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种可能,童敏敏只觉说不出的痛快。

她明朗地笑了起来,这一笑,右眉眼角的叶子也飞扬起来,那张脸越发的意气风发,有着闺秀女子没有的大气与夹朗。

她手中的动作迅速起来,三下五除二,褪去他身上破旧的长衫,当精硕饱满的胸膛呈现在她眼前时,一声清锐的口哨声立刻发出。

“喷啧,身材不错。”

纤秀的小手在他胸上摸了一把,她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宫千九立刻不寒而栗,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你手放在哪里的?”

“看病,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你懂不懂?不懂别插话,让人以为你很无知。”她强词夺理,白眼掠去,根本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

一边摸,一边小手还拍两下,口中念念有词:“保养的不错,很有弹性,唔…触感也不错,丝滑如缎,不错不错…”

宫千九怒急交加,剧烈地咳了起来,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地面。

童敏敏眉毛一挑,笑了。

“这口污血终于吐了出来,憋着堆过吧。哈哈…”

小小的包裹打开,药物银针一应俱全,这相貌妖娆的年轻女子半跪在地,小手在上面翻飞着,似乎在配药。

宫千九从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行事放诞的女子,可恨自己伤痕累累,只剩下半条命,根本没有反杭的余地,只能厉眸冷冷掠向她。

后者却笑的好欢畅,“呵呵,瞧吧,现在精神好多了,都有力气瞪人了,来,张嘴。”

她手里捏着枚晶莹剔透的丸子,哄小孩似地哄着他开口。

可宫千九的嘴却抿地紧紧,根本不让她有分毫可钻的空隙,这年轻女子的面色不由为难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眼波流转。

“莫非,是想让我亲口喂你?我是不介意…我最怕你身子那么虚弱,受不住…”她语气暧昧,叹息连连。

宫千九忽地明白她的意思,红晕轰地烧到耳根。

“童敏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这么羞耻的话也能说出…”

第十八章(2)

“停停停,别和我来那一套。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她娇嗔地瞥了眼自己波涛汹涌的胸口,抬眼,眼神锐利凶猛。

“要不要亲自体验体验?”她好心邀请。

“谢了,不必。”他声音虚弱,意兴阑珊,撇过头不想理她。

“那是真可惜了,要不然,我就可以让你领略领略什么叫有容'乃'大。”童敏敏的笑容极是爽利,话语却放诞不堪。

宫千九无奈张口,看她得意洋洋地把药丸丢进自己嘴里,下意识含住,一股冰凉的感觉登时从小腹升起,蔓延全身,游走着带动一股真气修补着浑身的经脉,疼痛稍去,只觉说不出的熨帖。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好歹出两句声,助助兴。”

她托着腮,乌高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嘴角含着分意味不明的笑。

宫千九根本不想和她说话,这个女人是疯子。

他抿紧唇,试着提起真气,然后立刻,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穴道被封,根本没有办法。

“真是麻烦的家伙,都成这样了,还在逞强。”

童敏敏撇撇嘴,很不耐烦地伸手想碰碰他的脸颊,被他避过,童敏敏耸耸肩,小声嘀咕起来,“害什么羞,迟早是我的人。不准自虐!”

她忽然霸道地继续点上他的一处穴道。

这会儿,宫千九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童敏敏的性子古怪,但某些时候,却分外固执。

她认准了宫千九是自己的,自然是秉持着“你的东西也是我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这样古怪的想法,任何人都不能损坏她的利益。

宫千九不顾身上的箭伤,想离开,不可以,因为他的人是她的,他的身体自然也是她的,她都没有发话,他又怎么能走。

她童敏敏要人活,连阎王都不敢来索命。

宫千九闭着眼睛,任由她折腾,身下铺上了厚厚的草垛,篝火在旁边猎猎燃烧,石窟中竟也是温暖异常,空气中散发出清香的草药味。

童敏敏靠近他时,那阵草药的清香就越发清冽,一阵阵扑在面颊,他的心莫名平静下来。这年轻女子红衣张扬,十指翻飞,蔻丹流光。

恍惚中,他竟有种错觉。

如果时间就这么定格在此时,不去理会任何的仇恨,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草药捣着,发出笃笃的声音,似安逸的催眠咒,宫千九睡意渐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年轻的女子忽然递来一碗粘稠发黑的药,不由分说放在他身边,冲鼻一股浓腥,他不由皱起了眉毛。

“把这个喝了。”

宫千九面色惨白,并不回答,只无声地转过头,不想理她。

童敏敏这时候的声音有些暴躁,不像开始时那么好声好气,任由他冷脸相对,依然不气不恼,此时的她,面色中都带着分戾色。

“宫千九,你到底喝是不喝?”

当她的指尖弹在药碗上的第三下,她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地直接把药灌进自己嘴里,然后俯身,用嘴封住宫千九所有的反抗。

一张放大的脸孔忽然副近眼前,宫千九还没有反应过来,浓腥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童敏敏的唇十分柔软,含着药汁用唇舌强迫他松开牙关,一点点把药汁全部哺入他嘴里。

轰——

脑海忽然炸开一道惊雷。

宫千九的眼眸倏地大张,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没有分毫的迟疑。

江湖女子从来比大家闺秀多一分豪放,少一分拘谨,可即便是再不拘小节的女子,云英未嫁,都不会睹上自己的清白。

眼前的这张脸,眼角绘着金色的叶子,她的五官分开看未必漂亮,可生在那张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妩媚。

一碗药很快都灌完了。

末了,童敏敏邪佞地重重亲了亲他的唇角,眼角戾气稍褪,这才染上一分笑意,“很柔软的唇,适合亲吻。以后,你最好不要用这张唇,亲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人。”

宫千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着九欲爆发的愤怒。

他狠狠瞪着童敏敏,抿紧的唇,一言不发。

一行药汁从他唇角缓缓溢出,童敏敏的眸光亮了亮,索性俯身继续亲了亲他的唇角,舌头舐去流溢出的药汁,直到他的唇泛出淡淡的粉色,她这才满意地抬起头,眼角流溢出晶亮的光芒。

“我不管夏侯绛是谁,你有多喜欢她,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从此以后,你的眼睛只能看我一个人,这里!”

她涂着蔻丹的指尖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指尖微微地使力,霸道地宣布主权,“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宫千九的唇抿地微微发白,牙关咬得紧紧,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夏侯绛事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现在只知道自己该死的讨厌她,恨不得将之削骨扬灰。

童敏敏似乎没有察觉到他愤怒的目光,笑得有些慵懒,又有些满足,“睡吧,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

***

一晃三天过去了,费妍的病很快就好了,身上的鞭伤也大大小小好了大半,伤口慢慢的开始结出褐色的疤痕,纵横一条条,分外刺目。

这几天,云皇来看她的次数少了起来,小丫头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也会爆发出“提前过上大学生活”的感叹。

俗话说,大学生=吃+睡觉+谈恋爱。

猪=吃+睡觉。

由此可得,大学生=猪+谈恋爱。

她不知道自己和云皇算是夫妻,算不算谈恋爱。

但是显然,她宁愿相信他们在谈恋爱,否则就和猪划上等号了,这样的结果,是她非常不乐意看见的。

时如指间沙,有时候也会觉得日子过的太平顺,似乎是少了些什么,可仔细再想想,却发现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少了些什么。

直到,宫千九的消息再次传到她的耳中——

“暖晴快点,快上来呀。”

“娘娘,大夫说您鞭伤未愈,不能再撕裂伤口了。万一被王上知道,奴婢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呀…”

费妍横坐在高墙上方,左右踌躇。

进,难。

退,更难。

最最麻烦的还是暖晴的态度,居然不帮她了。

小妮子忍不住郁闷起来,“暖晴,我都已经爬到这么高了,你再说不帮我,会不会太晚了呀?今儿个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侍卫回报,紫云观发现宫千九的下落,她可不想自己挨了那么多革命,换回的那条人命莫名其妙的没了。

那她不就白挨打了!

她摸摸高高的石墙,手指碰到边缘,“哗——哗——”,无数的尘土石粒刷刷落下,扬起了一阵的石灰雨。

费妍的脚忍不住开始发软了。

她双手牢牢地握住墙缘,左边是参天的古树,右边是空荡荡地大路,低头看见的,是暖晴仰起的小脸,略显焦急。

“娘娘,您下来好不?有什么要干的事儿,和奴婢说说,奴婢帮您干…”

“不好!”

“外面那么高的地儿,您硬是跳下去,那还得了呀!”

暖晴紧张地看着她,而她却默默地看着下面的暖晴,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嘴巴闭得紧紧了,怎么说?总不可能告诉暖晴美眉,她爬到上面下不来了吧。不要,多丢人呀。她还想维持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

据她观察,暖晴美眉似乎是非常崇拜她的。

她长这么大,除了在皇宫被明月崇拜了下,她还没有被别人崇拜过呢!

当时她还太青涩了,无法了解被崇拜时的心理满足感是多么的强烈,就匆匆离开了。如今,再被人这么一崇拜,费妍同学就差没飘起来了。

“上面风景很好,可以俯瞰整个城主府,我觉得在上面十分舒服,特别自在。”她东张西望地瞎掰,滴溜溜地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

人呢?

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后悔了。

不想出去了,先下去好不好?

但是一定不要被暖晴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惨,以后的里子面子通通丢到爪哇国了。

“娘娘,您要看风景,暖晴带您到别人地方慢慢看,保证让您看着舒心得意,上面实在太危险呀…”

小丫鬟的嗓音几乎都带着哭腔了。

“啊,天空好蓝呀。哇,老鹰,快看,天上有老鹰。”她顾左右而言他,指着天空乱叫起来,“惨了,飞下来了,飞下来了!”

“娘娘!娘娘!您别乱动,不是老鹰,是鸽子…”

就听着一声“呜呜哇哇”的尖叫,费妍吓得脑袋一缩,整个人直直往下栽了过去,暖晴叫的比她还惨,可眼角却闪过一道阴狠的精光。

快地仿佛是错觉,一闪即逝。

倒霉的费妍往下栽倒,眼看着既将砸上暖晴时,这向来忠心的小丫鬟竟然骇然地往后倒退几步,就在费妍捂紧眼睛,准备迎接即将来到的疼痛时,一道雪白的身影一闪,飘然掠过,稳稳把她抱了个满怀。

小妮子聒噪的尖叫声依然在咿咿呀呀,好久等不来该有的疼痛,她心口扑扑乱跳地睁开了眼眸,张着嘴继续无意识地乱叫一通,直到那张俊秀更胜女子的面容印入眼帘,她张大嘴宛如吞下了个鸡蛋,好半天没了反应。

“风…风陵南…”

这几个字无意识地道出,后者根本不看她,锐利的眸光直射暖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暖晴。”

“唔?城主府的丫鬟,你先前侍候着的是谁?”

“奴婢一直是负责清洒后院的丫鬟…”

她眉心跳动了下,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地回答着,眼见着就要哭了出来,费妍看不下去了,她闭上嘴,忍不住为暖晴打抱不平。

“风陵南,你对我家的丫鬟那么感兴趣,莫非是想娶回去做侍妾?”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风陵南,嘴角挑起古怪的笑容。

风陵南心中猛地一阵抽痛,面色一怔,看着费妍的小脸欲言又止,好半天放她下来,谦恭地退后两步,一个中规中矩的大礼。

“多谢娘娘关心,微臣有喜欢的姑娘,但没有娶妾的念头。”

八卦

好大的八卦。

费妍的眼眸刷地就亮了起来。

“你是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谁?”

后者转身就走,似乎怕停留一步,心已经千疮百孔,困扰费妍很久的问题在此时终于明朗起来。

“风陵南,你不要走。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小丫头神出鬼没地冒到风陵南身前,亮晶晶的眼眸略事不悦地瞅着他,满脸的郁闷与纠结,“难道我长得很可怕?”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连杜子腾都说她毁容和不毁容的效果是相同的。

难道风陵南是被她吓跑的?

这个认识让小妮子心里分外难受,扯住风陵南袖子的双手忍不住微微松了一松,开始心虚起来,转瞬有强自镇定。

胖胖和她同桌那么多年,天天面对着自己这张脸,都没有精神衰竭,没理由风陵南的承受能力那么低吧。

“微臣不也躲避娘娘。”

“表哥…”软软略带童稚的嗓音如棉花糖般,轻轻响起。

小妮子扯了扯他的衣袖,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表哥如果真的被我吓到了,我以后一定天天带夜叉的面具来吓唬你。”

又听到久违的稚嗓,软软唤着他“表哥”,风陵南心下倏然一动,眼眸中闪烁着她不懂的光芒,晶莹如雪。

“你…不怪我?”

那十三鞭,一鞭鞭抽在她身上,可他的心里却早已鲜血淋漓。

分不清心口那样的伤痛为什么会那么刻骨铭心,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会喜欢她到这样的程度,可反应到的时候,那味名唤“夏侯绛”的毒,已经深深埋入心底。

“为什么要怪你,那又不是你的错,全是杜子腾,好过分,我不过就是玩个骰子,他居然下那么狠的命令!”

一想到这儿,小丫头伤口似乎又疼了起来,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狠狠地把心虚镇压下去。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

都是可恶的杜子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