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过来给大太太和二太太行礼。”苏礼朝一直立在自己身后的九儿道。

“奴婢九儿见过大太太,见过二太太,给二位太太请安。”九儿倒也毫不含糊,上前跪地就先磕头。

“这可把我弄糊涂了,我不记得你房中有个叫九儿的丫头啊!”苏林氏纳闷地问。

“大伯母记得没错,这确不是侄女房中的丫头,只因今日因缘巧合,到外祖母家后又跟哥哥陪着姨表妹上街买东西,正正是该着,瞧见这丫头卖身救母,原本是打算上前给几两银子,咱们家也不缺丫头,何苦拆散人家相依为命的母女。没想到上前正瞧见她颈后的瘀伤,又觉得这里头破绽极多,这一深究下来,这丫头的病重老娘竟是个拐卖女娃的恶人,买了这丫头到手后,天天打骂不说,还逼她上街演戏骗人骗钱。哥哥带着家丁将那恶妇扭送去官府,我瞧着这丫头模样身量,都是个不错的,若是落在外头,指不定又得遭什么难,一时心软便给买下了,却又犯难不知带回府合不合规矩,所以这刚回来便忙不迭的来给大伯母添乱了。”

苏礼这厢说着,九儿也十分配合地垂首抽泣,发丝偏垂,正露出后颈的大片青紫,跟周围那白皙的皮肤一对比,端的是触目惊心。

两个太太都不住念叨阿弥陀佛,待听完苏礼的话,苏林氏便笑道:“我还值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买个丫头,还值得你这般小心谨慎,更何况你还是善心。只不过她既不是家生子又不是相熟人伢子领来的,少不得要先找人带着学学规矩,从粗使的丫头做起罢。”

九儿也十分伶俐,听到这话不等苏礼开口,便叩头道:“九儿谢大太太恩德,一定好好学规矩,老实做事。”

苏礼也忙起身行礼谢过苏林氏。

林氏早就在心里笃定苏礼是要进宫的,所以对她总是刻意亲近些,哪里会为了个丫头给她为难,再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便顺水推舟的做了人情:“起吧!知道感恩就行,好生伺候礼儿,以后有你的好!”又扭头跟苏礼合计道,“便让你院里的冯嫂带着吧,她原是老太太身边的,懂得规矩也稳重。”

“好,侄女回去就跟冯嫂交代这事儿。”苏礼见事情说完,比自己想象中顺利,便起身道:“既然大伯母帮我圆了这事儿,侄女就不在这里叨扰了,主要是还惦记着妹妹的病怀,想赶紧回去瞧瞧。”

“嗯,也好,那我就不留你了。”苏林氏听她说要去探病,便也不再开口挽留,只说,“下午刚回家我便过去瞧过了,已经吃了药睡下,只觉得脸色不好,虚汗却比在外头的时候少了许多,看样子是过了凶险的时候,估计将养些日子便无碍。我先前就嘱咐过,你过去看的时候也替我再叮嘱一遍,万一有什么不好,不管什么时辰,都速速派人来报信,千万不可耽误。”

苏礼从大房出来之后,坐车赶回自己院子,先将九儿丢给宋妈照看,就叫上苏祈一同到北面去瞧老六,还没进屋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屋内窗上都笼着薄纱,显得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影绰,若云见有人进来,忙迎出来行礼:“若云见过四爷,见过四姑娘。”

“姐姐不用多礼,平素就知道姐姐是大伯母身边儿得力的,只不过没有机会亲近,这次真是偏劳姐姐了。”苏礼上前扶起若云,顺#在她手心塞了一对儿耳坠子,不等她推辞便先收回自己的手。

“妹妹如今怎么样了?”苏祈问道。

若云也是见过世面的,对收赏赐也不是太放在心上,但见苏礼赏得十分隐蔽,也没什么居高临下的傲气,心里便有几分喜欢,将手里的耳坠子悄悄收了,听苏祈问忙说:“回四爷的话,六姑娘已经吃了药睡下,大夫下午又来给看过,说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如今已经不打紧了,但还要坚持喝药,并且放宽心思,将养些日子方能大好!”

“那看来还要多劳烦姐姐几日。”苏礼说罢便朝内间走去,还没到床前就瞧见苏祯躺在床上睡着,雁秋伏在她身边的床沿上也睡着。

“雁秋妹妹不肯离开,之前哭累了,守着守着便也睡着了,奴婢想着好歹她能歇歇,便也没叫醒。”若云轻声解释道。

苏礼上前瞧瞧老六的面色,又探手摸摸她的额头,见气息什么都很平稳,便也放下心来,只嘱咐屋里的丫头们,若是有什么事赶紧去找自己,又向若云再问了几句情况,这才跟苏祈一道离开。

二人在屋内相对坐定,这回苏祈不等苏礼开口便自我批评道:“妹妹,我知道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礼皱眉起身接过半夏手中的托盘,示意她出去守着门,这才回身将茶盏摆在桌上道:“哥哥,如今不是在家里,即便是在我这儿或是你自己那里,说话也要谨慎些才好。再说,你是真的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那是自然,我以后再也不管闲事了。”苏祈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苏礼一阵无语,叹了口气说,“哥哥当真能做到不管闲事?路遇不平能熟视无睹?那便也不是我了解的哥哥了。”

苏祈挠挠头,自己思忖半晌说:“那倒也是,我…”

“哥哥,你自幼就热心肠,喜欢效仿古人行侠仗义,记得当初听娘说,哥哥小时候常在家里披着斗篷,挎着小宝剑,自己煞有介事地打斗,嘴里还说什么替天行道。”

“娘真是,怎么连这些都跟妹妹说,那是很小时候的事儿了。”苏祈见小时候的糗事被翻出来,脸登时红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热心肠,行侠仗义都不是坏事,但我为什么要说哥哥呢,只是想劝哥哥改改脾气,不要总是什么都只看到表面,随后便头脑发热,也不问青红皂白,只按着自己认为对的一头走到底。”苏礼尽量斟酌着语气,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老成,“就好比今天的事,哥哥只看见有人欺负孤儿寡母,便上去打抱不平,其实事实却与哥哥以为的不同,这也就是咱家还有点权势,你又带着护院,那些人又不过是帮忙演戏赚钱的,没什么值得与你拼命的道理,这才算是没闹出什么大事。如若那些人不懂眉眼高低,也不顾你的身份地位,亦或是哥哥触动了他们值得以死相搏的利益,那时候,才叫不可收拾。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那么多人,要是逼急了定然不是好对付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娘还有我和大哥心里该如何难受。”

“是,是我考虑不周。”苏祈有些羞愧地垂下头去。

“咱们是亲兄妹,关起门来我才同你说这些话,最近见哥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习武,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弃文习武了?”苏礼试探着问,她几次提起这件事,都被苏祈不冷不热的顶回来,只说自己的事自己有数。

今天苏祈的心情似乎还好,再加上苏礼问得委婉,他便很爽快地点头道:“妹妹也不用在这件事上劝我,我早就打定主意了,即便是爹娘来,我也绝不会妥协的。”

“那我且问你,你以后是想做个只会上阵杀敌的兵士,还是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呢?”

“妹妹这话问的可好笑,从军去有谁不想做将军想做兵士的。”苏祈笑着说。

“那哥哥觉得,做个将军除了武艺好,还需要别的什么?”苏礼不敢一下说重了,只能慢慢引导着问,她心里不住地提醒自己,你面对的是一个十六的青春期孩子,不是你真的哥哥,说话不要急。

苏祈听了这话开始是一晒,刚要开口回话,却又慢慢合上嘴,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最后更是拧紧了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看来哥哥是明白我的意思了。”苏礼看着若有所思的苏祈,便也不再多说,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他如今正是倔强叛逆的年纪,引导着他自己去思考,比你直接告诉他结论,会让他容易接受的多。

苏祈腾地起身,走到苏礼面前,表情严肃地一揖到底道:“素日在家爹娘用妹妹教训我,我还只当作耳旁风,今日看来,妹妹的确胜过我许多,今日妹妹的话我听进去了,妹妹便瞧着我日后的表现吧!”

“哎呀,自家兄妹说话,哥哥怎么还行如此大礼,我可承受不起。”苏礼忙起身回礼,平日里苏祈是个最不讲究规矩的,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反倒弄得她手足无措,“时候不早,哥哥便在我这儿用过晚饭再回去罢,咱们兄妹好久没亲近亲近了。”

“好!”苏祈痛快地答应着。

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半夏便进来说厨间送晚饭过来,并且招呼人开始收拾桌子,摆碗碟。九儿也已经梳洗一新,进屋后貌似无意地径直站到苏祈身边,夹菜盛汤好不殷勤。

半夏见苏礼沉下面孔,便盛一勺汤试试温度道:“今日的汤送来就似乎不够热,九儿,你去咱们自己的小厨房再给加热一下,若是不懂就问赵妈,出去后叫书雪进来伺候。”

九儿听了这话手一顿,低头瞧瞧苏祈,见他毫无表示,轻咬下唇,蹭到桌边端起汤碗朝外走去,却在将要出内间屋的时候,脚下一软,连人带汤摔到地上。

第六十一章装模作样的丫头

屋里的人都被汤碗破碎的声音惊动,苏礼扭头一瞧心里气得真想摔筷子,但还是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朝半夏使个眼色。

半夏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九儿身边,边扶她起来边说:“瞧瞧你这毛手毛脚的,刚才我就跟你说,我的衣服你穿上有些长,让你走路小心,这刚说了没多久,还真摔着了。”说罢不等九儿开口,便跟宋妈将她架出房门,招呼司言进屋伺候,将九儿推进下人房中,自己又叫人进屋收拾残局。

“看来这没教过规矩的丫头,就是不如家里的利落能干。这回是我给妹妹招来麻烦了。”苏祈只投去一瞥,便略带抱歉地对苏礼说。

苏礼瞧着哥哥的神色没露出什么异样,心里稍稍舒服了些,但一想到那个丫头,却又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晚饭都没吃下去多少。

反倒是苏祈有些累,胃口大开,大半的菜都被他席卷一空,见苏礼面前的那小碗饭都没动几口,便关切的问:“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怕也是被暑气冲着了吧?要不要我叫大夫进来给你瞧瞧?”

“哪里有那么娇贵,不过是今天折腾的乏了,就没有什么胃口吃饭。”苏礼不想让哥哥替自己担心,便又拿起筷子随便夹点儿青菜来吃。

司言刚进来伺候,也不知道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听了这话只说:“姑娘平素喜欢泡着汤吃饭,今个儿没有汤水,这确定饭怕是吃不下了。”

“都是那九儿笨手笨脚,以后直接把她放在外面做个精使会传话,别放进屋里。”苏祈心疼妹妹,登时便不乐意起来,又扭头责怪半夏她们几个道,"既然知道妹妹没有汤水吃不下饭,就不会去想想办法,是自己小厨房炖,还是去厨间再叫一碗,平日瞧着个个伶俐,到正事儿上就都跟木头一样。”

“哥哥也莫要怪她们了,炖一碗汤哪里是那么片刻功夫便得的,就说今晚我叫的这碗汤,怕是从咱们还没回来就已经煲上的。她们现在去做什么也都来不及的。”苏礼见哥哥关心自己,也觉得十分窝心,而且还听他说让把九儿打发在外头做事,心里更是满意。

本来今天九儿就不应该进屋伺候的,却是她特意叫半夏安排的。只是为了瞧瞧这二人各是什么态度,若只是那丫头心思不纯,那有的是法子管住她,若是自己哥哥也有什么旁的想法,那便要从长计较了。她心情这么一好,胃口也随之好了几分,竟又吃下去小半碗饭。

苏祈瞧着妹妹又多吃了许多,这才稍稍满意地说:“这样才好,你才十四,真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莫要学其他姐妹,弄什么不吃饭的劳什子,那不是把身子都弄坏了。”

“哪个姐妹不吃饭?”苏礼端起茶水漱口后问。

“还不就是三姐!”苏祈朝南边努努嘴道,“我也是那天路过园子,无意听到人嚼舌,说三姑娘这些天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晚饭倒还是照常的要,却又不见吃,都原样赏给下头的人吃。另外一个便说她是为了变瘦。真是胡闹,这样糟践身子,难道瘦得皮包骨头便好看了不成?”

苏礼笑着听他抱怨,心里早就明白了苏禅的心思,不就是节食减肥嘛!其实说起来苏禅并不算胖,只是刚发育起来整个人体贴些珠圆玉润,但跟府中几个年纪小的妹妹站在一处,便显得她似乎比人胖上半圈。见哥哥还在嘟囔,她就开口安抚道:“哥哥放心,我还马不得自己稍微胖起来些,最近觉得自己又瘦了,在家刚做的衣服,如今穿着都有些肥大,都要改瘦些再穿,所以断然是不会去做那样的事儿。”她进京后其实吃得并不比家里少,而且苏府各院还都会分到一些果子、零食之类的东西,但人却只见瘦不见长肉,她估摸着就是因为心思太重,不似在家时候的无忧无虑。

“是啊,妹妹自从进京以后,人就一直消瘦,如今确是比在家时候瘦了不少。不行,从明日起,我要天天来看着你吃饭。”苏祈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像下字决心似的说。

“啊?”苏礼诧异地半张着嘴,不和道怎么惹出这么一句。

“我要盯着妹妹多吃些,免得等爹娘进京瞧见妹妹瘦成这样,该埋怨我照顾不周了。”苏祈十分郑重的说。

“噗!”苏礼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我的好哥哥,你快饶了我吧,我知道你疼我的心,偶尔一两次还不打紧,但哪有谁家的爷都这么大了,还在每日在后宅混着吃饭的,传出去平白的让人笑话。”

“那…”苏祈四下瞧瞧,将半夏叫过来嘱咐道,“你可要看好姑娘好生吃饭,若是人再瘦了,我可拿你是问。到时候直接把我身边的秀兰打发来,把你换过去。”

半夏可不敢打包票又不敢不答,苦着脸站在一旁甚是纠结。

“行了,哥哥,我答应你好生吃饭,快别难为我的丫头了,这胖瘦哪里是她能保证的。”苏礼提起秀兰,心里一动便说,"哥哥等下回去后打发秀兰来一趟,我以前在娘怀里见过一个花样子十分喜欢,叫她来问问。”

“行,那我就回去,让她过来一趟。”苏祈丝毫没做他想,见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便起身告辞出去。

苏礼将哥哥送出院门,瞧着他的背景消失在转角处,这才转身回来,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全都不见,回屋沉着脸坐在榻上半响不语。

主子心情不好,所有的下人便都小心翼翼,觉得屋里的温度都似乎比外头低上好几度。见怀里已经僵了许久。半夏才硬着头皮凑上去问:“姑娘,用不用奴婢把九儿叫进来,您教训她一番,让她日后安分些?”

“她做什么了,我要教训她?”苏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

“额,她在爷面前献媚不说,还故意打翻汤碗想博取爷的同情…”半夏,越说声音越低。

“半夏,你也跟了我好几年,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半夏已经许久没见自家姑娘这般说话,更加小心地道:“姑娘说过,无论是做什么,都要有矩可循,有据可依。”她见苏礼没有说话,便只能自己继续分析道,“九儿刚来,本就不知道规矩,而且也没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自然不能算是有矩可循。而她对爷献殷勤,她可以说不过是感念恩德,而摔破汤碗更不能说是她故意而为之,所以咱们也没语气说她的不是。”

“这不就得了,你自己已经分析得清楚,那我还叫她过来说什么?”苏礼叹了口气,抽出身旁的小抽屉,翻出一盒药膏递给半夏道:“你拿去给九儿,就说是我给她的烫伤药膏,让她好生养病,莫要着急做事,且将养几日再说。”

半夏接过药膏,有些忿忿地说:“难道姑娘就这么放过她不成?还放在自个儿身边儿,实在是太不叫人放心。”

“你又不是没见今日那架势,我若是不收下,此时便是在哥哥房里了,倒不如放在这儿我还能管着。”苏礼心情不爽地说,“你再跟宋妈还有书雪、司言都交代一番,给我好生看住了她,把她安排跟司言一间房住,那丫头睡觉警醒。平日在院子里,就不能给她一个人独处的机会,我倒要看看她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半夏应诺后下去安排,没多会儿秀兰也笑着进屋道:“见过姑娘,好几日没见到,还想着什么时候得空来看姑娘,没成想姑娘也惦记着奴婢呢!”

“我也不跟姐姐客套,快过来坐。”苏礼笑着招呼道,“这几日觉得没什么大事,却又天天忙活得够呛,也不知道都在忙什么。”

“过日子可不就是这样,忙忙碌碌的一天就过去了,要是问问都忙了什么,还真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秀兰笑着自己到一旁搬了绣墩,坐在苏礼身边。

“这回找姐姐来,主要是想问问姐姐,哥哥那边都有哪些个丫头,模样人口都是如何?”苏礼知道时辰已经不早,等下就要关院门,而且秀兰是家里知根知底的丫头,所以也不客套产,径直地问道。

见苏礼突然问这个,艉兰却丝毫没表现得惊讶,只回道:“爷身边儿现在是奴婢贴身伺候着,还有两个南边儿带来的丫头清研和清怡,都是太太挑的,模样只是周正,都是闷嘴葫芦一般的性子。待到了京城以后,老太太给了个丫头叫霞月,爷嫌名字不好听,给改了叫月容。这个丫头模样可是没挑的,跟她站在一起,奴婢几个都是没眼瞧的了。但目前瞅着性子倒是温婉,针线做得不错,每日除了缝缝补补,便是做做活计,从不主动往爷身边儿凑。还有一个便是大太太给的。名叫含烟,长得虽不如前头一个,但也端的是个狐媚相,性子喜欢拔尖儿,素日里便是咋咋呼呼,所以奴婢一直打发她在外头做事,不让她近爷的身。”

苏礼听见秀兰说的有条有理,忍不住夸道:“真不愧是娘总夸赞的,我素日还觉得自己那几个丫头还算得力,如今跟姐姐一比,怕是影儿都瞧不见了。”

“姑娘这话说的奴婢可不敢承受。”秀兰垂头谦虚道。

苏礼瞧着秀兰的模样,心里暗想难道自家老娘将她派过来。也是有些别的心思不成。不过她暂时把这个念头抛开,叹口气道:“按理说,我一个姑娘家,尤其还是做妹妹的,娘又不在京城。好歹都是一家人,我便也不顾不得那许多,不找你来问问我总是不踏实,如今见姐姐这般明白,我也就放心将哥哥托付给你照顾。”

秀兰一听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也不敢再坐着,忙起身跪下道:“奴婢不是个知书识礼的,只知道一门心思地替主子想,主子好了便是奴婢的好,而且这本就量奴婢份内之事,可担不起姑娘的托付二字。”

苏礼一字未提自己为何忽然关心这些,秀兰也丝毫没露出什么旁的神色,就好像她过问是理所应当的。二人又闲话几句,苏礼见时候不早,便打发她回去,待她走后自己心里忍不住感慨,老娘将这个丫头放在哥哥身边,可真是再明智不过的事儿。

从浴桶内出来以后,苏礼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舒坦。若说来到古代让她最享受的,便是在木桶内泡澡,觉得浑身的筋骨都会展开似的。疲劳也缓解不少,所以她的心情就水边转好。擦干身上的水珠,她便只套一件丝绸的长袍,光着脚蜷在榻上看书,半夏站在她身后帮她一段段地擦干长发。

头发湿漉漉地不能睡觉,她便没话找话地跟半夏闲扯,免得自己犯困,刚说了没几句,就见书雪快步进屋,迟疑半响才说:“姑娘,九儿非说要见您。”

半夏登时就沉下脸训斥道:“她算什么身份,敢说要见姑娘?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还真的进来给她传话。”

书雪被训得低头不语,苏礼叹气坐起身道:“让她进来吧。”

“姑娘…”半夏言而又止,她不明白为何姑娘平日自带都十分利落,今日却为何对这个九儿一再退让。

九儿进屋便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泪盈于睫地上前就跪下叩头道:“九儿来向姑娘请罪,姑娘给九儿在身边伺候的机会,九儿却是不争气,没能给姑娘张脸。”

“不碍事,是我考虑不周,你身子还带着伤,就让你过来伺候,你也莫要心急,先将养几日吧!苏礼和颜悦色地说。

“姑娘的恩德,九儿今生今世也报答不了,只求来生还给姑娘做个丫头才好…”九儿一副表情流露的模样。

苏礼听得汗毛直竖,却也没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打断她的“表白”道:“你凡事都听半夏的安排即可。”心道这九儿的确是个聪明的,但却没聪明到正地方,若是能收敛性子倒也罢了,若是不能便要早打发出去才好。

第六十二章几人欢喜几人

第二日照例去王嬷嬷处学规矩,苏礼想起哥哥说的话,忍不住打量苏禅,见她果真好像是瘦了些,不过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妹妹一直瞧我做什么?”苏禅一扭头正巧对上苏礼的目光,抬手按按纹丝不乱的发髻问道。

三番两次的冲突,早就让苏礼知道,苏禅不过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好与不好都挂在脸上,虽说性子有些娇纵,但毕竟不在暗地里阴人,所以对她的感觉一直不算太坏。此时见她问,便笑着说,“我瞧着姐姐这几日似乎清减了不少,可是因为天儿热所以胃口不好?”

对于一心减肥的人,最的夸奖莫过于有人说她瘦了,所以苏禅登时便笑靥如花,凑上来坐在苏礼身旁,亲热地说,“我倒没觉得怎么清减,也许就像妹妹说的,是因为天气渐热,我随我娘苦夏,一到天热的时候,就得瘦下去不少。”

她话音刚落,笑意还没收拢,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个清冷的声音道:“三姐姐瘦没瘦的没瞧出来,倒是瞧着四喜见胖了。”

苏礼听了这话差点儿没破功笑出声来,忙借着喝茶遮掩过去,心道也实在难怪苏禅总针对老五,那丫头说话实在是噎死人不偿命。

“谁胖了啊?”老七的声音随着叮叮当当的首饰撞声一同传进来,又过片刻才见她挑起帘子进屋,依旧是满头的发饰,王嬷嬷先前说过她两回,但见她依旧我行我素,便也绝口不提此事。

“谁胖了?我瞧着你胖了!”苏禅正在气恼,见她进屋便没好气地回道。

“呦,这是谁惹三姐姐生气,可是四姐姐说你胖了?”老七并不气恼,见没人接话便笑着坐下,边整理衣襟边对苏礼说,“若是这样可就是四姐姐的不是了,别说三姐姐瞧着似乎没胖,就算是胖了也不能这么直说不是。有言道是珠圆玉润,又说心宽体胖,可见这胖些不是坏事,三姐姐也莫要过于介怀。”

这番话成功地将苏禅气个半死,却还没等回击,就见王嬷嬷从外头进来,只得将火气硬是压回去,俏脸憋得微微涨红。

王嬷嬷在主位坐好,受了几个姑娘的礼之后,才说,“今儿个几位姑娘还照旧做针线,三姑娘和四姑娘随老身到里间来一下。”

苏礼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老三,见她眉眼中抑制不住地挂着喜色,便立刻觉得,她肯定又提前知道了什么风声,随后又觉得,让她这么高兴的事儿,估计肯定是自己不想招惹的。

果不其然,三个人在里屋坐定后,王嬷嬷便说,“再过五日便是太后的寿诞,老太太昨晚打发人来告诉老身,娘娘的意思让老太太带三姑娘和四姑娘一同进宫贺寿。”

苏礼在心里哀叹一声,果然不是好事,抬眼瞧瞧苏禅,一副喜上眉梢掩都掩不住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遗憾,如果苏禅也是个嫡女,那自己就不知道要少多少麻烦,至少她的模样比自己出挑,被挑中的可能也大许多。可是如今自己是嫡女她是庶女,身份上便已经决定了起跑线。

就听王嬷嬷又说:“这几日老身会单独教二位姑娘宫里的规矩,如何站,如何走,如何坐,如何行礼,如何说话,如何喝茶吃东西,都是有规矩的,万一出什么差错,丢的可不止是姑娘自己的脸面。另外再请二位姑娘今晚回去,将准备穿入宫的衣服,戴的头面首饰,全都挑好明日拿来给老身看,这穿戴也都是大有讲究的。”

在王嬷嬷的监视下练了一上午的站姿,坐姿和走路,苏礼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全都酸痛不已,本来就不喜进宫,心理上的倦怠加上身子上的疲惫,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十分不好。

到下午的时候,连王嬷嬷都问:“四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那下午便先不练了,这当口万一病了,可就是大麻烦了。”

听了这话苏礼心里一喜,装病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抬头看见王嬷嬷那犀利的眼神,让她登时便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去。开玩笑,先不说装扮会不会被发现,这事儿总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离选秀还有那么久的时间,要是想见她,怎么都能见到不是。

不过她还是借口身体不适,跟王嬷嬷请了半日的假,回到房间便将自己朝床上一扔,忍不住唉声叹气道:“真是累死我了,宫里的规矩实在太麻烦。”

半夏坐在床边帮她轻揉后背,笑着说:“那是,在皇上和娘娘们面前,规矩哪儿能小得了。我听人说,皇上在宫里,不管走到哪里,那都是呼啦啦跪倒一群人,连个敢抬眼皮的都没有。”

苏礼此时可对这个毫无兴趣,什么皇上娘娘的,她只希望他们都是浮云啊浮云,在自己的生活中偶尔做一下背景布还可以,但是千万不要粉墨登场。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就在半夏的按摩中昏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在轻摇自己肩膀,便不喜地翻身嘟囔道:“别叫我,我不吃晚饭了。”

“姐姐,姐姐快醒醒!”传入耳的却似乎不是半夏的声音,这苏礼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她猛地睁眼看去,却见老七正站在自己床边,脸上挂着笑地唤着,“姐姐,这都快傍晚了,赶紧起来坐坐,不然等下晚饭的时候还这样昏沉沉的吃,可是对身子不好!”

苏礼朝外面瞥了一眼,却也没见半夏的影子,只看到天色已经暗下来,估摸也差不多是王嬷嬷那边放人的时辰,努力让自己露出笑意道:“七妹妹怎么有空过来了?”

“姐姐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妹妹这一得空就赶紧来瞧瞧,别再弄得像六妹妹那般严重,唉,咱们姐妹几个最近倒是都多灾多难。”苏祺眼神闪烁,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多谢七妹妹关心,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怕是昨晚没睡好,人打不起精神,觉得特别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口口声声的关心,虽然明知是假,却还是要应付。

“今日被嬷嬷叫进去,可是偏心你们,给了你们什么新鲜的花样子不成?”苏祺假模假式地问。

听了这话苏礼差点儿没笑出来,不过还是好心地说实话道,“哪里是什么花样子,不过是传老太太的话,说过几日要进宫去给太后贺寿。”

苏祺手下的帕子顿时就被她双手死死绞在一处。

第六十三章报复也是个不小的难题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礼每日被王嬷嬷折腾得叫苦不迭,压根儿没精力去关注九儿。这日晚上忽然想起,便跟半夏问问情况,听说她近几日只在屋内养伤,偶尔在廊下与丫头们闲话做做活计,倒是安稳的紧。苏礼听了稍稍放心,不过还是叮嘱半夏不可放松警惕,便叫它去小厨房端宵夜。

吃过甜汤,苏礼就吩咐半夏去关好院门,准备歇息。

谁成想大半夜的就开始腹泻不止,她便觉得定然是那甜汤出了问题,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想,刀绞般得腹痛和一趟趟的起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人折腾的几乎脱水。

半夏虽然惊慌但还强自维持着冷静,先去叫醒宋妈进屋照顾苏礼,自己去厨房将晚上剩下的甜汤端进屋放在柜中,又按照苏礼的吩咐冲了糖盐水,在她疼得不是太厉害的时候喂给她喝。

苏礼这会儿蜷缩在床上,双手按着小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外冒,刚刚下地的时候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她对古代的医术没什么了解和信心。也不知道这腹泻会不会出状况,只觉得应该多多补水、补充热量。于是便逼着自己尽量多喝几口糖盐水。温热的糖盐水下肚,倒是让她的腹痛似乎稍稍缓解,走路的时候也稍稍多了几分力气,可是腹泻还是止不住。

见都折腾了两个时辰,情况不但没好转反而严重,半夏的冷静便维持不住,求苏礼让她去找大太太请大夫。

苏礼寻思着虽然自己不愿麻烦别人,但是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现在已经几近虚脱,心慌气短,再逞能便是自虐了,便点头应了。

倒也没太耽搁太久,大太太便打发丫头领着大夫过来,不多时自己也领着人敢来,进屋一瞧苏礼的模样,满脸心疼地说,“这可是怎么弄的,昨天瞧的还好好的,这一顿折腾看着人就见瘦”。说罢回头冲着宋妈和半夏等人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让姑娘病成这样,也不说早些来告诉我,要是出了事儿谁担得起?”

“大伯母也莫要生她们的气了,都是侄女的不是,原以为不过是睡觉着凉或是吃坏了东西,谁成想竟这般厉害。”苏礼有气无力地说。

“唉,你这个孩子,就是太会逞强。”苏林氏叹气,扭头去问刚诊过脉的大夫道“先生,姑娘的病如何说呢?”

大夫捻了捻胡子,皱眉思量片刻,轻声道:“大太太且借一步说话。”

苏礼此时正赶上肚子绞痛,注意力一分散便也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半夏站在一旁可是听得分明,她立时就吓得面色煞白,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屋里说,非要去外边儿,难道是自家姑娘要不好了?

眼见着大太太跟着大夫走出卧室,半夏刚想抬脚跟去,却被大太太身边儿的丫头一阻:“半夏姐姐还是在这儿看着你家姑娘罢,万一姑娘寻你有什么吩咐,叫不到人就不好了。”

半夏心里再怎么急,此时也是无法,只能备受煎熬地在床边站着。不觉就红了眼圈,见苏礼在床上半阖双目,脸色惨白毫无精神的模样,泪珠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着低声道:“姑娘,您可千千万万要好起来,当初那么凶险的毛病您都撑过来,如今不过是些小毛病,您素日行善积德,满天神佛会保佑您的。”

她正自己喃喃嘟囔,就见大太太脸色铁青地重新回到屋里,吩咐自己的丫头道:“安荷你拿了方子同先生去抓药,然后看着煎药,不可有半分马虎或是假与人手,不然我拿你是问。静竹你在屋里看着礼儿,半夏你跟我出来。”

刚走出里间屋,半夏扑通就跪倒在苏林氏面前,抽泣着说,“大太太,您可千万要救我家姑娘。”

“礼儿的病倒是无大碍,只是她这病却是来的蹊跷,你是她贴身伺候的,我倒要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太太也没叫半夏起身,只沉着脸问。

半夏听说病无大碍,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但又听了后面的话,便想起自己藏起来的那一小锅甜汤。不过虽说她松了口气,但还不至于头脑一热将这个也交出去,听大太太话里的意思,估计自己的怀疑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但她面上却没表露出什么,只叩头道:“姑娘生病奴婢不敢说没自个儿的责任,都是奴婢照料的不够精心,任凭大太太责罚。但若是说有什么蹊跷,奴婢敢对天发誓自己是半分不知情,姑娘病成那样,奴婢瞧着心疼不已,恨不得若是自个儿替了姑娘遭罪才好,还望大太太明察。”她说罢又忍不住地叨咕道:“阿弥陀佛,姑娘的病无碍真是菩萨保佑,愿姑娘快快好起来才是·····”

苏林氏见她的模样不似伪装,又想到苏礼素日对她的倚重,便觉得应该与她无关,于是稍稍放缓语气道:“刚刚大夫说礼儿这并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药才腹泻不止,你来跟我说说,你觉得你们院里谁能给你家姑娘下药?”

“回大太太,这甜汤是奴婢亲手炖上的,中途因为伺候姑娘沐浴,于是小火煨着无人照看,之后从盛汤到姑娘喝完,也都是奴婢亲自伺候,若说是其中有什么问题,怕也是因为奴婢太过大意,离开而无人照看的时候所致。那时候院门未关,什么人都可能进来。”半夏垂首回话。