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叹息良久,道:“你的婚事最叫母亲操心。你小时候说看不惯缠小脚的小姐们,多少人家来说亲都回绝了,只说叫你自己找个心爱的。你若是喜欢陈小姐,娶她爹娘自是乐从。你又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这般是为何?”

小全哥瞪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的小露珠。小露珠掩着嘴偷笑,把几个小丫头都喊走了。小全哥才道:“娘,你总说盲婚哑嫁害死人。似妹子合明柏哥这般就不害人么,明柏哥一日里倒有半日想着紫萱,闷了要逗她开心,恼了要哄她转意。闲了还要带她去逛。劳心劳力的,偏生紫萱又不大懂事。娘,若是要找个喜欢地人是这般,俺宁愿不要。陈绯何等爽利干脆,说打就打,俺瞅着倒喜欢。”

素姐听了又是恼又是笑,推他道:“订了亲就是一辈子的事,翻悔不得,你再想想,若是不合,将来可没有后悔药吃。”

小全哥扭来扭去,笑道:“娘,你合爹爹小时候还不合呢,成了亲不是一样恩爱?爹惹了你还不是一样使棒槌?”

素姐啐道:“母亲劝你,你倒拿母亲取笑,娶了陈绯,仔细她使鞭子抽你!”

小全哥乐道:“娘不肯的。娶了陈小姐,俺们家做不成良民还能做海盗。娘,你不是说要去欧罗巴瞧瞧?咱们索性以船为家,扬帆远航去多好?”

“哥哥不要做官了?”紫萱从里间伸出头来,笑盈盈问。

狄希陈把女儿推出来,道:“敢情你哥哥是想做海盗王呢。”

原来狄希陈跟紫萱都藏在屋里偷听。小全哥笑道:“俺从前是想做官,这几日看琉球夺这个王位,好像几只土狗抢骨头,夺来抢去不过是块骨头罢了。俺跟明柏哥笑了好久。回过头再一想,俺们想做官儿,中国的官儿,不过是块肉多些的骨头罢了,俺不要做土狗!”

他说着冲爹爹挤眼,道:“爹爹,你不是也不想做土狗?”

狄希陈大乐,道:“好孩子,居然想透了,做官实是如此,欺下瞒上,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整日里抢空心思挤开别人……”

素姐打断他道:“罢了罢了,你才做了几年官儿,倒有这许多的苦水!”

一提到明柏哥合崔南姝,紫萱就有些不自在。她安安静静坐了一会,迟疑道:“崔小姐来说项,是为张小姐罢。哥哥不想娶她,何妨对她好些?就去瞧瞧她又怎地?”

小全哥正在那里幻想带着船队在大海上乘风破浪,叫妹子冷不丁一句说地打了个抖,害怕道:“张小姐那样的倭国姑娘俺可消受不起,难道她对俺有意,俺就要受了她的情意?你们姑娘家,整日情呀意呀的,就不晓得这世上除去这个,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呢。”这一番话说地素姐合狄希陈连连点头,紫萱暗暗摇头,在心里抱怨哥哥是不解风情的呆木头。

第三卷家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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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一章 暗流(上)

明柏将木匠家伙都收在工具箱里,吩咐几个学徒道:“放你们两天假,大后日早上来。”几个孩子离家将近一个月,极是想念父母,都忙忙的去了。明柏把三个年轻木匠也放了假,他自家取了只青竹制成的钓鱼竿扛在肩上,并新买的大鱼篓,还有央邻舍孩子挖的一大玻璃瓶蚯蚓,赤脚沿着海边闲逛。

得利嫂子追出来与他一顶斗笠一双草鞋,道:“少爷,这样大太阳底下仔细中暑。俺在家煮锅绿豆汤候着,千万早些来家。”

明柏笑着点头,将这两样都穿戴上,待得利嫂子回转,重又脱下,央一个在海边跟猫戏耍的孩子替他看着,走到离那霸二里多远的一处海边礁石上坐下吹海风。其实此处算不得钓鱼的好所在,然明柏怕崔小姐又来寻他,不得不寻个远些的地方。

这块大石下海水颇深,又有许多海菜,鱼儿游来游去,从高处看只见一群一群的黑影。明柏将香油炒的糠面丢下几团。因海风吹的畅快,顾不上惊动游鱼,忍不住吟哦起来。

昨日有几只船停靠港口添食水,陈大海陪着船主上岸闲走,偶然逛到铺子里,见着那几个漆盒爱极。明柏本不想卖,故意开了一个极高的价钱。谁知那船主眼眨都不一眨,开出三两黄金一只的高价,连陈大海都吓了一跳。他将铺中十几只妆盒尽数买去,足足的五十一两黄金捧到柜上,惊得一众看客目瞪口呆。不想这个客人还嫌买得少了,又跟明柏订了契约。半年以后再来取一百只,又丢下五十两黄金做订金,必要明柏将妆盒做的富丽堂皇。

一百只盒子也要不了多少本钱,只是镶嵌费些功夫,家中三个木匠都是熟手,只要他把花样画好,钿片现成。一日十来只不难,明柏捧着金子只是好笑。他做这样花里狐哨的盒子原是想卖到倭国去哄倭人地钱的,就不曾想还是卖回中国去了。

陈大海因妹子将做狄家媳妇,待明柏极是亲热,送了客人回来道:“你这里人少,一百两金子丢在屋里却不安稳,或者送至狄家叫你姨母替你收藏。或是花了出去才好。”

明柏想了想,将一百两金子分成三份,一份十五两,却是写了个单子交把张公子,托他到倭国买漆,买桐油,买各色颜料;五两托阿慧换成铁钱收购海货。大头的八十两揣在怀里连夜送至狄家央小全哥替他收起。因为生意大赚,还要再雇几个人来磨镙钿,他索性放了孩子们几日假,自家也偷得半日空闲出来走走。

他这里才乐了一会。就有个木匠寻来,道:“表少爷,北岛有个土人来,要俺们替他家打两全套嫁妆,说是拿木料抵工钱。”

明柏想了想,笑问:“谁在答应他?”

“是得利叔。”那个木匠已是替他把钓竿都收起,背着空空如也的鱼篓,笑道:“那人的中国话说的不好。\\\\\\得利叔跟他比划小半个时辰,只晓得他是找俺门打嫁妆。”

明柏跟林通事家的几位公子打地交道多,很是学会几句琉球土语,闻言也只得收拾回转。

一个挑担卖菜的站在巷口,满子跟崔南姝在那里买菜。听见脚步响。崔南姝先扭头看,看见是明柏,心头一痛,掉下泪来。

明柏却是远远就瞧见她们两个的,走到近处瞧也不瞧就打卖菜的土人身边擦过。

南姝心中实是想明柏就是不合她说话,也必要瞧瞧她,岂料他擦身过是都不掠她一眼。这分明是真不爱她。南姝本来有八分灰心。霎时转成十二分。就觉得脚步儿沉重,胳膊上似拴着千斤重的大石锁。

满子买了十来斤高丽菜。叫倭女抱回家去。看南姝神色不大好,正要问她怎么了,恰好看到明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里,她也无话劝南姝,微微叹了口气,道:“家去罢。”

“我还有家么?”南姝摸摸面上叔叔留下的掌痕,冷笑道:“我爹娘是怎么死地?”

一个倭人在道边扫地,满子怕叫人听去,轻喝道:“令尊令堂是叫海盗杀死的。你休胡思乱想,不然你们姐妹几个还有性命?”

南姝心里明镜似的,崔四老爷跟张夫人留下她们几个,就是妆好人给人家看,也不理论,低头着默默随满子到后院。满子拉着她进房,四下里看看无人,道:“你我两家原本交好,你就不想想,若真是家母杀了你爹娘兄弟,为何还要留下你四叔。还要两家并一家。索性全杀了又如何?咱们两家都是叫一个人坑了。”

南姝在家本是个不管事的大小姐,爹娘被杀,心中恨极崔四并张夫人,然在尚王宫中受到冷遇,她也晓得不是出头的时候,只是一味隐忍,只道嫁了明柏攀上狄家或能有一日替爹娘讨回公道。满子这样一说,她呆了半晌,才问:“是谁家?狄家么?”

满子摇头道:“合他家没干系,狄家也是被人当枪使了。若是晓得些风声,他家也不会出头把你们带回家。”

南姝心中还是放不下明柏,听得合狄家无干,芳心还有少许欢喜,低头不语。

满子缓缓推开门,看外边无人,才道:“过几日我要随哥哥回倭国去,你合我们同去罢?只怕岛上要变天呢,咱们避一避的好。”南姝心中乱极,回到房中思来想去,若是岛上要变天,狄家又是被人当了枪使,只怕明柏哥会被连累。他无情,自己却不能无义,须合他说声,叫他也避一避的好。她拿定了主意,到半夜起来,妆做大解。揣着画眉的翠螺锭跟一张草纸进了茅房,在昏暗的油灯光下写道:

张氏兄妹云近日鸟上有大事,将携妹同去倭国斩避。

恐波及狄家,望严公子斩避。

无名氏字

写完了取块石头包好揣在怀里,第二日一早起来,妆着闷闷地出门,看前后都无人。就将纸团丢进对门院子里,装模做样在海边转了转回来。

狄得利清早起来扫院子,看外边丢来一块包着草纸地石头,捡起来一看,却是女子的笔迹,使眉笔写的几句话有些模糊,又有错别字。他对着天光看了许久才看明白,忙送至明柏屋里,道:“少爷,方才有人丢进来的。”

明柏也是翻来翻去看了许久才看明白,这是崔南姝自张氏兄妹口中得知什么,想必狄家牵连在里边,所以来与他报信。他将这张草纸放在桌上,敲着桌子想了许久,道:“不论她是好意是歹意,都当叫姨父知道。俺须回趟南山村。”将这张纸放在一个替小妞妞做的小妆盒里,换了衣裳出门。东边海上初升起的半轮太阳,朝霞满天,海鸟扑扇着翅膀在海面嬉戏。张家铺子里,几个倭女洒扫地洒扫,下门板的下门。满子站在门廊上,叫朝霞染得半身通红,冲明柏微微一笑。回身进去。

明柏愣了一会,旋即明白这个消息是张氏兄妹故意放给南姝地。他绕过比从前热闹得多的集市,跟几个头顶货物笑容满面的中国人打过招呼,顺着大道跑进来。远远的海滩那边传来叫喊声,那是南山村的团丁在操练。明柏听见这声音安心了许多。也大步跑起来。风呼呼地从他耳边刮过,一路上有好几处都有花儿怒放,明柏想到初到琉球寻了枝花赠紫萱,心头又是酸又是甜,停下来摘了几枝藏在盒里,眼看将近南山村才停下来慢慢走。

南山村建屋子的越发多了,道边尽是人家买来的大石。一群一群的石匠在道边做活。明柏对几个认得他的工匠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大步走向狄家。

太阳还在椰林的后边,狄家的学堂大门敞开。一群一群地男女学生夹着书本进门。紫萱牵着小妞妞地手出来,正在门边合她说:“你原比小宝他们多读一二年书,不许笑他们功课不好,从今日起,加两篇字,晚上我问青玉呢。”

小妞妞一手捏着几册青色封面的书本,冲停下来看她们地明柏扬手,笑道:“明柏哥!”

紫萱略有些不自在,停了停也笑道:“明柏哥。”

明柏过来拍拍小妞妞的头,道:“你去上学呀,明柏哥带了好东西来,放学回来叫娘与你。”

小妞妞看看哥哥,再看看姐姐,把手抽出来,笑嘻嘻道:“明柏哥留下来吃中饭呀,姐姐说中午烙羊肉韭菜盒子。”

紫萱略有些嗔怪的看了妹子一眼。待要瞪她,小妞妞极是知机,早一溜烟跑进门去,拉着小宝不晓得说些什么。

明柏对着紫萱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才好,看她不像是恼的样子,微涨红着脸道:“紫萱,那日原是俺的不是,俺与你赔不是呀。”

紫萱低头只看脚尖,只觉得学堂门口人来人往烦的狠,轻轻跺了跺脚,道:“明柏哥还不曾吃早饭呀?今日炸的韭菜盒子并虾饼。”也不肯看明柏,只在前边慢行,一路裙上系的两块玉佩没有半点声响。

明柏跟在她身后,看她从前些日子瘦了好许,待要问她又不大好意思,也只有沉默。他二人前后相跟着到内院,守门地媳妇子早早看见,极是有眼色缩回屋里。

素姐跟狄希陈正在闲话。紫萱走到厅门口道:“爹,娘,明柏哥来了。俺去厨院瞧瞧。”也不合明柏说话,掉头又出了院门。

她这般走开,又不喜欢又不恼,招的明柏心里不晓得是什么滋味,然狄希陈已是笑嘻嘻喊:“明柏,你来做什么?”他只得笑着迈进门槛,道:“有些事体。”自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来,郑重取了那张草纸把狄希陈看。

狄希陈看了一会,就喊:“素素,你来。”

素姐刚刚洗过头。正使一把大手巾坐在后门口擦拭,听见明柏来了,忙取包头缠了头出来,对明柏点点头,就接过那张草纸看,却是看得头一回就猜到是崔小姐,笑问:“崔南姝?”

提到崔南姝。明柏就觉得自己跌到海里叫海藻缠住,气都有些透不过来,不由苦笑道:“这是得利哥早上扫院子有人丢来的。俺琢磨着不论她是好意是歹意,想必岛上都有事,所以赶着出来,才一出门,就见张小姐冲俺笑。想来……”要说崔南姝是好意通风报信。他却说不出来,禁了口不再说话。

素姐将这张草纸看了又看,问道:“早上丢进来的?那总有点动静罢,想来是故意的。”

狄希陈沉吟不语,拉着胡子只是揪,一不小心揪断一根,痛地吸了口凉气,才发现两个人都看着他,因道:“张家倒有趣,传出俺们要跟陈家结亲。他就捎来这个。”

狄希陈跟素姐原就打算晚些时候要回中国一趟,好安置林家人,横竖是要去,早晚隔几日而已,素姐皱眉良久,就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家里总要做好准备。张家兄妹要带崔小姐去,想必此事合小姐们有碍,俺就把紫萱合小妞妞都带去罢。咱们的船几时能到?”

明柏算了算,道:“来福上回去宫北岛是五六日之前?说不定这一两日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