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靠攒废旧纸片和塑料袋能还上40万的贷款?这样下去,以后我们家里还会堆着各种各样的空瓶子,还会有各种各种在娘认为有可能换成钞票的废品,天呐,这样下去,我们漂亮的家岂不要变成废品收购站了?

顾海洋揽过肖晓的腰:小妖精,我知道娘这样做徒劳无益,可,看在她是为我们着急着想的份上,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她要是决定了要做什么,谁也改变不了,我姥姥就曾经说过母亲的固执,说她要是想在一块石板上种庄稼,至于能不能长出庄稼她连想都不想,她要做的就是一门心思给撒在石板上的种子浇水施肥…

《秘密》第十三章3(2)

他讲得一本正经,形象的比如把肖晓给乐得直不起腰,想母亲毕竟也是好心,只好对家里越来越多的破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了,母亲忙得很快活,她把晒台上花盆里的花草像拔掉奢侈爱好一样拔掉了,埋下了大蒜,一到了晚上就招呼顾海洋和肖晓往客厅里搬花盆,搬完之后,她慈爱地看着破土而出的蒜苗说:能包好几顿蒜苗饺子呢。

肖晓和顾海洋就应声符合说是啊是啊。

母亲笑了一会,看了看玄关上的插花,期期艾艾说:小芦,以后别往家买花了,那么贵,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顾海洋连忙替肖晓把话接过来:就是,以后不用买了,我们公司每周都买鲜花放在接待室,那拨买花的小姑娘每次都买多,剩下的都扔了,以后我去要了带回来。

夜里,肖晓幽幽说:亲爱,咱们得快点把贷款还上,我可不想整日和废品生活在一起,都要害得你去做花乞了。

顾海洋挠着她笑道:你真以为我脸皮厚到可以去跟接待室的小姑娘讨花拿回来啊,这叫战略你懂不懂?母亲勤俭,但也好骗,以后我负责给你买鲜花,买回来就说是公司剩下的废品就成了。

肖晓打了她一下:就你滑头,把好好的花作践成废品,我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秘密》第十三章4(1)

转眼,冬天就深了,蜜月之后,按照乡下的习惯母亲退出了厨房,每当肖晓在厨房烧菜,母亲看电视都不曾看得心神安宁,总要过一会就到厨房门口站一下,看着一片片菜叶被肖晓当做老菜叶掐下来扔掉,她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关于那些菜叶的价值她无处可比,只能于旧酒瓶子废旧报纸相比,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换算过,这些菜叶相当于她攒了多久的废报纸,把心给换算得一颤一颤的,只好忍了心疼,待到下次肖晓买回菜,她抢先下手,把菜择好,只让肖晓负责炒菜就是了,到底是城里女子不懂日子的艰难,哪里似她,一想到那40万的贷款,脑袋就嗡嗡做响。

渐渐的,她发现不懂节俭还不是肖晓唯一的缺陷,早晨,她被厨房的叮当声弄响,等她过去看时,竟看见她高大威猛的儿子很可笑地系着花围裙在灶上煎鸡蛋。

她想象过儿子的无数种形象,却惟独没想象过儿子系着围裙在烟火缭绕的厨房里忙碌的形象,天哪,这若是在乡下,还被被人嘲笑死?何况是出落得如此出人头地的大男人,竟要在家给老婆烧早饭?她就困惑了,城里男人娶回老婆难道要像神仙一样供起来么?

在婚前,不让肖晓下厨房是种本分,没过门的媳妇就是客么,可结婚之后她就是这家的内当家了,怎能早晨睡懒觉却让男人起来做早饭呢?

母亲愈想愈是不快,便进了厨房默默地夺过儿子手里的铲子,说:下厨房哪里是男人干的事。

顾海洋知是母亲心疼儿子,便讨好着道:你看跳舞好象很轻松吧?其实,那可是个重体力活,不是一般的累,她上了一天舞蹈课,腿都累直了,嘿嘿,本来她要起来做早饭来着,被我按在床上了,让她多休息一会。

母亲眼也不抬地把煎好的鸡蛋放进盘子里:你整天动脑子就不累了?

儿子也不辩解,把烧好的早饭摆好,进卧室去叫媳妇起来吃饭了,隔着门,她听到儿子叫媳妇起床吃饭,声音里竟还带着一丝讨好:小妖精,早饭的香味还没赶跑你的瞌睡虫呀…

然后是儿媳妇撒娇赖床不起的声音:让我再睡一会嘛…

母亲轻声地叹了一下气,拿起勺子舀稀饭,自从让媳妇烧早饭,稀饭就从早饭桌上消失了,估计是露地嫌麻烦,顾海洋就更不用说了,就是再爱吃稀饭也不会一大早起来,耐着性子盯着灶上的稀饭锅,香浓的稀饭是靠熬的,不能洗上米坐上锅就不管了,人要盯在一边,看着锅,别让它冒了,到底,谁也不如做娘的疼儿子,早晨少睡一会怎么了?

母亲想起了当年,开方子的老中医说用早晨的露水熬药疗效好,她就就深更半夜爬起来,提着小罐子上山收集露水,太阳一出来露水就没了,尽管老头子终还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辛苦,但,至少她想起来,心里是平和的,该尽的心都尽到了,最终要走,那是违不了的天命。

听着儿子哄儿媳妇起床,母亲心里,便开始替儿子委屈起来,若是在乡下,要儿子起早给媳妇烧早饭吃,做婆婆的早就指桑骂槐上了。可,这是城里,和乡下不同,纵使心里有再多委屈,还是忍了为好,儿子都没话说,做娘的说出来就是多管闲事了。

顾海洋终于拉着睡眼惺忪的肖晓出来了,洗刷声从卫生间传出来,顾海洋转来转去,见母亲拿眼瞪了他一下,就乖乖坐到餐桌边,吸着鼻子说:这稀饭真香。

母亲撇了撇嘴,意思是你还有脸说呢,盛上一碗稀饭端给他,给肖晓呈盛时,手顿了一下,还是舀了,放在自己面前,最后一碗才盛给肖晓。

肖晓坐过来时,母亲已经把一碗稀饭给搅凉了,顾海洋搓了搓手,说:吃饭吃饭。

肖晓没留意母亲的眼神,端起碗就喝,期间还嬉皮笑脸地问顾海洋:嘻,长进不少呢,学会熬稀饭了。

顾海洋冲母亲努努嘴:是娘煮的,我哪有这本事。

母亲好象没听见一样,低着头喝稀饭,肖晓喝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正要起身,母亲又舀了一碗,递过去:小芦,你要多吃点饭,这么单薄的身子,将来生孩子怎么受得了。

肖晓脸红了一下,看了看顾海洋,小声说:我不能吃多,不然上课的时候胃会很难受。

母亲把碗放下:吃这么少不会饿?

饿了我吃零食,做我们的工作性质就是每餐吃得少,吃得勤,不然做幅度大的动作时会对内脏有损害。

顾海洋不想因吃饭问题让母亲和肖晓之间滋生矛盾,便两头打哈哈说:娘,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饿了知道吃,你就别操心了。

母亲讷讷着,便不好说什么。

肖晓长长地嘘了口气,拿起手包,便出门去了,渐深的冬天里,街道显得萧瑟起来,婚后的日子并不像她想得那么轻松而快乐,她,顾海洋,还有母亲,像三个截然不同的个体,有些东西在婚前是显现不出来的,再或许,婚前,毕竟彼此心底里还存了客气,相互之间还能谦让容忍,可结婚之后就不同了,似乎是谁都希望别人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安排生活,顾海洋是母亲的骄傲,在她眼里不亚于上帝的分量,她希望所有人都仰慕着并顺从着儿子,偏偏就想不到做为女人的儿媳妇却渴望被她的儿子呵护宠爱的,在母亲面前,她都不好意思和顾海洋撒娇。

最尴尬的是有一次顾海洋洗澡忘记了带内衣进卫生间,就隔着门喊她,让她把衣服递进去,母亲刚好收完衣服进来,听在耳里,她竟然应了一声,就拉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了,末了,还把着门问顾海洋是不是需要帮他搓背,肖晓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就那么大大地张着,也许,在母亲心里,儿子还是那个坐在木盆里一边被母亲洗澡一边和她玩打水仗的黄口小儿,可,她怎能溺爱到了忘记了儿子已经成年,除了他的妻子之外,已不能随便在任何女人面前赤身裸体。

《秘密》第十三章4(2)

相比之下,母亲对她就要严厉多了,譬如,因为她习惯在家穿睡衣,母亲竟一本正经地提醒她,女人比不得男人,男人可以在家打赤膊,但女人一定要穿整齐了,不然给人看见不象话。

家里除了母亲就是顾海洋,这具身体,顾海洋熟悉得恨不能连她身上有多少根汗毛都能数过来呢,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在肖晓只有一个感觉,在母亲眼里,顾海洋就是家里的上帝,所有人对他都要毕恭毕敬,一切以他为轴心才能让母亲快乐。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顾海洋的爱比母亲少多少,只是形式不同而已,要命的是母亲偏偏认为她的言行是爱顾海洋不够的表现。

肖晓也知,这些都不能与顾海洋说,不想让他从中难做人,也不想让他感觉到妻子与母亲因观念不同而有分歧。

再者了,普天下的婆婆与儿媳妇有几个相处融洽的?只要能过得去就行了,不必苛求婆婆和自己能有母女间的肆无忌惮融洽。

《秘密》第十四章1

周末,眉西过来了,像往常一样,她动用一张甜嘴,把母亲哄得团团转,肖晓看得眼羡,炒菜时,就调侃眉西说:我越来越觉得顾海洋娶错了人,你才是最适合做我婆婆儿媳妇的人选呢。

眉西做了个鬼脸:你少赚了便宜还卖乖,我这不是为了来蹭饭时别被人摔脸色么,就你婆婆这节约劲,我要是不讨好她点,我吃一碗饭她还不得喂我一千个白眼球。

肖晓就笑,翻着菜不说话,眉西轻声说:我倒佩服你,这么漂亮的家都快被老太太搞成废品回收站了,你居然也能吃得下睡得安。

这叫适者生存么,别忘了,人是高级动物,适应能力无限。

油闷基尾虾好了,火有点急,肖晓便端起锅叫道:快拿只盘子。

眉西拉开橱,拿出一只盘子,刚要放下,便尖叫了一声:天哪,你也忒脏点了吧,这盘子还沾手呢,没洗干净。说着就放在水龙底下又把盘子洗了一遍才递过来。

盘子是母亲洗的,肖晓知道她肯定是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没用洗洁净,就嘀咕说:没办法,你就闭着眼吃吧。

吃完饭,洗碗时,肖晓把母亲早晨洗过没用的盘子和碗都拿出来看了一下,确实是有点沾手,便统统放在水槽里,母亲见了,就问:小芦,这些盘子碗都是干净的,怎么又洗?

肖晓不想伤她自尊,就说今天不是周末嘛,反正闲着没事,不如把盘子和碗都洗一遍。

母亲站在水槽边看了一会,把没用的盘子碗一个个捡出来,自语说:好好的,又没用过,洗它做什么,平白浪费水。

肖晓忽然地感觉愤怒,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蹭了蹭就去客厅陪眉西看电视去了,过了一会,就听见厨房里响起了洗盘碗的声音,放得似乎比往日重了一些,瓷器与瓷器的碰撞声分外的刺耳。

眉西捅了捅她,冲厨房努努嘴巴。

肖晓顾自打开电视,看也不看厨房。

洗完碗,母亲阴着脸,去晒台照料她的蒜苗去了。

肖晓冲眉西苦笑一下: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幸福生活,表面看来繁华似锦,内里爬满了虫子。

眉西也叹了口气,说忍了吧。

肖晓也叹气:不是忍了,我是认了,其实谁也没错,彼此都是固执的人,谁也改变不了谁,还能怎样?喏,对了,你和陈鲁怎么样?

眉西眼里,便罩上了一层阴云:你说我贱不贱,打了几次电话,人家都说没时间,我竟还不死心,哎,我觉得有点奇怪,他是不是心理上有什么毛病?

去你的,人家不理你就是有心理暗疾呀?肖晓皱了皱眉头:不过,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么好象对爱情天生就有免疫力呢?

眉西拿起一片西瓜,在唇边蹭在蹭去:说真的,他唯一一个让我有嫁人念头的男人,不过,我倒觉得他很喜欢你。

肖晓用肩扛了她一下:少来了,他要爱我能从高中毕业就没单独联络过我?

眉西盯着她看,张开细蜜的小牙飞快啃西瓜,像老鼠磨牙:说不准等他发现自己爱你时,你已经是名花有主了。

滚,你自己阴谋未遂就蹿到这里制造是非。

眉西拿起刀子把西瓜皮切成薄片贴在脸上:我不管,你要不动员了陈鲁娶我,我就天天来你家赖饭吃。

好啊,正好婆婆也喜欢你,我动员顾海洋把你收了做小得了。

两个小女人在沙发上嘀嘀咕咕地说笑着,母亲在晒台上对着蒜苗黯然神伤,她忽然地无比想念乡下的日子,这个季节,乡下闲了,街坊间相互串门,坐在暖烘烘的炕头上拉家常,城里的冬天虽然也暖着,可这暖,只暖身不暖心的,所有人忙得连说句家常话的空闲都没有,下班回家,不是吃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就是在这个时候,母亲怀念着乡下的冬天萌生了去意,许久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还将这念头搁浅在心里作罢,若是回去了,乡亲们会怎么猜想她的儿子呢?是不是很落俗套地将她的儿子说成是没良心的长尾巴花喜鹊,娶了媳妇冷落了娘,才导致了她回去?

从儿子考上大学,他就是十里八乡人教育孩子的楷模,她哪能因着这一己的私念,辱没了儿子在家乡的形象呢?

《秘密》第十四章2(1)

肖晓越来越不爱在家吃早饭了,每每她坐下来,就会看见母亲阴着脸,她总是边吃边絮家常,说什么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做媳妇的要知道心疼他,早晨饭一定让他吃好,这样上班才有精神,要不就是说在乡下,第一个起床的肯定是媳妇,要是谁家的男人大清早在灶房里忙活,那男人和媳妇都会被人嘲笑得抬不起头来的。

肖晓知她是说给自己听,便默默地吃而不语,其实,她宁愿母亲直接说小芦你要早起给海洋做早饭的而不是不冷不热的旁敲侧击,听得次数多了,就起了逆反心理,既然你觉得我对你儿子不够好,那么我就这么不够好下去吧。

母亲絮叨时,她很想顾海洋能勇敢一次,告诉母亲不要把乡下的主张搬进城里,都男女同工同酬的年代了,难不成还要女人一边做工一边回家做保姆侍侯男人?若是这样,哪个城里女孩子肯嫁人?

偏偏的,这个愚孝的顾海洋不肯与母亲辩白,使得母亲的唠叨愈演愈烈,因为,母亲为了不让心爱的儿子早起烧早饭,已经义无返顾地包揽了烧早饭的差使,又仗着是辛苦了一生的长辈,端着应该被处处尊重被奉养的心态做得无比委屈,加上肖晓早饭吃的少得宛如小鸟进食,这更让母亲铁定了她天生娇气吃不了苦,将来,若自己不在了,儿子和未来的孙子不知要受多少被照顾不周的罪呢。

家里没人时,母亲就会望着镜子那张迅速苍老下去的面孔担忧不已,因着心里有怨气,母亲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了,天性不善遮掩的她有时常把一些话说得过于刺耳,干脆,肖晓就借口少年宫有早餐供应,从家里的早饭桌上绝了迹,其实,都是在上班路上买牛奶和面包打发空了一夜的肠胃,虽然不如在家吃得可口,至少心情是好的。

下班回来捎回晚上的菜,进门就扎进厨房,自打升职,顾海洋不是加班就是应酬,晚饭桌上难得见着他,晚饭总是吃得寂寞无比,只有电视若无旁人的热闹着,却不入心。

吃完饭,肖晓就去洗碗,现在,母亲或许是为了摆长者应有的姿态,只要肖晓在家,她基本不进厨房。

洗完碗,太早回房间睡觉,好象显得故意不理母亲似的,脸面上,不太好看,肖晓就尽可能地把洗碗的时间延长,早饭的碗母亲洗得不太干净,遂拿出来一并洗了,天天如此,肖晓心下就悲凉起来,难道以后的夜晚就是要在洗碗中逃避过去……

那天晚上,肖晓习惯地拿出母亲洗过的碗放进水槽,正一只只地洗着,就听母亲在厨房门口说:小芦,是不是娘洗的碗不干净?

肖晓一下子回过神,连忙摇头说:不是的,我闲着没事做顺道洗一下。

母亲看着在她手里机械地转动着的碗,浑浊的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小芦,你别瞒我了,你每天晚上都要把我早晨洗过的碗重新洗一遍,我都看见好几次了,你早晨不在家吃饭,是不是嫌我做的早饭也不干净?我看电视上也说城里人都嫌乡下人不干净。

肖晓就觉得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千口莫辩地看着母亲努力瘪着欲放声大哭的嘴巴回房间去了。

肖晓飞快地把碗冲洗干净,想跟母亲解释一下,可,母亲从里面反锁了门,推不开,只好趴在门上说:娘,我不在家吃早饭真的不是嫌你做的饭不干净,以前我不是一直在家吃的吗?

母亲只是哀哀地哭。

肖晓隔着门劝了一会,就颓丧地坐在沙发上胡乱看电视,顾海洋回来,见她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肖晓恼怒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扔在客厅,起身去卧室,咚地把门摔上,顾海洋嘟哝了句:嘿,怪事了,小妖精居然还发火了。

这时,就听母亲在房间里喊:她不是冲你发火,是冲我,你媳妇嫌我这个乡下婆婆脏!

顾海洋懵了,敲敲母亲的门:娘,你们怎么了?

母亲刷地拉开门,满脸是泪地抓着儿子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晚上的事。

顾海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笑着打圆场说:就这事呀,嘿,娘,我忘记告诉你了,肖晓有个爱好,就是特爱洗碗,以后早饭的碗您千万别洗了,留着等她晚上回来过瘾。

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大男人早晨起来给睡懒觉的老婆做早饭,你也不怕让人笑话,你看得惯我还看不惯呢!

母亲的声音很大,肖晓知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便一把拽过被子蒙在头上,母亲依旧不依不饶:谁不知道睡懒觉舒服,可我活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见过这么不知道疼自己男人的老婆!

肖晓腾地就坐了起来,气鼓鼓地要下去和母亲讲道理,一想顾海洋如老鼠钻风箱两头做难的可怜相,心又软下来了,咬着嘴唇恨恨地掉眼泪,顺手拿起枕头撒气,拎起来就往床对面的墙上扔,枕头软塌塌地落下来,又把被子卷了卷,站在床上踩,狠狠地踩,踩完了晌不觉解气,拿脚踢到床下。

听到顾海洋趿拉着拖鞋过来,肖晓啪地按亮了台灯,可,看着顾海洋满脸的疲惫,原先的冲天怒气,便化做了烟消云散,只是看着他委屈地落泪,说不出一句话。

顾海洋把外套扔在床上,人跟着滚过来,搂了她的腰,低声说:小妖精,你受委屈了,我代母亲向你道歉。

肖晓揩了一下泪,把扭了一下身子,甩给他个冰冷的后背说:谁稀罕你道歉。

《秘密》第十四章2(2)

除了你,没人稀罕,除了你,我也不需要向谁道歉。他钻进她怀里,手指温柔地爬上她的背:别和娘计较,她在乡下呆了一辈子,也封建了一辈子,现在就是我把她接到美国,她也改不了守了一辈子的封建观念。

她改不了,难道就该我承受这种刁难?

这些道理,肖晓不是不知,只是,任何差距从想象落实到接受,都不会坦然,顾海洋侧脸,见枕头和被子都在地上,就下床捡起来,说:下一次你把我像扔沙包一样扔到楼下去解气。

肖晓扑哧就笑了:欺负我扔不动你?做势要抓起来去扔,顾海洋就势滚到她怀里,嗅着的他发道:恩,你的眼泪比香水还蛊惑人。

说着,一下子便将肖晓举起来,用唇慢慢地拉开了睡衣侧面的拉链,凝望着她痴痴地笑…

早晨,顾海洋醒得很早,见肖晓睡得像猫一样蜷在自己胳膊里,不忍心移开她,便凝视着看她,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自然合拢的唇,像极春天的草莓,诱得他忍不住要去吻,颈和肩曲线优美,流畅得如水流过,颈下的锁骨如蝴蝶的两翼,翩翩欲飞地落在她的胸前,看得他心里涌上了无边爱怜,自婚礼后她受了不他无力去化解的委屈,他也知,因着爱他,她在尽最大努力地去适应母亲,迁就母亲的挑剔,作为在城市长大并娇气惯了的独生女儿,她做到这步,已是很不易了,可母亲依旧不满足,有几次,他想好好和母亲聊一下,可刚说几句母亲的眼泪就下来了,端着满眼的泪看他,如同他已在厌弃她了。

他只好作罢。

他叹了口气,想吻她,又怕吻醒她,就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将胳膊轻轻抽出来,悄悄起身出去了。

他刚进厨房,母亲就进来了,劈手夺下他手里的煎锅,把他推出去,一声不响地弄稀饭,煎蛋,见顾海洋站在一旁看她,她索性扭过头去,不看他,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顾海洋讪讪地去卫生间洗刷。

母亲摆饭桌,把碗重重地墩在桌上,筷子和勺子几乎是摔在桌上的,稀哩哗啦的,在早晨响得格外刺耳。

顾海洋知她心里有气,忙忙把其他东西弄好,说:娘,你坐,我来吧。

母亲恨恨地看他一眼:这是什么世道,女人睡懒觉,男人早起下灶房。

顾海洋怕肖晓听见,忙竖起食指嘘了一下,笑着说:娘,城里和乡下可不一样,你去别家厨房看看,大男人不仅早晨下厨房连晚饭都要掌勺炒菜呢。

母亲盛了碗稀饭塞给他:那城里男人娶老婆是干什么用的?

老婆不是为了烧饭才娶的,是因为爱情嘛。顾海洋扒拉了一口稀饭。

我不懂什么爱情,就知道老婆给男人做早饭是天经地义的。

好了,娘,你快吃,我一会就迟到了。

母亲惆怅地看了他一眼,埋头吃东西,过了一会,又叹息说:小芦不做早饭我也认了,她做的早饭我总觉得吃不饱肚子,可是,你看,饭桌上缺了一个人,我这心里总觉得别扭,她是不是吃不惯我做的早饭?

不是,小芦说了,你烧的早饭是天下第一。顾海洋替肖晓编瞎话哄母亲高兴:娘,我得快吃,不然就迟到了。

我知道了,城里人都嫌乡下人不脏,可能小芦嫌我烧的早饭不干净,就不在家吃了。母亲放下碗,幽幽说:我想起来了,你去 英国那阵,小芦说有个同学一个人住害怕,要过去陪她,我还当真了,现在一想啊,其实她是不愿意吃我做的饭,我还剃头挑子一头热。

顾海洋没想到,母亲竟有这么强的推理逻辑,仔细想 一下,或许真是这样,肖晓不止一次都底里抱怨母亲把好端端的家弄得脏兮兮的。便放下碗,擦了擦嘴说:娘,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做的饭她不是也吃了不少吗?

母亲一扔筷子:那是她迫不得已才吃的,那也叫吃饭?跟喂毒药似的,生怕吃多了会毒死她。

顾海洋看了一下表,估计颅荻快起床了,便转移话题说:娘,你的蒜苗该割了吧,我这阵馋饺子了呢。

母亲识破了他的诡计,把脸拉得长长的,说:你别打岔,她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都要把早晨我洗过的碗重洗一遍,这不是嫌我脏是什么?

母亲这么说着,眼就潮湿了,站起来,发狠一样把盘子碗收拾得叮当做响:你吃完了吧,吃完了我就收拾起来,反正人家嫌脏也不吃!

声音很高。

顾海洋讷讷地看着,手脚无措,又怕自己走后母亲和肖晓吵起来,便去卧室,想把她叫起来和自己一起走,把有可能发生的战争搁浅在真空里。

肖晓一动不动地用被子蒙着头,似乎还在熟睡,顾海洋管不了那么多,爬到床上,把被子拉开,才见肖晓早就醒了,正咬着枕头的一角在流泪。

一下子,他就更是无措了,知她听到了母亲的话。

他搓了搓手,弯腰把她抱起来,用手指理了理睡乱的头发,又给她擦了擦眼泪:乖,起来洗脸。

肖晓把脸埋在他颈上,眼泪流了他一肩。

顾海洋心下发沉,幸福的生活怎会这样沉重呢?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去拿衣服,细细地给她穿好,把袜子也细细理好,又看了看她的脸才牵着她说:今天早晨,我想看着你洗脸呢。

肖晓知他用心良苦,不忍过分刁难他,便乖乖任他牵着去洗了脸,又乖乖跟他一起出门。

《秘密》第十四章2(3)

路上,两人不言不语的,顾海洋看着她上了公交车,才去马路对面等车上班。

后来,整个冬天的早晨,一直这样,顾海洋等她一起出门,看她上车才肯离开,纵使肖晓心里有万般委屈,也被他的温情融化。

偶尔的,顾海洋会说:以后不用把娘洗过的碗再洗一遍了,反正碗洗不干净又吃不死人。

肖晓就没好气说:家里乱,我忍了,但是碗洗不干净我会反胃。

至于那么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