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作者:唯其

第 1 章

我趴在床上看江本胜的《水知道答案》,上面说万物都是在振动着的,不断向外发射着某种频率,人也不例外,每个人都具有某种特定的振动频率,当遇到和你的频率相同,或者频率是你的倍数的人,就会发生所谓的共振现象。

路子皓洗完澡出来,坐在床边开始穿衣服:“看什么呢?”

我合上书,抬眼:“记不记得我们上次看《非诚勿扰》,舒淇说她是被方中信的味道所吸引,而那种相同的味道,即使两个人隔着八丈远都可以闻得到?”

路子皓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又在说傻话。”

我不满地瞪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书:“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书上说只要两个人的频率相同,就会发生共振。人和人之间除了说话和肢体接触这样有意识的交流以外,还有例如像荷尔蒙和频率这样的,存在但不被人所意识到的交流,所以才会有诸如一见钟情或者一见如故这样的词产生。”

路子皓笑着套上毛衣,系好衬衫袖子的纽扣:“也许吧,我该回去了。”

我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拿睡衣,被他一把摁住:“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我哦了一声,抱着被子靠到床头继续看书,他挤到我身边,抬起我的下巴在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睡觉前记得把门锁好,把窗户关紧。”

“嗯。”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手机不要放在床头,辐射会损伤你的大脑,你总是记不住。”

我笑了,拿过床头的手机,关机,然后一把扔到沙发上:“这样够远了吧?”

他满意地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拿过大衣:“走了。”

我微微一笑,压下胸口的不舍:“开车小心。”

他离开以后,我裹了张薄毯下床,趴在窗户上看着他的车从楼下离开,一月的天气,很冷,风刮在我赤-裸的肩上,大片大片的凉。从我住的地方到他家,不堵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等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她应该早就睡了,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是的,路子皓有老婆,而我,是他外遇的对象。

早上到公司的时候,我的工位上放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外加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部门助理杨晴路过,偷笑着拿胳膊肘捅了捅我:“是市场部的王志勇放的,我来的时候看见了。”

我抽出夹在花里的卡片,打开来,笑:“嗯,确实是王志勇。”

杨晴忍不住揶揄:“就说我们宋颜美女的魅力大,这才多久时间呐,整个研发部测试部传遍了不说,就连市场部这种专出美女的地方,男人竟然也跑到我们产品线来撬墙角了。”

我微微一笑,抽出花瓶里的枯枝扔到垃圾桶,再插上新的,嘴上说:“要说美女,你才是我们产品线的第一美女吧,是我们的镇山之宝呢。”

杨晴哀叹一声,神情有点幽怨:“可是已经好久都没有人送花给我了,倒是你隔三岔五就收到礼物,真让人羡慕。”

自从半年前我大学毕业进了这家公司以后,确实收到过很多男人抛来的杨柳枝,我不能虚伪地说其实我长得很普通,但是也没有美到倾国倾城,比起总裁办那帮美艳的秘书来,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家碧玉。

所以对于受欢迎的原因,我自己理解得相当透彻。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员工规模超过万人的大企业,主要研发通讯产品,我所在的产品研发部属于典型的男女比例失调的部门,一眼望去清一色全是雄性,做研发的女生寥寥无几,漂亮的女生就更是凤毛麟角,拿杨晴的话来说,就是我会在这里出现,简直是个意外。

“其实王志勇不错,相貌端正,人品没问题,年龄大你四岁正好,更难得的是他有房有车,你可以考虑一下啦。” 杨晴开始怂恿我接受王志勇的追求,正好路子皓从门口拐了进来,视线落到我桌上的玫瑰,不由冷了冷:“小杨,马上给我定下午两点到五点的会议室,准备投影仪和三方电话。”

“是,路总。” 杨晴赶紧正了脸色,匆匆跑去做事了,路子皓没有多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微笑,低头。这是必须的,在公司,他是产品线总监,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研发人员,我们之间的界限,必须很清楚。

中午休息的间隙,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问公司什么时候放年假,我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我吱吱唔唔了半天,不想回去四个字始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母亲寂寞,需要人陪伴,只是,我不想回去那个家,不想面对那个人…

母亲又问有男朋友了没,过年能不能带回去让她看看。

每次打电话,母亲都会很执着地问这个问题。

我说没有。

母亲在那头叹气,然后开始说哪个叔叔的儿子很不错,条件怎么样,过年让我回去见见。

我说不想。

母亲有点不高兴了,滔滔不绝地埋怨起当年让我出国念大学我不肯,她依了我,毕业后利用那个人的关系给我找了很好的工作,我不去,她又依了我,她依了我那么多次,怎么我就不肯依她一次?

我说我刚毕业还年轻,不急着找男朋友,以后有的是机会。母亲重重地叹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挂了。

握着手机回到工位,心情有点低落。母亲的心愿我是明白的,她不求我有出息,只求我过得安稳,有一个幸福的婚姻和美满的家庭。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我根本就不想结婚,对我来说,婚姻和幸福,完全是两个毫无关联的概念,我更无法告诉她,我现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而且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因为我爱那个男人。

是的,我爱路子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

我曾经极度地想抗拒这个事实,我觉得我不可能会爱上那样平凡无奇,大我八岁,而且是已婚的男人,这跟我想象中的恋爱对象差距太大了,况且我出身好学习好样貌好性格也好,追求我的人也很多,我怎么就会对他动了心呢?我想我要么是犯贱,要么就是脑子被芙蓉姐姐给坐了。

见路子皓第一面的时候,我还是新员工,在参加公司的各种新进人员培训,路子皓是技术课程的培训讲师。他授课的那天,慕名而来的人很多,阶梯教室根本坐不下,很多人就站在后面听,我因为去得很早就坐在了第一排,他的眼皮底下。

我到现在都企图为当时看到他的那种心情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紧张到不能呼吸,神智全被他摄了去,整整两个小时的课程我都在盯着他看,而他说的话我半点没有听进去。

奇怪的是他长得并不算好看,还戴着眼镜,有点书卷气,和我喜欢的开朗外向的男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只是我的那颗心,只有在看见他的时候才会剧烈地跳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我的自尊受到了严重打击,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遇见他了,果然接下来的培训里,我没有再见过他,似乎他只讲那天那两个小时的课。一直到培训结

束,我正式投入工作的时候,我们才不可避免地见了第二面。

那是一个新研发项目的启动会,按照惯例,产品线总监要来听取研发小组组长的项目计划。启动会规模很小,与会者不过十余人,在一个小会议室里,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我悲哀地发现我的心还是会狂跳,即使不看着他的眼睛,只要知道和他在同一个屋子里,我就会紧张,而且止不住地想要偷看他,就像一个愚蠢的怀春少女。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看他的眼神或者是我的表情泄露了什么,当他环视大家的时候,视线在我身上有稍微的停顿,那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视,时间如同静止一般,我只记得当我被他的双眼望住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像有火在烧一样,那是我彻底沦陷的开始。

而那一天,我也没有看不见,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枚亮晶晶的钻戒。

至此应该再无交集。

后来的一个月我很少再见到路子皓,他总是很忙,而且我们的办公室不在一个楼层,平时几乎没什么碰面的机会。

偶尔我会在公司的食堂和他擦身,我吃完,他才来,他吃饭的时间总比别人晚,他总是那么忙。经过他身边我每次都很紧张,小心翼翼,像在做一件大事,完后觉得可笑,他也许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在我的人生里,我从不曾如此卑微和可怜过,希冀在每一次擦身的瞬间,他的眼角会留意到我。

部门里有些同事开始追我,合我眼缘的,我会接受他们吃饭的邀请,试着先做朋友,我企图转移对他的注意力,可是我总是没有缘由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就会忽然想起他,我控制不了,我停不下来,我生平第一次感到痛苦。——因为我知道我爱上他了,可是痛苦的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李羽翔是我的青梅竹马,美国留学回来以后开了间酒吧,没有名字。我每周都会去他的酒吧唱歌,然后陪他喝酒聊天,可是这次去,只是因为我痛苦,我想要喝醉,所以当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酒吧里时,他微微愣了一下,跟着便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放声大哭:“羽翔,救救我…”

他什么都没问,安静地陪我喝酒,一杯又一杯,直到我喝醉,半梦半醒间,我似乎被他搂在怀里,而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宋颜你要记得,你永远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知道你想要得救,可是我救不了你,人只有死过一次才能得到救赎。”

我抓着他的手臂,手掌能感觉到烟头烫出的疤痕,可是我太醉了说不出话。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可是你的痛苦,我连一丁点忙都帮不了…

大醉以后,我不再妄想斩断对路子皓的感觉,我终于体会,有的人,你越是刻意想要忘记,就记得越是清晰。我决定顺其自然,毕竟我能够看见他的机会少得可怜,时间一久,感觉就会淡了。

可是不久后部门整改,工位大调整,我所在的研发小组正好调到了他的独立办公室附近,从那以后就天天见面。

离他近了,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我更不明白,究竟上帝安排这场剧情,是要把我推向什么样的地方?

自从坐到他附近以后,我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办公室内追逐他的身影,观察他的小习惯,记录他的工作作息,甚至一切,就像一个跟踪狂一样。

他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几点吃饭,周几有例会,爱穿什么颜色的毛衣,什么款式的外套,说话常用什么样的语气,嘴角有什么样的表情…听到别人谈论他,总是假装不经意地打听一点关于他的事,但是不敢问太多,怕自己的心意被别人发觉,每一天每一天都过得狼狈和煎熬。

我觉得我简直要疯了,可是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我没有立场追他,他没有资格接受我的追求。

时间的力量总是异常强大,日子一天一天地熬过去,我也开始渐渐习惯他在我周围走动,说话,我也越来越会把情绪藏在脸皮底下,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

我所在的项目到了攻关阶段,我也一天比一天回去得晚,本来就是新人,所以更要努力表现,国庆节前夜,我忙到忘了一切,直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宋颜,怎么还没回去?”

我茫然地抬头,发现路子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旁边,正温和地看着我。进公司三个月了,我还没有机会单独和他说过话,一时手足无措,向来灵活的舌头突然有点打结:“还…还有一点工作没有做完。” 他…竟然记得我?

路子皓微微一笑:“明天是国庆节,今晚就早点回去吧,大家都已经回去了。”

我这才发现四周已经空荡荡的了,黄金周前夜,大家都比平时回去得早,现在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下意识地老实回答:“没事,还有一点,我马上

就弄完了。”

“尽快吧,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

“嗯。” 我飞快地点了个头,把脸转回来面对电脑不敢再看他,胸口狂跳不止,然后听见他离开的声音,脚步稳而轻。

事后我很有些后悔,要是当时我也走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可以和他一起下楼,一起下楼的话,就会聊一些话题,我想要多靠近他一些,只是我不能。

国庆七天,路子皓和他的老婆在三亚旅游。我忍不住想三亚是个很浪漫的地方,应该会发生很多浪漫温馨的事,不由有点羡慕,有点心疼。

七天我哪都没去,一直陪着李羽翔在家看电影,老电影,一部一部地看,反复地看,一边看一边喝酒,他常喝到烂醉,我在他醉了的时候替他收拾屋子,洗衣服。

我知道欢庆的日子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尽管那些痛苦在他脸上看不见,可是深藏在他的眼底,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我看得见,所以我很心疼。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看着他,越来越像是看着下一个我,他手臂上的疤开始让我感到害怕。狂烈的爱可以吞噬掉一个人的一切,包括灵魂,我将来,也会变成他那样吗?

上班的前一天,我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屋里有很大的烟味,室友在不停地抽烟,地上掉了一地烟头。我什么都没问,我知道他们分手了,不可避免的事。

室友和我在同一个公司,是一个项目组的组长,经常性地加班到凌晨,有时就直接在公司打地铺睡了,常常他回来的时候他女朋友已经睡了,他女朋友上班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两人之间本来就很少见到面,见到面的时候又老在为工作为房子而吵架,分手似乎是最终的出路。

我不知道路子皓是怎么过的,他那么忙,他的老婆也会像这样跟他吵架吗?

节后因为项目的关系,我和路子皓之间的接触越来越多。他带着小组把项目前期进展梳理了一遍,指出很多问题,然后经常性地开会,讨论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每天至少是忙到凌晨两点以后才可以回家。

他本来可以提前走的,但他总是陪着我们一起熬夜,组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他都会不遗余力地辅导。他就像是我们的将领,我们是他手底下的士兵,在战斗的最前线上,他从不曾抛弃我们,而他只要挥挥手,就有一大批勇士心甘情愿地为他浴血奋战。那是他的魅力,

我震惊不已,愈陷愈深。

我开始不再叫他路总,和他手底下的其他兄弟一样,叫他老大,他自然还是叫我宋颜,我喜欢听他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蛊惑。

第 2 章

项目顺利结束的那天,小组疯了一般的高兴,出去吃饭庆祝,他请客。十几个男生里只有我一个女生,似乎理所当然地成了大家调戏的对象。拼桌入座,大家都嚷着要坐美女旁边,以齐晖为首的未婚派攻击已婚派:“都结了婚还瞎凑什么热闹?当心嫂子们让你们回家跪搓衣板!”

以组长陈旭东为首的已婚派反击未婚派:“你们没结婚还有大把机会,让我们这些哥哥在美女身边坐一下怎么了?我们也只剩这点乐趣了。”

路子皓安静地坐到了我对面,微笑地看着我们这边掐成一团的人球,我看见他望着我,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有点不习惯,他递给我一个眼神,安慰说他们只是闹着玩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有些依赖他。

争论的结果,是陈旭东和齐晖一人坐了我身边的一个位置,其余的兄弟就随意了。坐定以后,路子皓开始点菜,陈旭东朝服务员挥挥手:“先来两箱啤酒。”

齐晖盯着路子皓,猥琐地笑着:“老大,给东哥点几个烤腰子,他需要进补。”

陈旭东怒瞪齐晖:“你才需要进补!你全家都需要进补!”

我夹在两人中间,想笑不敢笑,只好低着头,忽然听见路子皓说:“宋颜。”

“嗯?” 我抬头。

“你喝什么?”

我微愣,回答:“可乐。”

他侧头对服务员说:“来一瓶大可。”

陈旭东哭丧着脸:“美眉你不喝酒啊?”

我赶紧装无辜,摆手:“我不会喝酒,真的。” 不是不会喝,只是酒桌上一旦开了头,后面就要接着喝无数杯,我的酒量还行,但能少喝还是尽量少喝。

啤酒一上桌,男生就成了疯子,人手一瓶,开始打圈儿。路子皓因为要开车,所以事先声明了滴酒不沾,而我有可乐做掩护,幸免于难。

几杯黄汤下肚之后,陈旭东不知怎么开始说起自己在家管老婆的事,齐晖立马吐槽:“谁不知道东哥在家就一妻管严啊,嫂子指南他不敢往北,嫂子说哭他不敢笑。”

陈旭东翻了齐晖一个大白眼:“你知道个屁!在我家大事全听我的,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齐晖抱手冷笑:“嫂子不在,吹吧你就,当心别把裤裆吹破了。”

“你还不信?” 陈旭东掏出手机,信誓旦旦地:“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你亲自问她,是不是这么回事。”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起来了,陈旭东愣了一下,接起来,语气立马变得软绵绵的:“喂,是我。” 一边说一边往走廊去了。

剩下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全部哈哈大笑起来。路子皓笑得很沉稳,我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喝

着可乐,嘴角挂着笑,看见他高兴,我的心情也跟着灿烂了。

陈旭东打完电话回来,齐晖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抢了他的手机:“是嫂子打来查勤的吧?我要告诉嫂子你和宋颜在一起吃饭,你还坐在她身边,哼。” 说着就要开始翻通话记录。

陈旭东紧张地抢回手机,然后把齐晖揍得满头包,嘴里嚷着:“小子找死啊你!”

齐晖识时务者为俊杰,忙求饶道:“组长我错了,罚我喝酒行不?”

陈旭东也高姿态一把,没有再计较,跟着他们又继续打圈儿,酒过三巡之后,包间的墙根下,齐齐整整地排满了一圈啤酒瓶,陈旭东已经完全喝茫了,冲着我含含糊糊地嚷道:“不行,宋颜,你也得喝!” 然后给我倒了满满一大杯推到我面前,溢出来的酒汁流得到处都是。

我吓得连连摆手,装可怜:“组长,我真的不会喝酒。”

陈旭东不满地眯起眼:“那你是不给我这个组长面子了?来嘛,喝一杯怕啥的?!”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表情异常诚恳:“组长,我的好组长,我真的不会喝,你就放过我吧。”

陈旭东异常坚定地拒绝了我:“不会喝就从现在开始学着喝!来!” 他颤抖地端起酒杯递到我面前,说话间酒又洒出来一些。

我知道他已经醉了,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下意识地看向了路子皓,我知道我的眼神里一定饱含着求救的讯号,而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救我的人。

路子皓望着我,嘴角动了动,刚要说话,旁边齐晖又嚷嚷开了:“光喝没意思,要喝交杯!”

话一落,大家都来了劲,双眼放起光,手里拿着筷子在各个碗上敲出七零八落的节奏,嘴里整齐划一地喊着:“交杯!交杯!交杯!交杯!”

我无力地再看了路子皓一眼,他的眼神里满是抱歉,于是我只能认命地接过陈旭东手里的酒杯,和他喝了我生平的第一杯交杯酒,还被齐晖录了像。

陈旭东喝完美滋滋地刚放下酒杯,齐晖就挥舞着手机喊起来:“呦呦,组长搞外遇喽,我要把视频发给嫂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旭东脸色立马一沉:“你敢!把手机给我!” 说着开始在包间内追逐齐晖要抢他的手机,而我则陆续被其他组员灌酒,大家都说给了组长面子,不能不给他们面子,于是我只能给了每一个人好几次面子,到最后脑袋晕得不行的时候,路子皓终于开口说:“行了,时间晚了,散了吧。”

因为他开了车来,所以同方向的人可以搭一截顺风车,我正好是其中之一。车子走走停停,卸下了其他的人,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坐在后座,把头

支在窗棱上吹风,企图让外面寒冷的空气使我清醒一点,这时听见他说:“项目圆满地结束,年终就可以多分一点奖金,所以那帮小子就高兴了,逗着你玩,没有恶意的。是不是没见过男生喝醉成这样?”

我笑了笑,眼神有点茫然:“大学毕业的时候,班上的男生也是一个一个都醉得很夸张,不过倒是没有人要喝交杯。”

从后视镜里,我看见他笑弯了嘴角,然后听见他说:“旭东今年五一刚结的婚,那些单身的哥们儿还很爱逗弄他,加上喝醉了,难免有点过分。其实没什么,都是开玩笑的。”

我吃力地笑了笑,头被冷风一吹,更痛了:“我知道,我也没有在意。倒是组长意外地怕老婆呢,真可爱。” 说话间我下意识地往后视镜里看去,我想看到他的脸,却意外地对上了他注视我的目光,顿时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在车厢里爆炸开来,我迅速别过脸,胸口紧得不能呼吸。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样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难道,是我的心意被他发现了吗?

之后谁都没有找话题,一路沉默,我满腹忐忑,如坐针毡。他送我到小区门口,我下车,匆匆向他道了谢,然后就飞快地逃了。

暗恋一旦被发现,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就会变成难堪,变成伤害。我不想被发现,我只想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角落,偷偷地享受这份痛并快乐的心情。

回家倒在床上,彻夜难眠,总在琢磨他看我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是他发现了吗?还是只是我自己做贼心虚?

我摇摇头,苦恼不堪。从小到大,过得也算挺没心没肺的,从没有为了谁而这样左思右想过。丧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喃喃自语:“宋颜你这个猪,你栽了,栽大了。”

第二天去公司,我还没准备好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路子皓,就见他走过我的工位,冲我点了个头,神色如常,我赶紧把头点了回去,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路总,早上好。” 说完我立马就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果然路子皓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怪异,然后笑着回了句早上好便走了。我沮丧地坐回工位,无地自容,不是早就改叫他老大了吗?怎么突然又叫回路总了!

后来的两个星期我又很少见到路子皓了。他突然开始长时间地在机房待着,几乎不怎来办公区,听说是有一批设备即将要移交给中国移动,在做最后的测试,他要一直待在那边监督。

齐晖有点纳闷:“最终测试不需要老大监工啊,以前移交的时候老大不是也没去么?”

陈旭东点头认同。我说:“会不会是这次比较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