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也在想,他是那样的身份,又有这样的才智跟势力。日后陪在他身边,她是否配得上。

若她的家族,她的父兄,不但不能给他带来助益,反而还要一再拖累于他……还有她自己,若不能有足够的智谋陪在他身边,不能帮扶他,又何必一直拖累呢?

他娶自己是报恩,就算婚后二人相处也处出一些感情来,但毕竟时间短。又是基于报恩之上的感情,其实未必一定非卿不可。

“想什么呢?”

如今正是三伏天,热得很,魏昭从外面回来后,就钻进汤池去洗澡了。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舒服多了,同时也缓解了他的压力,此刻,倒是一身轻松。

只是一回来,就见妻子凭窗而坐。眉心皱着,似是心里有事。

大热天的,又是在自己院里自己屋,所以魏昭也没那么讲究。简单一件睡袍宽松套在身上,带子没系,好在底下还穿了裤子。

见他人回来了,出于规矩礼貌,叶榕起身迎了下。等他过来坐下了,她才也重新坐下。

“在想唐氏母子的案子,还是唐统的案子?”魏昭索性直接问了,“还是想你母亲?”

“都有。”叶榕诚实回答,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不过我知道,母亲兄长肯定都好好的,无需担心。至于唐统兄妹几个,也只能看陛下的意思了。”

叶榕想谢谢他,可又觉得这等大恩又岂是一声“谢谢”就可以敷衍过去的?可若是不说谢谢,她心里过意不去。

犹疑不定,那边,魏昭倒是率先给了回应。

魏昭笑着一把将人搂过去,故意脸贴着她脸说:“一个人琢磨什么呢?你我都是这种关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榕被他贴得心都酥了,但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只是满面绯红。

“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她略垂下脑袋来,声音低低的,“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总觉得不公平。”

“夫妻间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他有些累,搂她在怀,他则靠躺在炕上,一边休息一边回她的话,“你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若是夫妻间还谈得失,便是没意思了。”

话虽如此,但毕竟叶榕是受益方。何况,他们虽是夫妻,但却是有些不同。

不过,这些话说多了也没意思,所以,叶榕也不想再多言。只想着,与其嘴上说感谢的话,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好一些。

二人都累,抱在一起倒也没心思做什么。抱着人睡了会儿,醒来后,已经是傍晚。

看了看外面的天,魏昭想,京兆府衙门的案子该是审完了。还有宫里的事儿……

想着前头暗卫估计还在等着他过去,所以魏昭轻轻起身,生怕惊动了依旧熟睡的妻子。这些日子,他没休息好,妻子更是没睡几个时辰。

可他才动了下身子,叶榕便也醒了。

魏昭索性盘腿坐了起来,问睡得双颊酡红有些还没醒过神来的妻子:“我去前头一趟,看看衙门那边的情况。你呢?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留下来继续睡会儿。”

“我去母亲那里吧。”叶榕还是懂得分寸的,有些事情,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让她知道的。所以,她自然不会跟着去前头书房那种重地。

但留下来继续睡?自然也是不妥当的。又想着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婆母那儿了,也该去请个安,顺便报个平安。

“也好。”魏昭点头,“有什么事情,我回来告诉你。”

之后,夫妻二人各自换了衣裳梳洗一番后,一同携手出门去。在踏出院门后,才左右分开走。

正如魏昭所猜测的一样,对唐统私调外城军入内城一事,陛下不能忍。且还是被嬴王抓个正着,所以,唐统的罪名更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

但唐统此刻自己也知道了是钻入了别人的圈套,并且给他设下的圈套一环套着一环,最终目的,便就是引他私调军队。

唐统垂死挣扎说:“陛下,臣乃是入了旁人的圈套。臣这么做,也是为了陛下您考虑。”

嬴王端坐一旁,不怒自威,闻声放声大笑起来。

坐在龙案后面的高宗听了,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对嬴王的不满来。但,他素来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所以,一时倒是忍着了。

没管嬴王,只问唐统:“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第143章

唐统既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犯了陛下大忌讳, 自然避重就轻为自己开脱:

“陛下, 是臣以为叶侯府有反心, 所以这才情急之下未经陛下准许私调了军队进内城来。臣固然死罪难逃, 可叶侯府也难辞其咎。”唐统垂死挣扎, 行匍匐大礼,“陛下明察秋毫。”

高宗眼尾余光朝一旁的嬴王扫去, 却问嬴王:“嬴王怎么看?”

嬴王说:“既然唐将军是兵出有因, 又满口撕咬着叶侯府不肯放。不若, 陛下便隧了他的心愿, 宣那叶老侯爷入宫来对质吧。”

“宣!”高宗准了。

很快,叶侯爷进了宫来。压根不屑多看唐统一眼,只朝高位的高宗行礼。

高宗倒是十分优待老人家,老侯爷还没弯膝跪下来, 便被高宗免了礼。

“赐坐。”不但免了礼,还赐了坐。

唐统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高宗与叶老侯爷心中却是都明白。那京兆尹赵大人入宫禀告陛下的那桩案子, 二人可都是心知肚明。明明证据确凿,陛下却为了唐统不予受理, 可如今又如何?这唐统可是敢私调军队的逆贼, 这不是自己扇打自己嘴巴子么?

老侯爷没说什么, 天子赐坐,他就坐。

等老老侯爷坐下来后,陛下问:“今日街上一事, 到底怎么回事?”

闻声,叶老侯爷又忙起身,抱拳弯腰道:“回陛下的话。”瞥了一旁匍匐在地的唐统一眼,老侯爷一脸肃穆,旋即又撩袍子跪下来禀明情况道,“求陛下明察秋毫,老臣之子那桩案子,有冤情。”

不等陛下问,老侯爷自己说了道:“犬子之死,刑氏母子之死,乃都是有人精心布下的局。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啊,先是下药毒死我儿,再把罪名嫁祸到我孙儿娘儿俩身上。嫡长子嫡长孙死了,这样,爵位就可以落到他唐家手里!”

“是不是这样!唐将军!”老侯爷厉声质问,声音浑厚洪亮,字字句句都彰显着自己的悲愤与怒气。

唐统始终不承认,只说:“老侯爷莫要血口喷人。当初,可是您老人家日日去刑家门前闹,也是您老人家给京兆府衙门压力,极力主张加大刑罚的。如今,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全数把罪责往本将身上推?”

“那是老夫眼瞎!”老侯爷情绪始终十分激动,指着唐统,“竟没看出你是那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又跪朝天子禀明情况:“陛下,当初一切证据皆指向萧儿母子,老臣是被蒙蔽了双眼。可如今,老臣等人寻到了新的证据,老臣之子并非萧儿母子所毒害?而是……唐氏母子兄妹!”

又说:“那唐姨娘好歹还算有点良心,做了对不起老大的事儿,大病了一场后,终是悔悟了。这件事情,京兆府的赵大人也听到了。”说到这里,老侯爷故意停顿了下。

陛下咳了一声,没接话,只说:“老侯爷,你继续说。”

老侯爷便继续说了道:“想翻案,自然得通过官府衙门。这一点,唐将军自然心中清楚。所以,他便趁老臣送唐姨娘去衙门的时候,半路埋伏,欲杀人灭口!亏得老臣事先有所防范,这才没有误入他的圈套。”

“可老臣万万没想到,两家的私事,唐将军竟然敢调遣朝廷的军队。亏得嬴王及时赶至,救了老臣一家。否则的话,怕是老臣一家此刻不但被吃得骨头不剩,反过来,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一个‘造反’的罪名。”

唐统跪在地上,幽幽抬眸瞪着老侯爷,目光又毒又辣。

“叶老侯爷,你们一家可真是高估了本将。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招招都是致命之招。本将乃一介武夫,不懂什么权谋之术。本将还是那句话,私调外城军入内城,是本将的错。但是,本将也是为了陛下思虑。”

“到底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自己,唐将军自己心中有数。”老侯爷也不欲与其争辩,该说的都说了,事情真相怎么回事,陛下心中清楚。

圣上自有定论。

“陛下。”老侯爷又说,“老臣犬子的案子,人证物证,如今都有。京兆府衙门开不开堂,还得您一句话。”

之前京兆尹进宫陈述案情,高宗根本不在意叶家,又想着唐统还有些用处,所以,也就随便寻个借口打发了京兆尹。但眼下,情况却是大大不同的。很显然,高宗对唐统胆敢私自调军一事十分反感。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在没有他这个天子的准许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调派军队。何况,所谓的为他这个天子考虑,不过就是借口。

打着为他考虑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样的人,高宗自然是不会再信任的。

勤政殿内一时间沉默了,半饷,高宗装模作样询问一旁嬴王意见:“嬴王殿下怎么看?”

把定夺大权交至嬴王手中,在场的人,心中皆有数了。

谁不知道唐统是陛下立来对付嬴王的靶子,嬴王比谁都想弄死唐统。如今,却是询问嬴王意见,可想而知,高宗是不想保唐统了。

左右如今新贵立了起来,没有唐统,自然还有别人。

嬴王眯了下眼,望了望匍匐在地的唐统,又望向叶老侯爷……而后,才回答天子的话:“臣不敢妄言,一切还得陛下您下旨。”说自己不敢妄言,但偏又加了一句,“按照大康朝的律法,如唐将军这般不得圣牌又无不得已理由而私调军队的,最轻,也得处以流放之刑。”

叶老侯爷追咬不放:“还有老臣犬子性命一案。”

事情发生的突然,唐统又没有急智之才,而魏昭给他设陷阱的时候,也是琢磨透了他的脾性与天子的脾性。如今,唐统私调军队是事实,下毒谋害叶侯府长子一案也确是证据确凿。

陛下不过问此案,也就是说,不会再保唐统。所以,京兆府重新受理此案后,又结合新的证据细细查探了一番。

不但毒杀叶大老爷的证据确凿,且毒杀之后栽赃刑氏母子二人的证据也确凿。加上陛下也无再保唐统之意,又有叶老侯爷前后周旋,所以,唐统一干人等的罪名也很快定了下来。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唐统由高高在上的新贵之首,成了人人唾弃的落水狗。唐氏母子兄妹三个,皆被判了绞刑。

男女分开关押,所以,唐氏一个人呆一间牢房,而唐统与叶千荣甥舅两个呆在一间牢房内。

牢里,叶千荣与唐统皆穿着死囚犯的囚服。甥舅两个坐得隔了有些远,牢房内安静,也没人先开口说话。

此时的叶千荣,还是一个午象之年的少年。脸上稚嫩之色尚未褪去,但眉宇间却是一派死气。

他曾有雄心壮志,也曾立志要好好读书报效朝廷。他从小被父亲捧在掌心宠爱疼惜,他内心深处也曾想过,日后成年了,定要好好走仕途,定不辜负父亲对自己的一片期望。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曾经的那份雄心渐渐没有了的?

他的心被喂养大了,大到若是有一天叶萧坐上了世子之位,他都会觉得不公平。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什么?是能者为之。

那么既然他是那个能者,又为何要让于旁人?

可他恨!恨父亲为何许了他世子之位,到头来却又食言不予。也恨他根本从没真心待过自己娘亲,一切从头开始,都是错的。更恨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对自己娘亲说抛弃就抛弃……

他实在不敢想,这样的人,还是曾经那个爱他护他的好父亲吗?

不,他不是。他早就不是了。所以,他杀的不是曾经的那个深爱他们母子的父亲,而是那个早已变得不堪的父亲。他又有何错?

想到此处,叶千荣忽然笑了起来。先是小声的笑,到后面,便是放声大笑。

狱卒走了过来,鞭子抽打在栏杆上,粗着嗓子警告:“再不安静下来,老子打死你。”

叶千荣还在笑,只不过是笑了会儿后,哭了。

见他安静下来,狱卒走了。

唐统冷眼望着一旁的外甥,冰冷的嘴角抽了下,讽刺道:“你还指望你的祖父来救你?你娘也是蠢,自己的亲哥哥不相信,竟信了那些人的话。”

叶千荣抬眼朝唐统看去,少年眯了眯眸子,嘲讽道:“信你?信你我娘早死了。你以为你与叶家的人有何不一样?我娘说的对,你就是踩着她肩膀往上爬。”

“你对她这个妹妹,又有几分真心在?”

唐统冷哼一声:“可到头来,她害得咱们三个都丢了性命。若是她能闭好那张嘴,至少你我可以活命。”

“不但可以活,还有那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在。”唐统也有些疯了,满眼放光,“荣华富贵啊,至高无上的权利,我都拥有过!”

“只可惜,只可惜啊。功败垂成!可恨!”

叶千荣窝在草堆里,目光直直往一个方向看。很快,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虽然梦里的一切也并不是多美好,但,至少父亲自始至终都是爱他、爱娘的。

舅舅虽然也早早战死在了疆场,但,至少他不曾知道他丑陋贪心的一面。丑陋贪心到,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势,他甚至可以毫无顾虑杀害亲妹。

而梦里的自己,虽然十几岁便流落街头,甚至日夜担心为人追杀。但是,十年后,至少他功成名就回来了。

梦里的一切,多么的美好啊。可惜了,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144章

严惩唐统可立君威, 于天子是有利的, 这一点, 魏昭自然也是事先算计到了。唐统不过一个靠天子冒头的新贵, 才得势不过数月功夫, 竟然也敢无视天子私调军队, 此事若是不严惩,于陛下一点点彻底夺回军权的大计不利。

所以, 与其说算计唐统, 不如说是在算计陛下之心。

唐统等人被定了罪, 也没什么稀奇。行刑之日, 魏昭夫妻也没闲情雅致去看。

因为他们彼此心中都知道,于大业来说,唐统等人不过只是几个小罗罗而已。死了,也不值得松一口气。

尤其是叶榕, 这几日来,她心中都有种负罪感。

说到底, 魏昭是为了她, 才选择提前暴露这么多的。这一局,看似是把唐统一干人搞垮了, 搞死了, 但是于陛下、于嬴家, 甚至于顾家那里,魏家二郎这个人,至少从前的那些不堪与纨绔, 都是装出来的。

藏拙,必惹嫌疑。

甚至叶榕想着,前世的时候,魏家被抄斩,是不是也是因为他过早的暴露出了蛛丝马迹?

那段日子瞧着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忙进忙出的,叶榕实在心疼。虽然他素来不爱挂脸,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至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面上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但她明白这场博弈对他的损失,也知道这一局看似简单容易,真正布起来,其实有多么的难,多么的惊心动魄。但凡走错一步去,惹来的,便是杀身之祸、灭顶之灾。

而这些,都他独自一人承受了。等到他留下来给她的,就只有最后的这一场胜利。

叶榕很感动,也有些难过。她是为他的这份心而感动,是为他背后独自一人所扛起的压力而难过。

叶榕怕,所以这段日子,她一直守着镜子,想继续从镜子中查看到一些对他们有利的事情。可自从唐统、叶千荣、唐姨娘三人服了刑后,这枚铜镜中能看到的,就只有叶桃和顾家后宅的那点事情。

唐统死了,叶桃靠山没了,如今倒是老实得很。顾昶本来也没有多在意叶桃,加上叶桃从前因舅父唐统得势嚣张跋扈过一阵子,所以,如今唐家败了,顾家更是百般不给她脸色瞧。

尤其是她婆婆顾二夫人,晨昏定省立规矩,那都是最基本的。平常,动辄便是罚跪、罚不给饭吃,更是逼她早早起来伺候自己洗漱,晚了也不让她睡觉,只叫她伺候完自己才能回屋。

这般磋磨下来,不消几日,叶桃便瘦了一大圈,再没了往日的珠圆玉润。

叶桃失宠,樊昕也没有因此多得宠。家中的一妻一妾,顾昶似乎都提不上什么兴趣来。顾家不得圣宠,近段日子来,颇有些式微的意思,顾昶倒是有雄心壮志,一心扑在军政上。

唐统兄妹母子三人毒杀叶家大老爷一事,樊宾是不知道的。等知道真相后,他久久都未回过神来。

去牢里探望过,但他心有余力不足。想去做些什么,但终究因能力不足而什么都做不了。

买些好吃的好喝的送去,也算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情了。但唐姨娘却是有些疯了,忽而笑忽而哭的。看到樊宾来,她以为自己还是豆蔻年华呢,说了好些从前小时候的事情。

自此,樊宾才知道,原来她心里始终都是有自己的。若不是有叶大老爷横刀夺爱,若不是唐统为权势蒙了心,或许,他跟音儿早双宿双飞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樊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吵着要和离,唐姨娘服刑后,樊宾答应了樊夫人。宅院留给前妻跟儿子,向自己的上级打了辞呈后,樊宾选择出家做和尚去了。

也是因为这个,樊夫人终于看得明白。原来,她与这个男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与他一起育得了一儿一女,到头来,在他心中,却还是比不上一个死了的的狠毒妇人。

樊夫人想不通,大病了一场。好在顾昶还念着些与樊昕昔日之情,得知消息后,从营中回来了一趟,并且向自己母亲二夫人与祖母老太太请了命后,亲自送樊昕去樊家侍疾。并且交代,说她可以在家多呆几日,直到她母亲身子痊愈。

但顾昶没在樊家多滞留,送了人回去后,他就又回了营里。

樊夫人现在没什么奢求,只希望一双儿女可以好好过日子。但见那件事情后,女婿待女儿尚算可以,且如今唐家倒了,叶家也不再认叶桃这个唐氏所出之女,所以,樊夫人就觉得或许女儿的好日子来了。

便劝着说:“妾就妾吧,也不要太心高气傲。事到如今,这就是命,认命吧。只要姑爷心中有你,你再好好调养身子,怀个孩子,日子一样过。”

“你啊,平时也把脾气收敛一些。不怪娘说你,姑爷算是很好的了。若是换成别人,哪里能容得了你那臭脾气?”

樊昕低着头不说话,但渐渐的,却掉了眼泪来。

“怎么了?”见女儿不说话,只一个劲哭,忙探问情况。

就怕女儿受了欺负。

樊昕咬唇哭着道:“我在他饭菜里下了药。”

“什么药?”樊夫人脸色变了。

自那次樊昕为了算计叶桃把自己弄得小产后,顾昶便再没有在她屋里留宿过。倒是没有多怠慢她,好吃好喝的皆如从前一般,只是再未与她同过房。

没与她同房,倒是初一十五留宿在叶桃那里。樊昕心中嫉恨,一时被仇恨蒙了心,做了对不起顾昶的事儿。

她也不知哪来的决心,那段日子,费尽心机讨了不少书来看。借着调理身子的由头,若有似无打听如何让男人绝子的法子。

打探到方子后,她又隔三岔五装病,让自己丫鬟去买药。但她也怕人查,所以每回让丫鬟出门,只顺带买其中一味药。几次下来,倒是凑齐了方子。

那阵子她无聊得很,时间很多。做这些事情,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的。

她生不了,他们三个,谁都别想有孩子!

“你糊涂啊!”樊夫人听后,气得牙齿打颤,抬手便打女儿,“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坑!如今姑爷年轻,又不常常宿在后院,一时无子没人怀疑。再等几年,姑爷年岁渐长了,若是再无子嗣,顾家肯定会怀疑的。”

“那次的事情,怎么就没叫你长记性?你已经错了一次了,怎么还敢犯错!”

樊夫人气得揪心。

她都不敢想,若叫顾家知道真相,顾家会怎么做。

如今想来,樊心也后悔了。但到底心中爱顾昶,所以才生了恨的。那时候他不宿在自己这儿,却是宿在叶桃那儿,她疑心他变心了,所以心中难过。

樊昕冷笑一声,装着不在意的样子:“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又有些赌气似的说,“若他知道了真相,我任他处置。”

她甚至有些期待他知道真相后的样子,她很想看看,他到底还能对自己怎么差劲!

樊家母女的对话,叶榕看得一清二楚。叶榕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樊昕竟然能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其实说起来,顾昶待她算是很好了。

事事护着她,而且很多时候,他都是那种盲护。就算明知她错了,她不对,他也会护着。

叶榕与顾昶有矛盾,但叶榕站在樊昕立场上看,她觉得,樊昕其实是很幸福的。上天原本是赐给了她一段很好的姻缘的,是她自己作没了。

唐统等人死了,如今叶桃樊昕几个,也翻不起什么浪儿来。所以,叶榕对他们再无兴趣。他们过得好还是不好,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如今,叶榕觉得自己也不能再活在过去。娘跟哥哥死遁了,至少他们很安全,前世的那条路,娘跟哥哥不可能会再走了。

所以,她无需再担心。

而如今,她也该收拾好心情与魏昭站在一条线上。他帮了自己,她也要帮他。他们是夫妻,荣辱与共,生死共存。

叶榕想帮自己的丈夫,但心有余力不足。借鉴从前魏淑母女的事儿,叶榕也算知道,之所以能从镜子中看到一些对手的隐私之事,主要还是需要与对手接触。也就是说,若她想得知天子皇后的秘密,总不可能在家中坐享其成。

接触了,才会有收获。

没多久便到了中秋,如往年一样,帝后在宫中设了筵席,邀皇亲贵胄豪门高官携家眷入宫同乐。魏国公府乃是一等公府,往年这种宫廷活动,都少不了魏家的。

叶榕去年中秋还在家中,今年又是头一年,所以,二夫人打算带儿媳妇去。

第145章

叶榕本来还愁着想寻什么机会与皇后接触呢,她原想着是要与太子妃多走动的。但又觉得无故与太子妃套近乎,怕是会惹人疑虑。所以,放弃了。

正好这个时候宫里举办了中秋宫宴,倒是一个机会。

虽然在外人眼中叶榕是死了母亲,但好在她是出嫁女。出了嫁的女儿,规矩没那么严,凡事得以夫家为重。所以,叶榕倒也不必过分的替母亲“守孝”。

临行前,二夫人过来找叶榕。只婆媳二人在的时候,二夫人轻轻拍了拍叶榕手背,认真说:“你可做好了准备?”

叶榕手反握了回去,表情也十分认真:“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外人眼中,她是刚死了母亲的。所以,即便去了宫宴,也得演出一副母亲刚刚逝去的悲伤模样。

二夫人叹息说:“原可以不带你去的,只是,那日我入宫去给皇后请安,皇后问起你来了。皇后知道你伤心难过,也知道是京兆府无能,错定了案子,这才‘害死’了你母亲。但他们毕竟是帝后,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臣子有怨怼之心。”

“所以,只有你去了,才能安抚皇后的心。你若不去,皇后怕是只会以为你心有怨愤,是对皇家不满呢。为了昭儿,为了咱们魏家满门,得辛苦你多费些心了。”

能为魏昭和魏家做点事,叶榕是求之不得的。

所以,叶榕安慰婆母道:“娘,儿媳知道该怎么做。夫君为我付出那么多,如今能为他做点事情,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二夫人挺欣慰的。

虽说养了十多年的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但毕竟也在膝下养了这些年,哪能不疼?何况,她自己亲生的儿子也没事,前几日,昭儿还给她看了一封信呢。

虽她不知道儿子笔迹是怎样的,但昭儿跟她说那是她亲儿子口述别人代写的,她就信。

叶榕是不得不进宫的,魏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二夫人自然也带在了身边。大房如今无世子夫人,便是大奶奶秦氏当家做主。大奶奶尚年轻,还无诰命在身,所以,今儿中秋节留在家中备家宴。

既是宫宴,自是热闹。叶榕进宫,除了见到太子外,还见到了二皇子顺王殿下与三皇子定王殿下。

三皇子定王,便是从前养在顾家的那一个。后来被嬴家发现欲要先下手为强,陛下不得已,寻了回来封为定王。

太子与两位王爷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如今差不多也才十五岁。太子是储君,早两年便娶了太子妃跟良娣,顺王定王如今都尚未娶妻。

不过,叶榕听说,皇后已经给顺王定了一正一侧两位王妃。前世的时候,顺王就娶了两位王妃,皆是出身不高的,容貌也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叶榕想,这一世皇后替顺王定下的,多半也还是前世的那二位姑娘。

感情的事情,原不该以貌取人,但若是顺王不喜欢,便又得另当别论了。

三位少年中,太子精神头最好。定王神色比较拘谨,显然是惧怕皇后的。而顺王,与另外两位比起来,则显得颓瘦许多。

但他身上却没定王的那份拘谨,有些放浪不羁,对着皇后殿内满屋子的世家贵女乱丢眼神,早遭不少夫人的白眼了。如今行径,倒是颇有些在走魏昭当年的路子。

活了两世的叶榕是知道内情的,所以,顺王的心思,她自然猜得透。

顺王放肆,皇后看到了,却也不管。直等到顺王把那些世家贵妇贵女们一一得罪了,这才对太子说:“去你们父皇那里吧,陪陪你们父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