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晴问：“你在哪个大学呀？念什么系？”
“日本早稻田大学，念政治经济学。”
杨晴吐了吐舌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景仰：“哇，这么厉害！”
陈旭东拍拍他的肩膀说：“行啊，挺牛！待会儿我们好好喝两杯！你再给我讲讲秋叶原的事儿，去过那儿的女仆店没有啊？”
陈旭东的老婆捏了他的手臂一下，疼得他嗷嗷叫唤，我对赵冬青说：“这是我组长，阳光宅男一枚。” 然后对陈旭东说：“你还是别跟冬青拼酒了，
你喝不过他。” 想当年冬青跟着他爸爸一路酒桌饭局下来，酒量那是一个好，响当当的千杯不醉。
“宋颜，你小看我是不是？” 陈旭东来劲了，接着就又被老婆掐了一下，立马装孙子：“行行行，我少喝还不行吗？”
不多久人陆续来齐了，我们往酒店里走，那天包了酒店的整一层，摆了三十多桌，路子皓是领导，自然和他老婆坐在领导那桌，我们其余的人就按小组坐了。
开餐之前，路子皓在台上做了致辞，总结过去一年的工作，以及展望公司未来的美好前景，跟着杨晴主持当天的小晚会，员工出了许多节目，什么唱歌小品之类，气氛一直很high。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杨晴说要做一个互动游戏，每个项目组出一对情侣参赛。陈旭东看着我和赵冬青：“宋颜，你们去参加。”
我摇头：“为什么是我？咱们组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对，组长你应该身先士卒。”
陈旭东望了望他老婆，他老婆冲他使劲儿摇头：“我不去，多不好意思啊。”
陈旭东无奈地摊摊手：“不是我不想去，没办法啊，还是你去吧，你们年轻人比较放得开。”
我还想再辩，赵冬青已经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说：“走吧，宋颜。” 说着把我拖上了台。
杨晴看各组选手已经就位，说：“我先说明一下游戏规则啊，男生女生各叼一个勺子，场地这边有框乒乓球，女生用勺子舀出一个乒乓球，然后男生抱着女生跑到对面，女生再把自己勺子里的乒乓球送到男生叼的勺子里，男生把球投进碗里，十分钟内哪个组碗里的球多就算获胜，中途要是掉了球，就得从头再来。”
我听完介绍心里大汗淋漓，这杨晴好死不死竟然想出这种游戏！赵冬青笑着凑在我耳边说：“还好你个子小，不然我就惨了。”
我瞪他一眼，心里直觉地想看看路子皓，但是拼命忍住了。赵冬青接过杨晴发的勺子，递我手上：“来，叼着。”
我叼住勺子站好位置，听见杨晴喊开始，身体里好胜的开关一下打开了，敏捷地舀出一个球，赵冬青立马打横抱起我朝对面跑去，脚下飞快，但是抱着我的双手却奇稳无比，我几乎都没怎么费力保护勺子里的球就到了对面，然后他放下我，我们俩叼着勺子凑在一起，我企图把球喂到他勺子里。赵冬青望住我的眼睛，眸子里带着某种笑意，和星星点点的光芒，我忽然觉得很有压力，赶紧别开视线只顾专心运球。
来来回回好几次，我和赵冬青由于配合默契，加上他人高马大我个子娇小，我们从来没有掉过球，很顺利地拿了第一，奖品是个16G的Ipod nan
o。
结束游戏后，选手正要下台，杨晴说话了：“各位亲爱的女同胞，刚才你们的另一半那么辛苦地抱着你们跑来跑去，是不是也该奖励一下他们啊？”
台下立刻有好事者喊到：“那亲一个吧！” 随后大家都开始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更有人喊：“亲脸的不要！”
我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手里拿着那个Ipod僵得跟块石头一样。说来也奇怪，我竟然会有要为路子皓守身如玉的感觉，而且想到要跟别的男人接吻，就让我有一种背叛他的罪恶感。
“宋颜。” 赵冬青叫了我。
台下那么多人，我完全看不见了，茫然地转过脸，赵冬青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视线柔柔的，绵绵的，随后挑起我的下巴，轻轻地印了一吻，像一片羽毛落在我唇上，暖暖地停了好久。
回到餐桌的时候，我的脸整个都在发烫，我知道路子皓肯定看见那个吻了。
“你看吧，果然还是年轻人放得开。” 陈旭东的老婆冲他撇撇嘴。
陈旭东手臂一伸，将老婆搂进怀里：“这有啥嘛，我们又不是没亲亲过。” 说着嘟起嘴就要盖过去。
陈旭东老婆赶紧推开他，脸红：“别瞎闹！有人看着呢！”
赵冬青拉着我坐下，陈旭东端酒说：“小哥好样的！爽快！我敬你一杯！”
赵冬青微笑着举酒回敬，跟着齐晖也敬他，他再回敬。
我坐在一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不让人看见我已有瑕疵的表情。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带赵冬青来了…
片刻之后，身边的人都站了起来，赵冬青拉起我的手也站起来，我茫然抬头，看见路子皓和暮婉婷端着酒杯正朝这边过来。
“去年辛苦大家了，一直加班都没怎么休息，今天要好好地喝个痛快。” 路子皓举杯。
暮婉婷也举杯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子皓工作的支持，辛苦你们了。”
路子皓和大家碰杯，轮到我的时候，只是短短一下，甚至没有抬眼看我，我心里有点堵，一杯啤酒很快就下了肚。
后来他们两人又携手去了别桌敬酒，我不知道为什么胃有点痛，皱起眉头捂住肚子对陈旭东说：“组长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赵冬青拿起大衣，说：“可能是酒喝得太急岔气了，谁叫你第一个干杯的。”
陈旭东说：“那你就先回去吧，反正这里也快结束了。”
我点点头，赵冬青替我穿好大衣，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没怎么说话，胃绞得厉害。赵冬青沉默了好久，终于问：“宋颜，你是生我气了么？”
“嗯？”
我反应过来：“没关系啦，大家都亲了，你不亲不就露馅了嘛。”
“宋颜。” 赵冬青扭头望了我一眼：“我是喜欢你才亲你的，不是迫不得已所以亲的。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本来也没打算今天说，不过现在反正都这样了，不如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半年后我就会回国，你要等我。”
“冬青…”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你现在也只是有男朋友而已，又不是结了婚，还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所以你只要记得我的话就好，我不会强迫你给我什么回应。”
我脑海里某根弦一绷，结了婚，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所以我现在和路子皓，就是一段没有未来的关系。我不由笑了起来，笑的时候会比较有力气：“好啊，要是等你回国的时候，我和他已经分了手，我们就在一起试试。”
赵冬青也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赖账啊！”
“嗯。” 我点点头，看向窗外。
最初的最初，我就知道我和路子皓没有未来，但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想要前行。这是为什么？是我无知，所以无畏吗？还是因为我没有奢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所以觉得就这样走下去也很不错？但是为什么我内心深处似乎又在企盼着一个停泊的终点，尤其是在看见暮婉婷的时候，看见她可以微笑地站在他身边，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那个终点又是什么呢？是他的一句我喜欢你，或是我爱你，或是他的一个什么承诺，还是不能免俗地，想要他给我一个…婚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开始想这些事了。
第 9 章
喝了杯牛奶暖胃以后，我洗洗睡了。路子皓今晚不会过来，他应该和老婆一起回家了。
倒在床上忽然又想起羽翔说过的话，他说一旦得到，就会想要更多。
人果然都是贪心的动物。
我叹口气，拿被子蒙住头，不去想那些理不清的问题，慢慢地就睡着了。
半夜感到有人压在我身上，我惊醒过来，慌张地想要尖叫，却被捂住了嘴，来人的手冰凉。
“是我。” 路子皓松开手，房间里没有开灯，我看不清他的脸：“你怎么会来？现在几点？”
“四点。” 路子皓伸手摸摸我的头：“我听说你不舒服先走了，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
我滞了片刻，眼眶有点潮：“只是胃痛，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
“真的。”
他趴在我身上，脸放在我胸口，舒了口气。我摸着他的头发，问：“你现在出来，不怕你老婆发现么？”
“我一会儿会回去。” 他抬起脸，望着我，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晚上你带来的那个男的，是谁？”
我笑了：“你在意吗？我记得王志勇追我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我跟他挺配的嘛。”
“王志勇没有亲你。” 路子皓沉默片刻：“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要求你，但是我不想看见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宋颜，答应我，就跟我一个人，好吗？”
我心里本来还有些困惑，可是现在我相信他是喜欢我的，尽管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不过只要我确信，又何必要他说出口呢。轻轻点了点头，我说：“好，宋颜只属于路子皓一个人。”
我看见他笑了，然后凑上来吻了我，吻得很激烈，我伸手环住他，和他在黑色里纠缠。
事后我趴在他身上，食指在他胸口轻轻划着：“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他抱着我，替我紧了紧被子：“想问什么？”
“你和你老婆，看起来感情挺不错的，不像破裂了的样子啊。”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我们都是成人，场面功夫还是会做的。事实上，我们已经分房睡了。”
“分房？有多久了？”
他叹口气：“有半年了。”
我扁嘴：“因为你半年都没有性-生活，所以才找上我的吗？你把我当泄欲工具么？”
“瞎说什么？！” 他揉揉我的头发，有点生气：“以后不准再这么说了。”
“那你为什么找上我嘛？”
他停顿片刻：“我不知道。”
我叹口气，换了个话题：“你们为什么要分房
啊？”
“…因为她累了。” 路子皓的眼神开始变得痛苦，和无奈：“她刚查出毛病的时候，我天天陪着她去检查，我们跑了很多家医院，开了很多的药，可是都没有效果。后来她就不让我陪着她了，让我回去上班，我知道她压力很大，我在她旁边只会让她压力更大，所以我就回去了。也许是我回去以后忙着工作，忽略了她一个人在家的感受，对她的关心也不够，她后来甚至不让我碰她，再后来她就搬去小卧了。”
“但是你还是爱着她的，对吗？” 我低下头笑了，我想我的笑容肯定很悲哀。
“什么是爱呢？” 他像在问我，又像在问自己：“彼此见面还会脸红心跳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对彼此的身体也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后来的很多时候也只是为了孩子而做，如果这些就是爱的话，那我想大概是不爱了吧。只不过…”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说：“爱也分很多种，你现在还小，能体会的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爱，不过等你经历更多的事以后，你就会知道还有另外的很多种。”
我迷惑，那到底是爱她，还是不爱她嘛。不过我没有继续追问，问这种问题也是需要很多勇气的，我无知，但是还没有那么无畏。
“你回家的票买了吗？” 他忽然问。
我摇头：“不想回去。”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迟疑了会儿：“我的家庭很可笑。我爸在外面有很多女人，我妈知道，想跟他离婚，但是我爸怎么都不同意。他们明明就已经没有感情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同意离婚，不放我妈自由呢？”
路子皓抬起我的脸：“我不知道你爸对你妈怎么想，至少你爸对你还是很关心的，他们年纪大了，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你能回去的话还是回家陪陪他们，如果多了解你爸一点，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糟。”
“会吗？”
“也许吧。毕竟每个年龄层的人考虑问题的方式都不一样，你不能用你的眼光去看待你爸的决定，你要学会从他的角度去考虑。”
从他的角度吗？我还不是很能理解：“如果我回去的话，你会高兴一点吗？”
“当然。”
我咬咬牙：“那我回去好了。”
我买了年三十当天的机票回去，到家的时候妈很是意外：“怎么也没先打个电话回来，我好派车去接，你一个人要是在路上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没事，我跟冬青一起回来的。” 我放下行李，妈给我拿了双拖鞋：“冬青呢？怎么也没来坐坐？”
我笑：“妈，今天是年三十耶，他也要回自己家啊，要是他来了，肯定又被你缠得走不了了。”
“我还不是为你好。” 妈让阿姨把水果端出来，叉了块苹果递给我：“冬青那孩子我瞅着挺喜欢的，模样好，人又稳重，家世也跟我们相当，你们在一起挺般配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太熟了，没感觉。”
妈撇撇嘴，不屑：“你们年轻人没吃过苦，就知道讲感觉，感觉这种东西，久了就没了，到时候还不是得回到现实。”
我沉默了，转了个话题：“他呢？”
“你爸外出考察了，晚上才回来。对了，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赶紧准备，要回来也不说一声，家里什么都没买。”
我突然笑起来，挽着妈的胳膊撒娇：“妈，我们去买菜吧，今晚不让阿姨做了，我们自己做。”
妈眼睛都瞪大了：“你做？”
“颜颜，老实跟妈妈讲，你有男朋友了吧？” 妈系着围裙，把洗好的番茄递给我，眼神怪异：“以前你去超市哪会懂得看价签啊，现在还会挑菜，还会做饭了，说吧，这都是跟谁学的？”
想起路子皓，我嘴角就不自觉地漫起笑意：“没有，就跟一个朋友学的。”
“朋友？那什么时候把你那个朋友带回来让妈妈看看？” 妈笑得意味深长。
我撇嘴：“等你学会不用那种赤-裸裸的吃人眼光看我朋友的时候再说。”
晚饭做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我盛好饭要开动，妈说：“再等一会儿你爸。”
我夹了一筷子菜：“等他都不知道等到几点去了，不如我拿个碗给他盛点菜留起来。”
“我给你爸打了电话，说你已经回来了，他说会很快到家的。”
我叹口气，只得放下筷子。妈在有的方面很奇怪，就好像她想跟爸离婚，但是却又要等他一块儿吃饭。这是我所不能够理解的行为。
七点过一刻的时候，那个人回来了，他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看我：“颜颜回来啦。”
我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妈责怪道：“颜颜，怎么也不叫爸爸？！”
我别开眼不吭声，那个人摆了摆手：“算了，别勉强她。你们等了那么久，饿了吧。”
妈拿过他的大衣挂起来：“也没等多久，就十几分钟。你今天运气好，能尝到女儿亲手做的菜。”
“哦？” 他扬了扬眉：“颜颜都会做菜了？那我可要多吃点。”
妈给他盛好饭，递上筷子，在他身边坐下：“颜颜，给爸爸夹菜。”
“他又不是没手。” 我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埋头刨饭。
妈叹了口气，他笑了笑，问：“这个牛肉是颜颜炖的？” 说着舀了一勺子到自己碗里。
妈说：“今天这一桌子菜都是
颜颜做的，我只是打了下手而已，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菜，我偷偷瞥了他几眼，感觉他比去年又老了，忽然就想起路子皓跟我说的，他们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不由有点后悔。给他夹个菜，叫他一声爸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就做不到呢？
吃过饭后，他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妈跟他一起去了，我坐在客厅也没开电视，听着他们细碎的耳语。
“颜颜好像有男朋友了，这次回来变了好多。”
“我知道。上次她给我打了电话。”
“她跟你打电话了？她在电话里跟你说了？”
“没有。她从来不给我打电话的，会突然有了变化，肯定是受了什么人的影响。”
“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颜颜一向和羽翔走得很近，赶明儿我去问问。”
“她要是不想让你知道，你问羽翔他们也没有用，还是等着吧，等着她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