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晶莹的泪水,克制住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对…对不起,不要打我,灵儿以后会很乖,再也不会乱跑了,不要打我好不好?”她吓得习惯性地蜷缩成一团,把自己往木桶里缩。

漫天匝地的热水蜂拥而来,眨眼间没顶。

可怜的孩子在水桶中第一次尝试倒了没顶的灾难,口鼻中漫上了水腥的气息,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在水桶中慌乱地拍打着双手。

“不…不要…”

风陵南第一次看见被木桶淹没的人,苦笑不得,伸手把她捞起,一直到离开水面,小家伙依然在不停地挣扎在,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

他被她无意中的挣扎打到,但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可是她的泪,却让他心口无预期地一下下抽痛起来。

“绛儿,不要哭,没事了,乖,已经没事了。”

他重复地哄劝着,小家伙剧烈地咳嗽起来,满脸的眼泪纵横,那张苍白无比,血迹未涸,分不清是记忆还是现实,风陵南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阵破空的鞭响。

“第一鞭,是恼你胡闹任性,不分轻重。”

“第二鞭,是怒你罔顾闺礼,混乱九流。”

“第三鞭,是警你好赌无知,扰乱军纪。”

“第四鞭,是恨你轻薄放诞,不守规矩。”

“第五鞭…”

“…十三鞭,是教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本分…”

少女尖锐嘶哑的哭声,比鞭子抽在身上的疼痛更甚更烈,他心口忽然泛上一股说不出的疼痛,须臾间化成惊涛骇浪,淹没了他全部的思维。

“绛儿,不要怨我,不要离开我…”

他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只知道一阵阵的疼痛,逼得他无法喘息,几乎就这么晕厥过去,冰凉的薄唇,猛地吻上身前的少女。

仿佛要吻入她的灵魂,小家伙完全惊呆了,只能任由他掠取。

红烛滴泪,软帐轻垂。

这一夜,谷思灵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被他吻得手脚发软,从洗浴的木桶,一直迷迷糊糊地翻滚到床上,她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风陵南的人。

窗边,一道挺拔的黑影一闪,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公式化的声音,一板一眼地汇报着。

“王上,风陵大人一更天时,在屋顶喝酒,二更天,教训了几个府上的家丁,顺便救了个小丫鬟。三更天…”

直到三更天时,那声音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吞吞吐吐的,三更天如何?”

杜子腾冷厉的眼眸淡淡扫去,朝颜浑身一个哆嗦,立刻回答。

“三更天,他要了那个小丫鬟。然后一直到现在,依然在春闺暖帐,不曾出来。”他说到这儿时,杜子腾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面色稍舒,带着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虽然不言不语,但朝颜感觉的出,王上的心情极为舒畅。

他心下稍安,继续汇报:“在此之前这三天,属下日日跟着风陵大人,没有看见大人和娘娘的逃宫任何关系。”

“啪!”

清脆一声裂响,青花茶盏被人狠狠捏碎。

朝颜登时一怔。

“王上,您的手。。。。。。”在流血。

杜子腾面色,蓦然间阴冷逼人。

“连个人都找不到,真是饭桶!”

“属下该死!”

“继续给本王盯着,找不到夏侯绛,提头来见本王!”

“属下遵命!”

朝颜领了命,却不急着走,只是犹豫了下,抱拳续道,“王上,暖晴姑娘求见。属下知道王上对娘娘用情至深,您看是不是拒了暖晴姑娘。。。。。。”

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

可一句话下来,却震怒了杜子腾。

杜子腾心里一把怒火忽地燃起,他狠狠拍桌,勃然大怒,“谁说本王喜欢夏侯绛!没有夏侯绛,后宫的女人多得是!”

“属下多嘴了!”

朝颜一惊,知道触到了云皇的逆鳞,登时不敢多言一句,慌忙请辞,“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属下先行告退。”

“慢着!”

杜子腾深不可测的目光淡淡掠过朝颜的脸,忽然间,冷冷命令道:“今晚传暖晴侍寝。”

这句话,有多少真心的成分,朝颜不知道。

眼前的王,暴怒中,却像个别扭的孩子,恐怕连云皇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找暖晴侍寝,还是只是想证明没有夏侯绛,他的世界依然如昨。

 

第二十章(11)

暖晴站在门外,仔细弹了弹衣角不存在的灰尘。

从光可鉴人的白玉地板上,倒影出的少女,绿裙翩跹,眉目中透出楚楚可怜的气息,环顾上下,无懈可击。

朝颜笑了笑,“姑娘进去吧,王上已经等候多时。”

她眸光流转,小手捏着衣角,深吸两口气,朝他做了个福,“多谢大人。”

她伸手推开门,房内的光线赫然一暗。

王上召寝。

说实话,暖晴直到现在,都被一种绝大的喜悦所笼罩着。

王上没有忘记她。

还在召她侍寝。

这让她心里泛上阵说不出的甜蜜。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伏身扣首,软榻上的男人语气淡漠,轻轻恩了一下,大门在她身后“咯吱”一声关上了,此起彼伏的黑暗立刻蜂拥而来。

暖晴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黑色,双瞳禁不住陷入一片漆黑中,她下意识找到了桌上的火折子,刚准备点燃蜡烛,床上传来个男子低沉的嗓音。

“放下火折子,过来。”

“王上…”

他的声音太冷,暖晴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关桥地在黑暗中摸索过去。

短短的一段路,她走得极是艰难。

黑暗暗的一片中,她看不清床上的男子,只能借着依稀的方向摸索过去,当纤秀的手指摸到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时,后者忽然将她猛地拉了过去。

男人冰冷的唇准确而冷酷地欺上了她柔软的唇,暖晴只是一声惊呼,立刻知道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是谁,她眼底浮上了骄傲的笑意。

一双手轻轻勾住云皇的脖子,她迫不及待送上了自己的红唇,任君享用。

男人的手抚上了她浑圆的双峰,但欺上的唇,却无比地冰冷。

“王上…王上…”

暖晴被他吻得神魂颠倒,娇媚的嗓音在暗夜中,带着说不出的淫靡气息。

不知怎的,杜子腾听见这个声音,动作陡地一顿。

在他身下,这具诱人的女体,他忽然间没有任何触碰的欲望,只觉着一股深浓的挫败感袭至心头,只要一闭眼,就是费妍单纯的笑容。

暖晴还沉浸在热辣逼人的情欲中,雪臂柔柔地搭上杜子腾的肩,吐气如兰,“王上,怎么了?”

后者松开手,一双冷厉的眸子,在夜中依然能贯穿一切的黑暗,他冷静地发出命令。

“取悦我。”

“王上…”

暖晴一愣,不明白王上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但是既然他说,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立刻抚摸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挑逗般划着圈圈。

云皇的衣衫被一双灵巧的小手缓缓褪尽,女人饱满的红唇贴在他的胸膛,用唇舌来膜拜着这么一具完美的男性身体,丁香舌卷起了他胸前艳红色的茱萸。

暖晴的动作挑逗勾魂,云皇以为自己会有反应,可是脑海中闪过的,却只有费妍可爱的笑容,即便是中了暖云香,在床帏间,费妍的反应依然是生涩的。

绝不是现在他身上的这个女人,如此娴熟的动作。

杜子腾心里忽然说不出的烦躁,刚才召她侍寝的命令,在此时看来也说不出的无聊。

“够了,你退下吧。”

暖晴被他的命令吓住了。

“王上,奴婢哪里做错了吗?”

“下去。”

他的声音冷厉下来,听到她的声音,不住想起费妍,娇媚的,可费妍的声音却是稚气的。

她在床帏间的反应娴熟而挑逗,可费妍却有本事在他几乎要占有她时来那么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乔客秀吗?”

她的一切对比费妍,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云皇第一次发现,这两人竟然是没有一分的相似之处。

对于暖晴,他竟然连半点的胜利反应都没有。

“王上…”

暖晴从床上爬到地上,泪眼朦胧地哭诉着,“王上,奴婢做错了什么吗?您罚奴婢吧,王上宁愿您罚奴婢,也不想被您冷落…奴婢是那么地爱着您呀…”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杜子腾的心中却说不出的烦躁——

是了,还是有一点相似的。

都是一样的好哭。

他记得第一次在光明殿上,见着的小丫头抱着个奇怪的盒子,就那么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见着那么双纯净的眼睛时,心里那隐约的一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只知道,她让他有危险的感觉。

他宁愿用厌恶的目光,来掩饰自己一切的情绪。

可是,他忘记,心动如酒,越压抑,却会被醺酿地越发浓郁。

注意到暖晴,是因为当初她在他面前那么娇楚可怜的模样吧,可是现在听见她抽噎的声音,杜子腾心里却只剩下一片淡漠。

“出去,把门关紧,让朝颜过来,为本王净身。”

他躺在床上,冷漠地闭紧眼。

暖晴大哭起来。

“奴婢也可以为王上净身呀,奴婢什么都能为王上做,奴婢…”

“出去!”

他猛地厉声命令,磅礴的压力随即压迫而来。

暖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杜子腾,当下被吓得连哭泣都忘记了,仿佛是一泼冰水迎头浇下,她忽然想起了被拔舌的金玉,王上…

生气的时候,是不容忤逆的。

她吓得浑身哆嗦,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落荒而逃。

大门咯吱一声紧闭的声音,让杜子腾忍不住闭了闭眼,又想起了费妍。

夏侯绛…

从来都不会说喜欢他,她的喜欢,在肢体的语言中,她不排斥他的亲近,那时的自己竟然如个青涩的少年般,说不出的满足。

可是那天晚上,她居然避开了他的手。

她居然避开了他!

杜子腾心里陡然一片冰冷,痛地几欲窒息。

夏侯绛,你果然是本王的克星。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样狼狈地想念着,明明那么生气,可是越生气,却越是想念,想念地无法自拔。

为什么要离开?

他猛地捏紧了拳头,强烈到几近窒息的想念,让他几欲抓狂,眸底燃上一片浓浓怒焰。

夏侯绛!

第二十一章 (1)

清央府邸,碧池残荷。

当日荷花宴的奢侈繁华,在秋风飒爽中,渐渐染上了分凄凉。寒风正劲,呼啸着卷起飘零枯叶,一片片打着旋儿铺满一地。

乍一看,金灿灿地有些晃着眼眸儿。

“啪嗒——”

一个清脆的闷响,小厮狠狠地跌倒在地上,发出哀嚎的声音。

“哎呦,痛痛死我了。洒扫的粗使丫鬟呢,这一地枯叶的,怎的也不清扫干净!人来人往的,跌出个什么毛病怎生了得!”

那一跤,跌得叫一个惨。

地面上扬起了纷纷的枯叶,发出喀嚓的枯叶脆裂声。

旁边的同伴们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自个儿不小心,还怪人粗使丫鬟。这还不是老爷下的命令,不准扫。”

“别家的大院都金壁辉煌的,咱们家老爷不穷呀,连个粗使丫鬟都雇不上吗?”

跌跤的小厮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容易找齐刚才抱在怀里的物什,忍不住嘀咕起来,满脸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