚恳的样子,“不过,这件事情的确叫您受了委屈。但此事事关重大,父亲您又极为看重疼爱唐氏母子几个,女儿也是怕您对他们心软,会坏了计划。”

“哼!那个贱人!”大老爷从前有多疼唐氏母子,如今就有多恨。

一对白眼狼母子,亏他从前待他们那么好,如今狗日的唐统得势了,见他没用处了,一群狗杂种就谋划着要谋害他夺权了。

还想谋夺世子之位?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

唐统等人欲害大老爷的计划,老侯爷也都一一与儿子说了。大老爷虽说平时混账,但很怕自己父亲,对父亲所说的话,自然也相信。何况,他也早察觉到了唐氏母子的不对劲,要说配合唐统布局杀他,不是没有可能。

叶榕严肃道:“父亲怪女儿,女儿可以理解。等这件事情过后,女儿任由父亲处置。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莫要起了分歧才好。”

大老爷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总觉得自己被女儿女婿两个晚辈算计了十分丢人。就算他此刻心中也是愿意帮着他们一道对付唐统几人的,但若是不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是拿捏着不肯松口。

于是,大老爷又开始作妖了,渐渐挺起胸来,双手负在腰后,装得人模狗样。

“你们想我帮你们,也可。不过,既然是你们有错在先,就得先认错。”大老爷沉着脸,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你们两个以下犯上,眼中没有我这个父亲,你们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认错我就答应你们。”

叶榕倒是无所谓的,她身为女儿给父亲磕头,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但……魏昭……

叶榕侧身朝身边的男人瞥去一眼,只见男人一如既往的唇畔含着三分笑意,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眼瞧着他就要作势撩袍子朝大老爷跪下来了,老侯爷却一巴掌狠狠拍在大老爷脑袋上。

“我看你皮又痒了!”老侯爷暴怒,犹如一头雄狮。

大老爷懵逼。

让两个兔崽子给他下跪认错,有什么不行的?

但大老爷绝对的怕他父亲,心中不爽,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叶榕了解她父亲,就怕她父亲临时撂挑子坏了计划,所以,为了大局,她十分爽快跪了下来。

“女儿有得罪父亲的地方,还请父亲原谅。”她说。

“榕丫头没错!”老侯爷坚持,“你起来!”

魏昭也不情愿自己妻子这般委屈的跪别人,即便那个人是她亲爹。所以,微微蹙了眉头,脸色有些微变化,明显挂了脸,不太高兴了。

他弯腰,亲自将妻子扶起来。

魏昭脸色的变化,完全落在了老侯爷眼中。偏此刻大老爷在,老侯爷不好暴露魏昭的真实身份,只能对孙女叶榕说:

“从你跟萧儿小时候开始,你爹就对不起你们。你爹也对不起你娘。若不是他糊涂,如今又何来眼下的事儿?这些祸端,都是你爹引来的,你何错之有?”

又指着大老爷鼻子骂:“你但凡有你弟弟一半的觉悟跟出息,我也不必烦了。这些年来,你都给侯府惹来多少麻烦事儿。”一边斥责一边踹打他,“唐统不过一个市井莽夫,靠攀着侯府起家的。如今发达了却要来害咱们侯府的人。你倒是好,真正的仇人不去为难,反倒是在这里为难起你的乖女儿来。”

“看我不打死你!”

老侯爷丝毫不留情面,拳打脚踢。但大老爷跑得快,倒也没挨着多少。

大老爷冷着脸说:“父亲你不必回回拿我跟老二比,他是他,我是是,我凭什么跟他比。您还别看不起我,这件事情,我会办好。”

老侯爷停了手。

大老爷也不跑了,严肃说:“唐统靠我发达的,我也要他把前程断送在我手上!”

又气得骂他:“狗日的杂碎!我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

从事发到被叶家的人押过来关进柴房里,短短的几个时辰功夫,唐音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她万没想到,她好好的呆在娘家,竟然能把丑闻闹得满城皆知。

起初叶家人待她粗鲁,她还反抗,还破口大骂。还想着,等哥哥与荣儿知道了,他们会来带自己走的。

可一夜都过去了,不但没见到哥哥与荣儿,且叶家更没有放了她的意思。忽然的,她就有些慌了。

慌了后再回头细细想,就觉得,此事好像的确十分严重。

她都做了什么?她怎么可以与樊宾……她就算再恨老爷,她也不该那么着急的跟外男……可如今后悔,一切也是来不及了。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呆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要见三爷。”唐音突然又喊起来,“三爷人呢?他肯定来找过我。你们是不是拦着他,没让他进来?”

门口守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根本不理唐音。

唐音跟疯了一样,拼命喊。有人来送饭了,送饭的是府上的一个有些年岁的老嬷嬷。

“姨娘别喊了,喊破喉咙,也是没人来的。”老嬷嬷让开门,她拎着食盒走了进去,十分淡定,“姨娘自己做了何种丑事,心里该清楚得很。我们老爷尸骨未寒,你倒是好,竟与外头野汉子好起来了。”

“想来,那三爷怕也不是大老爷的儿子吧?”

第139章

“胡说!你胡说!”唐姨娘疯了, 使劲推了那老嬷嬷一把。

老嬷嬷没与唐姨娘计较, 跌倒后, 自己爬了起来。淡淡瞥了眼发了疯的唐姨娘, 她继续用冷漠的语气说:

“怎的是老奴胡说?府上人都这么说。”她淡定道, “不瞒姨娘你说, 三爷昨儿便晓得你出事了,傍晚的时候从书院里赶了回来。但姨娘你做了这等事, 老侯爷老夫人自然疑心三爷的真正身份。如今, 三爷连侯府的门都进不来, 更不要说来看姨娘你了。”

这个时候, 唐姨娘才意识到问题的真正严重性。因她与樊宾的事儿,所以,如今叶家开始疑心荣哥儿的身世了。

可是荣哥儿就是叶家的孩子啊!

“荣哥儿是侯府的孩子,他是老爷的儿子!”唐姨娘歇斯底里, 忽又尖叫,“我要见老侯爷!我要见他!”

唐姨娘疯了一样要冲出去, 门口嬷嬷将其拦下。送饭的嬷嬷也没再理睬她, 撂下饭菜就走了。

近来一连几日都下雨,一到夜里就电闪雷鸣。这日守在关押唐氏柴房外的两个嬷嬷开始议论起近来府上发生的奇怪事儿来, 一个嬷嬷说:“从前伺候在大老爷身边的一个叫碧儿的丫鬟疯了, 听说, 她是夜里一个人出来起夜,好像撞见了大老爷。”

另一个说:“撞见大老爷?可别胡说。老侯爷最烦咱们下人私下说这些胡言乱语,大老爷已经去了, 如何遇得见?”

“你不信就算了。”那嬷嬷信誓旦旦说,“碧儿是大老爷头七的时候疯掉的,头七那天,府上很多人都说发生了很奇怪的事儿。你忘了?”

又叹息一声说:“当初大老爷被老侯爷罚禁闭的时候,留碧儿在身边伺候。后来,大老爷醉酒睡了碧儿,这事叫老侯爷知道了,于是就把大老爷身边年轻貌美的丫鬟都打发走了,只留两个粗使婆子供他使唤……”

“大老爷生气,觉得是碧儿害的他……所以,这不头七一回来就寻碧儿来了。”

“你别再说了,这事儿太瘆人。”另一个嬷嬷不让她继续说。

“你不让我说,这也是事实。”又悄悄道,“今儿大老爷二七,瞧这风雨,说不定,今儿又得发现些什么离奇的事儿。”

“够了够了,说得我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可闭嘴吧。”

外面守门的嬷嬷倒是不说了,但方才二人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的都被唐姨娘听进耳朵去了。唐姨娘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突然心很慌。恰好此时空中一道闪电一闪而过,刺眼的白光吓得唐姨娘不由打了个哆嗦。

雨越下越大,外面雨风交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不知何时,守门的两个婆子也突然不见了。等唐姨娘反应过来,外头天已经黑了。

一阵疾风忽闪而过,风劲儿很大,大得直接把原本拴好门拴的厚木头门都给吹开了。

唐姨娘一个哆嗦,便眯着眼睛朝门口探去。屋内只点了根蜡烛,烛火被外面灌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曳曳,隐隐约约的,唐姨娘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影子。

长长的,黑色的,吊在门口。

她突然怕极了,大喊起来。但外面原本守着门的两个婆子也不知去了哪里,任她怎么喊,都没人回应。

突然又是“哐当”一声,案头的一个土罐突然掉落下来,唐姨娘立即扭头看去。那土罐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被雨糊住了,竟然觉得那土罐上有血。正心跳加速浑身颤抖的时候,耳边突然又有声音传来:

“瞧,我可以把脑袋摘下来。”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门口站着个没脑袋的人。

唐姨娘双眼一突突,就吓得晕死了过去。

夜间突然惊醒,发现身边有人伺候,她忽然拉着那丫鬟说:“我看到老爷了!我真的看到老爷了!”

丫鬟朝门外看了眼,忽然伸出手指抵在唇边,低声道:“姨娘可别乱说。”她小心翼翼解释给她听,“方才府上有人说撞见大老爷了,大老爷把自己的头拧下来捧在手上玩,吓人得很。这事被老侯爷知道了,把那个人抓起来了,说她胡说八道。”

丫鬟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这番话,唐姨娘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我也看到了……我也……”她瞪圆了眼睛,似乎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但却不敢再说。

之后几天,这样的事情,几乎夜夜发生。

唐姨娘有些崩溃了。

是她害死的老爷,也是她在老爷死后尸骨未寒的时候,与人也合。但是老爷先对不起她的,做这些事情,她也是不想的。

唐姨娘的近况,时刻都有人盯着。老侯爷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后,暗中差人故意给唐家人散播消息,说是唐姨娘已经把大老爷的死全部招了,叶家正打算押着唐氏去京兆府。

这几日,唐统是吃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为了这事,伤透了脑筋。

但怕什么来什么,他最怕的就是妹妹经不住叶家人的套路,果然,她就着了道了。唐统猜度着这是叶家对他下的套,甚至他都怀疑,是不是一早开始,叶家就已经跟魏昭夫妻合谋了。

但那叶老侯爷毕竟死了儿子,若是能与魏昭夫妻合谋,想必是魏昭夫妻手中抓着什么重要的证据。否则的话,叶老侯爷又凭什么相信他们夫妻二人?

若是这样的话,案子翻盘,对他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他那个妹妹从小就蠢,而且贪生怕死。若是没有意外还好,一旦出现意外,她势必是会为了保自己的命而于大局不顾的。

若是自己的亲妹妹亲自去衙门状告他参与杀害叶侯府大老爷一事,情况肯定是不一样的。外人状告,他只要一口咬住死不承认便可,即便再拿出证据来,那也是死无对证。并且,他还可以说是因为立场问题而对他施以陷害。

而如今,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状告他,他便是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唐统于屋内来回踱步,想着眼下已无时间了,定要进侯府去与妹妹见个面才行。他自己进不去,所以,目标自然又放在了叶千荣身上。

这件事情,其实对叶千荣的打击是最大的。这几日,为了家里的事情,他连书院也没去。叶家回不得,他只能一直呆在唐家。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娘,竟然会与那个樊宾有……他觉得简直是可笑之极。

这些日子,外面流言四起,传得沸沸扬扬。那樊宾母子,更是不顾樊家的脸面,逢人就说。如今,唐家,他们母子,早成了笑柄。

他还有什么脸面走出这个门去。

甚至,他自己都不由怀疑起来,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叶千荣与唐统一样,都是个极为有野心的人。眼瞅着精心盘算的一盘棋,就这样毁尽了,他是受不了的。

此事一出,不论他是不是叶家的种,他都没资格再继承叶侯府。

若没与爵位靠得那么近过,或许,他也不会这么难过。但功败垂成的感觉,他实在受不了。

所以当唐统再次来找他,要他定要想法子潜回叶侯府的时候,叶千荣只沉着脸冷冰冰看向唐统:

“舅舅的眼皮子底下,究竟是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目光极为阴冷,语气也很不好,他是怪他的,“我娘蠢,舅舅可不蠢!既然知道娘与那个樊宾从前有过纠葛,为何还要让他常常来?”

唐统还窝着一肚子火呢!

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他愿意看到的吗?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又何必起内讧?

唐统此刻对自己这个外甥十分失望,他此时此刻想的不是如何共度难关,竟然是推卸责任。他竟然还怪起自己来。

若不是他娘糊涂、自己拎不清,别说樊宾日日来府上,就算日日贴她跟前,也不会出事。说到底,还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但唐统此刻不想争论这些,只忍着心中的不快,尽量心平气和道:“此事既发生了,再论是谁的不是,已无用处。眼下需要做的,是莫要起内讧,更莫要让敌人钻了空子。荣儿,我是你亲舅舅,我是不会害你。”

“你母亲被单独困在叶家,这是他们的计谋。”又说,“府上有奸细,自从事发后,好几个丫头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千荣却抬起略显沉重的眼皮,看向面前自己的舅舅,沉沉问:“左右我也是一无所有了,不是吗?”

又倏的攥紧双拳来,白细面皮上有隐忍的怒气,他压抑着怒气低声道:“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话!”

当初若不走上这条绝境,他或许还有机会。而如今,他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叶家此招明显别有用心,目的就是迷惑他娘的。若是她娘被叶家人半哄半骗半吓唬的带去衙门,将之前的一应计划全盘招供,那他名声尽毁,什么都没有了!

“舅舅让我去叶家,难道不知道,如今叶家避我如瘟神吗?我去……我怎么去?”他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