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上传章节 第十九章 (上)

紫萱侧头看了江玉郎一眼,微微倾身福得一福,毫不迟疑朝狄家大门走去。狄家几个管家拦着江玉郎真合防贼似的。那个小丫头经过时还啐了一口。

待紫萱进了狄家大门,江玉郎才醒悟:人家是真把他当贼防。他摇头苦笑,径至姑子住的后院敲门。

良久,一个姑子推开一条门缝,见是他,忙让他进去,小声道:“狄家把张小姐合崔小姐都搬到我们这里来住,还使了四个管家娘子看守。”

江玉郎沉着脸道:“我都晓得了,你把张小姐跟别人都支开。我要寻崔南姝说话。”

那姑子愁眉苦脸进去,过得一会跟满子,还有两个狄家的媳妇子奔厨房去了。江玉郎走进里间,笑道:“好南姝,我来瞧你来了。”

崔南姝见是他,恨的抄起一把剪子扑上去,骂道:“姓江的,叫你害我!我扎死你。”

江玉郎将她手腕握住,笑道:“我几时害你了?”手下略一用力,就将南姝紧紧夹在怀里。

崔南姝羞的满面通红,恨声道:“岛上谁不晓得李大郎对我心怀不轨,你引他翻墙寻我…”

“你听哪个说的?狄家?”江玉郎笑起来,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你要抢狄家的女婿,他家合你说的这些话你也信?”崔南姝已是信他了。然这般钻在男人怀里也是头遭。她脸红地能滴出血来,在江玉郎怀里用力挣扎,偏生挣不脱,扭来扭去好不别扭。

江玉郎笑道:“好南姝,再扭哥哥可就忍不住了。”轻轻松开崔南姝,在她常坐卧地小几边坐下,自在倒了一杯茶吃,慢慢道:“我合你爹爹认得呢。不欺负你。”

那只玻璃杯原是南姝的。他的嘴好贴在杯沿南姝的唇印上,南姝抢回来道:“我凭什么信你?”

江玉郎从怀里掏出一样用丝绦系住的东西,吊在南姝头上晃来晃去,笑道:“凭这个!”

南姝一眼就认得这是她缝的小荷包,跳起数次都夺不到,恼道:“你与我瞧!不然我就喊了。”

江玉郎笑道:“你喊呀,你喊我就把你按倒在席上剥你衣裳,叫世人都来看你光身子。”

崔南姝被他气的半死,擦泪道:“你算个什么?狄小姐家有钱有势你不去欺负她。偏来欺负我这个没爹没娘的。”

江玉郎愣了一下,将那东西递把她,道:“与你。”

崔南姝抢过来解开。一枚洁白地羊脂玉环在灯下闪光。“这是我爹的!”崔南姝惊道:“怎么会在你处?”

江玉郎笑道:“你爹爹许我金银,将这个玉环与我做信物,说执此环可讨。”

崔南姝想了一想,冷笑道:“你哄我呢。你又是什么人?倒叫我爹与你钱?再者说,我家的金银都叫姓尚的搜去了,你找姓尚的去问问有没有。”

江玉郎道:“区区在下姓尚名清。”

尚清乃是新国玉的名讳,崔南姝瞟了他两眼,冷笑不语。实是不信。江玉郎没奈何,道:“你若不信,明日我将你几个姐妹都送来,好不好?”

窗外传来姑子的咳嗽声,一阵脚步儿乱响,想是满子她们要进来,江玉郎笑嘻嘻在崔南姝脸上弹了下。道:“笑笑。整天绷着脸,男人都叫你吓跑了。”不等崔南姝变脸。拉开她身后的窗户跳出去,一头钻进姑子的屋里。

南姝探头,正好看见两个姑子捧着吃食说说笑笑进去。她等了好久也不见那屋里有动静,猜想这个江玉郎必是姑子地旧识。若真如她所想。那晚在树林里遇见他合狄小姐,必是两个人要到这庙里来么会!崔南姝替明柏不平,小声道:“她哪里配得上你!”

外间满子摆好碗筷,喊她来吃饭。南姝等服侍的媳妇子回厨房吃饭,就道:“方才江玉郎来了,他说遭贼是狄家骗我们的,其实…”

满子打断她地话,笑道:“不是你约了人家翻墙来的?不是你在窗台上摆两盏灯的?你做了这两件事,就是请贼进门,不论人家来不来,狄家怎么肯再留你在家住?”

崔南姝涨红了脸道:“难道我求狄家收留么!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在这里住呢!”

满子因她执迷不悟,恼道:“是,多谢你来陪我。庙里每夜前边赌钱,狄家又添了两个人守夜,生怕我两个吃亏。南姝,你醒醒,那姓江的听说不是好人,你总合他缠在一起,怎么是好?”

南姝冷笑道:“狄小姐合他有交情无人说她,我合他说几句话儿就不好,满子,你太偏

她二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谁,吃了晚饭梳洗过,一个睡在东边席子,一个睡在西边席子,一夜无话。到第二日下午,庙门口来了一辆大牛车,两个青衣小吏把崔家三位小姐送来,来人没合崔南姝打照面就走了。

那三位崔小姐只当南姝死了,重在庙里见着南姝,又惊又喜又伤心,姐妹四个抱头痛哭一场。崔南姝发现她们三个身无长物,只有两个肩膀抬一张嘴来,发愁道:“这可怎么处?你们的箱笼呢?”

一位崔小姐道:“尚王今日说你还活着,将我们三个送来合你住,哪里还有什么衣裳首饰?”

难道江玉郎真是尚王?南姝心里格噔一下,问她们:“新尚王长的什么样子?”

还是那位崔小姐道:“生的甚是好看。笑嘻嘻地对人很是客气。腰间系一条宽带,上面镶着一块兽纹碧玉。”

江玉郎昨日就是这个妆扮,原来他真是尚王。狄小姐真真是命好,连尚王都爱她,南姝酸极恨极,微微涨红了脸,勉强道:“原来是他,你们放心在这里住下。吃用都不必操心地。”

那三个人在家也是一般儿养尊处优惯了的,就是南姝不提,她们自家也不晓得操心到衣食上。就是南姝自己也觉得多三个人吃饭不值什么,狄家银钱多,必定会照五人的份例送来。

尚王将崔家三位小姐也送到崔南姝处,消息第二日一早就传到狄家人耳里。紫萱冷笑一声,只妆听不见,自去打理家务。

等屋里只有素姐合他两个,狄希陈笑道:“这个江玉郎倒是有趣。嫌庙里人少不热闹么,把崔小姐们都放出来,待如何?”

素姐道:“咱们在庙里安插了人手。想是嫌不方便了,所以要闹的她们两个住不下?”

狄希陈笑道:“崔小姐那样的人俺再招回家来住,只怕你闺女瞧不起俺呢。不理不理。”摇着扇子道:“报了两天名了,下午识字班开学呢,我去后边瞧瞧。”全不拿三位崔小姐当回事。素姐传来在庙里当差的两个媳妇子,道:“将十吊钱去,合崔小姐说,”她想得一想。道:“就说她那里人多了,只怕我家一时照应不到,这几个钱与她添补生活罢。”

小露珠叫人提了一篮十吊铁钱来,笑道:“崔小姐只怕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呢,惯得她人憎鬼厌才好。”叫个媳妇子把钱送去。

崔南姝听了传的话,一张俏脸白了又红,恨恨地道:“谁要你家地钱!”

她一个堂妹艳姝将钱篮子夺下。笑道:“你吃人家的穿人家地。也好意思说这个!这是与我们的,我收下了。狄家嫂子。多谢你,回去合你们夫人说,蒙她照管,我们家老爷夫人就是在地底下也是感激的。”

送走了狄家人,满子就道:“十串钱实在是不少,依着我说,雇个闲汉去各村收些鱼虾回来,咱们收拾好了卖把狄家,一来一去也能积些银钱。咱们不能叫狄家养活一辈子。”

艳姝笑道:“不必养活我们,我合一位林公子相好,他晚上就来带我走。”

南姝愣了一下,恼道:“不是林家挑拨,我们崔家怎么会只剩我们几个!你们怎么能失身从贼?”

艳姝冷笑道:“那是大伯自作自受。他老人家不是想以崔代尚么,就是真做了琉球国主,也只舍不得你罢了,咱们几个都是送人的命。林家怎么了?林家如今大权在手,我合林七公子情投意合。尚王也同情我们,将我们姐妹三人送来此处。不只我,就是熙姝妹子,也寻了夫家。只有银姝老实呆,叫她在这里陪你做姑子罢。”

数月不见,她们怎会这样无耻!南姝无话可说,气的一头倒在里屋睡下。

满子冷眼旁观,只念她的经文,并不理会崔家的事。

这一日晚间,果然有两个人被姑子放进来,艳珠熙姝二人过去相会,到天亮都没有回来。狄家媳妇子得地命令是守着崔南姝合张小姐,别的都不理论,那三位崔小姐来去自由合狄家不相干,也管不了,所以她们也不问。

南姝起来到姑子房里寻,并不见她两个,问银姝,银姝道:“林家两位公子守着我们,合姐姐们日久生情,她两个都有孕在身,实是在神宫住不得了,所以大胆求了尚王。尚王心肠极好,打听得你在这里,就将我们送来。她两个想是被林家人接走了。你不怕替她们担

南姝恼道:“林家是什么东西,倒偷上他们,实是丢我们崔家的脸!”

银姝老实道:“她们都是学地姐姐你,只是姐姐你运气不大好,严公子没有看上你呢。艳姝教我,说庙里来赌博钱的公子极多,我哄得一个上手就便得。”

崔南姝气得发抖,指着银姝说不出话来。满子怕她两个吵出来叫人听见,越发丢人了。忙道:“人各有志。南姝,咱们烧香去罢。”拉南姝出来,小声问:“银姝真是你们姐妹里最老实地那个?”

南姝点头道:“是,她打小就老实,家里姐妹们都欺负她,只艳姝待她好。”

满子松了口气道:“那还罢了,不晓得尚王耍什么花样呢。”

南姝冷笑道:“尚王就是江玉郎,他打我家藏金地主意呢。当时乱的紧。谁知道是谁藏的,如今来问我。我若晓得,也不在这里受狄家人的冷眼。”

满子沉思半日,道:“原来如此,南姝,你离他远些。不然严公子必当你们两个从前就相识,那夜是你们合演戏给他看。”

南姝嘴上说是不扰明柏,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得满子提醒,恼道:“分明是狄小姐的私情叫我们撞见。这算是什么!我合他勾结有什么好处?”

满子实是不想南姝合尚王有牵连,拿定主意要敲醒她,笑道:“狄小姐跟严公子闹翻了。尚王娶了狄小姐,得狄家为大助力,你可嫁严公子,不是两全其美?南姝,休被人当枪使。狄家对你已是极厚道了。”

南姝冷笑道:“把咱们挪到这里跟姑子一起住,就叫厚道?你原本心向着狄家,又叫狄家地小恩小惠收买了。他家若是真肯助你,就当替你们张家做主。让你在张家大宅住着,保你张家平安。”

“我家有我家的缘故,合你说不清。”满子劝不转她,反吃了一肚子气。哥哥要做海盗,岛上再留着张宅这样大的家当,只怕前脚才走,后脚尚王就要连锅端了张家。她转过笑脸。道:“南姝。咱们回去罢。”

南姝道:“不回去,瞧见银姝我生气。我去外边走走。”她回身看后边没有人跟来,正暗自快活,谁知满子大声喊:“嫂子,崔小姐要出门。”

她恼道:“满子!”

“当心撞到李大少爷。”满子看见一个媳妇子小跑过来,笑一笑回去不提。

那媳妇子不远不近跟在南姝身后,甩又甩不掉,看见又心烦。南姝在庙外一阵乱走,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艳姝牵着一个青衣少年地手,笑嘻嘻走过来,道:“我跟七郎在南山村安了家了,离这里几步路。南姝,你来坐坐?”

那青衣少年附在艳姝耳边说了两句话径直去了。艳姝上来牵南姝的手,南姝甩开她,冷笑道:“你们原来是私奔?”

艳姝笑道:“有尚王替我们撑腰,怕什么。七郎说等我生了儿子再接我回去,林家不会不认的。”

南姝冷笑道:“你是林家人了,合我不相干。”不顾要去。艳姝哪里肯放,两个拉扯好一会,她才道出实情:“尚王在我家等你呢,去去不妨,休叫我为难。”

南姝心里有些羡慕她成家,半推半就随她去,进了门道:“你在外面候着。”将狄家的媳妇子隔在外边。

江玉郎躺在厅上地一张小榻上,两个小丫头一个替他捶腿,一个替他捏肩,看见崔南姝进来,他笑道:“现在你信了呀?”

南姝道:“我姐姐也是高丽王后,你当你是尚王我就怕你呢。”自寻了一张官帽椅坐下,冷笑道:“你转了这许多弯,不就是想要我家藏地金银么,实话说与你听,没有!若是有,李大少爷头一个要大吹大擂娶我进门,又怎会拿做妾来羞辱我?”

江玉郎笑道:“这些金子银子埋在地下无人使实是可惜,你一个人孤身怎么去取,不如合我说了,取了来,二一添做五,我们一人一半。你有了丰厚嫁妆,还怕那位严公子不娶你?就是正室无份,做个妾也容易。”

崔南姝冷笑道:“一来我不会做妾,二来我也没有钱。大王,你打错主意了。”站起来呸他一口走到门口要去。

江玉郎笑道:“不合我说,走了消息,林家必想法子让你合他们说的。你又何必自寻苦头?”

不是林家使坏,崔家怎么会叫张家灭了?她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崔南姝实是恨极,却是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主意,转过身来笑道:“我说,你休叫林家人来寻我。”

“哦?不叫他们来就是。”江玉郎站起来,打发两个小丫头出去,笑道:“你说。”

“那笔钱不在琉球,是我爹爹运回高丽去了,你使人带着那个玉环去我家老宅寻一个叫崔三秋地人。什么都不必说,他自会与你。”

江玉郎抚掌笑道:“果然藏的好,这么远本王实是插不上手呢,罢了罢了,你家地银子都是你的,这个玉环你拿去。”自怀里掏出那个小荷包丢到南姝手里,打着呵欠睡倒,道:“出去时烦你叫个丫头进来。”

南姝没有想到江玉郎这般好骗,这般容易放手,她握着玉环满心欢喜。艳姝从厢房出来喊她,她也不理,忙忙的跑回庙里去,将玉环藏在贴肉处,想到爹娘死地冤,狠狠大哭了一日,到寅时才沉沉睡去。

岂料清早起来,崔南姝在胸前一摸,空荡荡并无东西。她在枕下席下各处都摸过,哪里摸得到,急的嚷起来:“闹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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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十章 贼(下)

这个后院,正房三间住着三个姑子,一个替姑子做饭的老道婆在厨房住,后来又建了两间静室是给首里来烧香的有钱香客歇息吃茶的,里间是崔南姝姐妹合满子占住,外间每晚有狄家三个媳妇子守夜。一共十个人,突然丢了值钱的物件儿,除去崔南姝自家,这九个人,人人都有嫌疑。崔南姝一嚷起来,三个姑子就先恼了,都道:“嚷什么?叫人晓得我们这里闹贼,谁还敢来烧香?”合南姝吵成一团。

狄家媳妇子已是交过班,当班的媳妇子听说崔南姝丢了东西,都道悔气,分出一个人回家禀报主人。

素姐听说崔南姝丢了一枚白玉环乱嚷,好笑道:“你们服侍她也有时日,可曾见过这个物件

四个媳妇子都站在下边苦苦思索,都道:“不曾见过。她妆盒里不多几样头花饰物,都是高丽合倭国东西,倒是也有一两块玉佩,何曾有什么玉环?”

素姐笑道:“听你们说她昨日出去乱逛,叫她家那个妹子拉去,想是昨日得的也说不准。你们的为人我心中有数,不必理会这些。她若是找上咱们家,你们只问张小姐,请她处置。咱身正不怕影子歪。”

几个媳妇子齐声答应,出来聚到一处商量,道:“俺们家家规最严,这些年手脚不干净的打发了多少?这盆污水要是倒到咱们身上,几个管事的晓得。好差使就轮不上俺们了,今日大家齐心,必要找出这个贼来。”商议定了齐至庙里。

崔南姝合三个姑子你一言我一语吵地热闹至极,满子正头痛。见早晨走了的几个狄家媳妇子都来了,想来失窃一事狄家都晓得,涨红了脸对她们说:“好嫂子,这里闹的不像了,你们先回去。”

领头的媳妇子道:“张小姐。丢东西是大事呢,这院里只俺家人出去过,嚷出来俺们地名声可不好听。崔小姐的那个玉环说不定是不小心滚到哪里,何不关上门大家先翻起来。翻出来大家都清白。”

外边崔南姝跟三个姑子横眉相对,满子很是为难。本来在这里住着,是姑子看狄家面子,南姝合姑子吵闹,这里也住不得了。已是翻脸倒不如各处翻一翻,南姝只得这一枚玉环做个念想,总是寻着失物为上。她上前道:“师傅们休嚷,不怕外人听见么。南姝不晓得把玉环丢在哪里,咱们各处都翻翻。先翻我箱子去!”拉着两个姑子进屋。将她的两个衣箱拖到外间,笑道:“休笑话我破衣烂裳都收起。”将两个箱子打开,每件衣服都抖开,与大家看过。又开妆盒,里面不过十来样饰物,连玉都没有一块儿,休说玉环了。再次两间屋里所有橱柜都细细翻过,都没有。

南姝沉着脸将她的两个箱子也拖到人前。连妆盒都与大家看过。一般儿也无,对三个姑子道:“到你们了。”

三个姑子虽是不想翻。当不得狄家几个媳妇子怒目而视。一群人回到姑子的宿处,将衣箱并几个橱柜都打开查了一回,玉环没有翻着,倒是翻出些角先生、相思套、春宫画儿、春线、还有一个布包,崔南姝揭开来看,里面包着几枚缅铃,她不认得这是什么,随手放下。

三位小姐见了春宫画都扭过头去。狄家几个媳妇子俱掩嘴而笑。姑子们涨红了脸,赔笑道:“这是一位施主寄卖地,咱们修行最诚,从来不用这些物件的。”南姝因姑子这般低声下气很是好奇,探头去看,狄家媳妇子都盯着三根黑漆漆的腌黄瓜样的东西笑地古怪,她不认得这是角先生,好奇道:“那是什么?”

姑子结结巴巴道:“没什么。崔小姐,我们这点子家底都叫你瞧过了,可有没有?”

南姝没了方才吵嘴的气焰,小声道:“不是你们,必是她们。”她指着狄家媳妇子道。

满子道:“还有厨房没有搜过呢,咱们去那边瞧瞧。”

银姝突然道:“我瞧那个老道婆不像个好人。”

一行人到厨房,灶上一口大锅里煮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老道婆在一张小桌子前弯腰切酸豆角,一进门酸辣之气扑鼻而来,崔南姝第一个进门,掩鼻道:“这是什么?”

老道婆笑道:“是老身自家腌的豆角,拿些姜沫炒一炒,正好下粥。”

满子打断她道:“崔小姐不见了一样东西,却是忘了丢在哪里,要翻翻这两间屋子。”

这个老道婆忙将自己一个衣箱打开,里面不过几件旧衣罢了,别无他物。崔南姝因银姝说道婆不像好人,亲自动手搜的分外仔细,连盐罐子都使筷子扎了几下,还是不见玉环踪影,盯着狄家几个媳妇子道:“到你们了。”

那几个媳妇子每常守夜,各人都有些零碎放在厨房外屋。大家轮流当南姝的面翻过,还是没有。狄家的媳妇子都泄了气,这里也搜不着,难不成还要回狄家去搜,丢主人家的脸么?几个人对看,突然一个媳妇子想起来,道:“天蒙蒙亮时俺曾见一个人影闪到厨房,不如再细细搜搜。”她们实是怕背着贼的名头回狄家叫人瞧不起,几个人一齐动手,将瓶瓶罐罐都搬到崔氏姐妹跟前翻抄。一个媳妇子揭开米缸地盖,惊道:“俺昨日做地记号不对呢,这是谁动过?”

大家都围在缸边,那媳妇子使手拨得几拨,就拨出一个布包来。南姝认得这是银姝常使的帕子,抢在银姝前边将小包捉在手里,只捏得一捏,就晓得是玉环了。涨红了脸一言不发扭身出去。

满子也认得那方帕子,看银姝一张脸白的合白纸似地,摇摇晃晃站在门边,也猜是她。南姝好生嚷嚷捉贼反捉到自家人头上,难怪涨红了脸走开。

三个姑子都不干了,追上去合南姝理论,道:“在你们米缸里翻出来的是什么,是谁藏起的?都要说个明白。”

南姝涨红了脸不说话。满子走过来。陪笑道:“想来是她妹子合她耍呢,已是还了大家清白,再计较这些,真要让南山村的人都晓得你这里丢过东西么?”

一个姑子笑道:“张小姐。都晓得你为人甚好,狄家都照管你。这两位崔小姐俺们可不敢再招揽了,请到别处住去罢。”

满子叹息良久,央求道:“咱们实是无处可去,只要师傅肯收留,愿将狄家送来地米粮分一半与师傅。”

姑子们笑道:“可不敢欺心,张小姐但住不妨,她们两个存心朝我们脸上抹黑,断是留不成。”

南姝从屋里跑出来。冷笑道:“走就走。艳姝住地地方隔壁招人租住呢,咱们到那里去!银姝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劝满子:“是我一时糊涂连累了姐姐,这里实是住不得了。”

满子看看三个姑子。俱是一副请她快点走路的神情。她沉默了一会,对南姝道:“我哥哥把我托给狄家照应。原是因为你在狄家住不得了我才陪你,如今你们姐妹几人在一起,想来也不要我陪了,你们自去罢,我还在这里。”走到里面将屏风挡住席子。睡下再不肯吭声。

南姝愣了一会。狠狠瞪了银姝一眼,骂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寻艳姝去!”带着她出门去了。

狄家几个媳妇子对看一眼。分出一个跟着出门去了。管事地媳妇子隔着屏风笑道:“张小姐,你们搬出来那个空院子还替你老留着呢,还是搬回去住罢。”

许久,满子低低地应了一声,道:“等南姝搬走了我再搬。”

傍晚,紫萱听说满子搬了回来,备了几样菜肴叫彩云送去,道:“满子姐姐只管放心在俺家住下,就是要出门走走,叫两个人跟着就是。等俺哥哥亲事办完,俺得了空闲再来寻你耍。”第二日又送了许多书来。

去了一个崔南姝,狄家下人对满子都客气不少,满子在林郎中隔壁住着,紫萱又送了许多书本与她消谴,不必出门也不闷。只是她还有些放心不下南姝,合服侍她的媳妇说要去瞧南姝。

那媳妇子笑道:“请容小妇人去打听崔小姐住在何处。”去了小半个时辰捧着一个盒子进来,道:“我家夫人听说张小姐要去瞧崔小姐,替张小姐备了两样薄礼。”就将盒子揭开,里面两格,一格是荤素两样点心,一格是挂面。

满子笑道:“替我谢谢狄夫人。”亲手将盒盖盖上,取了个包袱包起,带着这个媳妇子出门。

崔南姝仗着狄家送了她十串铁钱,在艳姝隔壁租了一间小院,一年房租就用去了一串钱,再添些柴米油盐并几样家俱,又用去了四串钱。只两日就花去一半,她的手就紧起来。银姝没有衣裳穿,问她讨钱买绸缎布匹,她不肯与,将出两件自家的旧衣与她,道:“不是你偷我玉环,我们在庙里住着不好?”

银姝还嘴硬不肯认,道:“分明是狄家想赶我们走,偷了你地玉环合我的帕子,故意做成圈套。”

南姝恼道:“你休胡说。她们怎么晓得我有玉环?我妆盒里还有两块玉,搁在柜上几个月也不曾丢。分明是你害我!”

银姝冷笑:“我是故意叫你在庙里住不下!凭什么从小全家都宠你,如今家里败落了,你还好吃好喝有人使唤,我们就要以身侍人?你如今又没有狄家人送供养,又没有狄家媳妇子使唤,你一个人怎么过日,以后休来求我们。”推开门向隔壁去了。

南姝怔怔的看着院门,想不通一向老实的银姝为何这样恨她。她回房梳头,却发现妆盒里值钱的两块玉都不见了,回想方才银姝出门时袖子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又气了个半死,将箱笼都翻过,除去那五串铁钱摆在显眼的地方不曾动过,她箱子里凡是值钱些的衣裳细软都被剪刀剪出许多道口子。南姝伤心落泪,握着玉环哭起爹娘来。

满子走到院门口,听见里面哭声,赶着进来喊:“南姝!”

南姝扑进满子的怀里,泪珠儿似雨水般滴落,泣道:“银姝故意害我,还将我衣裳都剪坏了。”

席上果然放着七八件破衣。“银姝呢?”满子恼道:“你们不是一家人么,怎么会这样害你?”

“她到艳姝那里去了。”南姝指着隔壁道:“她恨我。”

隔壁的院落中传来女子地欢笑声,两个女子用高丽话谈笑,满子听不明白,然看南姝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就晓得说地是她,忙忙的按住她道:“你休合她们计较。我若是似你这般性急,早死了不晓得多少回了。”

南姝哭道:“就算我从前对她们不好,她们对我说了我不会改么。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原来姐妹们同心过活,她们还这样害我!我去合她们拼了。”

满子紧紧抱住她的细腰,道:“那林家不是什么好人,她们吃亏的日子在那里呢。”

“小南姝,几日不见,哥哥想你呢。”江玉郎摇着一把洒金大折扇,一步一摇的进来,笑道:“张小姐,你也在?”

满子来时并没有见身后有他,猜他是从隔壁过来的,说不定就是他设的圈套,如今南姝在这里住着甚是叫人不放心,不如回去寻狄家人求情,将南姝再搬回来。满子想毕,放手对南姝道:“你无事只管到我那里去。我出来也有些时候,还要去庙里烧香呢,先走了。”

江玉郎笑嘻嘻道:“这是合你好的?见你有事,走地可是快。南姝妹子,这世上除去金银,人都不可靠呢。”

崔南姝本在一边抹泪,叫江玉郎说地心里活动,很是不满满子此时弃她而去,恼道:“就算你说的都对,难道你又是好人?滚!”寻了一只大扫把,没头没脑打过去。

江玉郎身手本来就好,跳出院门,笑道:“过几日来瞧你。”摇着扇子扬长而去。

南姝拴上门,靠在门板上又哭起来。隔壁传来笑语声,炒菜声,鸡叫声,仿佛熙珠并那两个姓林地都来了,几个人在院中说说笑笑极是热闹。衬得南姝这边极是凄凉。南姝哭的累了想口茶吃,水桶里倒有小半桶水,灶下也是冰冷。

她从小儿养尊处优不惯做活,家道败落之后先有满子,后有狄家,都将她的衣食照料的周道妥贴,如今独自过活极是艰难,没奈何雇了个土人妇女做活,却是样样不合心意。世上万物都有的卖,只有后悔病无药可医,南姝转而念起满子合狄家的好处来,细细思量,越想越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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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十一章 官迷七舅(上)

且不提南姝渐有悔意,只说满子回到狄家,思索替南姝求情,她合媳妇子说要见狄夫人。媳妇子道:“大少爷娶亲正忙呢,小姐住在这里又无要紧事,且等忙过了这几日小妇人再替张小姐上去说,好不好?”

狄家实是忙极,满子也看得到,再至南姝家,见她雇了个妇人做伴,暂且放心。

南姝吃了两三日的苦头,又每日受隔壁闲气,比照这一边满子依旧待她友爱,就是她合那几个媳妇子合不来,人家照样照顾她周全,她心中又悔又愧,每日总要到狄家满子处呆一两个时辰,寻满子说话解闷。

满子住的原是狄家宅后,十来个大小院落拼成一处,两个门出入,一个是正宅后门,有管家娘子严加看守,一个侧门通渔村方向,也有个老管家看守。崔小姐每日都来,管宅门家人的不敢怠慢,禀报夫人。素姐笑得一笑,吩咐守门的媳妇子好生守门,外人一慨非请勿入。又吩咐服侍张小姐的两个媳妇子把崔小姐当客待。

紫萱从窗外经过恰好都听见,回到房中吃茶,对彩云说:“那个崔南姝脸皮真厚,连那几个姑子都容不下她,如今见天朝俺家跑。”

彩云笑道:“小姐若是不喜欢,吩咐后门上不许她进来就是。”

紫萱摇头道:“不必,横竖她只在满子的屋里打转。她自请为妾明柏哥都不要她,俺还合她过不去做什么?虽然不喜欢她,还是照娘说的。拿她当客人待罢。”吃了一碗茶略息一会,春梅寻过来道:“前边李家送中秋节的节礼来了,已是拿赏封打发来人回去,咱们家地几时送?”

紫萱道:“问过娘没有?”

春梅笑道:“夫人说哪日都使得,看小姐可忙的过来。”

紫萱站起来甩手,笑道:“偏都凑到一处来了,原说过节娶亲大家热闹。还不曾娶呢,咱家倒是热闹的够了,走。拟单子去。”出来到八字楼下的小厅里,将收来的礼单看过,照着来礼的厚薄估量了,紫萱心中有数,又问:“可打听过他们家送别人家怎么样?”

春梅笑道:“问过,都说差不多的。咱们家怎么回?”

上等的每家两坛子家酿的酒,一只鹅,再得两盒月饼,并一对狄家造地玻璃绣球灯。中等的似黄村长这样的人家,一盒月饼、一坛子酒。一只鹅并一对狄家造的红玻璃灯罩。管家们都有定例不必说,作坊的工人们发四个月饼二斤面,学生是两个月饼。

春梅算过人数,笑道:“四个月饼做起来费功夫呢,换成一个大的不好?”

紫萱微笑道:“听齐山说有些妇人还要送亲戚,还是四个罢。叫家学里男女学生都歇一日助忙,咱们家的两个烤炉不歇火,想必一天就够了。你看着人先把送礼的月饼拾出来装盒,配上礼物先送了去。陈家的,叫俺哥自家去送。作坊合家里的月饼十四那日上午你经手发了罢。”春梅笑应着先去了。紫萱又算摆酒那日碗碟器皿。幸好家里有木器作坊跟琉璃作坊,两边轮流赶工,制出许多木碗木碟,又是玻璃杯、玻璃壶,都要清点数目,洗净运至厨房待用。

这场办婚事素姐合狄希陈全不插手。只叫儿女们料理。紫萱在内宅忙地饭都吃不好。小全哥在二门外还有团练、作坊要照管,虽有明柏助他,两个人也是一般忙碌。

这日是陈家送嫁妆过来,早晨小全哥被春梅几个喊醒,他揉着眼央求道:“隔壁院子都收拾妥当,嫁妆来了搬过去就是。闹我做什么?”

春梅笑道:“女客们要来呢,少爷快起来,老爷说今日放你半日假。叫你去明柏少爷那里耍。中午回来吃饭,快去罢。”

小全哥欢喜道:“真的?”一古碌爬起来。拍拍脑袋笑道:“果然,今日是女客来送嫁,俺没有丈母娘拜见,倒是省了好些事。”伸手穿了件新裳,笑道:“叫厨房备几样早饭,俺带去合明柏哥同吃。”忙忙的梳洗一回,因怕从前门出去撞见人,叫管家牵了马在后边候着。他连小厮都不带,提着食盒兴冲冲走到拐角的月洞门里,正好看见崔南姝从后门进来。

崔南姝到狄家做什么?小全哥停下脚步看她走到林先生隔壁敲门,出来开门的是满子。满子搬回来他也曾听管家们说过,只是崔南姝还有脸回来,真真是叫人无话可说。他打马至那霸,明柏接着,笑问:“正要去南山村呢,你怎么来了?”

小全哥道:“爹叫我歇半日,中午合你回家吃中饭,听说陈家送嫁妆要绕南山村好大一圈,俺又没有丈母娘要拜。”

明柏接过食盒送到厨房去了,小全哥背着手看明柏的作坊,门面三间,有两间租把别人开了个小茶馆,靠东边一间,半边安着柜台,狄得利坐在柜后算帐,半边安着桌椅摆着大茶壶合一摞茶碗,阳光穿透了隔扇的玻璃,照得圆桌那块一片明亮。狄得利的算盘隔一会才响几下,合热热闹闹的狄家比,这里又安静又适意。小全哥打了个呵欠,伸手去摸茶壶,居然是温热的,忙倒了一碗茶在手,一边吃一边看墙上挂地一副草书。

倒茶的声音惊动狄得利,他站起来看见是小全哥,问了一声好重又坐下算帐。

明柏一边挽袖子一边从后门出来,笑道:“得利嫂子热早饭去了,俺这里还有些事,你睡一个时辰?”

小全哥笑道:“你去忙你的,我只闲逛逛。困了就去睡。”伸了个懒腰又道:“还是你这里舒服呢,紫萱每日在家忙家务。总抱怨人太多。”

明柏微笑道:“我这里也还要添人手呢,几个大户都来打家俱,一家就够我吃一年了。”

小全哥信步走到院子里。院里子搭了个大棚子,几个雇来的琉球土人在那里磨海贝,一个木匠在旁边指点。靠着墙地阴凉处有几个大木盘晒着漆,厨房边使竹子扎了个篱笆,圈着一群鸡,唧唧咕咕的啄食菜叶。厨房边还搭着个架子,架上爬着葡萄。因是头一年,还没有结果,若是堵起双耳,合明水乡下不差什么。小全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茶碗放在葡萄架下地桌上,走到明柏房里补觉。

明柏教学徒识字合算术,说了大半个时辰,留了些作来与他们,系着围裙又去仓库点数,上回那个客人订的妆盒都已做好。一排排码在架子上,每个边上都摆着块刻着数字的小木牌。除去妆盒,还有精工细嵌的药橱、官帽箱、小书箱,已是积了两间仓库,虽不似妆盒华丽,然镶嵌的贝母、珊瑚、琉璃都是挑的上等好华细细打磨,只等狄家船来运回中国。这些,都是他凭自己地双手挣来的,明柏一一看过,心头泛起些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