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在邵老板这儿靠的是荣叔提携,如今荣叔出了事,他唯一靠得上的只有邵子盈,甚至所有人都认为,温井不将她牢牢吃住,那才叫傻。

俩人并没说破,但邵子盈已经查出他的身份,他也心知肚明。

“你喜欢雪莉?”

温井眉头紧锁,“怎么可能。”

邵子盈冷哼一声,拽他到沙发上坐下,隔着她薄薄的衣衫,紧紧抓住他的肩头,柔软的身子靠入他的怀里。

“那做我的男人。”

温井没有抗拒,也没有亲近。

他知道,如果得不到她,随时都会命悬一线,更别提荣叔交给他做的那些事。

可是,怎么能欺骗这个想法天真、心地温婉的小女人,他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就算是她飞蛾扑火,他也不能假装视而不见地成全。

他唾弃那样卑鄙无耻的自己。

邵子盈看他迟迟没有回应,嘟嘴:“我比不上雪莉?”

父亲虽是涉足黑道,可她从小被寄养在国外,受过良好教育,有忠实的信仰。邵子盈在西方人那儿学到□方面的思想,可她并不认为每一个交往对象都值得发生肉体上的关系。

她更不滥.交,相信能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男人,才够她奉献仍然美丽纯洁的身体。

邵老板从小对女儿的家教也极其严格,她回国后就更没机会与男人接触过密。

“当然不是,你很漂亮。”温井的神色间略带迟疑,“我配不上你。”

邵子盈复杂地看他一眼,目光微动,“过几天我会让我父亲挑几个私人保镖。”

她轻轻靠向温井,想找舒服的位子又找不到,磨蹭了半天,将男人的衣服都磨皱了,才肯罢手。

温井心下一软,这样孩子气的举止,她能坏到哪里去。

“你来当我保镖,好不好。”

还来不及思索,倒是被这姑娘想要强行吻上来,男人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抬,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气,“邵小姐,不要闹。”

邵子盈不依不饶,企图强吻他,“答不答应嘛。”

“得了,您别乱来了。”

温井强迫着自己硬挤出一个微笑,牙关却死死咬着。

他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一个短暂又永久的惊奇,而这就是人生。

9、

邵老板得知女儿的心仪对象是他手下的小混混阿井,倒也没着急,可温井知道这步棋是铤而走险。

万一这男人偷偷派小弟干掉他,还不就得功亏一篑。

好在邵老板到底见过大世面,旋即就安排邵子盈与几位年纪相仿的男人们相亲。

温井站在二楼,看着盛装打扮的女儿与父亲刚回来,他想起他俩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意气奋发、少年得志,哪像如今这般,心里除了仇恨、除了责任,还装得下一段海誓山盟吗。

邵子盈回到香闺,看见温井不禁两眼发亮,“你怎么在这儿?”

“生日快乐。”温井从口袋摸出一支玫瑰造型的原子笔扔给她。

这是他今天在市集上偶尔看见的,花花绿绿,挺适合她用。

邵子盈抱着男人的脸,一阵香吻,“算你还有良心,知道送我礼物。”

不过这么小的一样东西,怎么也能高兴成那样。

温井越是对她轻易、对她犯渣,就越会感到自虐般地疼,像被人从胸口炸开一个洞,浑身都空虚得发闷。

“我不想要我爸介绍的那些人。”邵子盈将脸缩在他胸口,颤了一下肩膀,“我只想要你。”

是的,她只许要他,否则他要如何继续下一步计划。

邵子盈抚着男人的手背,闭上眼睛,轻声吟喃:“温井,我想要你。”

他的名字,在她嘴里就像一个关于真相的咒语。

邵子盈扯了扯宽大的裙子,褪到地上,袒.的双脚光滑洁白,莹莹动人。

温井撇过脸,迷茫的情绪又浮现在心底,他的眉毛拧在一起,打成一个死结。

分明应该狠烈决然地拒绝,却不能拒绝。

男人狠狠嘲笑自己,是他要玷污她,要利用这善意的爱情,为什么他还那么不甘愿,难道这也算是为国捐躯?

温井被刺痛眼睛,将半.裸的邵子盈搂在怀里,第一次只喊她后半截的名字:“子盈…”

小女人满脸通红,酥.酥.麻.麻软下四肢。

我们为何被命运彼此折磨。

你明知道我不够爱你,我也明知道不该让你爱我。

那么这一切不该发生的,又为什么偏要发生?

感受到她丰盈的乳.沟贴在坚硬的胸膛,温井小腹一阵收紧,还是起了反应。

男人的节操,还真是他妈的不值钱。

经验老道的舌尖滑过姣好的身体,邵子盈感到双腿像被打了石膏,温井抓紧她臀部的五指逐渐收拢。

充血的硬物仿佛要吸引她全数注意,邵子盈疼得绷紧身子,令温井诧异不已…第一次?!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邵子盈被重重吻住,男人湿润的交缠稍稍缓解疼痛,他的抚慰让她很是享受地闭上眼睛。

浑身脱力,从这场情.事中退身出来,温井看着快要进入睡眠的小女人,她蹭了蹭他的脖子,依然要找最喜欢的位置。

他可不可以,不辜负她。

邵子盈听见,男人深沉的声音敲打耳膜,“让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走,你愿意吗。”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只要你还这么抱我,我都愿意。”

10、

激情一夜,流言蜚语很快传开。

邵老板瞧不上一穷二白的温井,又不想为了女儿这事在兄弟们面前处理得太难看,他招来阿井,淳淳善诱:“我在古巴有些军火要处理,你去那边替我看着些摩西。”

温井知道邵老板的意图,摩西是一个复杂的组织,它不像一些以军火为主要收入来源的恐怖组织。它牵涉到几十个国家,遍布全球,就连美国都没法插手,才会派FBI去当线人,摩西买卖毒品、军火,甚至还有科研成果。

他这么一过去,那是十有八.九得把这条命交代在那儿,可他要的也正是如此。

唯一令他放心不下的,只有那掏心掏肺又没心没肺的小女人。

他只要说,照顾自己,当心身体,我很挂念你,她就心甘情愿让他达到目的。

温井在邵老板的引见下第一次进入摩西的军营,经过重重搜身,他见到首领。

“欢迎来到‘摩西’,Red,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神。”

You shall have no other gods before me.

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温井踏在远离故乡的土壤,他想,终于来到这里。

男人简直如鱼得水,他有不输于特种兵的身手,有精通战争的思路,有人暗示首领他值得挖角,温井又不时透露野心,还说死也要娶邵老板的女儿可他不让。

可是,摩西也没这么好糊弄,那一天出了大事,因为FBI也有内鬼。

Sherry约温井还有她的上司在一号仓库见面,他们Boss已经从领导那儿取得首肯,希望进一步合作。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中文名字怎么写?”

他一愣,才答:“温井,温柔的温,一口井的井。”

“难怪你有一双世界上最深邃、最迷人的眼睛,像一口深井。”Sherry仿佛又想触摸他的脸,可不知怎么的,还是收回了手,“如果不是邵子盈,你会爱上我吗?”

温井被她的问题梗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女人。

Sherry只是奉送他一个浅淡却深情的笑,然后,接起联络员的电话:“Sherry,你被装了跟踪器!组织的人已经跟来了,我们正在支援的路上。”

事态忽然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摩西的人已经潜入一号仓库附近,温井转身朝Sherry一拳打过去,训练有素的女探员从身上摸出柯尔特M1911A1。

两人猜到彼此心思,温井想的是保她活,而她想的是为他死。

“不许动!”Sherry挟持温井,苦笑道:“你发现我是FBI卧底,才追杀我到此地,我逃不了,到时候你还会与我们的人发生枪战。”

“你疯了!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女人却是仰头做垂死状,她的笑怜悯而慈悲:“要活下去,你一定可以做到。”

温井试图抢过手枪,谁知当他刚摸到枪柄,Sherry打开保险,覆上他的手指,顺从他的手势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她的脸。

于是一声枪响,他一枪射穿她的下颚!

飞溅的红色掺入她的红发,与他黑色的眼眸。

红与黑。

血泊渗透泥土,惨死的女人倒在冷硬的水泥地,他神情狰狞,就像一头野兽被逼到绝路。

男人死死保持站姿,耳边是轰鸣,血腥味压迫神经。

脸上被喷满新鲜的血液,他抹去眼睛边上的一圈红。

还要立即作出下一步行动,温井硬撑着这具躯壳,推动枪管复进到位。

所有的幸福对他来说都已失去意义。

从今往后,他只能是英刃的战士,他是赤色彗星。

那是他对死去的人们最后的,最庄重的承诺。

如果没有明天,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奋战到底。

11、

温井追杀叛徒的行径深得摩西首领的赏识。

邵子盈却在见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转变,但他没有被内疚与自责折磨的快要发疯,没有撕心裂肺,亦没有痛彻心扉。

因为,那个有感情的温井已同那些牺牲一起死去。

而这个机械冰冷的男人是为胜利而生的存在,他可以为了胜利,舍弃一切。

他的眼里,再没有那夜隐忍的温柔情愫。

贺荣、荣叔、Sherry,还有那么多血肉之躯,那么多英雄丧生于这片战火之地。

所以,他的眼神不再柔软,因为他要看穿暗影。

他的双臂不再给予怀抱,因为他要扛起战衣。

邵子盈凑上去吻他的嘴唇,温井将手掌遮在眼睛上,声音沙哑:“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那就不要说话。”她抚着他的背,如同安慰受惊的孩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温井,没事的,我知道。”

温柔乡溺人至死,她的抚摸那么缱绻。

一颗破碎疲倦的心,浸在冰凉的月光里。

他在消耗她的爱,这种危险的举动更加致命。

他想说,不要再对我好,我不爱你。

可温井已经精疲力尽,她的拥抱是一种虚妄的逃避。

那么只能给她最好的性,让她得到深刻动情,意乱情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肉体还给她想要的爱,除了粗暴而简单的占据,想不出还能如何表达体内澎湃暗涌的情绪。

那一个午后,两人抵死缠绵,直到日落西沉,起床去觅食。

温井去书店买了一本书,《我的名字叫红》。

他对故事本身没多大兴趣,本来英语也学得半吊子,可当看到一晃而过的句子,男人沉下眉宇。

“当我走遍波斯国那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积雪覆盖的山脉、哀伤忧愁的城市,递送信件并收集税款时,我发现,我已渐渐淡忘了留在伊斯坦布尔的小恋人的面容。

惊恐中,我努力地试图记起她,但终究发现,无论你多么爱她,人是会渐渐忘却那张久未见面的面孔。”

温井抬头,看向笑容灿烂、与外国人友好交谈的邵子盈。

我不会忘却你。

不管此生,会不会再见。

12、

温井接受部队决定,最后施行斩首计划。

邵子盈跟着他坐飞机过来,看着他的背影,铭记每一个画面。

或许,她在他的记忆洪荒中,只得零星片段,然后每当回忆他,却是她最深切的痛苦悲凉。

他何其残忍,明知这任务多危险,却还要非去不可,每当试图想象他在刀口淌血的情景,她都伤痕累累、几近破碎。

不过,邵子盈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心脏被划上千百来道的伤。

所以,她才为了挽留他,甚至不惜代价去绑架他的妹妹。

还好温井没有因为父亲指使了爆炸而迁怒她、舍弃她,他仍然愿意,把这最后一晚,留给她做纪念。

他们走的匆忙,几乎什么随身行李都不带,邵子盈在机场随便买了一本泰戈尔的诗集,他们坐在能看得见加勒比海的屋外,她依偎在男人身边,静静阅读。

他们如同一对爱侣,她是他温柔的妻。

“如果一个人被这世界无情的对待,那他还给这个世界的,为什么还会是动听的歌?”

温井的脸挂上一贯的笑容,亲切仿若他们初次见面,“也许,一些人,或者一些事,让他觉得值得。”

他取出那把M1911A1交给她,“拿好,防身。”

邵子盈将它收好,合上书本抬起头,他低首亲吻她漂亮的眼睛。

太阳照常升起,邵子盈动了动指端,感受到躺在身后那人的心跳,还有他温热的胸膛。定睛一看,她的心头发颤。

温井搂紧她光滑的肩,情人般地用下巴磨蹭着女人的背部,他凝视她的时候,竟有微微的笑意。

“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他起身穿好衣服,眸光中有几分她不懂的含义,而那个凌厉冷峻的侧影,一如从前。

往后,任她千方百计、日以继夜的思念,也无法寻回。

其实,邵子盈并非真的无法理解,他光荣的青春,无上的信仰。

正因为他的经历,才无法阻挡她的爱。她爱他的卑微与骄傲,优秀与平凡、张扬与隐忍、荣耀与伟大。

却只是要他一辈子,平安喜乐。

13、

多年以后,温井搞明白了,原来为一种信仰而死,比终生弘扬它,要简单得多。

所以,他才没有死。

他必须为了这个事业奉献一生。

而这些昭著的卓越功勋,并不能成为开罪自己的理由,人到不惑,没有了青春与抱负的男人,依旧孑然一身。

即使前尘已经消弭,唯有关于那个美丽女子的回忆,不会轻易放过你。

温井陪小辈们来首都近距离感受升旗仪式的爱国氛围,到底身体不如从前,跟着挤了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他举双手投降,“好了,安翔你带着妹妹到前边去,看好她别走丢了,舅舅人老了,一会儿得找个地方先歇着。”

温井脱下西装外套,升旗手已经就位。

庄严的国歌在城门前奏响,他肃穆敬礼。

也许,自始至终,你没有过姓名,但中华人民解放军的名字,永远在这些陌生人的眼底熠熠生辉。

每一个音符都重重砸在心头,温井默默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