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害

红酒还是起作用了。从实际表现来看,她对酒精确实有定的抵

抗力。平介凝视着她的脸颊,一瞬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眼

前的女于内心是直子,可是体内却千真万确地流楠着自己的血液一

到家时巳经过了晚上9点。平介把直子抱上了二楼。虽然费

了很大力气,但还是为她换好了睡衣,让她平躺在了床上。不知

道是梦话还是酒话,她不停地说着“平介,对不起。平介,对不

起。”平躺下不久,她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平介来到浴室,充分地泡了个澡,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

从浴室里出来后,他边看着体育新闻, 边又开了一罐啤酒。

电视里正报道着巨人队的训练情况。

临睡之前,平介再次来到直于的房间看了一眼。直子正抱着

被子酣睡着。他重新为直子盖好被子,关了灯之后出了房间。

回到卧室,平介钻进被窝,闭上了双眼。但是他完全没有睡

意,马上叉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台灯旁摆着袖珍丛书,他刚把手

伸过去半叉缩了回来。那本推理小说他前天已经读完了。再旁

边是一个书架,但上面没有他现在就想看的书。

他脸朝下趴在床上,下巴垫在了枕头上,呆果地望着榻榻米

中的格子。刚搬采时还是绿色的草席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如今已

经完全变成了茶色。从那时起,时光确实一直在流逝着,并且今

后还将继续流逝。草席子的茶色估计会越来越浓,而自己也会越

来越老。

种突如其来的莫名的孤独感袭上了平介心头。他觉得自己

正一个人行走在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的隧洞里。之前和他走在

一起的直子不见了,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已经走在另一个世界

社客

了,在这个世界里走的,只有自己。

同时,他还产生了一种愤愤的感觉。自己成了 场不台

理事件的牺牲品。自己的^生在哪里’自己将一直这弹走下击

吗’

平介从被子里伸出右手,从书架的最底端抽出了一本名叫

《品质管理》的书a这是本专业性很强的书。当然了,他并非现

在要读这本书。他打开了书,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他将照片拿了

出来。

桥本多惠子在向他微笑着。这是运动会那天他偷偷拍下的。

平介将手伸向大褪之旬。

他不禁心想,难道自己就不能恋爱了吗’自己也有恋爱的权

利呀!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设有妻子,没有分享性喜悦的对象。

自己所拥有的,只是歪曲了的宿命。

平介一边看着桥本多惠于的脸,一边拼命浮想着一些猥亵的

画面。他想自慰。

但是,他没有成功,于是只好放弃,把照片叉放回书中,随

后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滕胧之中平介忽然感到身边有丝凉意。他睁开眼睛,发现

藻奈美的脸就在眼前。在台灯的灯光下,她正看着平介笑呢。

“对不起,把你弄醒了。”直子说道*

*现在几点了,n

“半夜3点。”

“怎么回事’”

}≈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之间就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

着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你在出租车上就开始睡,到现在已经超过6个小时了吧。”

平介说若打了个哈欠。

“觉得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虽然之前也是每天差不多都能

睡6个小时。”

“那是因为考完试你放松下来了。”

“也许是吧。”直于凄了过来,将脸贴在了平介胸前。是女儿

的脸,是自己长期以来爱护着的女儿的脸。

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平介的脸,像是在深思着什么问题。难

道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向自己表白々想到这里,平介的身子僵

直了。

然而她的眼神一下子向上转开了。随后,她伸出手去。“这

是什么?睡觉前你还看这个'”

是《品质管理》那本书。他忘故回书架了a这下糟了,他在

心中暗自叫苦。

她哗啦哗啦地翻着书,至于看到了哪页,平介并不清楚。

“怎么全是数据啊,”

“是啊,觉得很没意思吧,”

平介话音刚落,直于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嘴唇张开了一半t

目光集中在了书中的一点。

她一定是发现桥本多惠子的照片了。瞬间,平介的脑海里闪

过各种各样的借口——我都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本来是要交给她本人的,结果一不小心就给忘了;看书时手头没

枇窖

有书签,顺手就拿来当书签甩了

但这些借口最终都没有派上用场。直子什么都没有说,台上

了书。

就这样过了大约分钟,她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把你弄醒,真是对不起。”

“你要回房间了吗,”

u嗯,晚安。”

“晚安。”

直于出门之后,平介看了看枕边的书,《品质管理》虽然台

若,但是照片的一角却露出了半厘米左右。

平介将书放回书架,熄灭了台灯。

司机驾驶得非常谨慎。从他操纵辅助匐的动作中,可以感受

到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舍放松。如果当时棍川司机也能这么谨虞,

那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a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事故过去一年了,他们举行了个周年忌日。这是去年那

几个遗属联合尝的干事提出来的。他们再_农和大黑交通交涉,最

终确定让所有遗属乘大巴到事故现场举行悼念活动。大黑交通方

面当然不敢有什么怨言,食宿费也自然由他们来承担。

车门打开,充当领队角色的大黑交通员工先下去看了看,z

后很快又上来了,手里拿着话筒。

“下面,请大家从前排起,按顺序下车。请大家下车时干万

不要着急。脚下有雪,容易滑倒,所以请大家定耍扶住门上的

扶手,一次一个台阶地下车。”

前面的人按照指示有序地下车了,马上就该轮到平介他们了。

“走吧。”他对坐在靠窗位置的直于说。直子穿着带凤帽的黑

色大衣a

社客

外面缓缓地刮着风。大概是在车内被空调吹得头昏脑胀吧,

刚开始被冷风这么一吹,还觉得很舒服。可是没过多久,就开始

觉得脸上生疼了。

“这里果然很冷唰。一平介小声嘟囔遵,“耳朵都快冻掉了。”

“这还算冷吗,”直子l司道。平舟这才意识到,来到这里几乎

等于来到了直子的老家。

复过T。当时在电视和报纸上

代了。平介来到新的防护

栏前,向下望着当初大巴滚落下去的山谷。

山体的斜面大概有三四十窿左右,但是由于眼睛的错觉,看

起来是那样的陡。这条通往死亡的滑梯大约有几十米长。在它的

另一端,流淌着一条小河。小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眼皮的正下

方流淌着。

现在是中午,Lb体上的积雪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亮得让人眼

睛有些疼痛。下面的河水也在闪闪发光。

事故发生在天还有些微暗的大清早,考虑到四周山林的遮光

作用,估计当时的山谷里面应该是一片藻黑吧。

平介眼前浮现出大巴在黑暗中咕隆咕隆滚下山谷的情景。仅

仅想了一下,他便觉得恐怖得不行,胃猛地抽了一下。无论如何

周围开始响起了哭泣声

只是呆呆地向下看着山坡a

里滚向谷底的乘客的感受。

有人冲着谷底双手合十,而直子

同行的从东京请来的几个年轻僧人开始念经。遗属们都低下

头去,陷人各自的悲痛之中,哭声一直没有间断。平介旁边的

社睿

位老妇人也开始呜咽起来。

念经结束后所有人都将自己带来的鲜花抛向了谷底。不只是

鲜花,还有人投下了死者生前最喜欢的物品。当一只橄榄球被投

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发出了更大的悲叹声。估计死者生前是大

学橄榄球队的队员吧。

一直盯着谷底看的直子这时抬起了头。

“你能相信吗'一

“相信什么,一

“那个时候,我想到了自己会这样死掉。虽然有些不可恩议,

但我确实还在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死相——全身有多处被刺运,

脑袋会像西瓜一样裂开 ”

“别说了1”

“可是,我觉得那样也无所谓。我不能接受的是让藻奈美也

起死去。如果她死了,我就再也没脸见你了,那样实在太对不

住你了。我这/厶说是不是很荒唐?反正我也要死了,根本没必要

担心这些。总之我当时准的念头就是必须让燕子活下来,即使

牺牲了自己,也要让她得救。”说到这里,她又一次问平介“你

肯相信我吗?”

哦相信。”平介答道,“你也做到了,你救了藻奈美。”

“可是只救了一半e”她抖了一下肩膀e

平介心中睹想,剩下来的就是我的使命了。守护好藻奈美的

身体和直子的心—这就是我的使命。

“你们这群混蛋f”有人情绪失控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失去了双胞胎女儿的藤崎。他

社客

将两手围成扩音器,再次喊了声“混蛋!”

大概是受了他的刺激.有几个^也跟着喊了起来。当然了,

他们所喊的内容形形色色。有个女的喊了句“术另[I了1”。

大概是条件反射的作用吧,平介也想喊了。他想出的一句话

是“安息吧l”他自己觉得这句话还可以。

他面向山谷而立,深深地吸了 口气。这时,直子拽住了他

的衣袖。

“太俗了1”

“啊,是吗?”

“是。我们走吧。”

直于说完便向大巴走去,平介跟在了她后面。

悼念旅行回来的第二天是小学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在一个古旧的礼堂里举行。平介坐在后面的家长席

中间,曰不转腈地看着小学毕业生们个个地登台领取自己的

毕业证。

“杉田藻奈美。”台上叫到了平介女儿的名字。

“到卜 声清脆的应答过后,直子站了起来。像其他毕业生

一样,她来到台上,接过毕业证之后向校长说了声“谢谢”。整个

过程平介都看得非常投入。

毕业典礼结束后,操场便成了最后道别的场地。特别是直子,

她被太群同学簇拥着。她考上了私立中学,今后再也不会和大家

在学校里见面了。平介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望着她被同学找着握

手,在毕业留言录上签名的情形。其中还有几个女生落泪了。直

社害

了抚着她们的肩噼,说着什/厶安慰的话。她的身影与其说像个小

学生,倒不如说像位母亲。

相比起直于,被更多人围起来的是桥本多惠子。围住她的不

仅有弦子们,还有孩子们的家长。她目口张平时总是十分白皙的脸,

今天稍撒泛出几许红润,不过好像总算没有掉下泪来。

道别持续了一阵之后,毕业生和家长们开始从学校的正门往

外走。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的教师们在感慨的同时,也流露出松

了一口气的神情n

直子终于向平介这边走过来了。她手里拿者个深茶色的塑

料筒,里面装的是毕业证书t

“让你久等了。”她略显疲惫的脸苦笑着说a

“这回可过足握手瘾了吧。”

“手都握疼了。先不说这个。”直于望着同学比较集中的地方

问,哼】招呼了?”

“和谁7”

听平介这么一问,直子皱起了眉头a

“和她呀I还用得着问吗l”她轻轻动了动下颌。她所指的是

桥本多惠子所在的地方。

t峒——”平介拍了拍后脑勺,“看来还是打个招呼好,是吧,”

直子叹了口气,岔开视线,瞟着斜上方:“赶紧击吧,我在

这儿等着你。”

“啊?你让我一个^去吗?”

“对啊。”这次直子把视线转到了地面上,用脚蹭了一下操场

上干燥的土,“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吗’这可是你不用找借口

社吝

就能和她说话的最后机会了,”

瞬间,平介明白了切。看来那天夜里,直子j丕是看到了

夹在书中的照片。虽然从耶时起她什么都没说过t但想必她的心

里一定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着—是否该接受平介的恋情,

“我想好了·”平介说,“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啊7”直干惊讶地抬起了脸。

“。起去和老师打招呼呀。”他又重复了遍。

“真的吗,”

“当然了。不这样的话多奇怪啊。快走吧。”

平介说完向直子递出了右手。直子虽然很扰豫.但还是抓住

了他的手。

两个人来到桥本多惠子跟前·说了道别的话,“多谢老师各

个方面的关照”,“老师多保重”等等,都是些约定俗成的客套话。

“我做得还不够好。你们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啊。”桥本多惠于

面带笑容地说。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教师面对家长时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平介一直拉着直子的手。细想一下,已经好久

没有和她这样走在一起了。说来也奇怪,其实在事故之前,和藻

亲黄在一起走的时侯,他总是牵着她的手的。

路上,直子没再提起桥本多惠子的事。

回}I家时,正赶上邮差停在他家l_前,正要往邮筒里塞信件a

平介喊住了他,直接接过信件。是遮寄来的明信片。

看到寄信人姓名之后,他吃了一惊。

“是谁寄来的。”直子J司。

“棍川逢美。”

枇害

“捉川 ”

“就是椐川司机的女儿。”平介把明信片翻了过来,看着背面

看完之后,他感到浑身的血在减退,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a

“怎/厶了7”直子不安地司。

平介把明信片递给了她-

啡训1征子死了。”

22

橇川征子的葬礼是在她所住地区的街道集会所举行的。 闻

老旧的平房,门面也很狭窄,船街象征性地摆着几只花圈a

平介是昨天接到褥川逸美的速寄明信片的,上面只是简单地

写着:妈妈今天早上死了,将在周目举行葬礼。感谢您长期以来

的照顾。葬礼具体在几点举行上面没有写明·

看完明信片后,平介马上驱车赶到了榍川征子的公寓,可是

任凭怎样敲门,都没t凡应答。

当他敲公寓管埋处的门时,住在棍川母女楼下的家庭主妇出

来了。她把葬礼的具体细节告诉了他。当可醍榍川征子的死因时,

她皱起眉头说:“好像是心脏麻痹吧。她一早就要出去工作,结果

W0一开门就原地倒下了。”

“她做的是什么工作?”

“听说是太楼里的保洁工作一”

难道她辞掉了田端制作所的工作'一开始他这样想,但很快

又否定了这想法。应该不是辞掉,而是被辞掉了·

社蜜

平介回到家里以后,就是否参加明天的葬礼征求了直于的意

见。直子的回答是—还用司吗?当然去了。

集会所的入口距离大街还有一段距离。平介走过去之后,发

现人口处左侧,一个看上去有70岁左右的小老头和棍川逸美站在

起。老人是辊川征子的什么人呢'平介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脑。

虽然说年龄与她的父亲倒是挺符合的,但是长相与棍川征子一点

都不像。

很快就轮到平介上香了,因为赶来悼念的人实在太少了。

捉川逸美穿着校服,低着头静静地站若。她手中攥着t条白

手帕,估计是用来擦时不时溢出的眼泪的吧。

他刚要从她身边走过,逸美竟然出其不意地抬起了头,似乎

感觉到了什么a视线相对时t她露出了略显吃惊的表情,本来就

很大的眼睛,一下于睁得更大了。平介刚要站住,逸美又声不

吭地低下头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抬起来的意思。他没有停下来,

直接走了进去。集会所里弥漫着线香的味道。

楗川逸美再次联系平介是葬礼之后一周的周六。这天赶上周

末出勤,他晚上7点过后才回到家里。就缘掐算好了他回来的时

司似的,逸美在8点左右打来了电话。也有可能是她听妈妈说过,

他有可能周末出勤。

“谢谢您来参加妈妈的葬礼。”逸美用拘谨的语气说。平介的

头脑中浮现出了这个少女的表情。

“别这么说。你也真不容易啊。”她能主动打电话来,平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